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礁畫槳錄譯餘賸語
外观
方今譯小說者如雲而起,而自爲小說者特鮮。紓日困於敎務,無暇博覽。昨得《孽海花》讀之,乃歎爲奇絕。《孽海花》非小說也,鼓盪國民英氣之書也。其中描寫名士之狂態,語語投我心坎。嗟夫!名士不過如此耳。特兼及俄事,則大有微旨。借彩雲之軼事,名士之行踪,用以呟轉時人眼光。而彩雲尤此書主中之賓,但就彩雲定爲書中之主人翁,誤矣。天下文章,無妨狡獪。發起編述二君子,吾奈何不知其名耶?
《孽海花》之外,尤有《文明小史》、《官場現形記》二書,亦佳絕。天下至刻毒之筆,非至忠懇者不能出。忠懇者綜覽世變,愴然於心,無拳無勇,不能制小人之死命,而行其彰癉,乃曲繪物狀,用作秦臺之鏡。觀者嬉笑,不知作此者搵幾許傷心之淚而成耳。吾請天下之愛其子弟者,必令讀此二書,又當一一指示其受病之處,用自鑒戒。亦反觀內鑒之一助也。
委巷子弟爲腐窳學究所遏抑,恆颟頇終其身,而淸俊者轉不得力於學究,而得力於小說。故西人小說,卽奇恣荒眇,其中非寓以哲理,卽參以閱歷,無苟然之作。西小說之荒眇無稽,至噶利佛極矣,然其言小人國、大人國之風土,亦必兼言其政治之得失,用諷其祖國。此得謂之無關係之書乎?若《封神傳》、《西遊記》者,則眞謂之無關係矣。
余傷壽伯茀光祿之殉難於庚子,將編爲《哀王孫》傳奇,顧長日丹,無暇倚聲,行思寄迹江南,商之於南中諸君子耳。林紓又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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