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佐治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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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佐治藥言
作者:汪輝祖 

摘喚須詳慎[编辑]

省事之說,大屬不易。蓋詞之訐控多人者,必有訟師主持其事。或以泄忿旁牽,或以左擔列證,不墮其術,往往以經承弊脫為詞,百計抵塑,甚且含沙射影,妄指幕友關通,啟官疑竇。故核稿時必須細加衡量。主人庭訊應問及者,方予傳喚,則凡摘釋之人,自有確然可刪之故。遇有朔無難明白批斥,使訟師不敢肆其囂張。庶株蔓之風漸息,而無辜不致受累矣。此重言申明息事寧人之非易也,然亦視其平日何全耳。如果品端學優,內外敬信,自能行其所誌,無慮逞刁啟疑。

批駁勿率易[编辑]

一詞到官,不惟具狀人盛氣望準,凡訟師差房無不樂於有事。一經批駁,群起而謀,抵其隙批語稍未中肯,非增原告之冤即壯被告之膽,圖省事而轉讓事矣。夫人命奸盜及棍徒肆橫,原非常有之事。一切口角爭鬥類皆戶婚細故。兩造非親則故,非族則鄰,情深累世,釁起一時,本無不解之第摘。其詞中要害,酌理準情創切諭道,使弱者意平,強者氣沮,自有親鄰調處。與其息於難理之後,費入差房,何如曉於具狀之初,誼全姻睦。此三條與前之省事,包訟皆反復詳言。核批呈調,其難其慎,可見幕客盡心之要事,莫過於此。其所指難處,正秘訣備傳最須體玩。

核詞須認本意[编辑]

諺雲無謊不成狀。每有控近事而先述舊事,引他事以曲證此事者,其實意有專屬而訟師率以牽摭為技。萬一賓主不分,勢且糾厘無已,又有初詞止控一事,而續呈漸生枝節,或至反賓為主者,不知所以翦裁,則房差從而滋擾。故省事之法,第一在批示明白。

人命宜防牽連[编辑]

前明徐相國階柄政時,作家書示子弟尚誡命案不可牽涉,何況尋常百姓?余鄉居見命案列證,便舉家惶駭,往往見兇犯赤貧,累歸詞證者。故在館閱報詞,非緊要人證,即屬主人當場省釋,不命入城。應取保者訊後立追保狀,然獲聞有官保私押之事。一日不歸,則其家一日不寧。如之何勿念至路弊案件,差保無可生發,每將地主牽入。此則真屬無辜尤其須屬主人禁絕。核稿時更宜字字檢點,以防株累。每有開列非犯非證之人增之詞內者,十九波連,可置勿問。

侵占勿輕查勘[编辑]

豪強侵占,律所不容。若世業相承,重加修整;或本非官產,原聽民便,往往地棍藉端挾持,需索不遂,即飾詞開控。一經準理,必先差查。差查不已,必須勘斷,官或不暇遽及,則棍差朋比費已不貨。此等借名啟訟之人,多非善類,能於呈控時嚴切批斥,使小人畏法,固為上策。否則催主人速勘嚴徵,必有陰受其福者矣。

勘案宜速結[编辑]

事關田房墳墓類,須勘結。官事甚殷,安能日履山澤。且批勘之後,凡遇催詞,無可費心。故批勘最易,不知疆界不清每易讓成他。故如按圖辦址,核計魚鱗弓口券冊,明著者或批斷或訊斷自能折服其心。不得已而批勘,須屬主人為之速結,使造葬無稽亦所全,不少至勘有期,勢必多人守候,尤萬萬不宜臨期更改。

押犯宜勤查[编辑]

案有犯證,尚須覆訊者,勢不能不暫予羈管。繁劇之處,尤所多有。然羈管之弊,甚於監禁。蓋犯歸監禁,尚有管獄官時時稽查,羈管則權歸差役,差不遂欲則系之穢處,餓之終日,恣為陵虐,無所不至。至有釀成人命,賠累本官者,若賊犯久押則縱分肥,為害更大。此等人犯官難畢記,全在幕友立簿,檢察以便,隨時辦結。即官有代任,幕有替人,亦可免賄脫之患。押犯中之最無告者,莫如小竊。多因不值詳辦而縱而害民。且事主不服,事頗難處遂任久羈,往往瘐斃,實非其罪,全在官幕同發慈悲。酌其案之茍可詳辦者,迅速跨結,以脫其命。否則因地制宜,設法全活,功德無量。茹古香尚書(上芬下木)之封翁三橋先生為縣令時,設自新所,專羈鼠竊盜匪捐廉。按名日給口量,一升,鹽菜錢三文。以典史總其事。而先生猶不時自察,十余年如一日也。初甚眾,後多知自悔,乞憐其親鄰,服罪於事主,聯環具保,復為良民者,不可勝計。而所中寥寥矣。先生之善政極多,此其小小一端,附記於此,以備采擇。

勿輕易簽差[编辑]

訟一簽差,兩造不能無費,即彼此相安息銷,亦且不易。余向佐主人為治,惟必訊之案,方簽差傳喚。其余細事多批族親查理,或久而不覆,經承稟請,差催從不允行,亦不轉票。蓋事可寢擱,必其氣已平,因而置之,有益無損。加以差催轉多挑撥矣。且族親縱有袒護,終有敢盡沒其真。役則惟利是視,更不可信也。

宜隨機杜弊[编辑]

地方風氣以官為轉移。地棍揣摩,即視官為迎合。官有善政,未始不資若輩。歷階如官徽賭博則棍首局誘。官治小錢,則棍訐挽和。官清水利,則棍控侵占;官嚴鬥毆,則棍飾偽傷;官禁錮婢,則棍告侵占;官細則棍訟業橫。如此之類,悉數難終。大概有一利必有一弊,甚且利少而弊多。全在幕友因利察弊,力究冤誣,固不可因噎廢食,斷不宜乘風縱火,使棍奸可戢。官法可行,則平民自安無事之福矣。官幕興利除弊,固不易言。而因利察弊,每亦難處。惟就事理事,平明迅速,地方自有起色。

草供求可全信[编辑]

罪從供定,犯供最關緊要。然五聽之法,辭止一端。且錄供之吏,難保一無上下其手之弊。據供定罪,尚恐未真。余在幕中,凡犯應徒罪以上者,主人庭訊時,必幹堂後凝神細聽。供稍勉強,即屬主人覆訊,常戒主人不得性急,用刑往往有訊至四五次及七八次者。疑必屬訊,不顧主人畏難,每訊必聽。余亦不敢憚煩也。往歲王午八月,館平湖令劉君冰齊署。會孝豐事主,行舟被劫,通詳緝捕,封篆後余還裏度歲,而邑有回籍逃軍曰盛大者,以糾匪搶奪被獲。訊為劫案正盜。冰齊邁余至館,檢閱草供。凡起意糾夥上盜,傷主劫臟,表分各條,無不畢具,居然盜也。且已起有藍布棉被經事主認確矣。當晚屬冰齊覆勘,余從堂後聽之,一一輸供,無懼色。顧供出犯口,熟滑如背書。然且首夥八人,無一語參差者,心竊疑之。次晚復屬冰齊故為增減案情,隔別再訊,則或認,或不認,八人者各各歧異。至有號呼訴枉者。遂止不訊而令庫書典稅書依事主所認布被顏色新舊借購二十余條。余私為記別,親以事主原認之被屬齊冰齊當堂給認,竟懵無辨識。於是提犯研鞫,僉不承認。細請其故,蓋盛大到官之初,自意逃軍犯搶,更無生理,故訊及劫案,信口妄承。而其徒皆附和之。實則被為己物,裁制有人即其本罪亦不至於死也,遂脫之。越二年,冰齊保舉知府引見,而此案正盜由元和發覺,起臟生認。冰齊回任,赴蘇會審定案。初,余欲脫盛大時,闔署曄然,謂余枉法曲縱,不顧主人考成。余聞之,辭冰齊,冰齊勿聽。余曰:『必欲余留止者,非脫盛大不可。且失臟甚多,而以一疑似之被駢戮數人,非惟吾不忍以子孫易一館,為君計,亦恐有他日累也』。然短余者猶竊竊然私議不止,幸冰齊不為動,至是冰齊語余曰:『橐力脫盛大,君何神耶?』余曰:『君不當抵罪,吾不當絕嗣耳。』蓋余自此,益不敢以草供為據矣。(幕客能學先生之用心如此。此,則主人自然敬勉不敢畏難。或疑此書專言幕道,與官無涉,不知。官幕上。同船合命,幕能省事求生,官自同受其福。觀此二語,可悟為官者弗以幕之詳慎為自私也。)

上臺駁批宜細繹[编辑]

初報宜慎,前已言之。或奉上臺駁詰,尤須詳繹。蓋駁詰不一,有意在輕宥,而駁故從重者;有意在正犯,而駁及余證者。非虛心體會,易致讀誤。至案可完結,而碎瑣推敲,萬勿稍生煩厭,付以輕心。若主人所持甚正,與上臺意見參差,必當委曲措詞,以伸主人之意,斷不可遊移遷就。使情罪不符,亦慎毋使氣矜才,致上下觸忤。

不受關防先宜謹敕[编辑]

關防之名必不可受。而可以不受關防之故,全在謹敕朋友為五倫之一,主集特朋友之一。重一主人而盡疏朋友,固非端人之所以自處。然因主人不我關防而律己不嚴,將聲名有法為主人輕簿,終有不得不受關防之勢。故親友往來,必須令主人知名,有事出宅門,亦須令主人確知。所往事事磊落光明,主人察其可信,自不敢露關防之跡。否則主人舉身家以聽,安能禁其不加體訪也。

須成主人之美[编辑]

吾言不合則去,非悻悻也。人之才質各有所偏,賓之於主,貴相其偏,而補之於審韋弦水火之用始盡。佐治之任不合雲者,必公事實有不便,不可全以意氣矜張。主人事有末善,分當範之於善。不能就範,則引身而退,是謂不合則去。若吾說雖正,而主人別有善念,此則必須輾轉籌畫,以成其美,方於百姓有益,斷不宜堅持不合之義,忽然舍去。即諺所雲公門中好修行矣。

處久交更難[编辑]

人知賓主初交不易,而不知交久更難。蓋到館之始,主人情誼未甚融洽,盡我本分,可告無愧。若相處多年,其為契合可知交,既投契識論必有裨益,官聲所系,須事事為之謀出萬全。任勞分謗,俱義所應得;引嫌避怨,便失朋友之道。特不可恃主人倚重,挾勢以濟其私耳。

賓主不可忘形[编辑]

交至忘形,方為密契。獨吾輩之於主人,賓主形跡斷不可略。蓋幕客之得,盡其言以行其誌,全在主人。敬以致信,一言一動須主人有不敢簡慢之意。忘形則易狎,狎則玩心生,而言有不聽者矣。余與光山劉君仙圃甚洽。仙圃令平湖時,欲聯齒敘之歡。余曰:『俟去館日如何命。』同事者多笑之。先生不余近也。故仙圃升任,余贈別詩有『形跡略存賓主分,情懷雅逼弟兄真』之句。蓋紀實雲。

不宜經手銀錢[编辑]

署中銀錢出入,其任甚重,其事甚瑣,不推刑名幕友不可越俎,即錢穀職司會計亦止主簿籍之成完贏細之數而已。出入經手非其分也。蓋既經手銀錢,勢不能不計較節嗇,其後必為怨府,況權之所歸,將有伺顏色,逢意旨者,而公事多礙,人品因之易壞。且出入簿記,一時難以交卸。雖有不合亦不能去,如之何其自立耶?

勿求全小節[编辑]

入幕以賓為名,主人禮貌盛衷,即敬肆所別。大段儀文何可不講。若誠意無渝,則小節亦須從略。飲撰之類當視主人之自奉何如。故其自奉素豐而儉以待我,是謂不誠。若待我雖儉而已豐於彼之自奉,即為加禮,更不宜瑣瑣求全。向客胡觀察文伯處,因言肉敗,責逐庖丁,常以為悔。故後來歷幕,從不以口腹責人。至主人所用仆從,大率不知大體,萬不可稍假詞色,或後於求之漸。若些小過失,量為包容,遠怨之一端也。

勿忘本計[编辑]

鬻文為活,非快意事,固不可有寒乞相,使主人菲簿。而本來面目欲須時時自念,食饒梁肉,念家有應贍之妻孥,自不忍從梁肉外更計肥甘。賣及優伶,念家有待濟之戚,自不暇向優伶中妄博歡笑。且客中節一錢之費,則家中贏一錢之資。家食無虧,行裝可卸,又何必以衰年心力長為他人肩憂患哉。幕之為道,縱無有心之過,豈克無心之失。是既為人肩憂患,而尤為己肩憂患。茍可卸肩,亦何必於火坑中求生活耶?

囚關絕祀者尤宜詳審[编辑]

外舅王坦人先生諱宗閱令金山時,余初入幕平湖。楊君硯耕為外舅故交,時從山西來,言雍正年間嘗館虞鄉主人,兼署臨晉縣。有疑獄久未決,主人素負能名,不數日,鞫實,乃弟殺胞兄至死遂。秉燭擬罪屬稿,畢夜已過半,未及滅燭而寢,忽聞床上鉤嗚,帳微啟,以為風也。復寐少頃,鉤復嗚,驚席,則帳是鉤上,有白髮老人跪床前叩頭,叱之不見。幾上紙翻動有聲,急起視,即擬讞稿也。反覆細審,罪實無枉,惟兇手四世單傳,其父始生二子,一死非命,一又仗辜,則五世之祀絕矣。獄無可疑而以疑久宕,殆老人長為乞傳耳。因毀稿存疑如故。後聞今皇帝禦極大赦,是案竟以疑宥,余聞而謹識之。故凡遇父子兄弟共犯者,尤加意審慎焉。

定罪時有鬼物憑依[编辑]

乾隆二十年間,浙江司臬同公當為人言辦秋審時,夜將半,令小僮提燈,親至各房科察看,皆滅燭酣睡。一室燈燭明,穴窗紙視之,一老吏方手治文書,幾案前一白髮翁,一年二十許婦人,左右侍,心甚駭異。俄見吏毀稿復書訖,婦人斂襖退。吏別檢一卷,坐良久,書簽。白髮翁亦長揖不見。遂入署傳詰此吏。先書有為臺州因奸致死之案,本犯為縣學生。初愈憐才,欲請緩決,後以敗檢釀命,改擬情實。後書者,為寧波索欠連殺致死之案。初意欲清情實,後念釁由理直,情急還毆,與逞兇不同。故擬緩決。然則年二十許者,為捐軀之婦。白髮翁乃兇手之先人矣。吏之擬稿,不過請示,鬼猶瞳之,況秉筆定罪者,可勿慎歟。

刪改自首之報[编辑]

余館秀水時,幕寮在三堂東。又東為內宅門,門外東南為庖廚室故為樓,甚宏敞,板梯久毀,西向尚懸愛日樓匾額。天陰雨輒聞鬼泣聲。令君孫景溪先生,偏詢署中人,無知其故者、一老吏年八十余,言:康熙時令,有母,喜誦佛號,始創此樓奉佛。雍正初年,刑名幕友胡姓歙人盛夏不欲人見,因獨處樓中。凡案牘飲撰縋而上下。一日薄暮,聞樓頭慘叫聲,從者急梯而上,則胡赤身仰臥,自白刃於腹肌膚如刻畫,血被體。問之,曰:向客湖南某縣,有婦與人私。夫為私者所殺,婦首於官。吾恐主人罹失察處分,作訪季詳報,疑婦淩遲。頃見金甲神率婦上樓,對吾腹,他不知也。叫呼越夕而死。嗣常見形。樓頭板梯所由撤也。先生為文仟之,後稍戢。今不知扈廚有更易否。夫律例一書於明刑之中,矜恤曲至犯罪自首一條,網開一面,乃求生之路。刪改而致之重辟,是死於我,非死於法也。鬼之為厲宜矣。

事關人罪者口宜謹[编辑]

諺雲『好動扶人手,莫開殺人口。』居幕席者,更當三復此言。昔吳興某以善治錢穀有聲當事某公所慢。曾故人子官浙中大僚,某汗其侵盜明事,竟成大獄。獄甫定,某忽自嚙其舌,至本潰以死。頃讀無錫諸類谷先生洛近稿載其邑人張希仲事,尤可鑒也。希仲館歸安令裘魯青署。歸安有民婦與人私而所私殺其夫者,獄具,裘以非同謀,欲出之。時希仲在座大言曰:趙盾不討賊為殺君,許世子不嘗藥為殺父。春秋有誅意之法,是不可縱也。婦竟論死。後希仲夢一女子拔發持劍,捕膺而至,曰:我無死法,爾何助之急也,以刀刺之。旦日其利處痛甚。自是夜必來,遂歸。歸數日,鬼復至,愈傷使巫視之。如夢,竟死。夫某公侵盜有據,於法得死,直為大僚所治,某言非虛妄。特意出於私,尚罹險過,況傳聞有未實者乎?若希仲誅意之說,非法家所忍言,直為鬼難矣。事輩讀律佐治,身當其任,自不得曲法姑寬。如不在其位,又何忍下石耶?

仁恕獲福[编辑]

外舅之母舅韓其相先生名大鏞榜姓何居蕭山之迎龍閘,為諸生時,工刀筆,久困場屋,且無子。館公安懸幕,治刑名,絕意進取。雍正癸卯,夢人召而語之曰:『汝因筆孽多,盡削祿嗣。今治獄仁恕,償汝科及子,其速歸。』時已七月初旬,韓不之信也。越適夕復夢如故,答以試期不及。神曰:『吾當送汝。』寤而急理歸裝,江行風利。八月初二日抵抗。適中丞大收遺才,補送入,果中式。次年舉一子。

乾隆十三年外舅尉山阻濟源大司空衛公哲治方守淮安,詢知舊客山陰姚升階先生為外舅姻連,因言:先生在幕十余年,無刻不以息事為念。偶罪一人,則旁皇周室行,食飲不怡,真仁人也。其子由乾隆壬申舉人官肅州同告養歸侍先生躬膺,效封與德配,白首相莊,安養二十余年,見家孫斌遊癢,年八十余,無疾而終。公之言驗矣。又會稽唐我佩先生久幕江蘇,治獄慈慎,有唐老佛之稱。子廷槐,乾隆辛末進土令江西。時先生親享祿養也。

忌辣手[编辑]

同裏丁君某遊幕河南,為制府田公賞識。羔幣充庭者十余年。余年十歲時,君歸裏。過先大父,先大父問其何以得致盛名。君累舉數事,余童呆不能解。記先大父曰:『得毋太辣手乎?』君曰:『不如此則事不易了。』君既去,先生姚奉茗以進。先大父曰:『頃丁某言,汝聞否?雖多財,不足羨也。辣則忍,忍則刻,恐造孽不少,其能久乎?』復摩余項曰:『省否?』封曰:『省。』先大父曰:『省便好。』未幾,丁君旅沒,厥永年十五六,酷嗜飲博,不六七年,資產罄盡,婦亦死。遂流蕩不知所終。余舊撰館聯所雲『辣手須防人不堪者』,誌先大父訓也。

擇主人獲益[编辑]

前言就館宜慎,猶為處館言之。實則人品成敗,所關尤知。蓋尋常友朋,鮮能經年聚處,惟幕友之與主人,朝夕相習,性情氣質最易染移。所主非人,往往遠離其本。吳余初入幕時,借無知識,在外勇署二年,本甚預官事也。運至常州主海陽胡公,舉目生疏,始凜凜自勵。公官太守而自奉儉約,過於寒士。無聲色嗜好,無遊淡狂語。日未出,先仆從起坐書室,治官文書,夜必二更余方入內室。風雨寒暑無間。每辦一事,必撤始終反覆辯難,以求其是。嘗言心之職思,愈用愈出。思字之義,以心為田。田中橫豎二畫,四面俱到,缺一面,便不成字。僚屬號公三世佛,調過去現在未來無不周計也。余司書記,而公善余持論,遇刑名錢穀大事,必把其議頗多□蕘之彩。余是以樂為知己用。既敬公正直廉勤,又以公之生年月同先君子。僅後先君子一日,益嚴事之。公亦雅器重金,有國士之目,禮貌視他友加等。故他友皆苦公瑣細,不樂久居。余獨相依六載。覺上身制事之道,師資不少,其後擇主與公異輒不就。孔子曰:『居是邦也。』其大夫之賢者。豈可茍焉已哉。幕客亦宜早眠早起,常使精神有余,則慮事精詳,下手周到。且主人就問無阻,日親日信,可以隨機盡言,每有賓主心跡闊略者未始不由於自疏也。

玉成有自[编辑]

余安貧自守,固稟二母訓,不敢隕越。然玉我於成,臨桂中堂陳公實有力焉,而人未之知也。往歲庚辰二月,余館長洲。有某髯者,蠱余以利,調非此不足濟貧。且詭邱前輩知名諸君,以相款動。並道余納賂之術,余笑而不答。髯意余諾也。如其述來。嚴斥之。增賂以復。余甚恐,擬批提主訟人。髯來揭,大詫。余謝曰:主人意也,遂絕之。至七月。余歸應鄉試。代庖者,誤為所惑。比余九月至館,甫三日而事敗,奉中丞訪究,二人蒼黃竄逸二中丞臨佳公也。於是余私自幸,益驚然於法之不可試,利之不可近,貞初誌以迄今未嘗見葉於大人先生。蓋數十年來,得力全在懷刑二字也。

余既書佐治藥言四十則。示孫甥蘭後。歸裏後,偶有記憶,又得二十六則。皆館中所躬行而習言者命兒子繼訪錄草,寄甥紀人前編,微事處額近果報,藉以相規,行益自勉也。乙己小春五日龍莊居士跋。

仆有題巫馬期聽訟臺舊句,雲聽訟斯無訟,懷刑自措刑,不謂適得此書之意。跋續佐治藥言

余以佐治藥言印本貽煥曾。後煥曾謁選人北上,挈其甥蘭啟過余敘別,聯舫至吳門。蘭啟復出,煥曾續辰藥言二十六則。卷卷然條省事之目,申辣手之誡,綴以徵應而自著。師盜所由及懷刑之益。蓋仁人之用心深摯矣。余嘗讀雙節堂贈言集錄至趙太守書後具記。煥曾辦平湖洋匪始末,以身之去就,爭囚罪出入,卒得平反。慨然於煥曾之善稟慈訓為不撓其誌。及見芮明府書後,煥曾之舉於鄉也。其初卷未出房。夜有飛瓦示警。覆校薦售,則又曉然於天之所為報。煥曾以章二母之教者。固若是其鄉應也。當煥曾總角時。其大父為更今名。早信世澤涵德,韜光必耀,復繼以厥考淇尉公之廉惠。二母之賢節,其發跡固宜然。煥曾鄉舉即在洋匪獄後。則煥曾之佐治仁恕。不續遏佚前光之苦心。鬼神不既昭鑒之乎?讀藥言而知不敢負心造孽之語,誓於二母。讀續藥言而知或手不堪之聯本於祖訓。嗚呼!煥曾之以佐治名也,其來有自矣。他日以佐人者自為推此心,而廣之福世福身,又可易量乎哉!是為跋。乾隆丙午三月二十一日鮑廷博書於平江舟次。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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