繹史 (四庫全書本)/卷062
繹史 卷六十二 |
欽定四庫全書
繹史卷六十二 壁縣知縣馬驌撰呉通上國〈季札讓立附〉
左傳〈成公二年〉楚之討陳夏氏也莊王欲納夏姬申公巫臣曰不可君召諸侯以討罪也今納夏姬貪其色也貪色為淫淫為大罰周書曰明徳慎罰文王所以造周也明徳務崇之之謂也慎罰務去之之謂也若興諸侯以取大罰非慎之也君其圖之王乃止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是天子蠻殺御叔弑靈侯戮夏南出孔儀喪陳國何不祥如是人生實難其有不獲死乎天下多美婦人何必是子反乃止王以予連尹襄老襄老死於邲不獲其尸其子黑要烝焉巫臣使道焉曰歸吾聘女又使自鄭召之曰尸可得也必來逆之姬以告王王問諸屈巫對曰其信知罃之父成公之嬖也而中行伯之季弟也新佐中軍而善鄭皇戌甚愛此子其必因鄭而歸王子與襄老之尸以求之鄭人懼於邲之役而欲求媚於晉其必許之王遣夏姬歸將行謂送者曰不得尸吾不反矣巫臣聘諸鄭鄭伯許之及共王即位將為陽橋之役使屈巫聘於齊且告師期巫臣盡室以行申叔跪從其父將適郢遇之曰異哉夫子有三軍之懼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將竊妻以逃者也及鄭使介反幣而以夏姬行將奔齊齊師新敗曰吾不處不勝之國遂奔晉而因郤至以臣於晉晉人使為邢大夫子反請以重幣錮之王曰止其自為謀也則過矣其為吾先君謀也則忠忠社稷之固也所益多矣且彼若能利國家雖重幣晉將可乎若無益於晉晉將棄之何勞錮焉
史記夀夢立而呉始益大稱王自太伯作呉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後為二其一虞在中國其一呉在夷蠻十二世而晉滅中國之虞中國之虞滅二世而夷蠻之呉興大凡從太伯至夀夢十九世
左傳七年春呉代郯郯成季文子曰中國不振旅蠻夷入伐而莫之或恤無弔者也夫詩曰不弔昊天亂靡有定其此之謂乎有上不弔其誰不受亂吾亡無日矣君子曰知懼如是斯不亡矣楚圍宋之役師還子重請取於申吕以為賞田王許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為賦以御北方若取之是無申吕也晉鄭必至於漢王乃止子重是以怨巫臣子反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取以行子反亦怨之及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殺巫臣之族子閻子蕩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而分其室子重取子閻之室使沈尹與王子罷分子蕩之室子反取黑要與清尹之室巫臣自晉遺二子書曰爾以讒慝貪惏事君而多殺不辜余必使爾罷於奔命以死巫臣請使於呉晉侯許之呉子夀夢説之乃通呉于晉以兩之一䘚適呉舍偏兩之一焉與其射御教呉乘車教之戰陳教之叛楚寘其子狐庸焉使為行人於呉呉始伐楚伐巢伐徐子重奔命馬陵之㑹呉入州來子重自鄭奔命子重子反於是乎一嵗七奔命蠻夷屬於楚者呉盡取之是以始大通呉於上國 〈八年〉晉士燮來聘言伐郯也以其事呉故公賂之請緩師文子不可曰君命無貳失信不立禮無加貨事無二成君後諸侯是寡君不得事君也燮將復之季孫懼使宣伯帥師會伐郯 〈十五年〉十一月會呉于鍾離始通呉也〈公羊傳曷為殊會呉外呉也曷為外也春秋内其國而外諸夏内諸夏而外夷狄王者欲一乎天下曷為以外内之辭言之言自近者始也 穀梁傳會又會外之也 呉越春秋夀夢元年朝周適楚觀諸侯禮樂魯成公會於鍾離深問周公禮樂成公悉為陳前王之禮樂因為詠歌三代之風夀夢曰孤在夷蠻徒以椎髻為俗豈有斯之服哉因歎而去曰於乎哉禮也○事 襄在夀夢十年此書年誤 公〉三年春楚子重伐呉為簡之師克鳩茲至于衡山使鄧廖帥組甲三百被練三千以侵呉呉人要而擊之獲鄧廖其能免者組甲八十被練三百而已子重歸既飲至三日呉人代楚取駕駕良邑也鄧廖亦楚之良也君子謂子重於是役也所獲不如所亡楚人以是咎子重子重病之遂遇心疾而卒〈呉越春秋十六年楚恭王怨呉為巫臣伐之也乃舉兵伐呉至衡山而還 十七年夀夢以巫臣子孤庸為相任以國 五政 年〉呉子使夀越如晉辭不會於雞澤之故且請聽諸侯之好晉人將為之合諸侯使魯衞先會呉且告會期故孟獻子孫文子會呉于善道〈穀梁傳呉謂善伊謂稻緩號從中國名從主人〉 十年春會于柤會呉子夀夢也〈穀梁傳會又 十會外之也 二年〉秋呉子夀夢卒臨於周廟禮也凡諸侯之喪異姓臨於外同姓於宗廟同宗於祖廟同族於禰廟是故魯為諸姬臨於周廟為邢凡蒋茅胙祭臨於周公之廟史記夀夢有子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餘昧次曰季札季札賢而夀夢欲立之季札讓不可於是乃立長子諸樊攝行事當國〈世本諸樊徙呉〉
左傳〈十三年〉呉侵楚養由基奔命子庚以師繼之養叔曰呉乘我喪謂我不能師也必易我而不戒子為三覆以待我我請誘之子庚從之戰于庸浦大敗呉師獲公子黨君子以呉為不弔詩曰不弔昊天亂靡有定 〈十四年〉呉子諸樊既除喪將立季札季札辭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遂弗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君義嗣也誰敢奸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才願附於子臧以無失節固立之棄其室而耕乃舎之 秋楚子為庸蒲之役故子囊師于棠以伐呉呉不出而還子囊殿以呉為不能而弗儆呉人自臯舟之隘要而擊之楚人不能相救呉人敗之獲楚公子宜穀 〈二十四年〉夏楚子為舟師以伐呉不為軍政無功而還 〈二十五年〉十二月呉子諸樊伐楚以報舟師之役門于巢巢牛臣曰呉王勇而輕若啓之將親門我獲射之必殪是君也死疆其少安從之呉子門焉牛臣隐於短牆以射之卒
穀梁傳以伐楚之事門于巢卒也于巢者外乎楚也門于巢乃伐楚也諸侯不生名取卒之名加之伐楚之上者見以伐楚卒也其見以伐楚卒何也古者大國過小邑小邑必飾城而請罪禮也呉子謁伐楚至巢入其門門人射呉子有矢創反舍而卒古者雖有文事必有武備非巢之不飾城而請罪非吴子之自輕也〈公羊傳門于巢卒者何入門乎巢而卒也入門乎巢而卒者何入巢之門而卒也呉子謁何以名傷而反未至乎舍而卒也〉呉越春秋諸樊驕恣輕慢鬼神仰天求死將死命弟餘祭曰必以國及季札乃封季札於延陵號曰延陵季子〈越絶書毗陵故為延陵呉季子所居〉
左傳〈二十九年〉呉人伐越獲俘焉以為閽使守舟呉子餘祭觀舟閽以刀弑之
穀梁傳閽門者也寺人也不稱名姓閽不得齊於人不稱其君閽不得君其君也禮君不使無恥不近刑人不狎敵不邇怨賤人非所貴也貴人非所刑也刑人非所近也舉至賤而加之呉子呉子近刑人也閽弑呉子餘祭仇之也〈公羊傳閽者何門人也刑人也刑人則曷為謂之閽刑人非其人也君子不近刑人近刑人則輕死之道也〉
左傳呉公子札來聘見叔孫穆子説之謂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擇人吾聞君子務在擇人吾子為魯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舉何以堪之禍必及子請觀於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為之歌邶鄘衞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衞康叔武公之徳如是是其衞風乎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為之歌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為之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徳輔此則明主也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逺也非令徳之後誰能若是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乆乎自鄶以下無譏焉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徳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徳乎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偪逺而不携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徳之所同也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見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曰聖人之𢎞也而猶有慙徳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徳非禹其誰能修之見舞韶箾者曰徳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徳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已其出聘也通嗣君也故遂聘于齊説晏平仲謂之曰子速納邑與政無邑無政乃免于難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獲所歸難未歇也故晏子因陳桓子以納政與邑是以免於欒髙之難聘於鄭見子産如舊相識與之縞帶子産獻紵衣焉謂子産曰鄭之執政侈難將至矣政必及子子為政慎之以禮不然鄭國將敗適衞説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荆公叔發公子朝曰衞多君子未有患也自衞如晉將宿於戚聞鐘聲焉曰異哉吾聞之也辯而不徳必加於戮夫子獲罪於君以在此懼猶不足而又何樂夫子之在此也猶燕之巢于幕上君又在殯而可以樂乎遂去之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適晉説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族乎説叔向將行謂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將在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於難
公羊傳呉無君無大夫此何以有君有大夫賢季子也何賢乎季子讓國也其讓國奈何謁也餘祭也夷昧也與季子同母者四季子弱而才兄弟皆愛之同欲立之以為君謁曰今若是迮而與季子國季子猶不受也請無與子而與弟弟兄迭為君而致國乎季子皆曰諾故諸為君者皆輕死為勇飲食必祝曰天茍有呉國尚速有悔於予身故謁也死餘祭也立餘祭也死夷昧也立夷昧也死則國宜之季子者也季子使而亡焉僚者長庻也即之季子使而反至而君之爾闔廬曰先君之所以不與子國而與弟者凡為季子故也將從先君之命與則國宜之季子者也如不從先君之命與則我宜立者也僚惡得為君乎於是使専諸刺僚而致國乎季子季子不受曰爾弑吾君吾受爾國是吾與爾為篡也爾殺吾兄吾又殺爾是父子兄弟相殺終身無已也去之延陵終身不入呉國故君子以其不受為義以其不殺為仁賢季子則呉何以有君有大夫以季子為臣則宜有君者也札者何呉季子之名也春秋賢者不名此何以名許夷狄者不壹而足也季子者所賢也曷為不足乎季子許人臣者必使臣許人子者必使子也〈穀梁傳呉其稱子何也善使延陵季子故進之也身賢賢也使賢亦賢也延陵季子之賢尊君也其名成尊於上也〉韓詩外傳呉延陵季子遊於齊見遺金呼牧者取之牧者曰子居之髙視之下貌之君子而言之野也吾有君不君有友不友當暑衣裘君疑取金者乎延陵子知其為賢者請問姓字牧者曰子乃皮相之士也何足語姓字哉遂去延陵季子立而望之不見乃止孔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禮記延陵季子適齊於其反也其長子死葬於嬴博之間孔子曰延陵季子呉之習於禮者也徃而觀其葬焉其坎深不至於泉其斂以時服既葬而封廣輪揜坎其髙可隐也既封左袒右還其封且號者三曰骨肉復歸於土命也若魂氣則無不之也無不之也而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於禮也其合矣乎〈○檀弓〉
説苑延陵季子遊於晉入其境曰嘻暴哉國乎入其都曰嘻力屈哉國乎立其朝曰嘻亂哉國乎從者曰夫子之入晉境未乆也何其名之不疑也延陵季子曰然吾入其境田畞荒穢而不休雜增崇髙吾是以知其國之暴也吾入其都新室惡而故室美新墻卑而故墻高吾是以知其民力之屈也吾立其朝君能視而不下問其臣善伐而不上諫吾是以知其國之亂也
新序延陵季子將西聘晉帶寳劔以過徐君徐君觀劔不言而色欲之延陵季子為有上國之使未獻也然其心許之矣致使於晉故反則徐君死於楚於是脱劔致之嗣君從者止之曰此呉國之寳非所以贈也延陵季子曰吾非贈之也先日吾來徐君觀吾劔不言而其色欲之吾為有上國之使未獻也雖然吾心許之矣今死而不進是欺心也愛劔偽心㢘者不為也遂脱劔致之嗣君嗣君曰先君無命孤不敢受劔於是季子以劔帶徐君墓樹而去徐人嘉而歌之曰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劔兮帶丘墓
左傳〈三十一年〉呉子使屈狐庸聘于晉通路也趙文子問焉曰延州來季子其果立乎巢隕諸樊閽戕戴呉天似啓之何如對曰不立是二王之命也非啓季子也若天所啓其在今嗣君乎甚徳而度徳不失民度不失事民親而事有序其天所啓也有呉國者必此君之子孫實終之季子守節者也雖有國不立〈越絶書毗陵上湖中冢者延陵季子冢也古名延陵墟 季札碑烏呼有呉延陵君子之墓○世傳為孔子書〉
勾呉之大自夀夢始成公七年春呉伐郯是秋呉入州來一嵗而兵再見呉能驟强也晉之會呉始于鍾離先是景公盟蒲呉人不至厲公合七國以會呉而呉至焉悼公立為雞澤之會呉又不至越二年為會于戚魯衞先之而呉至焉夫呉自太伯端委以治周禮仲雍嗣之斷髪文身不通中國呉固蠻也義當驅攘而晉乃亟亟會之何哉將以病楚也會于柤遂滅偪陽以通呉使會于向諸樊新立為呉謀楚凡晉之會呉有四惟戚則呉人來餘皆諸侯徃也來會則叙呉徃會則殊呉遇呉有禮不憚其道路之勤矣彼楚人鷙悍以薦食上國諸侯之能與為敵者惟秦與齊齊既擕貳秦且棄晉以合楚焉楚獲彊助晉勢漸孤厲悼之際欲起而制楚誠難也呉居其肘腋之下夀夢方鋭巫臣啓謀晉呉既通呉為晉用楚師未出則撓其旁既出則議其後故鳩茲未定楚駕已取鄧廖子重一朝盡喪楚雖伐呉而呉常獲其勝矣楚人畏呉之偪也無暇北視悼公繼好息民三駕而楚不能争此逺交近攻因時制變之權衡也會向以後呉楚之釁已成晉亦不復會呉呉有公子季札賢而守節再辭君位復以公侯之介弟受命通嗣歴聘上國雍容齊魯鄭衞之邦聞樂以知徳見微以識逺列國之卿士大夫樂與從游賢如橋肸莫不傾蓋締交焉雖三君迭立好勇輕生欲終致國於季子季子義辭弗受也有臣如此春秋於是乎直進呉於中國矣其後嗣立之君猶不忘遣使通路以修前好再傳而闔廬卒能破楚入郢亦諸姬振患雪耻之一快舉哉
繹史卷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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