繹史 (四庫全書本)/卷077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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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六 繹史 卷七十七上 卷七十七下

  欽定四庫全書
  繹史卷七十七上   靈壁縣知縣馬驌撰晏子相齊
  左傳㐮公十七年齊晏桓子卒晏嬰麤縗斬苴絰帶杖菅屨食鬻居倚廬寢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禮也曰唯卿為大夫晏子晏子居晏桓子之䘮麤衰斬苴絰帶杖菅屨食粥居倚廬寢苫枕草其家老曰非大夫䘮父之禮也晏子曰唯卿為大夫曽子以問孔子孔子曰晏子可謂能逺害矣不以己之是駮人之非遜辭以避咎義也夫說苑晏子治東阿三年景公召而數之曰吾以子為可而使子治東阿今子治而亂子退而自察也寡人將加大誅於子晏子對曰臣請改道易行而治東阿三年不治臣請死之景公許之於是眀年上計景公迎而賀之曰甚善矣子之治東阿也晏子對曰前臣之治東阿也屬託不行貨賂不至陂池之魚以利貧民當此之時民無饑者而君反以罪臣今臣之後治東阿也屬託行貨賂至并㑹賦斂倉庫少内便事左右陂池之魚入於權家當此之時饑者過半矣君乃反迎而賀臣愚不能復治東阿願乞骸骨避賢者之路再拜便辟景公乃下席而謝之曰子強復治東阿東阿者子之東阿也寡人無復與焉晏子景公使晏子為東阿宰三年毁聞於國景公不説召免之晏子謝曰嬰知嬰之過矣請復治阿三年而譽必聞於國景公不忍復使治阿三年而譽聞於國景公說召而賞之景公問其故對曰昔者嬰之治阿也築蹊徑急門閭之政而淫民惡之舉儉力孝弟罰偷窳而惰民惡之決獄不避貴強惡之左右所求法則予非法則否而左右惡之事貴人體不過禮而貴人惡之是以三邪毁乎外二䜛毁于内三年而毁聞乎君也今臣謹更之不築蹊徑而緩門閭之政而淫民說不舉儉力孝弟不罰偷窳而惰民說決獄阿貴強而貴強說左右所求言諾而左右說事貴人體過禮而貴人說是三邪譽乎外二䜛譽乎内三年而譽聞于君也昔者嬰之所以當誅者宜賞今所以當賞者宜誅是故不敢受景公知晏子賢廼任以國政三年而齊大興
  晏子景公問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從車三百乘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今吾從車千乘可以逮先君桓公之後乎晏子對曰桓公從車三百乘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者左有鮑叔右有仲父今君左為倡右為優䜛人在前諛人在後又焉可逮桓公之後者乎 景公問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有管仲夷吾保乂齊國能遂武功而立文徳糺合兄弟撫存翌州吳越受令荆楚惽憂莫不賔服勤于周室天子加徳先君昭功管子之力也今寡人亦欲存齊國之政于夫子夫子以佐佑寡人彰先君之功烈而繼管子之業晏子對曰昔吾先君桓公能任用賢國有什伍治徧細民貴不凌賤富不傲貧功不遺罷佞不吐愚舉事不私聽獄不阿内妾無羡食外臣無羡禄鰥寡無饑色不以飲食之辟害民之財不以宫室之侈勞人之力節取於民而普施之府無藏倉無粟上無驕行下無謟徳是以管子能以齊國免於難而以吾先君參乎天子今君欲彰先君之功烈而繼管子之業則無以多辟傷百姓無以嗜欲玩好怨諸侯臣孰不承善盡力以順君意今疏逺賢人而任䜛諛使民若不勝藉歛若不得厚取於民而薄其施多求於諸侯而輕其禮府藏朽蠧而禮悖於諸侯菽粟藏深而怨積於百姓君臣交惡而政刑無常臣恐國之危失而公不得享也又惡能彰先君之功烈而繼管子之業乎
  說苑齊景公問於晏子曰寡人欲從夫子而善齊國之政對曰嬰聞之國具官而後政可善景公作色曰齊國雖小則何為不具官乎對曰此非臣之所復也昔先君桓公身體惰懈辭令不給則隰朋侍左右多過刑罰不中則弦章侍居處肆縱左右懾畏則東郭牙侍田野不修人民不安則寗戚侍軍吏怠戎士偷則王子成父侍徳義不中信行衰㣲則筦子侍先君能以人之長續其短以人之厚補其薄是以辭令窮逺而不逆兵加於有罪而不頓是故諸侯朝其徳而天子致其胙今君之失多矣未有一士以聞者也故曰未具景公曰善 齊侯問於晏子曰為政何患對曰患善惡之不分公曰何以察之對曰審擇左右左右善則百僚各得其所宜而善惡分孔子聞之曰此言也信矣善言進則不善無由入矣不進善言則善無由入矣晏子景公問於晏子治國何患晏子對曰患夫社䑕公曰何謂也對曰夫社束木而塗之䑕因往託焉熏之則恐燒其木灌之則恐敗其塗此䑕所以不可得殺者以社故也夫國亦有焉人主左右是也内則蔽善惡于君上外則賣權重于百姓不誅之則為亂誅之則為人主所案據腹而有之此亦國之社䑕也人有酤酒者為器甚潔清置表甚長而酒酸不售問之里人其故里人云公之狗猛人挈器而入且酤公酒狗迎而噬之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夫國亦有猛狗用事者是也有道術之士欲干萬乘之主而用事者迎而齕之此亦國之猛狗也左右為社䑕用事者為猛狗主安得無壅國安得無患乎○韓非子管仲對桓公語同 景公問晏子㢘政而長乆其行何也晏子對曰其行水也美哉水乎清清其濁不無雩途其清不無灑除是以長乆也公曰㢘政而遫亡其行何也對曰其行石也堅哉石乎落落視之則堅循之則堅内外者堅無以為乆是以遫亡也景公問晏子曰天下有極大乎晏子對曰有足㳺浮雲背凌蒼天尾偃天間躍啄北海頸尾咳於天地乎然而漻漻不知六翮之所在公曰天下有極細乎晏子對曰有東海有蟲巢於蟁睫再乳再飛而蟁不為驚臣嬰不知其名而東海漁者命曰焦冥○宋玉大小言之祖也然殊無意義 景公謂晏子曰東海之中有水而赤其中有𬃷華而不實何也晏子曰昔秦穆公乘龍理天下以黄布褁蒸𬃷至海而投其棗布故水赤蒸𬃷故華而不實公曰吾佯問子耳對曰嬰聞之佯問者亦佯對○此叚今本無
  晏子景公問晏子曰古之盛君其行如何晏子對曰薄于身而厚于民約于身而廣于世其處上也足以明政行教不以威天下其取財也權有無均貧富不以飬嗜欲誅不避貴賞不遺賤不淫于樂不遁于哀盡智導民而不伐焉勞力嵗事而不責焉為政尚相利故下不以相害行教尚相愛故民不以相惡為名刑罰中於法廢罪順於民是以賢者處上而不華不肖者處下而不怨四海之内社稷之中粒食之民一意同欲若夫私家之政生有遺教此盛君之行也公不圗晏子曰臣聞問道者更正聞道者更容今君稅斂重故民心離市賈悖故商旅絶玩好充故家貨殫積邪在於上蓄怨藏於民嗜欲偹於側毁非滿於國而公不圗公曰善於是令玩好不御公市不豫宫室不飾業土不成止役輕稅上下行之而百姓相親 景公問晏子曰謀必得事必成有術乎晏子對曰有公曰其術如何晏子曰謀度於義者必得事因于民者必成公曰奚謂也對曰其謀也左右無所繋上下無所縻其聲不悖其實不逆謀於上不違天謀於下不違民以此謀者必得矣事大則利厚事小則利薄稱事之大小權利之輕重國有義勞民有如利以此舉事者必成矣夫逃人而謀雖成不安傲民舉事雖成不榮故臣聞義謀之法以民事之本也故及義而謀信民而動未聞不存者也昔三代之興也謀必度其義事必因于民及其衰也建謀不及義興事傷民故度義因民謀事之術也公曰寡人不敏聞善不行其危如何對曰上君全善其次出入焉其次結邪而羞問全善之君能制出入之君時問雖日危尚可以沒身羞問之君不能保其身今君雖危尚可沒其身也 景公問晏子曰忠臣之行何如對曰不掩君過諌乎前不華乎外選賢進能不私乎内稱身就位計能定禄睹賢不居其上受禄不過其量不權居以為行不稱位以為忠不揜賢以隠長不刻下以諛上君在不事太子國危不交諸侯順則進否則退不與君行邪也 景公問佞人之事君如何晏子對曰意難難不至也明言行之以飾身偽言無欲以說人嚴其交以見其愛觀上之所欲而㣲為之偶求君逼邇而陰為之與内重爵禄而外輕之以誣行下事左右而面示至公以偽㢘求上采聽而幸以求進傲禄以求多辭任以求重工乎取鄙乎予歡乎新慢乎故恡乎財薄乎施覩貧窮若不識趨利若不及外交以自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背親以自厚積豐義之飬而聲矜恤之義非譽乎情而言不行身渉時所議而好論賢不肖有之已不難非之人無之已不難求之人其言彊梁而信其進敏遜而順此佞人之行也明君之所誅愚君之所信也新序齊侯問於晏子曰忠臣之事君也何若對曰有難不死出亡不送君曰列地而與之疏爵而貴之君有難不死出亡不送可謂忠乎對曰言而見用終身無難臣奚死焉諫而見從終身不亡臣奚送焉若言不見用有難而死是妄死也諫不見從出亡而送是詐為也故忠臣也者能盡善與君而不能與䧟於難○此所以不死崔慶之難晏子景公問晏子曰臣之報其君何以晏子對曰臣雖不知必務報君以徳士逢有道之君則順其令逢無道之君則争其不義故君者擇臣而使之臣雖賤亦得擇君而事之 景公問晏子曰人性有賢不肖可學乎晏子對曰詩云髙山仰止景行行止之者其人也故諸侯並立善而不怠者為長列士並學終善者為師 景公有愛女請嫁于晏子公乃往燕晏子之家飲酒酣公見其妻曰此子之内子耶晏子對曰然是也公曰嘻亦老且惡矣寡人有女少且姣請以滿夫子之宫晏子違席而對曰乃此則老且惡嬰與之居故矣故及其少而姣也且人固以壯託乎老姣託乎惡彼嘗託而嬰受之矣君雖有賜可以使嬰倍其託乎再拜而辭韓詩外傳晏子之妻使人布衣紵表田無宇譏之曰出於室何為者也晏子曰家臣也田無宇曰位為中卿食田七十萬何用是人為畜之晏子曰棄老耴少謂之瞽貴而忘賤謂之亂見色而說謂之逆吾豈以逆亂瞽之道哉景公謂晏子曰寡人欲朝夕見為夫子築室於閨内可乎晏子對曰臣聞之隱而顯近而結維至賢耳如臣者飾其容止以待承令猶恐罪戾也今君近之是逺之也請辭 田桓子見晏子獨立於墻隂曰子何為獨立而不憂何不求四鄉之學士可者而與坐晏子曰共立似君子出言而非也嬰惡得學士之可者而與之坐且君子之難得也若美山然名山既多矣松栢既茂矣望之相相然盡目力不知厭而世有所美焉固欲登彼相相之上仡仡然不知厭小人者與此異若部婁之未登善登之無蹊維有楚棘而已逺望無見也俛就則傷嬰惡能無獨立焉且人何憂静處逺慮見嵗若月學問不厭不知老之將至安用從酒田桓子曰何謂從酒晏子曰無客而飲謂之從酒今若子者晝夜守尊謂之從酒也
  說苑齊人甚好轂擊相犯以為樂禁之不止晏子患之乃為新車良馬出與人相犯也曰轂擊者不祥臣其祭祀不順居處不敬乎下車棄而去之然後國人乃不為故曰禁之以制而身不先行也民不肯止故化其心莫若教也 景公好婦人而丈夫飾者國人盡服之公使吏禁之曰女子而男子飾者裂其衣斷其帯裂衣斷帯相望而不止晏子見公曰寡人使吏禁女子而男子飾者裂其衣㫁其帯相望而不止者何也對曰君使服之於内而禁之於外猶懸牛首於門而求買馬肉也公胡不使内勿服則外莫敢為也公曰善使内勿服不旋月而國莫之服也○晏子書作靈公事
  晏子晏子相齊衣十升之布脫粟之食五卵苔菜而已左右以告公公為之封邑使田無宇致臺與無鹽晏子對曰昔吾先君太公受之營丘為地五百里為世國長自太公至于公之身有數十公矣茍能說其君以取邑不至公之身趣齊摶以求升土不得容足而寓焉嬰聞之臣有徳益禄無徳退禄惡有不肖父為不肖子為封邑以敗其君之政者乎遂不受 晏子相齊三年政平民說梁丘據見晏子中食而肉不足以告景公旦日割地將封晏子晏子辭不受曰富而不驕者未嘗聞之貧而不恨者嬰是也所以貧而不恨者以善為師也今封易嬰之師師已輕封已重矣請辭 晏子方食景公使使者至分食食之使者不飽晏子亦不飽使者反言之公公曰嘻晏子之家若是其貧也寡人不知是寡人之過也使吏致千金與市租請以奉賔客晏子辭三致之終再拜而辭曰嬰之家不貧以君之賜澤覆三族延及交㳺以振百姓君之賜也厚矣嬰之家不貧也嬰聞之夫厚取之君而施之民是臣代君君民也忠臣不為也厚取之君而不施於民是為筐篋之蔵也仁人不為也進取於君退得罪于士身死而財遷於它人是為宰藏也智者不為也夫十總之布一豆之食足於中免矣景公謂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以書社五百封管仲不辭而受子辭之何也晏子曰嬰聞之聖人千慮必有一失愚人千慮必有一得意者管仲之失而嬰之得者耶故再拜而不敢受命 景公賜晏子邑晏子辭田桓子謂晏子曰君歡然與子邑必不受以恨君何也晏子對曰嬰聞之節受于上者寵長于君儉居處者名廣于外夫長寵廣名君子之事也嬰獨庸能已乎 景公謂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予管仲狐與榖其縣十七著之于帛申之以策通之諸侯以為其子孫賞邑寡人不足以辱而先君今為夫子賞邑通之子孫晏子辭曰昔聖王論功而賞賢賢者得之不肖者失之御徳脩禮無有荒怠今事君而免于罪者其子孫奚宜與焉若為齊國大夫者必有賞邑則齊君何以共其社稷與諸侯幣帛嬰請辭遂不受
  說苑晏子朝乘敝車駕駑馬景公見之曰嘻夫子之祿寡耶何乘不任之甚也晏子對曰頼君之賜得以夀三族及國交遊皆得生焉臣得暖衣飽食敝車駑馬以奉其身於臣足矣晏子出公使梁丘據遺之輅車乘馬三返不受公不說趣召晏子晏子至公曰夫子不受寡人亦不乘晏子對曰君使臣臨百官之吏節其衣服飲食之飬以先齊國之人然猶恐其侈靡而不顧其行也今輅車乘馬君乘之上臣亦乘之下民之無義侈其衣食而不顧其行者臣無以禁之遂譲不受也 晏子所與同衣食者百人而天下之士至
  晏子景公飲酒田桓子侍望見晏子而復於公曰請浮晏子公曰何故也無宇對曰晏子衣緇布之衣麋鹿之裘棧軫之車而駕駑馬以朝是隠君之賜也公曰諾晏子坐酌者奉觴進之曰君命浮子晏子曰何故也田桓子曰君賜之卿位以尊其身寵之百萬以富其家羣臣之爵莫尊于子祿莫重于子今子衣緇布之衣麋鹿之裘棧軫之車而駕駑馬以朝是則隱君之賜也故浮子晏子避席曰請飲而後辭乎其辭而後飲乎公曰辭然後飲晏子曰君之賜卿位以尊其身嬰非敢為顯受也為行君令也寵之百萬以富其家嬰非敢為富受也為通君賜也臣聞古之賢君有受厚賜而不顧其困族則過之臨事守職不勝其任則過之君之内𨽻臣之父兄若有離散在於野鄙此臣之罪也君之内𨽻臣之所職若有播亡在於四方此臣之罪也兵革之不完戰車之不修此臣之罪也若夫弊車駑馬以朝意者非臣之罪乎且臣以君之賜父之黨無不乘車者母之黨無不足于衣食者妻之黨無凍餒者國之閒士待臣而後舉火者數百家如此者為彰君賜乎為隱君賜乎公曰善為我浮無宇也○敘事有色態
  說苑景公正晝被髪乘六馬御婦人以出正閨刖跪擊其馬而反之曰爾非吾君也公慚而不朝晏子睹裔敖而問曰君何故不朝對曰昔者君正晝被髪乘六馬御婦人出正閨刖跪擊其馬而反之曰爾非吾君也公慚而反不果出是以不朝晏子入見公曰昔者寡人有罪被髪乘六馬以出正閨刖跪擊其馬而反之曰爾非吾君也寡人以天子大夫之賜得率百姓以守宗廟今見戮於刖跪以辱社稷吾猶可以齊於諸侯乎晏子對曰君無惡焉臣聞之下無直辭上無隱君民多諱言君有驕行古者明君在上下有直辭君上好善民無諱言今君有失行而則跪有直辭是君之福也故臣來慶請賞之以明君之好善禮之以明君之受諌公笑曰可乎晏子曰可於是令刖跪倍資無正時朝無事
  晏子翟王子羡臣干景公以重駕公觀之而不說也嬖人嬰子欲觀之公曰及晏子寢病也居囿中臺上以觀之嬰子說之因為之請曰厚禄之公許諾晏子起病而見公公曰翟王子羡之駕寡人甚說之請使之示乎晏子曰駕御之事臣無職焉公曰寡人一樂之是欲禄之以萬鍾其足乎對曰昔衛士東野之駕也公說之嬰子不說公因不說遂不觀今翟王子羡之駕也公不説嬰子說公因説之為請公許之則是婦人為制也且不樂治人而樂治馬不厚禄賢人而厚禄御夫昔者先君桓公之地狹于今脩法治廣政教以霸諸侯今君一諸侯無能親也嵗凶年飢道途死者相望也君不此憂耻而惟圗耳目之樂不脩先君之功烈而惟飾駕御之伎則公不顧民而忘國甚矣且詩曰載驂載駟君子所誡夫駕八固非制也今又重此其為非制也不滋甚乎且君茍美樂之國必衆為之田獵則不便道行致逺則不可然而用馬數倍此非御下之道也淫于耳目不當民務此聖王之所禁也君茍美樂之諸侯必或效我君無厚徳善政以被諸侯而易之以僻此非所以子民彰名致逺親鄰國之道也且賢良廢滅孤寡不振而聽嬖妾以禄御夫以蓄怨與民為讐之道也詩曰哲夫成城哲婦傾城今君不思成城之求而惟傾城之務國之亡日至矣君其圗之公曰善遂不復觀乃罷歸翟王子羡而疏嬖人嬰子
  說苑晏子侍於景公朝寒請進熱食對曰嬰非君之廚飬臣也敢辭公曰請進服裘對曰嬰非田澤之臣也敢辭公曰然夫子於寡人奚為者也對曰社稷之臣也公曰何謂社稷之臣對曰社稷之臣能立社稷辨上下之宜使得其理制百官之序使得其宜作為辭令可分布於四方自是之後君不以禮不見晏子也 晏子飲景公酒令器必新家老曰財不足請歛於民晏子曰止夫樂者上下同之故天子與天下諸侯與境内自大夫以下各與其僚無有獨樂今上樂其樂下傷其費是獨樂者也不可 晏子飲景公酒日暮公呼具火晏子辭曰詩曰側弁之俄言失徳也屢舞傞傞言失容也既醉以酒既飽以徳既醉而出並受其福賔主之禮也醉而不出是謂伐徳賔主之罪也嬰以卜其日未卜其夜公曰善舉酒而祭之再拜而出曰豈過我哉吾託國於晏子也以其家貧善寡人不欲其淫侈也而況與寡人謀國乎
  晏子景公飲酒酣曰今日願與諸大夫為樂飲請無為禮晏子蹵然改容曰君之言過矣羣臣固欲君之無禮也力多足以勝其長勇多足以弑君而禮不使也禽獸矣力為政彊者犯弱故日易主今君去禮則是禽獸也羣臣以力為政彊者犯弱而日易主君將安立矣凡人之所以貴于禽獸者以有禮也故詩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禮不可無也公湎而不聴少閒公出晏子不起公入不起交舉則先飲公怒色變抑手疾視曰嚮者夫子之教寡人無禮之不可也寡人出入不起交舉則先飲禮也晏子避席再拜稽首而請曰嬰敢與君言而忘之乎臣以致無禮之實也君若欲無禮此是已公曰若是孤之罪也夫子就席寡人聞命矣觴三行遂罷酒葢是後也飭法修理以治國政而百姓肅也
  新序齊景公飲酒而樂釋衣冠自鼔缶謂侍者曰仁人亦樂是夫梁丘子曰仁人耳目亦猶人也奚為獨不樂此也公曰速駕迎晏子晏子朝服而至公曰寡人甚樂此樂也願與夫子共之請去禮晏子對曰君之言過矣齊國五尺之童子力盡勝嬰而又勝君所以不敢亂者畏禮也上若無禮無以使其下下若無禮無以事其上夫麋鹿唯無禮故父子同麀人之所以貴於禽獸者以有禮也詩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故禮不可去也公曰寡人無良左右淫湎寡人以至於此請殺之晏子曰左右何罪君若好禮左右有禮者至無禮者去君若惡禮亦將如之公曰善請革衣冠更受命乃廢酒而更尊朝服而坐觴三行晏子趨出說苑齊景公登射晏子脩禮而侍公曰選射之禮寡人厭之矣吾欲得天下勇士與之圗國晏子對曰君子無禮是庶人也庶人無禮是禽獸也夫臣勇多則弑其君子力多則弑其長然而不敢者惟禮之謂也禮者所以御民也轡者所以御馬也無禮而能治國家者嬰未之聞也景公曰善乃飭射更席以為上客終日問禮
  晏子景公飲酒七日七夜不止弦章諌曰君欲飲酒七日七夜章願君廢酒也不然章賜死晏子入見公曰章諫吾曰願君之廢酒也不然章賜死如是而聽之則臣為制也不聽又愛其死晏子曰幸矣章遇君也令章遇桀紂者章死乆矣於是公遂廢酒○談言解紛滑稽之所以雄也 景公飲酒酲三日而後發晏子見曰君病酒乎公曰然晏子曰古之飲酒也足以通氣合好而已矣故男不羣樂以妨事女不羣樂以妨功男女羣樂者周觴五獻過之者誅君身服之故外無怨治内無亂行今一日飲酒而三日寢之國治怨乎外左右亂乎内以刑罰自妨者勸乎為非以賞譽自勸者惰乎為善上離徳行民輕賞罰失所以為國矣願君節之也
  說苑景公飲酒移於晏子家前驅報閭曰君至晏子被𤣥端立於門曰諸侯得㣲有故乎國家得㣲有故乎君何為非時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聲願與夫子樂之晏子對曰夫布薦席陳簠簋者有人臣不敢與焉公曰移於司馬穣苴之家前驅報閭曰君至司馬穣苴介胄操㦸立於門曰諸侯得㣲有兵乎大臣得㣲有叛者乎君何為非時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聲願與夫子樂之對曰夫布薦席陳簠簋者有人臣不敢與焉公曰移於梁丘據之家前驅報閭曰君至梁丘據左操瑟右挈竽行歌而至公曰樂哉今夕吾飲酒也㣲彼二子者何以治吾國㣲此一臣者何以樂吾身賢聖之君皆有益友無偷樂之臣景公弗能及故兩用之僅得不亡○文極有致
  史記司馬穣苴者田完之苖裔也齊景公時晉伐阿甄而燕侵河上齊師敗績景公患之晏嬰乃薦田穣苴曰穣苴雖田氏庶孽然其人文能附衆武能威敵願君試之景公召穣苴與語兵事大說之以為將軍將兵扞燕晋之師穣苴曰臣素卑賤君擢之閭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㣲權輕願得君之寵臣國之所尊以監軍乃可於是景公許之使莊賈往穣苴既辭與莊賈約曰旦日日中㑹於軍門穣苴先馳至軍立表下漏待賈賈素驕貴以為將已之軍而已為監不甚急親戚左右送之留飲日中而賈不至穣苴則仆表決漏入行軍勒兵申眀約束約束既定夕時莊賈乃至穣苴曰何後期為賈謝曰不佞大夫親戚送之故留穣苴曰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事約束則忘其親援枹鼔之急則忘其身今敵國深侵邦内騷動士卒𭧂露於境君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懸於君何謂相送乎召軍政問曰軍法期而後至者云何對曰當斬莊賈懼使人馳報景公請救既往未及反於是遂斬莊賈以狥三軍三軍之士皆振慄乆之景公遣使者持節赦賈馳入軍中穣苴曰將在軍君令有所不受問軍正曰軍中不馳今使者馳云何正曰當斬使者大懼穣苴曰君之使不可殺之乃斬其僕車之左駙馬之左驂以狥三軍遣使者還報然後行士卒次舎井竈飲食問疾醫藥身自拊循之悉取將軍之資糧享士卒身與士卒平分糧食最比其羸弱者三日而後勒兵病者皆求行争奮出為之赴戰晉師聞之為罷去燕師聞之度水而解於是追撃之遂取所亡封内故境而引兵歸未至國釋兵旅解約束誓盟而後入邑景公與諸大夫郊迎勞師成禮然後反歸寢既見穣苴尊為大司馬田氏日以益尊於齊已而大夫鮑氏髙國之屬害之譖於景公景公退穣苴苴發疾而死○穰苴齊閔王時人劉向記於景公時太史為之立傳皆承襲之訛晏子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事景公以勇力摶虎聞晏子過而趨三子者不起晏子入見公曰臣聞眀君之蓄勇力之士也上有君臣之義下有長率之倫内可以禁暴外可以威敵上利其功下服其勇故尊其位重其禄今君之蓄勇力之士也上無君臣之義下無長率之倫内不以禁暴外不以威敵此危國之器也不若去之公曰三子者摶之恐不得刺之恐不中也晏子曰此皆力攻勍敵之人也無長幼之禮因請公使人少餽之二桃曰三子何不計功而食桃公孫接仰天而歎曰晏子智人也夫使公之計吾功者不受桃是無勇也士衆而桃寡何不計功而食桃矣接一摶𧱚而再摶乳虎若接之功可以食桃而無與人同矣援桃而起田開疆曰吾伏兵而郤三軍者再若開疆之功亦可以食桃而無與人同矣援桃而起古冶子曰吾嘗從君濟於河黿御左驂以入砥柱之流當是時也冶少不能㳺潛行逆流百歩順流九里得黿而殺之左操驂尾右挈黿頭鶴躍而出津人皆曰河伯也若冶視之則大黿之首若冶之功亦可以食桃而無與人同矣二子何不反桃抽劒而起公孫接田開疆曰吾勇不子若功不子逮取桃不譲是貪也然而不死無勇也皆反其桃挈領而死古冶子曰二子死之冶獨生之不仁耻人以言而夸其聲不義恨乎所行不死無勇雖然二子同桃而節冶専其桃而宜亦反其桃挈領而死使者復曰已死矣公殮之以服𦵏之以士禮焉說苑林既衣韋衣而朝齊景公齊景公曰此君子之服也小人之服也林既逡廵而作色曰夫服事何足以端士行乎昔者荆為長劍危冠令尹子西出焉齊短衣而遂偞之冠管仲隰朋出焉越文身鬋髮范蠡大夫種出焉西戎左袵而椎結由余亦出焉即如君言衣狗裘者當犬吠衣羊裘者當羊鳴且君衣狐裘而朝意者得無為變乎景公曰子眞為勇悍矣今未嘗見子之竒辯也一隣之鬪也千乘之勝也林既曰不知君之所謂者何也夫登髙臨危而目不眴而足不陵者此工匠之勇悍也入深淵刺蛟龍抱黿鼉而出者此漁夫之勇悍也入深山刺虎豹抱熊羆而出者此獵夫之勇悍也不難㫁頭裂腹𭧂骨流血中野者此武夫之勇悍也今臣居廣廷作色端辯以犯主君之怒前雖有乘軒之賞未為之動也後雖有斧質之威未為之恐也此既之所以為勇悍也○五勇之語畧同胡非子景公與晏子立於曲潢之上晏子稱曰衣莫若新人莫若故公曰衣之新也信善矣人之故相知情晏子歸負載使人辭於公曰嬰故老耄無能也請毋服壯者之事公自治國身弱於髙國百姓大亂公恐復召晏子諸侯忌其威而髙國服其政田疇墾辟蠶桑豢牧之處不足絲蠶於燕牧馬於魯共貢入朝墨子聞之曰晏子知道景公知窮矣 晏子相景公其為人也見賢而進之不同君所欲見不善則廢之不辟君所愛行已而無私直言而無諱有納書者曰廢置不周於君前謂之専出言不諱於君前謂之易専易之行存則君臣之道廢矣吾不知晏子之為忠臣也公以為然晏子入朝公色不說故晏子歸備載使人辭曰嬰故老悖無能毋敢服壯者事辭而不為臣退而窮處東耕海濵堂下生藜藿門外生荆棘七年燕魯分争百姓惛亂而家無積公自治國權輕諸侯身弱髙國公恐復召晏子晏子至公一歸七年之禄而家無蔵晏子立諸侯忌其威髙國服其政燕魯貢職小國時朝晏子沒而後衰 景公外傲諸侯内輕百姓好勇力崇樂以從嗜欲諸侯不說百姓不親公患之問於晏子曰古之聖王其行若何晏子對曰其行公正而無邪故䜛人不得入不阿黨不私色故羣徒之卒不得容薄身厚民故聚歛之人不得行不侵大國之地不耗小國之民故諸侯皆欲其尊不刼人以甲兵不威人以衆彊故天下皆欲其彊徳行教訓加於諸侯慈愛利澤加於百姓故海内歸之若流水今衰世君人者辟邪阿黨故䜛諂羣徒之卒繁厚身飬薄視民故聚歛之人行侵大國之地耗小國之民故諸侯不欲其尊刼人以兵甲威人以衆彊故天下不欲其彊災害加於諸侯勞苦施於百姓故讐敵進伐天下不救貴戚離散百姓不興公曰然則何若對曰請卑辭重幣以說於諸侯輕罪省功以謝於百姓其可乎公曰諾于是卑辭重幣而諸侯附輕罪省功而百姓親故小國入朝燕魯共貢墨子聞之曰晏子知道道在為人而失為己為人者重自為者輕景公自為而小國不為與在為人而諸侯為役則道在為人而行在反已矣故晏子知道矣
  左傳㐮公三十一年莒犂比公生去疾及展輿既立展輿又廢之犂比公虐國人患之十一月展輿因國人以攻莒子弑之乃立去疾奔齊齊出也展輿吳出也書曰莒人弑其君買朱鉏言罪之在也 昭公元年莒展輿立而奪羣公子秩公子召去疾於齊秋齊公子鉏納去疾展輿奔吴叔弓帥師疆鄆田因莒亂也於是莒務婁瞀胡及公子滅眀以大厖與常儀靡奔齊君子曰莒展之不立棄人也夫人可棄乎詩曰無競惟人善矣公羊傳疆鄆田者何與莒為竟也與莒為竟則曷為帥師而往畏莒 三也 榖梁傳疆之為言猶竟也 年燕簡公多嬖寵欲去諸大夫而立其寵人冬燕大夫比以殺公之外嬖公懼奔齊書曰北燕伯款出奔齊罪之也榖梁傳其曰北燕從史文也六年十一月齊侯如晉請伐北燕也士匄相士鞅逆諸河禮也晋侯許之十二月齊侯遂伐北燕將納簡公晏子曰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貳吾君賄左右諂諛作大事不以信未嘗可也 七年春王正月暨齊平齊求之也癸巳齊侯次于虢燕人行成曰敝邑知罪敢不聽命先君之敝器請以謝罪公孫晳曰受服而退俟釁而動可也二月戊午盟于濡上燕人歸燕姬賂以瑶罋玉櫝斝耳不克而還榖梁傳平者成也暨猶暨暨也暨者不得已也以外及内曰暨 十二年春齊髙偃納北燕伯款于唐因其衆也公羊傳伯于陽者何公子陽生也子曰我乃知之矣在側者曰子茍知之何以不革曰如爾所不知何春秋之信史也其序則齊桓晋文其㑹則主㑹者為之也其詞則丘有罪焉○所聞異矣未識何據榖梁傳納者内不受也燕伯之不名何也不以髙偃挈燕伯也
  史記燕恵公多寵姬公欲去諸大夫而立寵姬宋大夫共誅姬宋𠅤公懼奔齊四年齊髙偃如晋請共伐燕入其君晋平公許與齊伐燕入𠅤公𠅤公至燕而死燕立悼公○史以此為𠅤公而簡公後𠅤公四代事又不相協
  左傳十四年秋八月莒著丘公卒郊公不慼國人弗順欲立著丘公之弟庚輿蒲餘侯惡公子意恢而善於庚輿郊公惡公子鐸而善於意恢公子鐸因蒲餘侯而與之謀曰爾殺意恢我出君而納庚輿許之冬十二月蒲餘侯兹夫殺莒公子意恢郊公奔齊公子鐸逆庚輿於齊齊隰黨公子鉏送之有賂田榖梁傳言公子而不言大夫莒無大夫也莒無大夫而曰公子意恢意恢賢也曹莒皆無 十九大夫其所以無大夫者其義異也  年秋齊髙發帥師伐莒莒子奔紀鄣使孫書伐之初莒有婦人莒子殺其夫已為嫠婦及老託於紀鄣紡焉以度而去之及師至則投諸外或獻諸子占子占使師夜縋而登登者六十人縋絶師鼔譟城上之人亦譟莒共公懼啓西門而出七月丙子齊師入紀 二十二年春王二月甲子齊北郭啓帥師伐莒莒子將戰苑羊牧之諫曰齊帥賤其求不多不如下之大國不可怒也弗聽敗齊師於夀餘齊侯伐莒莒子行成司馬竈如莒涖盟莒子如齊涖盟盟于稷門之外莒於是乎大惡其君 二十三年莒子庚輿虐而好劒茍鑄劒必試諸人國人患之又將叛齊烏存帥國人以逐之庚輿將出聞烏存執殳而立於道左懼將止死苑羊牧之曰君過之烏存以力聞可矣何必以弑君成名遂來奔齊人納郊公
  說苑齊侯問於晏子曰當今之時諸侯孰危對曰莒其亡乎公曰奚故對曰地侵於齊貨竭於晋是以亡也晏子景公問晏子莒與魯孰先亡對曰以臣觀之也莒之細人變而不化貪而好假髙勇而賤仁士武以疾忿急以速竭是以上不能飬其下下不能事其上上下不能相収則政之大體失矣故以臣之觀也莒其先亡公曰魯何如對曰魯之君臣猶好為義下之妥妥也奄然寡聞是以上能飬其下下能事其上上下相収政之大體存矣故魯猶可長守然其亦有一焉彼鄒滕雉犇而出其地猶稱公侯大之事小弱之事彊久矣彼周者殷之樹國也魯近齊而親殷以變小國而不服於隣以逺望魯滅國之道也齊其有魯與莒乎公曰魯與莒之事寡人既得聞之矣寡人之徳亦薄然後世孰踐有齊國者對曰田無宇之後為㡬公曰何故也對曰公量小私量大以施於民其與士交也用財無筐篋之蔵國人負擕其子而歸之若水之流下也夫先與人利而後辭其難不亦寡乎若茍勿辭也從而撫之不亦㡬乎詩說甫田齊景公急於圗霸大夫諷之
  韓詩外傳晏子聘魯上堂則趨授玉則跪子貢怪之問孔子曰晏子知禮乎今者晏子來聘魯上堂則趨授玉則跪何也孔子曰其有方矣待其見我我將問焉俄而晏子至孔子問之晏子對曰夫上堂之禮君行一臣行二今君行疾臣敢不趨乎今君之授幣也卑臣敢不跪乎孔子曰善禮中又有禮賜寡使也何足以識禮也詩曰禮儀卒度笑語卒獲晏子之謂也
  晏子晏子使魯見昭公昭公說曰天下以子大夫語寡人者衆矣今得見而羡乎所聞請私而無為罪寡人聞大國之君葢回曲之君也曷以以子大夫之行事回曲之君乎晏子逡廵對曰嬰不肖嬰之族又不若嬰待嬰而祀先者五百家故嬰不敢擇君晏子出昭公語人曰晏子仁人也反亡君安危國而不私利焉僇崔杼之尸滅賊亂之徒不獲名焉使齊外無諸侯之憂内無國家之患不伐功焉鍖然不滿退託於族晏子可謂仁人矣晏子聘於魯魯昭公問焉吾聞之莫三人而迷今吾
  以魯一國迷慮之不免於亂何也晏子對曰君之所尊舉而富貴入所以與圗身出所以與圗國及左右逼邇皆同于君之心者也犒魯國化而為一心魯無與二其何暇有三夫偪邇于君之側者距本朝之勢國之所以治也左右䜛諛相與塞善行之所以衰也士者持禄㳺者飬交身之所以危也詩曰芃芃棫樸薪之槱之濟濟辟王左右趨之此言古者聖王眀君之使以善也故外知事之情而内得心之誠是以迷也韓非子晏子聘魯哀公問曰語曰莫三人而迷今寡人與一國慮之魯不免於亂何也晏子曰古之所謂莫三人而迷者一人失之二人得之三人足以為衆矣故曰莫三人而迷今魯國之羣臣以千百數一言於季氏之私人數非不衆所言者一人也安得三哉○此前事之訛 景公舉兵欲伐魯問於晏子晏子對曰不可魯公好義而民戴之好義者安見戴者和伯禽之治存焉故不可攻攻義者不祥危安者必困且嬰聞之伐人者徳足以安其國政足以和其民國安民和然後可以舉兵而征暴今君好酒而辟徳無以安國厚藉歛急使令無以和民徳無以安之則危政無以和之則亂未免乎危亂之理而欲伐安和之國不可不若脩政而待其君之亂也其君離上怨其下然後伐之則義厚而利多義厚則敵寡利多則民歡公曰善遂不果伐魯 景公伐魯傅許得東門無澤公問焉魯之年榖何如對隂水厥陽冰厚五寸不知以告晏子晏子對曰君子也問年榖而對以冰禮也隂水厥陽冰厚五寸者寒温節節則刑政平平則上下和和則年糓熟年充衆和而伐之臣恐罷民𡚁兵不成君之意請禮魯以息吾怨遣其執以眀吾徳公曰善廼不伐魯 景公予魯君地山隂數百社使晏子致之魯使子叔昭伯受地不盡受也晏子曰寡君獻地忠㢘也曷為不盡受子叔昭伯曰臣受命於君曰諸侯相見交譲争處其卑禮之文也交委多争受少行之實也禮成文于前行成章于後交之所以長乆也且吾聞君子不盡人之歡不竭人之忠吾是以不盡受也晏子歸報公公喜笑曰魯君猶若是乎晏子曰臣聞大國貪於名小國貪於實此諸侯之通患也今魯處卑而不貪乎尊辭實而不貪乎多行㢘不為茍得道義不為茍合不盡人之歡不竭人之忠以全其交君之道義殊于世俗國免於公患公曰寡人説魯君故予之地今行果若此吾將使人賀之晏子曰不若以驩予之地而賀其辭則交不親而地不為徳矣公曰善於是重魯之幣毋比諸侯厚其禮毋比賔客君子於魯而後眀行亷辭地之可為重名也 晏子使晉晉平公饗之文室既静矣晏以平公問焉曰昔吾先君得衆若何晏子對曰君饗寡君施及使臣御在君側恐懼不知所以對平公曰聞子大夫數矣今廼得見願終聞之晏子對曰臣聞君子如美淵澤容之衆人歸之如魚有依極其㳺泳之樂若淵澤決竭其魚動流夫往者維雨乎不可復已公又問曰請問莊公與今孰賢晏子曰兩君之行不同臣不敢不知也公曰王室之正也諸侯之専制也是以欲聞子大夫之言也對曰先君莊公不安静處樂節飲食不好鐘鼔好兵作武士與同饑渴寒暑君之强過人之量有一過不能已焉是以不免於難今君大宫室美臺榭以辟饑渴寒暑畏禍敬鬼神君之善足以沒身不足以及子孫矣 叔向問晏子曰事君之倫徒處之義奚如晏子對曰事君之倫知慮足以安國譽厚足以導民和柔足以懐衆不亷上以為名不倍民以為行上也潔於治已不飾過以求先不䜛諛以求進不阿乆私不誣所能次也盡力守職不怠奉官從上不敢隋畏上故不苟忌罪故不辟下也三者事君之倫也及夫大賢則徒處與有事無擇也隨時宜者也有所謂君子者能不足以補上退處不順上治唐園考菲履共恤上令弟長鄉里不夸言不愧行君子也不以上為本不以民為憂内不恤其家外不顧其身㳺夸言愧行自勤于饑寒不及醜儕命之曰狂僻之民眀上之所禁也進也不能及上退也不能徒處作窮於富利之門畢志於畎畆之業窮通行無常處之慮佚於心利通不能窮業不成命之曰處封之民眀上之所誅也有智不足補君有能不足以勞民俞身徒處謂之傲上苟進不擇所道苟得不知所惡謂之亂賊身無以與君能無以勞民飾徒處之義揚輕上之名謂之亂國眀君在上三者不免罪叔向曰賢不肖性夫吾每有問而未嘗自得也 晏子使於晉晉平公問曰吾子之君徳行髙下如何晏子對以小善公曰否吾非問小善問子之君徳行髙下也晏子蹵然曰諸侯之交紹而相見辭之有所隱也君之命質臣無所隱嬰之君無稱焉平公蹵然而辭送再拜而反曰殆哉吾過誰曰齊君不肖直稱之士正在本朝也新序晋平公欲伐齊使范昭往觀焉景公賜之酒酣范昭曰願請君之樽酌公曰酌寡人之樽進之於客范昭已飲晏子曰徹樽更之樽觶具矣范昭佯醉不說而起舞謂太師曰能為我調成周之樂乎吾為子舞之太師曰冥臣不習范昭趨而出景公謂晏子曰晋大國也使人来將觀吾政也今子怒大國之使者將奈何晏子曰夫范昭之為人非陋而不識禮也且欲試吾君臣故絶之也景公謂太師曰子何以不為客調成周之樂乎太師對曰夫成周之樂天子之樂也若調之必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也而欲舞天子之樂臣故不為也范昭歸以告平公曰齊未可伐也臣欲試其君而晏子識之臣欲犯其禮而太師知之仲尼聞之曰夫不出於樽俎之閒而知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謂也可謂折衝矣而太師其與焉
  說苑齊景公伐宋至于岐隄之上登髙以望太息而歎曰昔我先君桓公長轂八百乘以霸諸侯今我長轂三千乘而不敢乆處於此者豈其無管仲歟弦章對曰臣聞之水廣則魚大君眀則臣忠昔有桓公故有管仲今桓公在此則車下之臣盡管仲也
  晏子景公舉兵將伐宋師過泰山公瞢見二丈夫立而怒其怒甚盛公恐覺辟門召占瞢者至公曰今夕吾夢二丈夫立而怒不知其所言其怒甚盛吾猶識其狀識其聲占夢者曰師過泰山而不用事故泰山之神怒也請趣召祝史祠乎泰山則可公曰諾眀日晏子朝見公告之如占夢之言也公曰占夢者之言曰師過泰山而不用事故泰山之神怒也今使人召祝史祠之晏子俯有閒對曰占夢者不識也此非泰山之神是宋之先湯與伊尹也公疑以為泰山神晏子曰公疑之則嬰請言湯伊尹之狀也湯質晳而長顏以髯兌上豐下倨身而揚聲公曰然是已伊尹黑而短蓬而髯豐上兌下僂身而下聲公曰然是已今若何晏子曰夫湯太甲武丁祖乙天下之盛君也不宜無後今惟宋耳而公伐之故湯伊尹怒請散師以平宋景公不用終伐宋晏子曰伐無罪之國以怒眀神不易行以續蓄進師以近過非嬰所知也師若果進軍必有殃軍進再舍鼔毁將殪公乃辭乎晏子散師不果伐宋 景公伐斄勝之問晏子曰吾欲賞於斄何如對曰臣聞之以謀勝國者益臣之祿以民力勝國者益民之利故上有羡獲下有加利君上享其名臣下利其實故用智者不偷業用力者不傷苦此古之善伐者也公曰善於是破斄之臣東邑之卒皆有加利是上獨擅名利下流也
  說苑晏子使吳吳王曰寡人得寄僻處蠻夷之鄉希見教君子之行請私而毋為罪晏子憱然避位吳王曰吾聞齊君葢賊以慢野以暴吾子容焉何甚也晏子逡廵而對曰臣聞之精事不通麤事不能者必勞大事不得小事不為者必貧大者不能致人小者不能至人之門者必困此臣之所以任也如臣豈能以道食人者哉晏子出王笑曰今日吾譏晏子也猶倮而訾髙橛者晏子晏子使吳吳王謂行人曰吾聞晏嬰葢北方辯於辭習於禮者也命儐者曰客至則稱天子請見眀日晏子有事行人曰天子請見晏子蹙然行人又曰天子請見晏子蹙然又曰天子請見晏子蹙然者三曰臣受命敝邑之君將使於吳王之所以不敏而迷惑入於天子之朝敢問吳王惡乎存然後吳王曰夫差請見見之以諸侯之禮○詼諧妙 晏子聘於吳吳王曰子大夫以君命辱在敝邑之地施貺寡人寡人受貺矣願有私問焉晏子逡廵而對曰嬰北方之賤臣也得奉君命以趨於末朝恐辭令不審譏於下吏懼不知所以對者吳王曰寡人聞夫子乆矣今乃得見願終其問晏子避席對曰敬受命矣吳王曰國如何則可處如何則可去也晏子對曰嬰聞之親疏得處其倫大臣得盡其忠民無怨治國無虐刑則可處矣是以君子懐不逆之君居治國之位親疏不得居其倫大臣不得盡其忠民多怨治國有虐刑則可去矣是以君子不懐暴君之禄不處亂國之位晏子聘於吴吴王問君子之行何如晏子對曰君順懐之政治歸之不懐𭧂君之禄不居亂國之位君子見兆則退不與亂國俱滅不與暴君偕亡
  說苑晏子使楚晏子短楚人為小門於大門之側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至狗國者從狗門入今臣使楚不當從此門儐者更從大門入見楚王王曰齊無人邪晏子對曰齊之臨淄三百閭張袂成帷揮汗成雨比肩繼踵而在何為無人王曰然則何為使子晏子對曰齊命使各有所主其賢者使賢主不肖者使不肖主嬰最不肖故宜使楚耳○以謔對謔妙甚
  韓詩外傳齊景公遣晏子南使楚楚王聞之謂左右曰齊遣晏子使寡人之國㡬至矣左右曰晏子天下之辯士也與之議國家之務則不如也與之論往古之術則不如也王獨可以與晏子坐使有司束人過王王問之使言齊人善盗故束之是宜可以困之王曰善晏子至即與之坐圗國之急務辯當世之得失再舉再窮王黙然無以續語居有閒束徒以過之王曰何為者也有司對曰是齊人善盗束而詣吏王欣然大笑曰齊乃冠帶之國辯士之化固善盗乎晏子曰然固取之王不見夫江南之樹乎名橘樹之江北則化為枳何則地土使然爾夫子處齊之時冠帶而立𫤌有伯夷之亷今居楚而善盗意土地之化使然爾王又何怪乎詩曰無言不讐無徳不報○記叙更饒佳致 晏子晏子將至楚楚聞之謂左右曰晏嬰齊之習辭者也今方來吾欲辱之何以也左右對曰為其來也臣請縳一人過王而行王曰何為者也對曰齊人也王曰何坐曰坐盗晏子至楚王賜晏子酒酒酣吏二縳一人詣王王曰縳者曷為者也對曰齊人也坐盗王視晏子曰齊人固善盗乎晏子避席對曰嬰聞之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今民生長於齊不盗入楚則盗得無楚之水土使民善盗邪王笑曰聖人非所與嬉也寡人反耴病焉齊景公使人於楚楚王與之上九重之臺顧使者曰齊有臺若此乎使者曰吾君有治位之坐土階三等茅茨不翦樸椽不斵者猶以謂為之者勞居之者泰吾君惡有臺若此者於是楚王葢悒如也使者可謂不辱君命其能専對矣說苑景公使晏子使於楚楚王進橘置削晏子不剖而并食之楚王曰橘當去剖晏子對曰臣聞之賜人主前者𤓰桃不削橘柚不剖今萬乘無教臣不敢剖然臣非不知也
  晏子景公之時雨雪三日而不霽公被狐白之裘坐堂側陛晏子入見立有閒公曰怪哉雨雪三日而天不寒晏子對曰天不寒乎公笑晏子曰嬰聞古之賢君飽而知人之饑溫而知人之寒逸而知人之勞今君不知也公曰善寡人聞命矣乃令出裘發粟與饑寒令所睹于塗者無問其鄉所睹于里者無問其家循國計數無言其名士既事者兼月疾者兼嵗孔子聞之曰晏子能眀其所欲景公能行其所善也 景公之時霖雨十有七日公飲酒日夜相繼晏子請發粟于民三請不見許公命伯遽廵國致能歌者晏子聞之不說遂分家粟于氓致任器于陌徒行見公曰十有七日矣懐寳鄉有數十饑氓里有數家百姓老弱凍寒不得短褐饑餓不得糟糠敝撤無走四顧無告而君不恤日夜飲酒令國致樂不已馬食府粟狗饜芻豢三保之妾俱足粱肉狗馬保妾不已厚乎民氓百姓不亦薄乎故里窮而無告無樂有上矣饑餓而無告無樂有君矣嬰奉數之筴以隨百官之吏民饑餓窮約而無告使上淫湎失本而不恤嬰之罪大矣再拜稽首請身而去遂走而出公從之兼于塗而不能逮令趣駕追晏子其家不及粟米盡于氓任器存于陌公驅及之康内公下車從晏子曰寡人有罪夫子倍棄不援寡人不足以有約也夫子不顧社稷百姓乎願夫子之幸存寡人寡人請奉齊國之粟米財貨委之百姓多寡輕重惟夫子之令遂拜于塗晏子乃返命禀廵氓家有布縷之本而絶食者使有終月之委絶本之家使有朞年之食無委積之氓與之薪橑使足以畢霖雨令栢廵氓家室不能禦者予之金廵求氓寡用財乏者死三日而畢後者若不用令之罪公出舎損肉撤酒馬不食府粟狗不食飦肉辟拂嗛齊酒徒減賜三日吏告畢上貧民萬七千家用粟九十七萬鍾薪橑萬三千乘懐寳二千七百家金三千公然後就内退食琴瑟不張鐘鼔不陳晏子請左右與可令歌舞足以㽞思虞者退之辟拂三千謝于下陳人待三士待四出之闗外也
  說苑齊大旱之時景公召羣臣問曰天不雨乆矣民且有饑色吾使人卜之祟在髙山廣水寡人欲少賦歛以祠靈山可乎羣臣莫對晏子進曰不可祠此無益也夫靈山固以石為身以草木為髮天乆不雨髮將焦身將熱彼獨不欲雨乎祠之無益景公曰不然吾欲祠河伯可乎晏子曰不可祠此無益也夫河伯以水為國以魚鼈為民天乆不雨水泉將下百川竭國將亡民將滅矣彼獨不用雨乎祠之何益景公曰今為之奈何晏子曰君誠避宫殿暴露與靈山河伯共憂其幸而雨乎於是景公出野暴露三日天果大雨民盡得種樹景公曰善哉晏子之言可無用乎其惟有徳也 齊景公嘗賞賜及後宫文繡被䑓榭菽粟食鳬雁出而見殣謂晏子曰此何為死晏子對曰此餒而死公曰嘻寡人之無徳也何甚矣晏子對曰君之徳著而彰何為無徳也景公曰何謂也對曰君之徳及後宫與䑓榭君之玩物衣以文繡君之鳬雁食以菽粟君之營内自樂延及後宫之族何為其無徳也顧臣願有請於君由君之意自樂之心推而與百姓同之則何殣之有君不推此而苟營内好私使財貨偏有所聚菽粟幣帛腐於囷府𠅤不遍加于百姓公心不周乎國則桀紂之所以亡也夫士民之所叛由偏之也君如察臣嬰之言推君之盛徳公布之於天下則湯武可為也一殣何足憂哉
  晏子景公信用䜛佞賞無功罰不辜晏子諌曰臣聞眀君望聖人而信其教不聞聽䜛佞以誅賞今與左右相說頌也曰比死者勉為樂乎吾安能為仁而愈黥民耳矣故内寵之妾廹奪于國外寵之臣矯奪于鄙執法之吏並荷百姓民愁苦約病而姦驅尤佚隠情奄惡蔽諂其上故雖有至聖大賢豈能勝若䜛哉是以忠臣之常有災傷也臣聞古者之士可與得之不可與失之可與進之不可與退之臣請逃之矣遂鞭馬而出公使韓子休追之曰孤不仁不能順教以至此極夫子休國焉而往寡人將從而後晏子遂鞭馬而返其僕曰嚮之去何速今之返又何速晏子曰非子之所知也公之言至矣景公藉重而獄多拘者滿圄怨者滿朝晏子諫公不
  聽公謂晏子曰夫獄國之重官也願託之夫子晏子對曰君將使嬰勑其功乎則嬰有壹妄能書足以治之矣君將使嬰勑其意乎夫民無欲殘其家室之生以奉暴上之僻者則君使吏比而焚之而已矣景公不說曰勑其功則使一妄勑其意則比焚如是夫子無所謂能治國乎晏子曰嬰聞與君異今夫胡狢戎狄之蓄狗也多者十有餘寡者五六然不相害傷今束雞豚妄投之其折骨決皮可立得也且夫上正其治下審其論則貴賤不相踰越今君舉千鍾爵禄而妄投之于左右左右争之甚于胡狗而公不知也寸之管無當天下不能足之以粟今齊國丈夫耕女子織夜以接日不足以奉上而君側皆雕文刻鏤之觀此無當之管也而君終不知五尺童子操寸之煙天下不足以薪今君之左右皆操煙之徒而君終不知鐘鼔成肆干戚成舞雖禹不能禁民之觀且夫飾民之欲而嚴其聽禁其心聖人所難也而况奪其財而饑之勞其力而疲之常致其苦而嚴聽其獄痛誅其罪非嬰所知也
  說苑晏子復於景公曰朝居嚴乎公曰朝居嚴則曷害於治國家哉晏子對曰朝居嚴則下無言下無言則上無聞矣下無言則謂之喑上無聞則謂之聾聾喑則非害治國家如何也且合菽粟之㣲以滿倉廪合疏綏之緯以成幃幕太山之髙非一石也累卑然後髙也夫治天下者非用一士之言也固有受而不用惡有距而不入者哉
  晏子景公為西曲潢其深滅軌髙三仞横木龍蛇立木鳥獸公衣黼黻之衣素繡之裳一衣而五綵具焉帯球玉而冠且被髮亂首南靣而立傲然晏子見公曰昔仲父之霸何如晏子抑首而不對公又曰昔管文仲之霸何如晏子對曰臣聞之維翟人與龍蛇比今君横木龍蛇立木鳥獸亦室一就矣何暇在霸哉且公伐宫室之美矜衣服之麗一衣而五綵具焉帯球玉而亂首被髮亦室一容矣萬乘之君而一心于邪君之魂魄亡矣以誰與圗霸哉公下堂就晏子曰梁丘據裔欵以室之成告寡人是以竊襲此服與據為笑又使夫子及寡人請改室易服而敬聴命其可乎晏子曰夫二子營君以邪公安得知道哉且伐木不自其根則孽又生也公何不去二子者毋使耳目淫焉 景公為巨冠長衣以聴朝疾視矜立日晏不罷晏子進曰聖人之服中侻而不駔可以導衆其動作侻順而不逆可以奉生是以下皆法其服而民争學其容今君之服駔華不可以導衆民疾視矜立不可以奉生日晏矣君不若脫服就燕公曰寡人受命退朝遂去衣冠不復服 景公為履黄金之綦飾以銀連以珠良玉之絇其長尺冰月服之以聴朝晏子朝公迎之履重僅能舉足問曰天寒乎晏子曰君奚問天之寒也古聖人製衣服也冬輕而暖夏輕而清今君之履冰月服之是重寒也履重不節是過任也失生之情矣故魯工不知寒温之莭輕重之量以害正生其罪一也作服不常以笑諸侯其罪二也用財無功以怨百姓其罪三也請拘而使吏度之公苦請釋之晏子曰不可嬰聞之苦身為善者其賞厚苦身為非者其罪重公不對晏子出令吏拘魯工令人送之境吏不得入公撤履不復服也 景公問晏子曰吾欲服聖王之服居聖王之室如此則諸侯其至乎晏子對曰法其莭儉則可法其服居其室無益也三王不同服而王非以服致諸侯也誠于愛民果于行善天下懐其徳而歸其義若其衣服莭儉而衆說也夫冠足以修敬不務其飾衣足以掩形禦寒不務其美衣不務于隅肶之削冠無觚羸之理身服不雜綵首服不鏤刻且古者嘗有紩衣攣領而王天下者其義好生而惡殺莭上而羡下天下不朝其服而共歸其義古者嘗有處櫓巢窟穴而不惡予而不耴天下不朝其室而共歸其仁及三代作服為益敬也首服足以修敬而不重也身服足以行潔而不害於動作服之輕重便於身用財之費順于民其不為櫓巢者以避風也其不為穴者以避濕也是故眀堂之制下之潤濕不能及也上之寒暑不能入也土事不文木事不鏤示民之莭也及其衰也衣服之侈過足以敬宫室之美過避潤濕用力甚多用財甚費與民為讎今君欲法聖王之服不法其制法其莭儉也則雖未成治庶其有益也今君窮臺榭之髙極汙池之深而不止務于刻鏤之巧文章之觀而不厭則亦與民而讎矣若臣之慮恐國之危而公不平也公乃願致諸侯不亦難乎公之言過矣

  繹史卷七十七上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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