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俠隱記/第86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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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馬薩林同王後告辭出來,要回羅愛勒地方的宅子。他在這個擾亂世界,出入都有許多親兵護衛,有時還改了裝,扮做武官模樣。他從宮裏出來,有部馬車等他,有五十名馬隊護衛,是康狄王爺派來的。他坐了馬車,向河邊沙度地方而來。他要這五十名馬隊,不全是來護衛,是要給巴黎代表人看他手下的兵多。

阿托士騎了馬跟在後頭,身上隻少了一把劍。吉利模聽見阿托士對阿拉密說的話,曉得主人是被捕了。他的主人使個眼色,吉利模會意,走到阿拉密身邊。他跟隨主人二十年,看見他人出險不止一次,這趟的事他看得很不相幹,神色一點也不動。那班巴黎代表人,見過王後以後,就要回到巴黎。他們是先出門的,走在前頭,離主教有四百碼遠。阿托士遠遠看見阿拉密,心裏就想起來,以後全靠這一個人來救他。但是阿拉密的樣子,仿佛是全不知道阿托士在後頭。走到河邊的時候,阿拉密回頭看了一次,因為橋頭有一座炮台,是王後的兵官守的,他看看是不是把阿托士關在這座炮台裏。誰知阿托士並不停留。隨著主教一道來。後來走到一處,是分路的地方,那裏有一條路,是直通羅愛勒的。阿拉密又回頭看,看見馬薩林向羅愛勒那一條路走。那時候阿托士也看他,阿拉密把手指放在帽子上,仿佛是行軍禮。旁人是不曉得,阿托士卻知道,阿拉密是告訴他,有了打救的法子。

再過十分鍾,馬薩林就到了那個堡寨的院子。這座堡寨,從前是立殊理常住的。馬薩林下得車來,甘明則走上前,問道:“求大人分咐,德拉費伯爵安置在什麽地方?”主教道:“橙樹園那裏有個亭子,在親兵房對過,你安置他在那亭子裏罷!你要留心照應伯爵,他是王後特旨拿的。”甘明則道:“德拉費伯爵求你安置他在打獵亭裏,同達特安在一起。”馬薩林想了一會,甘明則見他遲疑不決,甘明則說道:“那裏有四十名精壯親兵,全是德國人,都是有過閱曆的,這班人不見得同擲石黨表同情。”馬薩林道:“若是把三個人關在一處,我們就要添兵把守,我們現在辦不到。”

甘明則微笑,主教看見了,曉得他的意思,說道:“你還不曉得他們的本事,我是曉得的。他們辦了幾件事,得過大句,我也曉得。我原派他們去救查理,他們雖然未曾救得查理的命,他們卻是舍命去救的,始終都不放鬆,天意同他們為難,也是沒法。”甘明則道:“他們既然忠心辦事,你為什麽把他們監禁?”馬薩林道:“監禁麽?打幾時起,人家叫這個堡寨做監牢的!”甘明則道:“自從有人監禁過在這裏以後,人家就叫這裏做監牢。”馬薩林微笑說道:“這幾位不是監犯,是貴客。因為這個緣故,我窗子上加了鐵條,門上也加了閂,恐怕他們討厭我,要逃走。你看起來似乎我待他們同監犯一樣,鞋襪我很敬重他們。我不久就要去見德拉費伯爵,同他談談,這就是我敬重他的憑據。我不願意有人來打岔,故此請你安置他在橙樹林的亭子裏,我常在那裏散步,高興的時候就可以進去同他談談。雖然我們兩個人的政見不同,卻有許多事我倒很同他表同情。我們的意見,將來還可以融化為一的。”

  甘明則鞠躬,回頭走向阿托士。甘明則走到跟前,阿托士問道:“怎麽樣?”甘明則道:“你所說的那一層,恐怕辦不到。”阿托士道:“我是個老軍人,我曉得服從的主義。你雖然要遵守上司的號令,但是你還可以幫我一點忙。”甘明則道:“我很願意替你辦,我現在曉得你是什麽人,你原來很替王後立些大功。我還記得我去捉巴留士那一天,還是你的一個朋友救我的。除了上司的號令,我不能不遵守,其餘的事隻要我的力量能夠替你辦,我是一定辦的。”阿托士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別的事,我原不敢強你。我現在有一件事要求你,是無損於你的。”甘明則道:“那怕就是於我有點損,隻管請你說。我老實告訴你,我對馬薩林,也不是個盲從者。我願意替王後辦事,因為這樣,我不能不替主教出點力,請你隻管說,等我看辦得到辦不到?”阿托士說道:“我聽說達特安也監禁在這裏,我想想看,我既然也來了,為什麽我不告訴他呢?”甘明則道:“這件事,主教倒沒發過號令。”阿托士道:“既然這樣,那就好極了。我煩你告訴達特安說,我現在是他的近鄰;你還可以告訴他說,我住在橙樹園那裏的亭子裏,馬薩林不久還要同我說話。我還要同主教說,請他優待我們一點。”  

甘明則道:“大約你們在這裏不會久的。主教剛才說的,這裏不是個監牢。”阿托士微笑,說道:“我恐怕這裏是有秘密監房的。”甘明則道:“這是不同的,我也聽說過。但是馬薩林不過是個意大利的光棍,想在法國地財,也不敢十分的難為你們。他同立殊理不同。立殊理是什麽事都敢做的。秘密監房,仿佛是王上才敢用的,他還沒得這種膽子。況且人人都曉得你被捕,你們那兩個朋友被禁的話,不久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了。法國的貴族,是要追究你犯了什麽事關監,還要打聽你的蹤跡。秘密監房的事,你倒可以放心。近來這十年,秘密監房不過說來嚇小孩子的。你不必著急,我把你到了這裏的話,去告訴達特安。現在的事體,是千變萬化的,我恐怕不到半個月,我還要求你幫我的忙。”阿托士問道:“這是怎麽講?”甘明則道:“我恐怕那時候,幫主教要把我關監。”阿托士道:“如果有這樣的事,我無不盡力幫忙的。”甘明遇道:“我晚間請你吃夜飯,你可以賞光麽?”阿托士道:“多謝了,我今天覺得很不高興,我恐怕陪你吃飯敗你的興,我多謝了,請你不要見怪。”

甘明遇領阿托士到橙樹園的亭子樓下。原來過了橙樹園是個大院,院子裏有許多人,都是守堡的兵同傭人。院子是個馬掌式,馬薩林住的房子在當中。這一邊是橙樹園的亭子;那一邊是獵亭,達特安所住的地方;再過去就是個極大的園林。阿托士到了房間,從鐵條中間向外望,望見對過亭子的牆同房頂,問道:“那是個什麽地方?”甘明則道:“那個就是獵亭,你的兩個朋友住在那裏。那一幅牆原是有窗子的,被前主教立殊理封了。這個堡寨拿來做監牢用,是不止一趟了。現在馬薩林把你監禁在這裏,也不過是學立殊理的辦法。假使那邊牆上的窗子未曾堵塞的話,你在這裏用暗號,還可以同你的朋友說話。”阿托士道:“主教說要來見我,你看是真的麽?”甘明則道:“他告訴我,要來見你。”

阿托士看看這個有鐵條的窗子,歎了口氣。甘明則道:“這間房很象監房,況且不定期有鐵條窗子。但是你是個有勢位的人,又是個極明白的人,你為什麽要同那班無知無識的擲石黨辦事?我老實說,我原想我們法國之內,惟有你一個是真王黨,我萬想不到你會同巴留士、巴朗瑪、威奧勒這班人做了同黨,人家以為你的母親是個律師的老婆。你為什麽要做擲石黨?”

阿托士道:“不做擲石黨,就要做主教黨,隻有兩條路走的。我想了好久,後來我就定規做了擲石黨。不管怎的,擲石黨還是句法國話。我就同波孚公爵、布伊朗公爵、笛拉波公爵入了擲石黨。這是同王族同黨,不是同律師、狀師們一路。我來問你,幫馬薩林有什麽用處?可惜這幅牆不會說話,不然這幅牆可以告訴你,馬薩林待他手下出過力的人是什麽樣。”甘明則大笑說道:“達特安關在那裏,已經有一個禮拜,那一天不大罵主教!假使那幅牆會說話,再說出來是很難聽的。”阿托士搖頭,說道:“可憐這個達特安,他是個頂天立地,最忠義的一個人,若是有人傷害他或傷害他的朋友,他是要報複的,做出來的事情,是令人可怕。那兩個人都是不要命的,是很難對付的。倘若是你管他們,你卻不甚好交代。”

甘明則微笑,說道:“你說他們兩個人是不要命的麽?我看你是嚇我的。第一天,達特安很激動那些守兵,要激動他們同他打架,一連鬧了三天,後來漸漸的馴下來,現在簡直的同一條小羊羔一樣。他現在常唱喀士剛曲子,眾人聽了都好笑。”阿托士問道:“杜威朗怎麽樣?”甘明則道:“他的確是個無賴。第一天,他拿他的大肩膀打碎了窗子,現在也學了達特安的樣子,終日說笑話。”阿托士道:“這就很好,我聽了很高興。”甘明則想起馬薩林分咐的話,同阿托士剛才說的,倒有點不放心,問道:“你以為他們這兩個人,不會這樣安靜的麽?”阿托士一想,許是達特安有了妙計,不好說破他,答道:“他們原都是性急的人,一個是喀士剛人,一個是披喀狄人,開頭是要動火的,後來自然漸漸的冷下來。我同你說的話,原是說他們向來的脾氣。”甘明則以為那兩個人果然是這樣,很放心告辭走了。隻剩下阿托士一個人,住在那間大房子裏,心裏很著急,盼望馬薩林來,要曉得他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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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作品在1929年1月1日以前出版,其作者1943年逝世,在美國以及版權期限是作者終身加80年以下的國家以及地区,屬於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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