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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類編 (四庫全書本)/卷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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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九 經濟類編 卷八十 卷八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八十
  明 馮琦馮瑗 撰
  地類二
  封建四十則
  周成王與唐叔虞燕居剪梧桐葉以為珪而授唐叔虞曰余以此封汝唐叔虞喜以告周公周公以請曰天子封虞耶成王曰予一與虞戲也周公對曰臣聞之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工誦之士稱之於是遂封唐叔虞于晉周公旦可謂善説矣一稱而成王益重言明愛弟之義有輔王室之固
  栁宗元辨 古之傳者有言成王以桐葉與小弱弟戲曰以封汝周公入賀王曰戲也周公曰天子不可戲乃封小弱弟於唐吾意不然王之弟當封耶周公宜以時言於王不待其戲而賀以成之也不當封耶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戲以地以人與小弱弟者為之主其得為聖乎且周公以王之言不可茍焉而已必從而成之也設有不幸王以桐葉戲婦寺亦得舉而從之乎凡王者之徳在行之何若設未得其當雖十易之不為病要於其當不可使易也而況以其戲乎若戲而必行之是周公教王遂過也吾意周公輔成王宜以道從容優樂要之歸大中而已必不逢其失而為之辭又不當束縛之馳驟之使若牛馬然急則敗矣且家人父子尚不能以此自克況號為君臣者耶是特小丈夫⿰⿰者之事非周公所宜用故不可信或曰封唐史佚成之
  晉惠王之二十四年晉始亂故封桓叔于曲沃靖侯之孫欒賔傅之師服曰吾聞國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𨽻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親皆有等衰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今晉甸矦也而建國本既弱矣其能久乎
  辛櫟見魯穆公曰周公不如太公之賢也穆公曰子何以言之辛櫟對曰周公擇地而封曲阜太公擇地而封營丘爵土等其地不若營丘之美人民不如營丘之衆不徒若是營丘又有天固穆公心慙不能應也辛櫟趨而出南宫邊子入穆公具以辛櫟之言語南宫邊子南宫邊子曰昔周成王之卜居成周也其命龜曰予一人兼有天下辟就百姓敢無中土乎使予有罪則四方伐之無難得也周公卜居曲阜其命龜曰作邑乎山之陽賢則茂昌不賢則速亡季孫行父之戒其子也曰吾欲室之俠于兩社之間也使吾後世有不能事上者使其替之益速如是則曰賢則茂昌不賢則速亡安在擇地而封哉或示有天固也辛櫟之言小人也子無復道也鄭桓公東會封于鄭暮舍于宋東之逆旅逆旅之叟從外來曰客將焉之曰會封于鄭逆旅之叟曰吾聞之時難得而易失也今客之寢安殆非封也鄭桓公聞之援轡自駕其僕接淅而載之行十日夜而至釐何與之爭封故以鄭桓公之賢㣲逆旅之叟幾不會封也
  虞卿謂春申居曰臣聞之春秋於安思危危則慮安今楚王春秋高矣而君之封地不可不早定也為主君慮封者莫如逺楚秦孝公封商君孝公死而後主不免殺之秦惠王封冉子惠王死而後王奪之公孫鞅功臣也冉子親姻也然而不免奪死者封近故也太公望封於齊邵公奭封於燕為其逺王室矣今燕之罪大而趙怨深故君不如北兵以徳趙踐亂燕以定身封此百代之一時也君曰所道攻燕非齊則魏魏齊新怨楚楚軍雖欲攻燕將道何哉對曰請令魏王可君曰何如對曰臣請到魏而使所以信之廼謂魏王曰夫楚亦强大矣天下無敵乃且攻燕魏王曰鄉也子云天下無敵今也子云乃且攻燕者何也對曰今謂馬多力則有矣若曰勝千鈞則不然者何也夫千鈞非馬之任也今謂楚强大則有矣若越趙魏而鬬兵於燕則豈楚之任也哉非楚之任而楚為之是敝楚也敝楚是强魏也其於王孰便也
  秦丞相王綰等言諸侯初破燕齊荆地逺不為置王毋以填之請立諸子唯上幸許始皇下其議於羣臣羣臣皆以為便廷尉李斯議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衆然後屬疏逺相攻擊如仇讐諸侯更相誅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賴陛下神靈一統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税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也置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戰鬭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
  李翰漢祖吕后五等論 或稱漢祖建五等封異姓其計得乎高后立四王非劉氏其事順乎嘗試論之曰夫思治惡亂體國之常理去危就安宅生之大域然而制業圖逺隨化㑹機是非較於毫釐得失差於興滅可不謂然乎揆夫高祖造漢殷鑒亡秦宗族無尺寸之封子弟立虚空之地故衆枝莫助而孤根易拔封建之心肇於此矣又謂大業可以力取神器推於命歸思得包四海以獨富舉百郡以從欲而外誘異端内疑成計及見羣心交阻偶語間興適悟天下不可獨理專欲不能葢衆分利推恩乃先封雍齒然後將士歛手不懷反覆豪俊息慮知難於動五等之制於是行焉既而鸞輅龍旂皆王室昭穆黼衣朱黻即功臣子孫君利世祚人安定主上敦子愛之情下結體信之志羣后因犬牙之勢匹夫絶烏合之舉此所以為計之是也何創五等之議不遵三代之典境土踰溢隄防漏下權敵上都制方偶國過當啓陵僣之端怙强連交爭之兆賈誼痛其將亂鼂錯憂其必危卒使諸侯失節朝廷忿忌此所以為計之非也且夫中興之主不讓肇基之勲成務之臣有高佐命之力故禮樂大備取惟新之格言琴瑟不調除仍舊之𡚁法觀乎孝惠既崩高后稱制侯王諸吕何不可哉當若卑署禄産之位宜序親疎之節小其國以圖全薄其勢以逺害而陳平周勃亦分茅錫土將相之後誓同山河舅甥之國穆若唇齒預閉覬覦之心不踐嫌猜之路克復明辟決自我躬高謝壽陵無負先帝安有齊兵之觀變代邸之危疑哉此所以為計之得也神害久盈物無兩大以吕氏之盛跨漢朝之權專禁兵以候疑秉大政以速謗趦趄異姓蓄姦候隙刺促大臣側目相視自投機穽實履憂虞此所以為計之失也嗚呼物有益之而損損之而益凡人臨事多惑視往則明向使高祖吕后觀既往之勢析當時之疑斷必然之䇿杜未萌之禍則惠文之間無劉吕之難哀平之末有晉鄭是依況復周陳諸家休戚連漢黎獻思徳謳歌未改雖天命興廢孰能明之然人謨恊宻必無悔矣
  司馬遷漢興以來諸侯年表論 殷以前尚矣周封五等公侯伯子男然封伯禽康叔於魯衞地各四百里親親之義褒有徳也太公於齊兼五侯地尊勤勞也武王成康所封數百而同姓五十五地上不過百里下三十里以輔衞王室管蔡康叔曹鄭或過或損幽厲之後王室缺侯伯彊國興焉天子㣲弗能正非徳不足形勢弱也漢興序二等高祖末年非劉氏而王者若無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誅之高祖子弟同姓為王者九國唯獨長沙異姓而功臣侯者百餘人自鴈門太原以東至遼陽為燕代國常山以南太行左轉度河濟阿甄以東薄海為齊趙國自陳以西南至九疑東帶江淮穀泗薄會稽為梁楚吳淮南長沙國皆外接於胡越而内地北距山以東盡諸侯地大者或五六郡連城數十置百官宫觀僭於天子漢獨有三河東郡潁川南陽自江陵以西至蜀北自雲中至隴西與内史凡十五郡而公主列侯頗食邑其中何者天下初定骨肉同姓少故廣彊庶孽以鎮撫四海用承衞天子也漢定百年之間親屬益疎諸侯或驕奢怵邪臣計謀為淫亂大者叛逆小者不軌于法以危其命殞身亡國天子觀於上古然後加惠使諸侯得推恩分子弟國邑故齊分為七趙分為六梁分為五淮南分三及天子支庶子為王王子支庶為侯百有餘焉呉楚時前後諸侯或以適削地是以燕代無北邊郡吳淮南長沙無南邊郡齊趙梁楚支郡名山陂海咸納於漢諸侯稍㣲大國不過十餘城小侯不過數十里上足以奉貢職下足以供養祭祀以蕃輔京師而漢郡八九十形錯諸侯間犬牙相臨秉其阸塞地利彊本幹弱枝葉之勢也尊卑明而萬事各得其所矣臣遷謹記高祖以來至太初諸侯譜其下益損之時令後世得覽形勢雖彊要之以仁義為本
  三王世家 大司馬臣去病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陛下過聴使臣去病待罪行間宜專邊塞之思慮暴骸中野無以報乃敢惟他議以干用事者誠見陛下憂勞天下哀憐百姓以自㤀虧膳貶樂損郎員皇子賴天能勝衣趨拜至今無號位師傅官陛下恭讓不恤羣臣私望不敢越職而言臣竊不勝犬馬心願陛下詔有司因盛夏吉時定皇子位唯陛下幸察臣去病昧死再拜以聞皇帝陛下三月乙亥御史臣光守尚書令奏未央宫制曰下御史六年三月戊申朔乙亥御史臣光守尚書令臣非下御史書到言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太常臣充大行令臣息太子少傅臣安行宗正事昧死上言大司馬去病上疏曰陛下過聴使臣去病待罪行間宜專邊塞之思慮暴骸中野無以報乃敢惟他議以干用事者誠見陛下憂勞天下哀憐百姓以自㤀虧膳貶樂損郎員皇子賴天能勝衣趨拜至今無號位師傅官陛下恭讓不恤羣臣私望不敢越職而言臣竊不勝犬馬心昧死願陛下詔有司因盛暑吉時定皇子位唯願陛下幸察制曰下御史臣謹與中二千石二千石臣賀等議古者裂地立國並建諸侯以承天子所以尊宗廟重社稷也今臣去病上疏不㤀其職因以宣恩乃道天子卑讓自貶以勞天下慮皇子未有號位臣青翟臣湯等宜奉義遵職愚憧而不逮事方今盛夏吉時臣青翟臣湯等昧死請立皇子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昧死請所立國名制曰葢聞周封八百姬姓並列或子男附庸禮支子不祭云並建諸侯所以重社稷朕無聞焉且天非為君生民也朕之不徳海内未洽乃以未教成者彊君連城即股肱何勸其更議以列矦家之三月丙子奏未央宫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等昧死言臣謹與列矦臣嬰齊中二千石臣賀諌大夫博士臣安等謹議曰伏聞周封八百姬姓並列奉承天子康叔以祖考顯而伯禽以周公立咸為建國諸侯以相傳為輔百官奉憲各遵其職而國統備矣竊以為並建諸侯所以重社稷者四海諸侯各以其職奉貢祭支子不得奉祭宗祖禮也封建使守藩國帝王所以扶徳施化陛下奉承天統明開聖緒尊賢顯功興滅繼絶續蕭文終之後于鄼褒厲羣臣平津侯等昭六親之序明天施之屬使諸侯王封君得推私恩分子弟戸邑錫號尊建百有餘國而家皇子為列侯則尊卑相踰列位失序不可以垂統于萬世臣請立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三月丙子奏未央宫制曰康叔親屬有十而獨尊者褒有徳也周公祭天命郊故魯有白牡騂剛之牲羣公不毛賢不肖差也高山仰之景行嚮之朕甚慕焉所以抑未成家以列矦可四月戊寅奏未央宫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昧死言臣青翟與列侯吏二千石諫大夫博士臣慶等議昧死奏請立皇子為諸侯王制曰康叔親屬有十而獨尊者褒有徳也周公祭天命郊故魯有白牡騂剛之牲羣公不毛賢不肖差也高山仰之景行嚮之朕甚慕焉所以抑未成家以列矦可臣青翟臣湯博士臣將行等伏聞康叔親屬有十武王繼體周公輔成王其八人皆以祖考之尊建為大國康叔之年㓜周公在三公之位而伯禽據國于魯葢爵命之時未至成人康叔後扞禄父之難伯禽殄淮夷之亂昔五帝異制周爵五等春秋三等皆因時而序尊卑高皇帝撥亂世反諸正昭至徳定海内封建諸侯爵位二等皇子或在襁褓而立為諸侯王奉承天子為萬世法則不可易陛下躬親仁義體行聖徳表裏文武顯慈孝之行廣賢能之路内褒有徳外討彊暴極臨北海西湊月氏匈奴西域舉國奉師輿械之費不賦于民虚御府之蔵以賞元戎開禁倉以賑貧窮減戍卒之半百蠻之君靡不嚮風承流稱意逺方殊俗重譯而朝澤及外方故珍獸至嘉穀興天應甚彰今諸侯支子封至諸矦王而家皇子為列矦臣青翟臣湯等竊伏熟計之皆以為尊卑失序使天下失望不可臣請立臣閎臣旦臣胥為諸矦王四月癸未奏未央宫留中不下丞相臣青翟太僕臣賀行御史大夫事太常臣充太子少傅臣安行宗正事昧死言臣青翟等前奏大司馬臣去病上疏言皇子未有號位臣謹與御史大夫臣湯中二千石二千石諌大夫博士臣慶等昧死請立皇子臣閎等為諸侯王陛下謙讓文武躬自切及皇子未教羣臣之議儒者稱其術或誖其心陛下固辭弗許家皇子為列矦臣青翟等竊與列矦臣壽成等二十七人議皆曰以為尊卑失序高皇帝建天下為漢太祖王子孫廣支輔先帝法則弗改所以宣至尊也臣請令史官擇吉日具禮儀上御史奏輿地圖他皆如前故事制曰可四月丙申奏未央宫太僕臣賀行御史大夫事昧死言太常臣充言卜入四月二十八日乙巳可立諸侯王臣昧死奏輿地圖請所立國名禮儀别奏臣昧死請制曰立皇子閎為齊王旦為燕王胥為廣陵王四月丁酉奏未央宫六年四月戊寅朔癸夘御史大夫湯下丞相丞相下中二千石二千石下郡太守諸侯相丞書從事下當用者如律令維六年四月乙巳皇帝使御史大夫湯廟立子閎為齊王䇿曰於戲小子閎受兹青社朕承祖考維稽古建爾國家封于東土世為漢藩輔於戲念哉恭朕之詔惟命不于常人之好徳克明顯光義之不圖俾君子怠悉爾心允執其中天禄永終厥有𠎝不臧乃凶于而國害于爾躬於戲保國艾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 立子旦為燕王䇿曰於戲小子旦受兹𤣥社朕承祖考維稽古建爾國家封于北土世為漢藩輔於戲葷粥氏虐老獸心侵犯冦盜加以奸巧邊萌於戲朕命將率徂征厥罪萬夫長千夫長三十有二君皆來降旗奔師葷粥徙域北州以綏悉爾心毋作怨毋俷徳毋乃廢備非教士不得從徵於戲保國艾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 立子胥為廣陵王䇿曰於戲小子胥受兹赤社朕承祖考維稽古建爾國家封于南土世為漢藩輔古人有言大江之南五湖之間其人輕心揚州保彊三代要服不及以政於戲悉爾心戰戰兢兢乃惠乃順毋侗好佚毋邇宵人維法維則書云臣不作威不作福靡有后羞於戲保國艾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 太史公曰古人有言曰愛之欲其富親之欲其貴故王者疆土建國封立子弟所以褒親親序骨肉尊先祖貴支體廣同姓于天下也是以形勢彊而王室安自古至今所由來久矣非有異也故弗論著也燕齊之事無足采者然封立三王天子恭讓羣臣守義文辭爛然甚可觀也是以附之世家
  賈誼請封建子弟疏 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勢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彊漢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為藩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代二國耳代北邊匈奴與彊敵為鄰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諸侯厪如黑子之著面適足以餌大國耳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適足以為餌豈可謂工哉人主之行異布衣布衣者飾小行競小㢘以自託於鄉黨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不耳高皇帝𤓰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蝟毛而起以為不可故蔪去不義諸侯而虚其國擇良日立諸子雒陽上東門之外畢以為王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牽小行以成大功今淮南地逺者或數千里越兩諸侯而縣屬於漢其吏民繇役往來長安者自悉而補中道衣敝錢用諸費稱此其苦屬漢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歸諸侯者已不少矣其勢不可久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捷之江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吳楚陛下高枕終亡山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數嵗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禍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國之禍難以言智茍身亾事畜亂宿禍孰視而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將使不寧不可謂仁臣聞聖主言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畢其愚忠唯陛下裁幸
  諫復封淮南四子疏 竊恐陛下接王淮南諸子曽不與如臣者孰計之也淮南王之悖逆無道天下孰不知其罪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子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此人少壯豈能㤀其父哉白公勝所為父報仇者大父與伯父叔父也白公為亂非欲取國代主也發忿快志剡手以衝仇人之胷固為俱靡而已淮南雖小黥布嘗用之矣漢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於䇿不便雖割而為四四子一心也予之衆積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即疑有專諸荆軻起於兩柱之間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也願陛下少留計
  大都篇 昔楚靈王問范無宇曰我欲大城陳蔡葉與不羮賦車各千乘焉亦足以當晉矣又加之以楚諸侯其來朝乎范無宇曰不可臣聞大都疑國大臣疑主亂之媒也都疑則交爭臣疑則並令禍之深者也今大城陳蔡葉與不羮或不充不足以威晉若充之以資財實之以重禄之臣是輕本而重末也臣聞尾大不掉末大必折此豈不施威諸侯之心哉然終為楚國大患者必此四城也靈王弗聴果城陳蔡葉與不羮實之以兵車充之以大臣是嵗也諸侯果朝居數年陳蔡葉與不𡙡或奉公子棄疾内作難楚國雲亂王遂死於乾溪于守亥之井為計若此豈不痛也哉悲夫本細末大弛心必至時乎時乎可痛惜者此也天下之勢方病大尰一脛之大㡬如要一指之大㡬如股臣聞尾大不掉末大必折惡病也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慉身固無聊也失今弗治必為痼疾後雖有扁鵲弗能為巳此所以竊為陛下患也病非徒尰也又苦𨂂盩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惠王親兄之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親者或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專大權以偪天子故曰非徒病尰也又苦𨂂盩也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等齊篇 諸矦王所在之宫衞織履蹲夷以皇帝在所宫法論之郎中謁者受臈取告以官皇帝之法子之事諸侯王或不㢘潔平端以事皇帝之法罪之曰一用漢事諸侯王乃事皇帝也推是則諸矦之王乃將至尊也然則天子之與諸侯臣之與下宜撰然齊等若是乎天子之相號為丞相黄金之印諸侯之相號為丞相黄金之印而尊無異等秩加二千石之上天子列卿秩二千石諸侯列卿秩二千石則臣已同矣人主登臣而尊今臣既同則法惡得不齊天子衞御號為大僕銀印秩二千石諸侯之御號曰大僕銀印秩二千石則御已齊矣御既已齊則車飾具惡得不齊天子親號云太后諸侯親號云太后天子妃號曰后諸侯妃號曰后然則諸侯何損而天子何加焉妻既已同則夫何以異天子宫門曰司馬䦨入者為城旦諸侯宫門曰司馬䦨入者為城旦殿門俱為殿門䦨入之罪亦俱棄市宫墻門衞同名其嚴一等罪已鈞矣天子之言曰令令甲令乙是也諸侯之言曰令令儀之言是也天下卑號皆稱陛下諸侯卑號稱陛下天子車曰乘輿諸侯車曰乘輿乘輿等也衣被次齊貢死經緯也茍工巧而志欲之唯冒上軼主次也然則所謂主者安居臣者安在人之情不異面目狀貌同類貴賤之别非人人天根著於形容也所持以别貴賤明尊卑者等級勢力衣服號令也亂且不息滑曼無紀天理則同人事無别然則所謂臣主者非有相臨之具尊卑之經也特面形而膚之耳近習乎晝近貌然後能識則疏逺無所放衆庶無以期則下惡能不疑其上君臣同倫異等同服則上惡能不眩於其下孔子曰長民者衣服不貳從容有常以齊其民則民徳一詩云彼都人士狐裘黄裳行歸于周萬民之望孔子曰為上可望而知也為下可述而志也則君不疑於其臣而臣不惑於其君而此之不行沐瀆無界可謂長太息者此也
  鼂錯為太子家令得幸太子數從容言吳過可削數上書説孝文帝文帝覽不忍罰以此吳日益横及孝景帝即位錯為御史大夫説上曰昔高祖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故王孽子悼惠王王齊七十餘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餘城兄子濞王吳五十餘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郄詐稱病不朝于古法當誅文帝弗忍因賜几杖徳至厚宜改過自新乃益驕溢即山鑄錢煑海水為鹽誘天下亾人謀作亂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梁孝王使人殺故吳相袁盎景帝召田叔案梁具得其事還報景帝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安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為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誅是漢法不行也如其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憂在陛下也景帝大賢之以為魯相 禇先生梁孝王傳論曰臣為郎時聞之于宫殿中老郎吏好事之者稱道之也竊以為今梁孝王怨望欲為不善者事從中生今太后女主也以愛少子故欲令梁王為太子大臣不時正言其不可狀阿意治小私説意以受賞賜非忠臣也齊如魏其矦竇嬰之正言也何以有後禍景帝與王燕見侍太后飲景帝曰千秋萬嵗之後傳王太后喜說竇嬰在前據地言曰漢法之約傳子適孫今帝何以得傳其弟擅亂高帝約乎于是景帝黙然無聲太后意不悦故成王與小弱弟立樹下取一桐葉以與之曰吾用封汝周公聞之進見曰天王封弟甚善成王曰吾直與戲耳周公曰人主無過舉不當有戲言言之必行之于是乃封小弟以應縣是後成王没齒不敢有戲言言必行之孝經曰非法不言非道不行此聖人之法言也今主上不宜出好言于梁王梁王上有太后之重驕蹇日久數聞景帝好言千秋萬世之後傳王而實不行又諸侯王朝見天子漢法凡當四見耳始到入小見到正月朔旦奉皮薦璧玉賀正月法見後三日為王置酒賜金錢財物後二日復入小見辭去凡留長安不過二十日小見者燕見于禁門内飲于省中非士人所得入也今梁王西朝因留且半嵗入與人主同輦出與同車示風以大言而實不與令出怨言謀叛逆乃隨而憂之不亦逺乎非大賢人不知退讓今漢之儀法朝見賀正月者常一王與四矦俱朝見十餘嵗一至今梁王常比年入朝見久留鄙語曰驕子不孝非惡言也故諸侯王當為置良師傅相忠言之士如汲黯韓長孺等敢直言極諫安得有患害葢聞梁王西入朝謁竇太后燕見與景帝俱侍坐于太后前言語私説太后謂帝曰吾聞殷道親親周道尊尊其義一也安車大駕用梁孝王為寄景帝跪席舉身曰諾罷酒出帝召袁盎諸大臣通經術者曰太后言如是何謂也皆對曰太后意欲立梁王為帝太子帝問其狀袁盎對曰殷道親親者立弟周道尊尊者立子殷道貭貭者法天親其所親故立弟周道文文者法地尊者敬也敬其本始故立長子周道太子死立適孫殷道太子死立其弟帝曰於公何如皆對曰方今漢家法周周道不得立弟當立子故春秋所以非宋宣公宋宣公不立子而與弟弟受國死復反之與兄之子弟之子爭之以為我當代父後即刺殺兄子以故國亂禍不絶故春秋曰君子大居正宋之禍宣公為之臣請見太后白之袁盎等入見太后太后言欲立梁王梁王即終欲誰立太后曰吾復立帝子袁盎等以宋宣公不立正生禍禍亂後五世不絶小不忍害大義狀報太后太后乃解說即使梁王歸就國而梁王聞其議出于袁盎諸大臣所怨望使人來殺袁盎袁盎顧之曰我所謂袁將軍者也公得毋誤乎刺者曰是矣刺之
  主父偃説武帝曰古者諸侯地不過百里彊弱之形易制今諸侯或連城數十地方千里緩則驕奢易為淫亂急則阻其彊而合從以逆京師今以法割削則逆節萌起前日鼂錯是也今諸侯子弟或十數而適嗣代立餘雖骨肉無尺地之封則仁孝之道不宣願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矦之彼人人喜得所願上以徳施實分其國必稍自銷弱矣於是上從其計
  元帝敕東平王傅相 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其少長耳目率于嗜欲故五常銷而邪心作情亂其性利勝其義而不失厥家者未之有也今王富于春秋氣力武勇獲師傅之教淺加以少所聞見自今以來非五經之正術敢以游獵非禮道王者輙以名聞
  成帝時梁王立淫亂谷永上疏 臣聞禮天子外屏不欲見外也是故帝王之意不窺人閨門之私聴聞中冓之言春秋為親者諱詩云戚戚兄弟莫逺具邇今梁王年少頗有狂病始以惡言按驗既亾事實而發閨門之私非本章所指王辭又不服猥强劾力傅致難明之事獨以偏辭成辠斷獄亾益于治道汙衊宗室以内亂之惡披布宣揚于天下非所以為公族隠諱増朝廷之榮華昭聖徳之風化也臣愚以為王少而父同産長年齒不倫梁國之富足以厚聘美女招致妖麗父同産亦有耻辱之心案事者乃驗問惡言何故猥自發舒以三者揆之殆非人情疑有所迫切過誤失言文吏躡尋不得轉移萌芽之時加恩勿治上也既已案驗舉憲宜及王辭不服詔廷尉選上徳通理之吏更審考清問著不然之效定失誤之法而反命于下吏以廣公族附疏之徳為宗室刷汙亂之耻甚得治親之誼天子由是寢而不治
  北海王睦少好學博通書傳光武愛之數被延納顯宗之在東宫尤見幸待入侍諷誦出則執轡中興初禁網尚濶而睦性謙恭好士千里交結自名儒宿徳莫不造門由是聲價益廣永平中法憲頗峻睦乃謝絶賔客放心音樂然性好讀書常為愛翫嵗終遣中大夫奉璧朝賀召而謂之曰朝廷設問寡人大夫將何辭以對使者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賢樂士臣雖螻蟻敢不以實睦曰吁此危我哉此乃孤㓜時進趣之行也大夫其對以孤襲爵以來志意衰惰聲色是娯犬馬是好使者受命而行其能屈申若此
  廣陵思王荆建武十五年封山陽公十七年進爵為王荆性刻急隠害有才能而喜文法光武崩大行在前殿荆哭不哀而作飛書封以方底令蒼頭詐稱東海王彊舅大鴻臚郭況書與彊曰君王無罪猥被斥廢而兄弟至有束縛入牢獄者太后失職别守北宫及至年老逺斥居邊海内深痛觀者鼻酸及太后尸柩在堂洛陽吏以次捕斬賔客至有一家三尸伏堂者痛甚矣今天下有䘮弓弩張設甚備間梁松勑虎賁史曰吏以便宜見非勿有所拘封矦難再得也郎官竊悲之為王寒心累息今天下爭欲思刻賊王以求功寧有量邪若歸并二國之衆可聚百萬君王為之主鼓行無前功易于太山破鷄子輕于四馬載鴻毛此湯武兵也今年軒轅星有白氣星家及喜事者皆云白氣者䘮軒轅女主之位又太白前出西方至午兵當起又太子星色黒至辰日輙變赤夫黒為病赤為兵弩力卒事高祖起亭長陛下興白水何況于王陛下長子故副主哉上以求天下事必舉下以雪除沉沒之耻報死母之讐精誠所加金石為開當為秋霜無為檻羊雖欲為檻羊又可得乎竊見諸相工言王貴天子法也人主崩亾閭閻之伍尚為盜賊欲有所望何況王邪夫受命之君天之所立不可謀也今新帝人之所置彊者為右願君王為高祖陛下所志無為扶蘇將閭呌呼天也彊得書惶怖即執其使封書上之顯宗以荆毋弟祕其事遣荆出止河南宫時西羌反荆不得志冀天下因羌驚動有變私迎能為星者與謀議帝聞之乃徙封荆廣陵王遣之國其後荆復呼相工謂曰我貌類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亦三十可起兵未相者詣吏告之荆惶恐自繫獄帝復加恩不考極其事下詔不得臣屬吏人唯食租如故使相中尉謹宿衞之荆猶不改其後使巫祭祀祝詛有司舉奏請誅之荆自殺
  東平王蒼上疏求朝章帝許之特賜裝錢千五百萬其餘諸王各千萬帝以蒼冒涉寒露遣竭者賜貂裘及大官食物珍果使大鴻臚竇固持節郊迎帝乃親自循行邸第豫設帷床其錢帛器物無不充備下詔曰禮云伯父歸寧乃國詩云叔父建爾元子敬之至也昔蕭相國加以不名優忠賢也況兼親尊者乎其沛濟南東平中山四王讚皆勿名蒼既至升殿乃拜天子親荅之其後諸王入宫輙以輦迎至省閤乃下蒼以受恩過禮情不自寧上疏辭曰臣聞貴有常尊賤有等威卑高列序上下以理陛下至徳廣施慈愛骨肉既賜奉朝請咫尺天儀而親屈至尊降禮下臣毎賜讌見輙興席改容中宮親拜事過典故臣惶怖戰慄誠不自安毎會見踧踖無所措置此非所以章示羣下安臣子也帝省奏嘆息愈褒貴焉舊典諸王女皆封鄉主乃獨封蒼五女為縣公主三月大鴻臚奏遣諸王歸國帝特留蒼賜以祕書列僊圖道術祕方至八月飲酎畢有司復奏遣蒼乃許之手詔賜蒼曰骨肉天性誠不以逺近為親疎然數見顔色情重昔時念王久勞思得還休欲署大鴻臚奏不忍下筆顧授小黄門中心戀戀惻然不能言于是車馬祖送流涕而訣復賜乘輿服御珍寶輿馬錢布以億萬計宋意上章帝疏 陛下至孝烝烝恩愛隆深以濟南王康中山王焉先帝昆弟特蒙禮寵聖情戀戀不忍逺離比年朝見久留京師崇以叔父之尊同之家人之禮車入殿門即席不拜分甘損膳賞賜優渥昔周公懷聖人之徳有致太平之功然後王曰叔父加以賜幣今康焉支庶享食大國陛下即位蠲除前過還所削黜衍食它縣男女少長並受爵邑恩寵踰制禮敬過度春秋之義諸父昆弟無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幹强弱枝者也陛下徳業隆盛當為萬世典法不宜以私恩損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又西平王羨等六王皆妻子成家官屬備具當早就蕃國為子孫基阯而室第相望久槃京邑婚姻之盛過於本朝僕馬之衆充塞城郭驕侈僣擬寵禄隆過今諸國之封並皆膏腴風氣平調道路夷近朝聘有期行來不難宜割情不忍以義斷恩發遣康焉各歸蕃國令羨等速就便時以塞衆望
  何敞諫濟南安王康疏 葢聞諸侯之義制節謹度然後能保其社稷和其民人大王以骨肉之親享食茅土當施張正令明其典法出入進止宜有期度輿馬臺𨽻應為科品而今奴婢廐馬皆有千餘増無用之口以自蠶食宫婢閉隔失其天性惑亂和氣又多起内第觸犯防禁費以百萬而功猶未半夫文繁者質荒木勝者人亾皆非所以奉禮承上傳福無窮者也故楚作章華以凶吳興姑蘇而滅景公千駟民無稱焉今數遊諸第晨夜無節又非所以逺防未然臨深履薄之法也願大王修恭儉遵古制省奴婢之口減乘馬之數斥私田之富節遊觀之宴以禮起居則敞乃敢安心自保惟大王深慮愚言
  史弼上桓帝封事 臣聞帝王之於親戚愛雖隆必示之以威體雖貴必禁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興骨肉之恩遂昔周襄王⿱㳄心 -- 恣甘昭公孝景皇帝驕梁孝王二弟階寵終用㪍慢卒周有播蕩之禍漢有爰盎之變竊聞渤海王悝憑至親之屬恃偏私之愛失奉上之節有僣慢之心外聚剽輕不逞之徒内荒酒樂出入無常所與羣居皆有口無行或家之棄子或朝之斥臣必有羊勝伍被之變州司不敢彈紏傅相不能匡輔陛下隆於友于不忍遏絶恐遂滋蔓為害彌大乞露臣奏宣示百僚使臣得於清朝明言其失然後詔公卿平處其法法決罪定乃下不忍之詔臣下固執然後少有所許如是則聖朝無傷親之譏渤海有享國之慶不然懼大獄將興使者相望於路矣臣職典禁兵備禦非常而妄加藩國干犯至戚罪不容誅不勝憤懣謹冒死以聞
  魏曹冏六代論 昔夏殷周歴世數十而秦二世而亡何則三代之君與天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憂秦王獨制其民故傾危而莫救夫與人共其樂者人必憂其憂與人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先王知獨治之不能久也故與人共治之知獨守之不能固也故與人共守之兼親疎而兩用參同異而並進是以輕重相鎮親疎相衞並兼路塞逆節不生及其衰也桓文帥禮苞茅不貢齊師伐楚宋不城周晉戮其宰王綱弛而復張諸矦傲而復肅二霸之後寖以陵遲吳楚憑江負固方城雖心希九鼎而畏迫宗姬姦情散於胷懷逆謀消於唇吻斯豈非信重親戚任用賢能枝葉碩茂本根賴之與自此之後轉相攻伐吳并於越晉分為三魯滅於楚鄭兼於韓暨乎戰國諸姬㣲矣唯燕衞獨存然皆弱小西迫彊秦南畏齊楚救於滅亾匪遑相恤至於王赧降為庶人猶枝幹相持得居虚位海内無主四十餘年秦據勢勝之地馳譎詐之術征伐關東蠶食九國至於始皇乃定天位曠日若彼用力若此豈非深根固蔕不㧞之道乎易曰其亾其亾繫于苞桑周徳其當之矣秦觀周之弊以為小弱見奪於是廢五等之爵立郡縣之官棄禮樂之敎任苛刻之政子弟無尺寸之封功臣無立錐之土内無宗子以自毗輔外無諸矦以為蕃衞仁心不加於親戚惠澤不流於枝葉譬猶芟刈股肱獨任胷腹浮舟江海捐棄楫櫂觀者為之寒心而始皇宴然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豈不悖哉是時淳于越諫曰臣聞殷周之王封子弟功臣千有餘人今陛下君有海内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而無輔弼何以相救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始皇聴李斯偏説而黜其義至於身死之日無所寄付委天下之重於凡夫之手託廢立之命於奸臣之口至令趙高之徒誅鋤宗室胡亥少習刻薄之敎長遵凶父之業不能改制易法寵任兄弟而乃師謨申商諮謀趙高自幽深宫委政讒賊身殘望夷求為黔首豈可得哉遂乃郡國離心衆庶潰叛勝廣倡之於前劉項斃之於後向使始皇納淳于之䇿抑李斯之論割裂州國分王子弟封三代之後報功臣之勞士有常君民有定主枝葉相扶首尾為用雖使子孫有失道之行時人無湯武之賢奸謀未發而身已屠戮何區區之陳項而復得措其手足哉故漢祖奮三尺之劒驅烏集之衆五年之中而成帝業自開闢以來其興功立勲未有若漢祖之易者也夫伐深根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理勢然也漢鑒秦之失封植子弟及諸呂擅權圖危劉氏而天下所以不傾動百姓所以不易心者徒以諸矦彊大磐石膠固東牟朱虚授命於内齊代吳楚作衞於外故也向使高祖踵亾秦之法忽先王之制則天下已傳非劉氏有也然高祖封建地過古制大者跨州兼域小者連城數十上下無别權侔京室故有吳楚七國之患賈誼曰諸侯彊盛長亂起姦夫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矦而少其力令海内之勢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則下無背叛之心上無誅伐之事文帝不從至於孝景猥用晁錯之計削黜諸矦親者怨恨疎者震怒吳楚倡謀五國從風兆發高祖釁成文景由寛之過制急之不漸故也所謂末大必折尾大難掉尾同於體猶或不從況乎非體之尾其可掉哉武帝從主父之䇿下推恩之令自是之後齊分為七趙分為六淮南三割梁代五分遂以陵遲子孫㣲弱衣食租税不豫政事或以酎金免削或以無後國除至於成帝王氏擅朝劉向諫曰臣聞公族者國之枝葉葉落則本根無所庇䕃方今同姓疎逺母黨專政排擯宗室孤弱公族非所以保守社稷安固國嗣也其言深切多所稱引成帝雖悲傷歎息而不能用至于哀平異姓秉權假周公之事而為田常之亂高拱而竊天位一朝而臣四海漢宗室王矦解印釋綬貢奉社稷猶懼不得為臣妾或乃為之符命頌莽恩徳豈不哀哉由斯言之非宗子獨忠孝於惠文而叛逆於哀平也徒權輕勢弱不能有定爾賴光武皇帝挺不世之姿禽王莽於己成紹漢嗣於既絶斯豈非宗子之力邪而曽不鑒秦之失䇿襲周之舊制踵亾國之法而僥倖無疆之期至於桓靈閹豎執衡朝無死難之臣外無同憂之國君孤立於上臣㺯權於下本末不能相御身手不能相使由是天下鼎沸姦凶並爭宗廟焚為灰燼宫室變為蓁藪居九州之地而身無安處悲夫魏太祖躬聖明之資兼神武之畧耻王綱之廢絶愍漢室之傾覆龍飛譙沛鳳翔兖豫掃除凶逆剪滅鯨鯢迎帝西京定都潁邑漢氏奉天禪位大魏于今二十有四年矣觀五代之存亾而不用其長䇿覩前車之傾覆而不改其轍迹子弟王空虚之地君有不使之民宗室竄於閭閻不聞邦國之政權均匹夫勢齊凡庶内無深根不㧞之固外無磐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為萬世之業也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諸矦皆跨有千里之土兼軍伍之任或此國數人或兄弟並據而宗室子弟曽無一人間厠其間與相維持非所以彊幹弱枝備萬一之慮也今之用賢或超為名都之主或為偏師之帥而宗室有文者必限小縣之宰有武者必置百人之上使夫㢘高之士畢志於衡軛之内才能之人耻與非類為伍非所以勸進賢能褒異宗族之禮也夫泉竭則流涸根朽則葉枯枝繁者䕃根條落者本孤故語曰百足之蟲至死不僵扶之者衆也此言雖小可以譬大且墉基不可倉卒而成威名不可一朝而立皆為之有漸建之有素譬之種樹久則深固其根本茂盛其枝葉若造次徙於山林之中植於宫殿之下雖壅之以黒墳暖之以春日猶不救於枯槁何暇繁育哉夫樹猶親戚土猶士民建置不久則輕下慢上平居猶懼其離叛危急將如之何是以聖王安而不逸以慮危也存而設備以懼亾也故疾風卒至而無摧㧞之憂天下有變而無傾危之患矣
  曹植求通親親表 臣植聞天稱其高者以無不覆地稱其廣者以無不載日月稱其明者以無不照江海稱其大者以無不容故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唯堯則之夫天徳於萬物可謂𢎞廣矣葢堯之為教先親後疎自近及逺其傳曰克明峻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及周文王亦崇厥化其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是以雍雍穆穆風人詠之昔周公弔管蔡之不咸廣封懿親以藩屏王室傳曰周之宗盟異姓為後誠骨肉之恩聚而不離親親之義寔在敦固未有義而後其君仁而遺其親者也伏惟陛下咨帝唐欽明之徳體文王翼翼之仁惠洽椒房恩昭九族羣臣百寮番休逓上執政不廢於公朝下情得展於私室親理之路通慶弔之情展誠可謂恕己治人推惠施恩者矣至於臣者人道絶緒禁固明時臣竊自傷也不敢乃望交氣類修人事叙人倫近且婚媾不通兄弟永絶吉凶之問塞慶弔之禮廢恩紀之違甚於路人隔閡之異殊於胡越今臣以一切之制永無朝覲之望至於注心皇極結情紫闥神明知之矣然天實為之謂之何哉退惟諸王常有戚戚具爾之心願陛下沛然垂詔使諸國慶問四節得展以叙骨肉之歡恩全怡怡之篤義妃妾之家膏沐之遺嵗得再通齊義於貴宗等惠於百司如此則古人之所歎風雅之所詠復存於聖世矣臣伏自惟省無錐刀之用及觀陛下之所㧞授若以臣為異姓竊自料度不後於朝士矣若得辭逺遊戴武弁解朱組佩青紱駙馬奉車趣得一號安宅京室執鞭珥筆出從華葢入侍輦轂承荅聖問拾遺左右乃臣丹情之至願不離于夢想者也逺慕鹿鳴君臣之宴中詠棠棣匪他之誡下思伐木友生之義終懷蓼莪㒺極之哀毎四節之㑹塊然獨處左右唯僕𨽻所對唯妻子高談無所與陳發義無所與展未嘗不聞樂而拊心臨觴而歎息也臣伏以為犬馬之誠不能動人譬人之誠不能動天崩城隕霜臣初信之以臣心況徒虚語爾若葵藿之傾葉太陽雖不為迴光然向之者誠也臣竊自比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寔在陛下臣聞文子曰不為禍始不為福先今之否隔友于同憂而臣獨倡言者竊不願於聖世使有不蒙施之物有不蒙施之物必有慘毒之懷故柏舟有天只之怨谷風有棄予之歎伊尹耻其君不為堯舜孟子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其君者不敬其君也臣之愚蔽固非虞伊至於欲使陛下崇光被時雍之美宣緝熈章明之徳者是臣慺慺之誠竊所獨守寔懷鶴立企佇之心敢復陳聞者冀陛下儻發天聰而垂神聴也
  晉陸機五等諸侯論 夫體國營治先王所慎創制垂基思隆後葉然而經畧不同長世異術五等之制始於黄唐郡縣之治創自秦漢得失成敗備在典謨是以其詳可得而言夫先王知帝業至重天下至曠曠不可以偏制重不可以獨任任重必於借力制曠終乎因人故設官分職所以輕其任也並建五長所以𢎞其制也於是乎立其封疆之典財其親疎之宜使萬國相維以成磐石之固宗庶雜居而定維城之業又有以見綏世之長御識人情之大方知其為人不如厚己利物不如圖身安上在乎恱下為己在乎利人故易曰恱以使人人㤀其勞孫卿曰不利而利之不如利而後利之之利也是以分天下以厚樂而已得與之同憂饗天下以豐利而我得與之共害利博則恩篤樂逺則憂深故諸矦饗食土之實萬國受世及之祚矣夫然則南面之君各務其治九服之民知有定主上之子愛於是乎生下之體信於是乎結世治足以敦風道衰足以御暴故彊毅之國不能擅一時之勢雄俊之民無所寄霸王之志然後國安由萬邦之思治主尊賴羣后之圖身譬猶衆目營方則天綱自㫤四體辭難而心膂獲乂葢三代所以直道四王所以垂業也夫盛衰隆敝理所固有教之廢興繫乎其人愿法期於必凉明道有時而闇故世及之制敝於彊禦厚下之典漏於末折侵弱之釁遘自三季陵夷之禍終於七雄昔者成湯親照夏后之鑒公旦目涉商人之戒文質相濟損益有物故五等之體不革於時封畛之制有隆焉爾者豈玩二王之禍而闇經世之筭乎固知百世非可懸御善制不能無敝而侵弱之辱愈於殄祀土崩之困痛於陵夷也是以經始權其多福慮終取其少禍非謂矦伯無可亂之符郡縣非致治之具故國憂賴其釋位主弱憑其翼戴及承積其敝王室遂卑猶保名位祚垂後嗣皇統幽而不輟神器否而必存者豈非置勢使之然歟降及亾秦棄道任術懲周之失自矜其得尋斧始於所庇制國昧於弱下國慶獨饗其利主憂莫與其害雖速亾趣亂不必一道顛沛之釁實由孤立是葢思五等之小怨㤀經國之大徳知陵夷之可患闇土崩之為痛也周之不競有自來矣國乏令主十有餘世然片言勤王諸矦必應一朝振矜逺國先叛故彊晉收其請隧之圖暴楚頓其觀鼎之志豈劉項之能闚闗勝廣之敢號澤哉借使秦人因循周制雖則無道有與共敝而覆滅之禍豈在曩日漢矯秦枉大啓矦王境土踰溢不遵舊典故賈生憂其危晁錯痛其亂是以諸矦阻其國家之富憑其士民之力勢足者反疾土狹者逆遲六臣犯其弱綱七子衝其漏網皇祖夷於黥徒西京病於東帝是葢過正之災而非建矦之累也然呂氏之難朝士外顧宋昌䇿漢必稱諸矦逮至中葉忌其失節割削宗子有名無實天下曠然復襲亾秦之軌矣是以五矦作威不忌萬邦新都襲漢易於拾遺也光武中興纂隆皇統而猶遵覆車之遺轍養䘮家之宿疾僅及數世姦宄充斥卒有彊臣專朝則天下風靡一夫從横則城池自夷豈不危哉在周之衰難興王室放命者七臣干位者三子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據其天邑鉦鼙震於閫宇鋒鏑流乎絳闕然禍止畿甸害不覃及天下安然以治待亂是以厲宣興於共和襄惠振於晉鄭豈若二漢階闥蹔擾而四海已沸孽臣朝入而九服夕亂哉逺惟王莽簒逆之事近覽董卓擅權之際億兆悼心愚智同痛然周以之存漢以之亾夫何故哉豈世乏曩時之臣士無匡合之志歟葢逺績屈於時異雄心挫於卑勢耳故烈士扼腕終委冦讎之手中人變節以助虐國之桀雖復時有鳩合同志以謀王室然上非奥主下皆市人師旅無先定之班君臣無相保之志是以義兵雲合無救刼殺之禍民望未改而已見大漢之滅矣或以諸矦世位不必常全昬主暴君有時比跡故五等所以多亂今之牧守皆以官方庸能雖或失之其得固多故郡縣易以為治夫徳之休明黜陟日用長率連屬咸述其職而淫昏之君無所容過何則其不治哉故先代有以之興矣茍或衰陵百度自悖鬻官之吏以貨准才則貪殘之氓皆如羣后也安在其不亂哉故後王有以之廢矣且要而言之五等之君為已思治郡縣之長為利圖物何以徵之葢企及進取仕子之常志修己安民良士之所希及夫進取之情銳而安民之譽遲是故侵百姓以利己者在位所不憚損實事以養名者官長所夙夜君無卒嵗之圖臣挾一時之志五等則不然知國為己土衆皆我民民安己受其利國傷家嬰其病故前人欲以垂後後嗣思其堂構為上無茍且之心羣下知膠固之義使其並賢居治固功有厚薄兩愚處亂則過有深淺然則探八代之制㡬可以一理貫秦漢之典殆可以一言蔽矣
  晉書元帝明帝紀論贊 維揚作寓憑帶洪流楚江恒戰方城對敵不得不推誠將相以總戎麾樓船萬計兵倍王室處其利而無心者周公其人也威權外假嫌隙内興彼有順流之師此無强藩之援商逢九亂堯止八音明皇負圖屬在兹日運龍韜于掌握起天斾于江靡燎其餘燼有若秋原去衰絰而踐戎塲斬鯨鯢而拜園闕鎮削威權州分江漢覆車不踐貽厥孫謀其後七十餘年終罹敬道之害或曰興亾在運非止上流豈創制不殊而𢎞之者異也贊曰傾天起害猛獸呈灾琅琊之子仁義歸來龔行趙璧命箠荆臺雲瞻北海江望南開晉陽禦敵河西全壤胡寇雖艱靈心弗爽三方馳騖百蠻從響寶命還昌金輝載朗明后岐嶷軍書接要莽首晨懸董臍昏燎厥徳不回餘風可劭
  八王傳論 自古帝王之臨天下也皆欲廣樹藩屏崇固維城唐虞以前憲章葢闕夏殷以後遺跡可知然而玉帛㑹于塗山雖云萬國至于分疆胙土猶或未詳洎乎周室燦焉可觀封建親賢並為列國當其興也周召贊其升平及其衰也桓文輔其危亂故得卜世之祚克昌卜年之基惟永逮赧王即位天禄已終虚位無王三十餘載爰及暴秦并吞天下戒衰周之削弱忽帝業之逺圖謂王室之陵遲由諸侯之彊大于是罷矦置守獨尊諸已至乎子弟並為匹夫惟欲肆虐陵威莫顧謀孫翼子枝葉微弱宗祏孤危内無社稷之臣外闕藩維之助陳項一呼海内沸騰隕身于望夷係頸于軹道事不師古二世而滅漢祖勃興爰革斯𡚁于是分王子弟列建功臣錫之山川誓以帶礪然而矯枉過直懲羮吹虀土地封疆踰越徃古始則韓彭葅醢次乃吳楚稱亂然雖克滅權偪猶足維翰王畿洎成哀之後戚藩陵替君臣乘兹間隙竊位偷安光武雄畧緯天慷慨下國遂能除兇靜亂復禹配天休祉盛于兩京鼎祚隆于四百宗支繼絶之力可得而言魏武㤀經國之宏規行忌刻之小數功臣無立錐之地子弟君不使之人徒分茅社實傳虚爵本根無所庇䕃遂乃三葉而亾有晉思改覆車復隆盤石或出擁旄節蒞嶽牧之榮入踐台階居端揆之重然付託失所授任乖方政令不恒賞罰斯濫或有材而不任或無刑而見誅朝為伊周夕為莽卓機權失于上禍亂作于下楚趙諸王相仍構釁徒興晉陽之甲竟匪勤王之師始則為身擇利利未加而害及初乃無心憂國國非憂而奚拯遂使昭陽興廢有甚奕棊乘輿幽縶更同羑里胡羯陵侮宗廟丘墟良可悲也夫為國之有藩屏猶濟川之有舟楫安危成敗義實相資舟楫且完波濤不足稱其險藩屏式固禍亂何以成其階向使八王之中一藩繄賴如梁王之禦大敵若朱虚之除大憝則外冦焉敢憑陵内難奚由竊𤼵縱令天子暗劣鼎臣奢放雖或顛沛未至土崩何以言之琅琊譬彼諸王權輕衆寡度長絜大不可同年遂能匹馬濟江奄有吳㑹存重宗社百有餘年雖曰天時抑亦人事豈如趙倫齊冏之軰河間東海之徒家國俱亾身名並滅善惡之數此非其效歟西晉之政亂朝危雖由時主然而煽其風速其禍者咎在八王故序而論之總為其傳云耳議親王令自選國内長吏齊獻王攸奏議曰昔聖王封建萬國以親諸矦軌跡相承莫之能改誠以君不世居則人心偷幸人無常主則風俗偽薄是以先帝深覽經逺之綂思復先哲之軌分土畫疆建爵五等或以進徳或以酬功伏惟陛下應期創業樹建親戚聴使藩國自除長吏而今草創制度初立雖庸蜀順軌吳猶未賔宜俟清泰乃議復古之制書比三上輙報不許其後國相上長吏缺典書令請求差選攸下令曰忝受恩禮不稱惟憂至于官人叙才皆朝廷之事非國所宜裁也其令自上請之
  王渾諫齊王攸之藩疏  伏承聖詔憲章古典進齊王攸為上公崇其禮儀遣攸之國昔周氏建國大封諸姬以藩帝室永世作憲至于公旦武王之弟左右王事輔濟大業不使歸藩明至親義著不可逺朝故也是故周公得以聖徳光弼幼主忠誠著于金縢光述文武仁聖之徳攸于大晉姬旦之親也宜贊皇朝與聞政事實為陛下腹心不貳之臣且攸為人修絜義信加以懿親志存忠貞今陛下出攸之國假以都督虚號而無典戎幹方之實去離天朝不預王政傷母弟至親之體虧友于欵篤之義懼非陛下追述先帝文明太后待攸之宿意也若以攸望重于事宜出者今以汝南王亮代攸亮宣皇帝子文皇帝弟伷駿各處方任有内外之資論以後慮亦不為輕攸今之國適足長異同之論以損仁慈之美耳而令天下窺陛下有不崇親親之情臣竊為陛下不取也若以妃后外親任以朝政則有王氏傾漢之權吕産專朝之禍若以同姓至親則有吳楚七國逆亂之殃歴觀古今茍事輕重所在無不為害也不可事事曲設疑防慮方來之患者也唯當任正道而求忠良若以智計猜物雖親見疑至于疏逺者亦何能自保乎人懷危懼非為安之理此最有國有家者之深忌也愚以為太子太保缺宜留攸居之與太尉汝南王亮衞將軍楊珧共為保傅幹理朝事三人齊位足相持正進有輔納廣義之益退無偏重相傾之勢令陛下有篤親親之恩使攸蒙仁覆之惠臣同國休戚義在盡言心之所見不能黙已私慕魯女存國之志敢陳愚見觸犯天威欲陛下事毎盡善兾萬分之助臣而不言誰當言者帝不納王敦有無君之心表疏輕慢帝夜召譙王承以敦表示之曰王敦頃年位任足矣而新求不已言至于此將若之何承曰陛下不早裁之難將作矣帝欲樹藩屏㑹敦表以宣城内史沈充為湘州帝謂承曰湘州南楚險固在上流之要控三州之㑹是用武之國也今以叔父居之如何承曰臣幸託末屬身當宿衞未有驅馳之勞頻受過厚之遇夙夜自厲思報天徳君之所命惟力是視敢有辭焉然湘州蜀冦之餘人物凋盡若上憑天威得之所莅比及三年請從戎役若未及此雖復灰身亦無益也于是詔曰夫王者體天理物非羣才不足濟其務外建賢哲以樹風聲内睦親親以廣藩屏是以太公封齊伯禽居魯此先王之令典古今之通議也我晉開基列國相望乃授琅邪武王鎮統東夏汝南文成總一淮許扶風梁王迭據關右爰暨東嬴作司并州今公族雖寡不逮曩時豈得替舊章乎散騎常侍左將軍譙王承貞素欵亮志存忠恪便蕃左右恭肅彌著今以承監湘州諸軍事南中郎將湘州刺史初劉隗以王敦威權大盛終不可制勸帝出諸心腹以鎮方隅故先以承為湘州續用隗及戴若思等並為州牧承行達武昌釋戎備見王敦敦與之宴欲觀其意謂承曰大王雅素佳士恐非將帥才也承曰公未見知耳鈆刀豈不能一割乎承以敦欲測其情故發此言敦果謂錢鳳曰彼不知懼而學壯語此之不武何能為也聴承之鎮時湘土荒殘公私困弊承躬自儉約乘葦茭車而傾心綏撫甚有能名敦恐其為已患詐稱北伐悉召境内船乘承知其奸計分半與之敦尋構難遣叅軍桓羆説承以劉隗等專寵今便討擊請承以為軍司以軍期上道承嘆曰吾其死矣地荒人鮮勢孤援絶赴君難忠也死王事義也惟忠與義夫復何求便欲唱義而衆心疑惑承曰吾受國恩義無有貳府長史虞悝慷慨有志節謂承曰王敦居分陜之任而一旦作逆天地所不容人神所痛疾大王宗室藩屏寧可從其偽耶便宜電奮存亾以之于是與悝及弟前丞相掾望建昌太守長沙王循衡陽太守淮陵劉翼等共盟誓囚桓羆馳檄湘川指期至巴陵零陵太守尹奉首同義謀出軍營陽于是一州之内皆同義舉乃使虞望討諸不服斬湘東太守鄭澹澹敦姊夫也敦遣南蠻校尉魏乂將軍李恒田嵩等甲卒二萬以攻承承且戰且守待救于尹奉虞望而城池不固人情震恐或勸承南投陶侃又云可退據零桂承曰吾舉義衆志在死節寧偷生茍免為奔敗之將乎事之不濟其令百姓知吾心耳初安南將軍甘卓與承書勸使固守當以兵出沔口斷敦歸路則湘圍自解承荅書曰季思足下勞于王事天綱暫圮中原丘墟四海義士方謀尅復中興江左草創始爾豈啚惡逆萌自寵臣吾以闇短託宗皇屬仰豫宻命作鎮南夏親奉中詔成規在心伯仁諸賢扼腕岐路至止尚淺凡百茫然豺狼易驚遂肆醜毒聞知駭踊神氣衝越子來之義人思自百不命而至衆過數千誠足以決一旦之機攄山海之憤矣然迫於倉卒舟檝未備魏乂李恒尋見圍逼是故事與意違志力未展猥辱來使深同大趣嘉謀英筭發自深衷執讀周復欣無以量足下若能卷甲電赴猶或有濟若有狐疑求我枯魚之肆矣兵聞拙速未覩工遲季思足下勉之勉之書不盡意絶筆而已卓軍次䐗口聞王師敗績停師不進乂等攻戰日逼敦又送所得臺中人書疏令乂射以示承城内知朝廷不守莫不悵惋劉翼戰死相持百餘日城遂沒乂檻送承荆州刺史王𢋸承敦㫖于道中害之
  唐太宗時議將封建諸矦李百藥上封建論 臣竊聞經國庇民王者之常制尊主安上人情之大方思闡治定之規以𢎞長世之業者萬古不易百慮同歸然命厯有賖促之殊邦家有理亂之異遐觀載籍論之詳矣咸云周過其數秦不及期存亾之理在于邦國周氏以鑒夏殷之長久遵黄唐之並建維城盤谷深根固本雖王綱廢弛而枝幹相持故使逆節不生宗祀不絶秦氏背師古之訓棄先王之道踐華恃險罷矦置守子弟無尺土之邑兆庶罕共治之憂故一夫號呼七廟隳圯臣以為自古皇王君臨宇内莫不受命上𤣥飛名帝録遘遇興王之運殷憂啟聖之期雖魏武攜養之資漢高徒役之賤非止意有覬覦推之亦不能去也若其獄訟不歸菁華已竭雖帝堯之光被四表大舜之上齊七政非惟情存揖讓守之亦不可固焉以放勛重華之徳尚不能克昌厥後是知祚之長短必在天時政或盛衰有關人事宗周卜世三十卜年七百雖淪胥之道斯極而文武之器猶存斯則龜鼎之祚已懸定于杳㝠也至使南征不返東遷避逼禋祀如綫郊畿不守此乃陵夷之漸有累于封建焉暴秦運距閏餘數鍾百六受命之主徳異禹湯繼世之君才非啟誦借李斯王綰之軰咸開四履將閭子嬰之徒俱啓千乘豈能逆帝子之勃興抗龍顔之基命者也然則得失成敗各有由焉而著述之家多守常轍莫不情㤀今古理蔽澆淳欲以百王之季行三代之法天下五服之内盡封諸矦王畿千乘之間俱為采地是則以結繩之化行虞夏之朝用象刑之典治劉曹之末紀綱弛紊斷可知焉刻船求劍未見其可膠柱成音彌所多惑徒知問鼎請隧有懼勤王之師白馬素車無復藩籬之援不悟望夷之釁未甚羿浞之灾既罹高貴之殃寧異申繒之酷此乃欽明昏亂自革安危固非守宰公矦以成興廢且數世之後王室寖㣲始自藩屏化為讐敵家殊俗國異政强淩弱衆暴寡疆場彼此干戈日尋臺駘之役女子盡⿱崤陵之師隻輪不返斯葢畧舉一隅其餘不可勝數陸士衡方規規然云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據其大邑天下晏然以治待亂何斯言之謬也而設官分職任賢使能以循良之才膺共治之寄刺舉分竹何代無人至使地或呈祥天不愛寶民稱父母政比神明曹元首方區區然稱與人共其樂者人必憂其憂與人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豈容委以矦伯則同其安危任之牧宰則殊其憂樂何斯言之妄也封君列國藉慶門資㤀其先業之艱難輕其自然之榮貴莫不世増淫虐代益驕侈自離宫别館切漢淩雲或刑人力而將盡或召諸矦而共落陳靈則君臣悖禮共侮徴舒衞宣則父子聚麀終誅壽朔乃云為巳思治豈若是乎内外羣官選自朝廷擢士庶以任之澄水鏡以鑒之年勞優其階品考績明其黜陟進取事切砥礪情深或俸禄不入私門妻子不之官舎頒條之貴食不舉火剖符之重衣唯補褐南郡太守幣布裹身萊蕪長縣凝塵生甑專云為利圖物何其爽歟總而言之爵非世及用賢之路斯廣民無定主附下之情不固此乃愚智之辯安可惑哉至如滅國殺君亂常干紀春秋二百年間畧無寧嵗次睢咸秩遂周玉帛之君魯道有蕩每等衣裳之㑹縱使西漢哀平之際東洛桓靈之時下吏淫暴必不至此為政之道可以一言蔽焉伏惟陛下握紀御天膺期啓聖救億兆之焚溺掃氛祲于寰宇創業垂統配二儀以立徳發號施令妙萬物以為言獨照宸衷永懷前古將復五等而修舊制建萬國以親諸矦竊以漢魏以還餘風之𡚁未盡勛華既往至公之道斯革況晉氏失馭宇縣崩離後魏乘時華夷雜處重之以關河分阻吳楚懸隔習文學者尚長短縱横之術習武藝者盡干戈爭戰之心畢為狙詐之階彌長澆浮之俗開皇在運因藉外家驅御羣英任雄猜之數坐移時運非克定之功年踰二紀民不見徳及大業嗣文世道交䘮先王人物掃地將盡雖天縱神武削平冦虐兵威不息勞止未康自陛下仰順聖慈嗣膺寶厯情深致理綜覈前王雖至道難名言象所絶畧陳梗槩實所庶㡬愛敬蒸蒸勞而不倦大舜之孝也訪安内竪親嘗御膳文王之徳也毎憲司讞罪尚書奏獄大小必察枉直咸舉以斷趾之法易大辟之刑情必隠惻貫徹幽顯大禹之泣辠也正色直言虚心受納不簡鄙訥無棄芻蕘帝堯之求諫也𢎞奬名教敦勸學徒既擢明經于青紫將升碩儒于卿相聖人之善誘也羣臣以宫中暑濕寢膳或違請徙御高明營一小閤遂惜十家之産竟抑子來之願不紊隂陽所感以安卑陋之居去嵗凶儉普天饑饉䘮亂甫爾倉廩虚空聖情矜憫勤加賑䘏竟無一人流離道路猶且食㗖藜藿樂撒簨簴言必悽動貌成臞痩公旦喜于重譯文命矜其即序陛下毎見四夷欵附萬里歸仁必退思進省凝神勤慮恐妄勞中國以來逺方不藉萬古之英聲以存一時之茂實心切憂勞跡絶遊幸每旦視朝聴受無倦智周于萬物道濟于普天罷朝之後引進名臣討論是非備盡肝膈唯及政事更無異辭纔及日昃必命才學之士賜以清閒高談典籍雜以文詠間以𤣥言一夜㤀疲中宵不寐此之四道獨邁往初斯實生民以來一人而已𢎞兹風化昭示四方信可以期月之間彌綸天壤而淳朴尚阻浮詭未移此由習之已久難以卒變請待琢琱成朴以質代文刑措之教一行登封之禮云畢然後定疆理之制議山河之賞未為晩焉易稱天地盈虚與時消息況于人乎美哉斯言也
  李公緒五等論 葢為天下任勢而不任人任勢者諸侯是也任人者郡縣是也五等之制始於黄唐郡縣之治剏于秦漢守令為政小理察而大勢危諸侯牧民近多違而逺慮固聖人苞彼小違以據大安然後足以藩固内外為千百年計得失成敗備在典謨是以其詳可得而説也三代所以長而且治者積仁義又任勢故也秦氏所以短而亂者積刑罰而失維持者也漢兼置郡縣雜而任之所以兩代皆二百年自魏晉以降謀不圖逺唯事任人不復任勢是故易代殺伐皆不永年易曰悦以使人人㤀其勞孫卿有言不利而利之不如利而後利之之利世知其為人不如厚己利物不如圖身安上在于悦下為巳存乎利人然跡其衰亾恒在同姓失職諸侯㣲弱也故劉頌上書陸機五等論皆欲建立成國令復古制則不可也何者昔舜禹奠九州然後揖讓契棄修仁義二三十世下至湯武然後滅秦自非子襄穆蠶食諸侯六七百年始皇之時乃并六國以徳者如彼用力者如此甚難故億兆之所咸以為帝者必湏天人感應世所不測綿歴代序經數十世乃可得耳故絶希聖僥倖之心及漢祖起于布衣忽成大業乘秦之弊不因父祖所資天地提三尺之劍而取天下夫鐫石者難為功摧朽者易為力其勢然也韓英之徒見漢取天下之易故數年之中反者六七王莽之亂南面者蜂起漢獻之時稱制者三國又光武曹馬皆自閭閻而升帝位孫劉二族各據一方逮晉之失御九服分崩以迄于今二三百年跨州連郡者二十餘姓皆擅假符璽列置百辟或至數世或盡一身前車雖覆後跡不懲觖望之心死而無悔其懷不遜之意挾無君之心而日致湮滅者不可勝紀今若借之以成國假之以勢權則人欲帝王矣若欲建萬國則宗室功臣朝士外戚亦不止千人矣其無功徳者則無容望封如置數百千國便力强起于驕奢違度之則反漢氏之初可為殷鑒若盡建諸矦興滅繼絶是永無亾國一世之後又有子弟功臣無置之地如此則疎逺者據强國親勲者無尺土此周之所以衰自漢以來海内士子官京師編名天朝耻為藩職今一旦令背皇闕趨外邦為諸矦陪臣必不可也其雄俊之人負才之豪當生奸計競尊其主是所謂時移勢異萬國雖賢不可復建設使黄帝更出亦不議之矣是故孔子曰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當擇宜于今者而用之耳竊謂宜如漢初置郡國度其强弱逺近領之以牧伯節之以綱紀大都偶國並后匹嫡皆亂之道也其嗣子之立也詔㫖師旅之興當諮牧伯以防未然若有妄舉者而皆國除又天朝之威制其越逸子弟之力足為扞屏選其賢者能者入為公卿出為矦伯此周召晉鄭朱虚齊梁之為也然則骨肉世疎亦不可久令强盛宜法主父推恩分封漸次黜之而受封之君輙屬州牧不可繼于父兄毎封世建號使親者恒强疎者稍弱其王矦無子親嗣大功不得及有過皆從國除還屬郡縣更立子弟親者以君之則朝廷有恃維城有固此萬世之利也
  李谿反五等六代論 魏曹元首六代論稱夏殷周與人共治歴世數十秦王獨制二世而亾亦言周氏陵夷侵弱大底非秦廢五等之爵置郡縣之官至晉陸士衡著五等論陳八代秦漢興亾之由言五等之制始于黄唐郡縣之治創自秦漢以為周制萬邦思治郡后圖身及承㣲積弊王室遂卑猶保名位祚垂後嗣秦棄道任術顛沛之釁實由孤立夫百世非可懸御善制不能無弊侵弱愈于殄祀土崩痛于陵夷欲權其多福取其小禍總二家之㫖皆是五等而非郡縣徒茍救于疾顛而未免于陵夷也譬猶醫者茍欲救人之死而不能愈其病苦豈謂知經脉藥石之本決存亾禍福之機乎且陵夷土崩二患俱免者豈無通論哉但二家不能知耳故皆引五等之長説郡縣之短元首則言五等藩衞引春秋勤王之事以為證欲使秦人割裂州國分王子弟使土有常君人有定主士衡又謂五等之國為己土衆皆我人人安我受其利國傷家嬰其病故為己思制郡縣之長進趨之情鋭安人之譽遲是以侵百姓以利己損實事以養名故為利圖物以為諸矦享食茅土萬國受世及則南面之君各務其治九服之人知有定主此皆不知之説也夫春秋之時諸矦擅相攘伐茍欲求伯則以正王室為事故曰求諸矦莫如勤王外雖詐忠以邀名内實包蔵禍心以啚神器此老子所謂將欲弱之必固强之也豈所以為藩衞哉所謂為巳思治者誠憂其國傷其家病而致治矣且若國不富兵不强則未出于傷病也若富國强兵彊陵弱衆暴寡蹙而為九并而為七是豈非古制耶故知雖少其力猶益也比身臂則不同矣夫身手者大小常定也諸矦之土變易者也向使臂指能變而為大小于身又烏得而使耶是知五等之制不計于大小强弱皆得擅權獨斷自有卿相恣之則不遜削之則怨陵夷逆節固必有矣且士衡云勢足者反疾土狹者逆遲夫土狹既不免逆豈過正境土者之灾耶假令小制七國則反有遲速者之小異耳不足稱也豈如郡縣之主權弱勢輕跨有千里負阻山嶠奸謀未畢而身已遷代然而强兵練甲足以禦四夷之患人徒租税足以備家國之急則未必無土崩之事而秦漢俱敗豈由此耶元首又徵秦之敗于委政趙高誅夷宗族西漢則王氏擅朝排擯宗室後漢則閹竪執衡孤立于上此乃滅君親臣强之殃而非郡縣之失也設有矦伯之國則有助亂而已焉足賴哉由是觀之五等與郡縣其利害相去逺矣向使早覺悟廢五等世及之法立郡縣可制之符以矯周枉威靈不假于臣下及刑戮强兵耶則必修文武之業設霸王之術設業固則帝位危矣雖各安其國致天子于何地豈可以為思治哉今郡縣或侵百姓損實事然而升降黜陟在于一人比之矦伯固不為大患也又且奉京師之法稟宰輔之威雖職官遷轉不一而法已定矣五等者世及相承擅更法令如魯作丘甲晉立六軍鄭鑄刑書如此者寔繁天下所以安上之國土非愛事身與子孫也安與不安在于立教化正法令國雖一姓而法已萬變豈所以為知有定主哉由是知曹陸之論所謂藩衞者乃簒逆之萌也思治者乃禍亂之萌也定主者乃不定也夫如是則焉有不為患也昔漢有吳楚七國之患元首乃懲之于高祖封建地過古制引賈誼之言欲衆建諸矦而少其力使海内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則下無背叛之心上無誅伐之事士衡亦謂漢大啓侯王境土踰溢以七國為過正之灾若然者則班固漢書贊言周制千八百國載記分天下為九州二百一十國則千八百九十國也公矦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其為褊小以極矣其卒也强不一一于骨肉以懲秦失去其𡚁政用其上䇿如此則可歴世長逺而支派强大矣豈有周室陵遲嬴氏土崩之釁乎
  栁宗元封建論 天地果無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然則孰為近曰有初為近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彼封建者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而莫能去之葢非不欲去之也勢不可也勢之來其生人之初乎不初無以有封建封建非聖人意也彼其初與萬物偕生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無毛羽莫克自奉自衞荀卿有言必將假物以為用者也夫假物者必爭爭而不已必就其能斷曲直者而聴命焉其智而明者所伏必衆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後畏由是君長刑政生焉故近者聚而為羣羣之分其爭必大大而後有兵徳又大者衆羣之長又就而聴命焉以安其屬於是有諸矦之列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徳又大者諸矦之列又就而聴命焉以安其封於是有方伯連帥之類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徳又大者方伯連帥之類又就而聴命焉以安其人然後天下㑹於一是故有里胥而後有縣大夫有縣大夫而後有諸矦有諸矦而後有方伯連帥有方伯連帥而後有天子自天子至於里胥其徳在人者死必求其嗣而奉之故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夫堯舜禹湯之事逺矣及有周而甚詳周有天下裂土田而𤓰分之設五等邦羣后布履星羅四周于天下輪運而輻集合為朝覲㑹同離為守臣扞城然而降于夷王害禮傷尊下堂而迎覲者歴于宣王挾中興復古之徳雄南征北伐之威卒不能定魯矦之嗣陵夷迄于幽厲王室東徙而自列為諸矦厥後問鼎之輕重者有之射王中肩者有之伐凡伯誅萇𢎞者有之天下乖盩無君君之心余以為周之䘮久矣徒建空名於公矦之上耳得非諸矦之盛强末大不掉之咎歟遂判為十二合為七國威分于陪臣之邦國殄于後封之秦則周之敗端其在此矣秦有天下裂都㑹而為之郡邑廢矦衞而為之守宰據天下之雄圖都六合之上游攝制四海運於掌握之内此其所以為得也不數世而天下大壞其有由矣亟役萬人暴其威刑竭其貨賄負鋤謫戍之徒圜視而合從大呼而成羣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天下相合殺守刼令而並起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漢有天下矯秦之枉徇周之制剖海内而立宗子封功臣數年之間奔命扶傷而不暇困平城病流矢淩遲不救者三代後乃謀臣獻畫而離削自守矣然而封建之始郡邑居半時則有叛國而無叛郡秦制之得亦已明矣繼漢而帝者雖百代可知也唐興制州邑立守宰此其所以為宜也然猶桀猾時起虐害方域者失不在於州而在於兵時則有叛將而無叛州州縣之設不可革也或者曰封建者必私其土子其人適其俗修其理施化異也守宰者茍其心思遷其秩而已何能理乎余又非之周之事跡斷可見矣列矦驕盈黷貨事戎大凡亂國多理國寡矦伯不得變其政天子不得變其君私土子人者百不有一失在於制不在於政周事然也秦之事迹亦斷可見矣有理人之制而不委郡邑是矣有理人之臣而不使守宰是矣郡邑不得正其制守宰不得行其理酷刑苦役而萬人側目失在於政不在於制秦事然也漢興天子之政行於郡不行於國制其守宰不制其矦王矦王雖亂不可變也國人雖病不可除也及夫大逆不道然後揜捕而遷之勒兵而夷之耳大逆未彰奸利浚財怙勢作威大刻于民者無如之何及夫郡邑可謂理且安矣何以言之且漢知孟舒於田叔得魏尚於馮唐聞黄霸之明審覩汲黯之簡靖拜之可也復其位可也卧而委之以輯一方可也有罪得以黜有能得以奬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朝斥之矣假使漢室盡城邑而矦王之縱令其亂人戚之而已孟舒魏尚之術莫得而施黄霸汲黯之化莫得而行明譴而導之拜受而退已違矣下令而削之締交約從之謀周於同列則相顧裂眦勃然而起幸而不起則削其半削其半民猶瘁矣曷若舉而移之以全其人乎漢事然也今國家盡制郡邑連置守宰其不可變也固矣善制兵謹擇守則理平矣或者又曰夏商周漢封建而延秦郡邑而促尤非所謂知理者也魏之承漢也封爵猶建晉之承魏也因循不革而二姓淩替不聞延祚今矯而變之垂二百祀大業彌固何繫於諸矦哉或者又以為商周聖王也而不革其制固不當復議也是大不然夫商周之不革者是不得已也葢以諸矦歸商者三千焉資以黜夏湯不得而廢歸周者八百焉資以勝商武王不得而易徇之以為安仍之以為俗湯武之所不得已也夫不得已非公之大者也私其力於巳也私其衞於子孫也秦之所以革之者其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私其一己之威也私其盡臣畜於我也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使賢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後可以理安今夫封建者繼世而理繼世而理者上果賢乎下果不肖乎則生人之理亂未可知也將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視聴則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以盡其封畧聖賢生于其時亦無以立於天下封建者為之也豈聖人之制使至于是乎吾固曰非聖人之意也勢也宋廖偁封建論 栁子厚為封建論以短封建者誠以周之亾由立諸矦之過也故曰周之失在制不在政又云諸矦各專其國繼世而理其人之賢不肖不可知而民之理亂亦不可察也又云諸矦世祿在位各據其地則天下雖有聖賢者生無以立於天下如子厚之論是葢知其本而不知其末知其末而不知其本故以封建為非故曰封建非聖賢之意也勢也又云湯武之所以不去封建者因其力以得天下故不去也此亦見子厚之惑者也夫事有得失理有是非固不易也偁謂聖賢之立封建者道也非勢也周之亂天下非制失也失在政也又謂天下諸矦雖專國繼世而理亦不能亂也雖世祿在位亦不能妨天下之聖賢也又謂湯武之不去封建者實以封建者古之常道也非因其力以取天下而不去也且夫聖賢之立制度皆取法于天地而節制於人使人悉得其所耳當生人之初萬物屯蒙而莫知其所以理易云天造草昧宜建矦而不寧是也是封建者聖人所以理民之逹道觀三代封建之制因地制民因民制禄使大不至於難制小不至無賴是故如身使臂如臂使指上下相制㒺有不順則封建者固因人之利而為之也夫所謂勢者乃不得已之辭也豈有取法天地節制於人而曰不得已哉以此為勢則天下孰不為勢是則君臣父子夫婦長㓜之分皆勢也何止於封建而已乎偁故曰封建者道也非勢也且封建之制地有差等禄有多少禮樂器物各有分限是故下者不可上少者不可多降者不可升無者不可有執是而行雖世未有亂者也若地不必有差等禄不必有多少禮樂器物不必有分限下者不必下少者不必少降者不必降無者不必無則未有不亂者也觀周世之末然矣豈制之失乎是葢失其政而然也且三代之盛則非不封建也而不聞亂何封建利於三代之初而不利於三代之末乎是葢政存與政夫之謂也使周末之天子執文武成康之法而不失則文武成康之時也又安得有問鼎射王之事當夷王而后禮樂征伐天子不能有也安得諸矦不為逆設使雖不封建未有不大亂者也偁故曰周之亂在失政也且夫諸矦者奉天子之法以理其國也動靜進退莫不由天子也是故山川神祗有不舉者為不恭不恭者君削以地宗廟有不順者為不孝不孝者君絀以爵變禮易樂者為不從不從者君流革制度衣服者為叛叛者君討夫然則天下諸矦莫敢不為善也五國為屬屬有長十國為連連有帥三十國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國為州州有伯天下八州各以其屬屬天子之吏吏以治伯伯以理正正以理卒卒以理帥帥以理長長有不善則帥舉之帥有不善則卒舉之卒有不善則正舉之正有不善則伯舉之伯有不善則吏舉之上下相制雖有不肖者固不敢為不善矣設有為者則流矣討矣而不存之於天下也夫然則天下無不善矣偁故曰雖專國繼世而不能為亂也且聖賢之用與不用繫乎在上者也在上者果其人則能用之果非其人則不能用之此亊之固然者也當三代之時不聞有聖賢不居其位當三代之季則然後聖賢有不用者則是用與不用繫於上明矣彼封建者亦所以待聖賢者也安得反妨聖賢哉當聖賢不用之時乃封建失制之時也曰天子之法不必行諸矦之惡不必絀是故天下各據其地而聖賢棄矣觀其然夫豈在於封建是誠制亂之罪也偁故曰雖世禄在位不能妨聖賢若以湯武不去封建為因其力以得天下則是湯武茍於得天下也孔子以湯武為仁人乎孔子以為仁人則湯武之不茍得可知也且聖賢之心唯欲利後世益天下茍事有利益者雖死焉為之也若封建果不利天下益後世則去之以利益乎天下後世矣又豈肯因而不革況封建者以天下為公也而守宰者示天下以私也封建者與天下共天下守宰者欲以獨制天下為心公私之道昭昭矣而公私之義固有差矣偁故曰湯武之不去封建者葢古之常道也非因其力而不去之也且子厚不䆒天子之法亂而使諸矦叛反以封建為周之失制不䆒法不亂則不善莫由在位反以繼世不肖致亂為患不䆒升賢絀不肖為當世常法而反以聖賢不立為慮不䆒聖賢立法制必取法天地而利人反以立封建為勢不䆒聖賢之心無所茍反以湯武不去封建為利其力偁故曰子厚之論封建知其末而不知其本也雖然子厚以封建為非者以守宰為是故也以守宰為是者無他乃曰有罪得以絀有能得以奬朝拜而不讎夕斥之矣夕拜而不讎朝斥之矣又云漢知孟舒於田叔得魏尚於馮唐聞黄霸之明審覩汲黯之簡靖使漢室盡封矦王則孟舒魏尚之術莫得施黄霸汲黯之化莫得行明譴而道之拜受而退已違矣下令而削之諦交約從之謀周於同列矣嗚呼若是者子厚果大不明其本也以是為是則豈封建之世有罪者不得而絀乎有能者不得而升乎朝拜而不讎夕不能斥之乎夕拜而不讎朝不能斥之乎若有罪不絀有能不升法制不能拘者皆已亂之世也已亂之世無不失也何止於封建哉已亂而罪之何異惡桀紂之不道而責湯武嫉商均之不肖而非堯舜也於理順乎雖然子厚止知漢之封矦王而不知古之封建也止知漢之封矦王則宜其所謂明譴而道之拜受而退已違矣下令而削之諦交約從之謀周於同列也若古之封建固不至是三代之封建凡天下四海九州二百一十國在夏商則百里極矣國凡有五等五等之國制度不同同出於天子者也古之一大國止今之一郡耳是故其力易制其患易救固未有能為亂者也漢之封矦王則一矦王之地如古之大國數十則漢豈行封建之法哉乃漢自為之法非封建之法也若以漢自為之法而疑古封建為短是由以溺咽之故欲去舟與食者也豈封建果非哉而又孟舒魏尚黄霸汲黯之軰當三代之時不啻千萬軰在卿大夫之列安得謂在封建之世則不得伸其才術豈數子者之才能為太守而不能為他哉而子厚固以為封建則能用之不知意之若何也嗚呼是非得失之理明明若是又何曲為之言也偁非好辨也庶聖人之道少有明耳仁宗時富弼言契丹率以近親為名王將相以治國事掌兵柄今嵗荆王之薨識者憂之臣願陛下擇宗室中賢者數人封之内以藩屏王室外以威示四夷時祖宗之後未有封王爵者帝用弼議封秦王廷美子徳文為東平王潤王元份子允讓為汝南王燕王徳昭孫從藹為頴國公岐王徳芳孫從照為安國公同時封王公者凡十人
  蘇軾秦始皇罷侯置守論 秦初并天下丞相綰等言燕齊荆地逺不置王無以填之請立諸子始皇下其議羣臣皆以為便廷尉斯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衆然後屬疏逺相攻擊如仇讎諸矦更相誅伐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賴陛下神靈一統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税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也置諸矦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戰鬬不休以有矦王賴宗廟之靈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分天下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蘇子曰聖人不能為時亦不失時時非聖人之所能為也能不失時而已三代之興諸矦無罪不可奪削因而君之雖欲罷侯置守可得乎此所謂不能為時者也周衰諸矦相并齊晉秦楚皆千餘里其勢足以建矦樹屏至於七國皆稱王行天子之事然終不封諸矦不立彊家世卿者以魯三桓晉六卿齊田氏為戒也久矣世之畏諸矦之禍也非獨李斯始皇知之始皇既并天下分郡邑置守宰理固當然如冬裘夏葛時之所宜非人之私智獨見也所謂不失時者而學士大夫多非之漢高帝欲立六國後張子房以為不可世未有非之者李斯之論與子房何異世特以成敗為是非耳高帝聞子房之言吐哺罵酈生知諸矦之不可復明矣然卒王韓彭英盧豈獨高帝子房亦與焉故栁宗元曰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昔之論封建者曹元首陸機劉頌及唐太宗時魏徵李百藥顔師古其後有劉秩杜佑栁宗元宗元之論出而諸子之論廢矣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故吾取其説而附益之曰凡有血氣必爭爭必以利利莫大於封建封建者爭之端而亂之始也自書契以來臣弑其君子弑其父父子兄弟相賊殺有不出於襲封而爭位者乎自三代聖人以禮樂教化天下至刑措不用然終不能已簒弑之禍至漢以來君臣父子相賊虐者皆諸矦王子孫其餘卿大夫不世襲者葢未嘗有也近世無復封建則此禍㡬絶仁人君子忍復開之歟故吾以為李斯始皇之言栁宗元之論當為萬世法也












  經濟類編卷八十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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