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篁墩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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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五十七 篁墩文集 巻五十八 巻五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五十八   明 程敏政 撰雜著
  讀荀子
  荀卿曰天子無妻吿人無匹也四海之内無客禮吿無敵也甚哉卿言之不經其流至於開廢黜之禍侈尊大之心將所謂一言而喪邦者乎夫五倫之在人其分不可以僭差而名稱不可以規避蓋不易之理而謂天子至尊無匹則何以建夫婦之極為天下之則乎禮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所以正嫡庶之分謹凌犯之防審如卿說則后與嬪御可以無别矣夫今日為天子之妻者將後日為天子之母也天子至尊可以無匹則亦可以無母乎禮謹大婚所以重人倫之始也卿不誦法於古而敢為無稽之論使後世昏庸之主以天下之母為不足重而輕於幽廢禁黜與嬪御無别者將不自卿言發之乎君臣上下之分固截然有定而貴貴尊賢亦當各致其極孟子曰舜尚見帝帝館甥於貳室亦饗舜迭為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此二帝所以為人倫之至而謂天子無敵可乎仲虺曰能自得師者王故湯學於伊尹成王拜手稽首於周公之前不敢意其非分蓋直以師道尊之矣而况所謂客禮者哉卿號知禮而所見乃與公孫鞅無異使為人上者妄自尊大堂陛之勢愈嚴而尊德樂道之義不復見於後世非卿之罪乎或曰卿之意本於禮之尊無二上及天子無客禮莫與為主之說蓋亦有據而云者是大不然凡讀書不可以辭害意彼尊無二上特以辨夫儀章度數之等威耳天子無客禮則又專指君適其臣升自阼階不敢有其室之一事也豈天下之通論耶以是為天下之通論則卿之所見亦淺矣
  讀將鑑博議
  凡為將者當觀其大節之何如而不當計其事功之成敗予嘗嘅夫戴溪之論關公也其言曰公輕信寡謀貪前利而忘後患矜已傲物犯衆怒而失人心意以公嘗逐權之置吏罵權之請婚而乃受吕𫎇之詐虚内攻外至於敗亡為輕信寡謀之過又以為公之攻樊也嘗以軍資不給將還治麋芳傅士仁之罪故吳兵一動二子皆降夫一介之士必有死友公為主將不能以恩撫下使衆叛親離為矜已傲物之過嗚呼公之在許也曹操察其無留意而使張遼問之公歎曰吾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受劉將軍恩誓以共死當立効以報乃去耳其後解白馬之圍盡封其所賜而奔昭烈然則惇天下之大信者公也昭烈嘗與曹操共獵公欲殺操昭烈不從夫孔明以王佐之才至於操曰此誠不可與争鋒使當時從公之言則漢室中興可以為有成之韓椎矣公之下襄陽斬龎德降于禁也威震華夏操議徙許以避其銳無謀而能若是哉然則負天下之大謀者公也權與昭烈既分荆州則權乃漢臣方將戮力王事以圖犄角之功不可謂之虚内曹操脅天子以令諸侯不可謂之攻外至於荆州之分吳人以昭烈為無功不當得而溪亦以為然予獨以為曹操之東下也魯肅親謂權曰劉豫州天下梟雄與操有隙如使豫州撫劉表之衆同心治操天下可定也孔明請援於權權亦謂非劉豫州莫可以當操者夫豈以昭烈身之勇兵之强哉實江東之人欲藉重於王室之胄庶操為逆而我為正耳盖操逆我正則神必相其役而士思奮有必勝之理使赤壁之下非昭烈親在行間則權操均賊勝負不可以逆正决矣荆州分地昭烈豈無謂而得之者哉權無故欲并之而置三郡長吏則直在漢曲在權公之逐之宜耳忍辱而婚其讎春秋之所非也權既反覆小人公烏得而婚之矧公知春秋識禮義而權以妹妻昭烈之事又自可鍳公之絶之亦宜耳軍資不給當以軍法從事使公不加之意則失其所以為將者矣知人之哲聖堯猶難公亦烏能逆料芳與士仁襲漢之衣冠而甘為臣虜者哉凡若此者謂之矜已傲物吾不知其可也公之善待卒伍見稱於昭烈而溪謂公不能以恩撫下昭烈於公情若兄弟其死也棄中原之讎為伐吳之舉千載之下得死友者莫如公而溪以是譏之是皆近於誣矣乃至貪前利而忘後患可以詆孫權犯衆怒而失人心可以詆曹操皆不可以詆公何也昭烈跨有益州漢中之地帶甲百萬而孔明為之臣權能保其必勝乎慮不及此而乃區區於襲公使天尚祚漢昭烈不死兵連禍結何時而已乎故曰貪前利而忘後患者非公也權也漢有天下四百餘年曹操一旦欲攘其位而柄其政君其人故昭烈起兵徐州則郡縣多叛操應漢耿紀韋晃之流位不過少府司直而伐操不克矢死無悔當時扼腕於下者可知矣故曰犯衆怒而失人心者非公也操也為溪者何故以僭竊反逆之事務欲取而加諸忠義正直之臣乎至於篇末乃曰公固非良將矣然古今稱之者以其忠義大節足以仰高於後代也嗟乎古所謂良將者豈獨以其勇而已哉伊尹去桀以就湯太公避紂而佐武王凡為將者莫良焉以其識去就而以除殘去暴為心耳漢末羣雄鼎沸袁曹勢可以帝天下而公委質於昭烈盡瘁乃已是豈有所顧望者哉所謂良將若公是已而溪曽不之識則是重公之無成為可惜而輕其大節為可後也夫成敗出於天而大節存乎人古之仁人志士盡其在已者耳豈能責成於天耶善乎蘇洵曰世多竒吕𫎇之功以予所見乃小人舞智不足取也溪烏足以與此
  先師介庵先生吕文懿公遺事
  先師之葬太史陳先生為狀以速銘間有逸事謹摭之以備採擇先生賦質渾厚偉姿容見者知為大器未冠著書數百言號吕子考萬全府君異之語人曰昌吾族者在是兒矣萬全卒於景先生貧無以家有請徇俗火葬者先生時年十七潸然不從曰忍使先人遺體受此炮烙刑乃權厝景東景有浮圖先生嘗登題其上曰吾不能使先人首丘不復登此塔每至墓次號泣不返景人悲之既奉母南家屢空學益力郡守黄公懋亷知之召至取案上一巻書曰能誦此乎蓋洪範也先生暗誦之終篇黄公大驚異遂補學諸生先生内莊外和不少屈權貴天順初逆亨與宦者吉祥怙勢獨嚴憚先生每遇朝㑹先生官五品當服青袍亨等見之輒曰吾軰行當為先生易緋雖屢言之先生自若也修撰岳正常與先生共列亨與吉祥罪狀於上未發亨等覺之乃共摘正與先生所草承天門詔語以激上上怒坐便殿召近臣至厲聲曰正欺罔敢爾原素謹厚乃助之何也既退人危之先生曰死生天也懼何為性孝母夫人有疾湯藥必手自調劑乃進疾革一女死懼其知也强言笑不敢哭既喪奉柩之景啓萬全之窆並載以還或忌隂陽家説先生不可曰吾知奉親遺體還鄉禍福非所恤也舟中猶寢苫枕塊因得疾抵家遂不起先生痛兄早世撫教其孤志思若已出皆底有官嘗曰吾荷先世䕃有此禄且恥獨擅也悉分諸故鄉以周族人不妄取予奉使如蜀徃返間篋中無長物性儉約身無紈綺所衣止於賜服喜周貧匱故侍郎許公思温雅善先生其孫瑶旅食京師先生周之數年曰汝當還守丘隴瑶陽應之曰諾先生厚贐之瑶受而不歸居月餘復來謁先生不問又周以粟布且勸之歸無倦意有鄉人丐於市先生識之呼至家衣食之終其身寡嗜欲徐夫人嘗鬻女侍命奉巾櫛十餘年語不及亂勤學至老不怠居秘閣圖書左右有得即識之手録口誦自晨至昃不輟暮歸少暇即為門人講解書史退則吚唔聲復達於外蓋寢不移時而起所修宋元通鑑續編義例甚精有先儒所未到者書成髪鬚殆白嘗考一事不獲不懌者累昕夕一旦考得之顧謂政曰進我二階殊不若得此可喜其好學類此先生待人恕以誠然事不可者未嘗依阿取容聞朝政有闕邊徼有警憂見顔面居官二十年家無田宅為學務實踐不事空言故詩文亦不艱深靡麗如其為人所著介菴集通鑑綱目續編考正藏於家門下學者多取高第顯官去若今南京太常少卿李本翰林檢討耿裕大理寺丞田景暘監察御史邊鏞禮部主事李温應天府通判林春其他主考所取士尤多走從遊十年恒以無似辱師門是懼深惟不朽之託在傳而先師平日同道惟大人先生故輒具其所聞以備若其歴官行事已載狀者兹不敢贅
  對客言
  客有問於鄒訢先生者曰天下之事有不可以理致詰者請試與先生言之何如先生曰固所願也客曰剡山有獸焉聲如嬰兒彘身而頳尾其名曰合窳見則其沴為水獨山有蟲焉若黄虵而魚翼出入有光其名曰䖺䗤見則其𤯝為旱𡺯厓之鳥曰欽䲹音如晨鵠赤喙而虎爪見則其祲為兵䃌山之鳥曰絜鉤狀如鳬而䑕尾善登木見則其厲為疫餘峩之山獸肖莬而鴟目遇人則眠曰犰狳見則其烖為蝗章莪之山鳥肖鶴而一足青質絳文曰畢方見則其妖為火凡此諸孽者未嘗一至乎中國而辛壬之交大水於南甸於浙中譌火於魯宫於京庾西師不解東旱方殷而疫於京師蝗於内郡若是者夫子以為何如抑載籍不可盡訊乎先生曰是非子所知也子以合窳䖺䗤之必能致水旱欽䲹絜鉤之必能致兵疫而蝗非犰狳則不生火非畢方則不興殆惑矣且子之所知者物之孽也而不知有不物之孽焉請為子言之凡古之居巖廊職宰輔者其責在於格君以福民也而或蠱帝聰快私忿媕婀以自容使三辰失序百軌反常而又不知所以調燮之寅亮之若是者豈非致水沴之合窳致旱𤯝之䖺䗤乎古之秉節旄位將帥者其責在於除殘以衞民也而或擁師玩賊坐視夫赤子之掠於冦戕於冦畧不究心又從而蠶食之使財竭力殫四圍靡寧若是者豈非致兵祲之欽䲹致疫癘之絜鉤乎古之剖符節長郡邑者其責在於宣化以治民也而或事苞苴肆征歛使黔首横目之脂膏不正供於王而盡入於私帑流離困瘁無所控訴若是者豈非致蝗烖之犰狳致火妖之畢方乎子不此之尤而取驗於物之孽吾故曰子惑矣客曰至哉夫子之言誠非不佞所與知然有說焉願畢教於左右切聞之春秋大水則鳴鼓而攻社周禮大旱則巫師帥羣而舞雩三時之儺則方相氏磔攘以驅疫司烜掌火禁有事則祭於爟而戴記八蜡之祭其一曰昆蠱毋作星經周伯見則天下無兵凡今之水也旱也兵也疫也蝗也火也吾欲攻於社禬於雩弭於儺禩於爟蜡於蝗而禜於周伯或者轉孽而祥夫子以為何如先生曰異哉吾子之惑甚矣應天以實不以文且不人事之修而聽於神未有能銷變者也請為子極言之且子知夫神之神而亦知夫在人之神乎夫天心仁愛人君則君者人之社也攻之辭則有罪已之詔后非民罔與守邦則民者人之雩也禬之儀則有憂恤之章人之爟則君之一心也禩之以敬人之周伯則國之羣賢也禜之以禮貪吏之病民人之儺也則黜以弭之羣小之害正人之蝗也則辟以蜡之如是則洚水不足以儆堯暵旱不足以憂湯頑苖不足以病禹蝗不入境反風止火之政非徒見於一方而斯民亦不必為物鬽之祈事泰和之業而自無妖札之虞矣若子之所謂攻與禬與弭與禩與蜡與禜者文焉耳文豈足以銷變哉吾則不犧牲不粢盛不醴齊而轉孽為祥若運之掌焉何也以實不以文也客聞之𢥠然自失曰吾今乃見至人願終身為夫子執鞭矣
  送疥文天順戊寅歳作
  程子卧凝曦之榻病疥三月不愈或曰疥有祟焉宜禳之乃作送疥文卧飱居士端居私室心鬰志悒若疚若疾瘍發四肢寔繁且宻巨肖蜂屯細如蟻集蔓衍支分荐經遍歴療之愈熾治之弗息肉潰皮腐伊名莫識乃召烏有先生詢諸泰筮去囊解韜揲如古制變及十八遇屯之萃其繇曰匪倪之疹匪耄之癩人而獲之罔有害祛厥光恠疾良差烏有先生覿偶與竒投策攘袂仰哂俛嘻曰是疥鬼也為痍為瘍有或罹焉悔詎可當載祅載禳可以無殃居士曰唯請製吿辭速伻召走崇羞薦巵束芻載糗餞而贐之其辭曰嗟爾疥鬼兮勿窺我廬窻明几浄有圖書壘在楹兮荼在樞爾宜逺遁莫踟蹰嗟爾疥鬼兮勿棲我榻帛布尠兮紈綺乏蟊賊戕仁帝汝罰爾宜逺遁莫我狎嗟爾疥鬼兮莫慿我身佩有韋兮書有紳嚮福威極於惟神爾宜逺遁莫我親嗟爾疥鬼兮勿依我腹經藏笥兮玉韞匵中有虀鹽匪梁肉爾宜逺遁莫我逐嗟爾疥鬼兮勿戕我手干將莫邪繫兩肘誓殱大懟斮羣醜爾宜逺遁莫我守嗟爾疥鬼兮莫殘我足遊有方兮出必吿履芳蹈烈踵前躅爾宜逺遁莫需促吿畢乃𬋖楮幣乃奠漿水有獰其鬼來自燈底倐隱倐顯西徙東倚初遐漸邇可辨形體赤髪紺顔含悲茹喜欲止載趍將進復已鼓掌而歌曰悵夫子兮見尤我何之兮廣陸修霾深嵐重兮山木樛别夫子兮我心憂載歌曰繄夫子兮見疾我焉徃兮道路逖猘齗庬嘷兮梟夜泣去夫子兮渺何極言竟歌闋跳梁而前謂既我譴我復何言披𠂻瀝悃願終白焉夫疥者介也聖哲攸貴以鯁為叅以清為倅剛其合德亷其同類不取不子伊摯之疥也三公不易展喜之疥也臣忠子孝尼父之疥也出爾入爾子輿之疥也吾輩無𠹬於人有益夫子以匡以禆曽不見齒凡使夫子髪不暇櫛身不暇沐志專心一朝吟夜讀貫經穿史出耼入竺皆我之為也其名曰輔學之疥凡使夫子庸衆絶交幽閴獨處足不他出身無妄與心寧慾窒循矱蹈矩皆我之為也其名曰翊身之疥凡使夫子寢必反側食不甘美衡慮困心空身乏體藏華歛鍔待時而起皆我之為也其名曰迓榮之疥且夫子少艾遊巴暨渝吾輩相從敢離須㬰思啓行翼黙相隂扶致使夫子譽實相符文藻煥發聲華孔敷從徴膺聘凌厲清都今既見䟽敢不就途但愳夫子居索勢孤幸其省諸毋失良圖居士曰噫子言之疥無僭無忒吾與人同其詎敢别吾送之疥為烖為尤人非物議吾不汝留吾願二三子者相予於窅㝠之野翊予於空同之區凶避吉趍利興害除私淑我身匪憂匪虞則我受貺尚何喋與於是三人者赧然而逝焱然而休聲銷景滅欲見無由越及翊日居士疾瘳
  原教一首贈程元英司訓青城
  天下未有不資於教而能有成者中庸以教配性道而孔子以師配君父甚哉教之難也古之人自始生至於長老無非教者故禮有胎教有能食之教有能言之教八歳入小學有洒掃應對進退之教十有五歳將責之成人則入大學而有修已治人之教受教而至於修已治人則為教者亦難矣中古以來所以為教者有二焉一曰人師一曰經師二教分而後人才之成不逮於古田何之易大小夏侯之書齊韓魯之詩大小戴之禮左氏公穀之春秋當時之為教者非不行而受教者非不從也要其成則修已治人之道蔑如也此經師者之教也彼人師者亦何異於人哉亦固不能外六經者以為教特能成人之性而已故受教者修已治人之道咸以足用若孔孟是已下之若王通之教河汾胡瑗之教蘇湖其成就人才猶有先王之遺意而未盡至周程張朱五賢者出而後孔孟之教復興甚哉教之難也教之為說備六經而切於大學之書自孔氏者世守之而今之學校則古之所以教修已治人者也且為教與受教者亦孰不以之為首務要其成則皆以之資口耳釣利禄歛之不足以修已推之不足以治人回視古之經師猶相萬萬而况所謂人師者乎甚哉教之難也古者政教合於一而責成於君其要使天下之人各復其性而已降及後世輿圖既廣民偽滋興人主不能以獨理故以政付之羣有司而以教付之學官則今之為學官者雖禄之卑而責之重矣任是責者豈不甚可畏哉惜乎其知畏者鮮矣程元英新安歙西人與予同出陳將軍忠壯公後性敏而好修為諸生邃於禮學成而試於鄉弗偶既入太學遂願領教事得濟南之青城然則元英亦庶幾知所謂教之難者乎食天子之禄而師其人不知其所以為教不可也教則多術矣而人師其上也經師其次也今之為師者不足以為訓矣元英能不知所畏哉知所畏而後有所謂大過人者矣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能盡人之性而已予與同鄉諸君子喜元英之教將大行於青濟之間也作原教以贈之
  成齋解
  海虞李先生構小齋為燕居之所而掲諸兩楣之間曰成客有過而疑之者曰成之義何如先生曰是非可以喻諸人也是自得之者也子言之以諗我我將擇焉客曰始夫子之居於鄉也長困於不給今也玉帛充斥乎家庭膏腴聯亘於墟里賔筵窮水陸之珍甲第殫吳蜀之巧夫子豈以成家之故而因以志喜者乎先生曰家道之成在德不在産也惟吾子申言之客曰夫子棲迹於丘壑而種學績文者有年矣邇也操觚染翰有沛然風雨之勢而無斐然草野之辭盖將錚然有聲於吳越中者夫子豈以成章之故而欲以自名者乎先生曰有言者不必有德先聖之所戒也幸吾子更其端客曰蓬萊之山有仙人焉其術可以竊造化之元功而不死今夫子以踰六望七之年顔舜而齒貝盖將凌青霞而攀玉蚪者夫子豈慨然於仙之成而扁此以自覬乎先生曰逆理以求生非據德者所道也吾子請大之客曰千金之家猝起於旦暮而有子不肖多至於覆宗今夫子以詩禮之族有美一男翩然以布衣而致身於金馬玉堂之上矯矯如丹翎之鳯蒼角之麐夫子豈欣然於子之成而顔此以自樂乎先生曰子孫之立先德所致也而豈敢以凉薄居願畢教於吾子客曰修飭之士有終其身名字不達於王朝者今夫子承天子之寵光不煩以政而授之官封着錦袍鳴玉璫騎從聯翩照耀於山林之間回視夫聲銷景滅者不侔矣夫子豈侈然於名之成而諟此以自足乎先生曰是所謂時名而非所謂德音也惟吾子以名實厲我客起再拜曰噫名齋之意非走所敢知也幸夫子言之於我心有合焉則成不獨成庶幾仁者之心歟先生曰居吾語子子知夫天地人之所以成乎天健也而後成其高明地順也而後成其博厚人也禀健順之氣以成形具健順之理以成性者也然其所以無愧於成人之名而參乎天地者踐形而盡性者也性之德也五曰仁義禮智信五者廢其一則不足以成德矣全之於我為成已成已則仁推之於人為成物成物則智仁且智則成聖矣由是裁成乎天地曲成乎萬物小則建用以成功大則佐君以成化時而窮則修道以成法於後世有弗及焉則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莊子之勇求之藝文之以禮樂猶足以成人下之則思義於干利之際授命於瀕危之朝不忘平生於久要之友亦不失於成人之次此予所以名齋之義也而未之有得也客聞之戄然以興曰夫子之志大矣哉有志者事竟成吾見夫子之學安且成矣然切聞之刻鵠不成則類於鶩矣吾願夫子毋安於小成以取誚於大方也先生曰唯唯願與子要其成作成齋解
  同壽堂對
  或問程子曰壽可求乎曰不可壽之出於天也有數焉惡乎求曰踵息之説非乎曰非也踵息之說竊化機以為能君子謂之逆天奚其壽然則君子之說壽也何居曰君子之說壽也異於子夫壽有二有適然之壽有自然之壽而踵息之說不與焉秦之跖魯之壤皆不齒於聖賢而壽過子淵是適然之壽也適然之壽君子幸之若有人焉其得於天者厚而充修諸已者豐而碩由是積其慶以裕其子孫而受其養是自然之壽也自然之壽君子以為難夫自然之壽有三品焉有三慶焉三品者何曰上壽也中壽也下壽也上壽期頥中壽八十下壽六十一隨其積之所至為差雖有雕龍之辨扛鼎之勇莫之能易也三慶者何曰一身之慶謂之獨壽一室之慶謂之偕壽一家之慶謂之全壽壽及乎室家慶孰大焉曰若徐子者可以謂之自然之壽乎曰安知其非自然之壽也夫徐子處於姑蘇之野葆和履貞以不戕其生年七十有七而莫之衰也其配亦且八十相與偕老焉其壽未艾也其慶之積雖由偕以至於全也孰禦曰子何以知之曰徐氏之子二人焉忭也舉於鄉博也第進士為御史皆以孝聞夫孝善之長壽之基也吾是以知之曰然則徐子亦可謂之仁人矣乎曰仁則吾不知也孔子曰仁者壽徐子亦既壽矣傳曰仁者必有後徐子亦既有後矣壽且有後徐子將不得為仁人乎或乃矍然曰吾今而後知踵息之說陋不足以言壽矣吾與徐子也善請以夫子之言壽壽徐子






  篁墩文集巻五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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