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卷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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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二十九】起上章閹茂五月,盡重光大淵獻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
五月,己卯朔,遼主如中京。
丙戌,安定郡王惟吉薨。魏王德昭之子,好學善屬文,嫻草、隸、飛白。性至孝,初,太祖命孝章皇后撫養之,及後薨,哀過所生,每誦《詩》至「生我劬勞」句,涕泗交下,宗室中稱其賢。諡康孝。
甲午,詔獎知益州任中正,轉運使言吏民列狀願留之也。中正及并州劉綜皆以善政聞,帝謂輔臣曰:「籓方重地,切在得人。自今須曆方面,始可擢為大官,卿等悉之。」
辛丑,京師大雨,平地數尺,壞廬舍,民有壓死者,賜布帛。
先是,高麗國王王治之妃皇甫氏,有外族金致陽,出入宮掖,人言其有私,王治杖致陽,配遠地。王治薨,子誦嗣位,年十八矣。皇甫妃攝政,召致陽,授閤門通事舍人,不數年,貴寵無比。皇甫妃生子,即私于致陽所生也,謀立為王後。王誦有從弟徇,號大良院君,皇甫妃忌之,強令為僧,復遣人潛害,賴寺僧匿之獲免。
王誦有疾,密召給事中蔡忠順,諭以輔立詢,勿令國屬異姓。忠順議遣人迎詢,而召西北面巡檢使康肇入衛。肇聞召,行至洞州,其幕下主書魏從、掌書記崔昌素怨王誦,謀為亂,給肇曰:「王疾篤,命在頃刻,宜徐行觀變。」肇猶豫不行。皇甫妃聞肇且至,惡之,遣內侍守岊領以遏之。肇父在王京,知釁隙已開,乃為書納竹杖中,令奴除發為僧,報肇曰:「王已逝,群凶用事,可亟舉兵來!」奴晝夜急走至肇所,氣竭而斃。肇探仗得書,信為然,即率甲騎五千,聲言入靖國難,至平州,始知王誦未薨,喪氣垂頭良久。其黨曰:「業已來,不可止也。」肇意遂決,廢王誦為讓國公,殺致陽,遷皇甫妃于黃州,流其親党於海島;遣兵迎詢,立為王。詢以肇為西京留守。肇旋弑王誦於積城縣。
遼主謂群臣曰:「康肇弑其君誦而立詢,因而相之,大逆也,宜發兵問其罪。」群臣皆曰:「可。」國舅詳袞蕭迪裡諫曰:「國家連年征討,士卒抏敝。況陛下在諒陰,年穀不登,創痍未復。高麗小國,城壘完固,勝不為武,萬一失利,恐貽後悔。不如遣一介之使,告問其故,彼若伏罪則已,不然,興師未晚。」遼主狃于南伐之勝,不聽,丙午,詔諸道繕甲兵以備東征。
六月,庚戌,遼遣使告糴,詔雄州糴粟二萬石,賤價賑之。
知河中府楊舉正言本府父老僧道千二百九十人狀請車駕親祀后土,詔不許。
詔:「前歲陝西饑民有鬻子者,官為贖還其家。」
翰林侍讀學士、禮部尚書郭贄卒。帝以舊學故,親往哭之,輟朝三日,贈左僕射,諡文懿。贄喜延譽後進,宋白、趙昌言,皆其所薦也。
翰林侍讀學士、禮部尚書邢昺,被病請告。壬戌,帝親臨問,賜藥一奩。故事,非宗戚將相,無省疾臨喪之禮,惟郭贄與昺以恩舊特用之。及卒,輟朝二日,贈左僕射。洪湛之得罪也,昺力居多,王欽若德之,昺被寵倖,亦欽若左右之。
秋,七月,丙申,戶部尚書溫仲舒卒,贈左僕射,諡恭肅。仲舒少與呂蒙正契厚,又同登第。仲舒黜廢累年,蒙正居中書,極力援引;及被任用,反攻蒙正,士論薄之。
己亥,詔:「南宮、北宅大將軍已下各赴書院講經史。諸子十歲以上並須入學,每日授經書,至午後乃罷;仍委侍教教授、伴讀官誘勸,無令廢惰。」
辛丑,文武官、將校、耆艾、道釋三萬餘人詣闕請祀汾陰后土,不允。表三上,八月,丁未朔,詔以來年春有事于汾陰。
戊申,以知樞密院事陳堯叟為祀汾陰經度制置使,翰林學士李宗諤副之。
河北轉運使李士衡獻錢帛三十萬以佐用度,詔褒之。
己酉,發陝西、河東兵五千人赴汾陰給役,置急腳遞鋪,出廄馬,增驛傳遞鋪卒至八千餘人。
庚戌,命翰林學士晁迥、楊億等與太常禮院詳定祀汾陰儀注。
詔:「汾陰路禁弋獵,不得侵佔民田,如東封之制。」
壬子,升、洪、潤州屢火,遣使存撫,祀境內山川。
甲寅,召近臣觀書龍圖閣,帝閱《元和國計簿》,三司使丁謂進曰:「唐江淮歲運米四十萬至長安,今乃五百餘萬,府庫充仞,倉廩盈衍。」帝曰:「民俗康阜,誠賴天地宗廟降祥,而國儲有備,亦自計臣宣力也。」謂再拜謝。
丁巳,詔:「寶鼎縣不得笞箠人,有罪並送府驅遣。」
庚申,解州言池鹽不種自生,其味特嘉;取其精明尤異者上進。詔遣使祭池廟。
賜大理評事蘇耆進士及第。耆,易簡子,宰相王旦女婿也。耆先舉進士,及唱第,格在諸科,知樞密院陳堯叟為帝具言之,帝顧問旦,旦卻立不對。耆曰:「願縣修學。」既出,堯叟謂旦曰:「公一言,則耆及第矣。」旦笑曰:「上親臨軒試天下士,示至公也。旦為宰相,自薦親屬于冕旒之前,士子盈庭,得無失禮?」堯叟愧謝曰:「乃知宰相真自有體。」至是耆獻所為文,召試學士院,而有是命。旦長女婿殿中丞雍丘韓億,亦嘗獻所為文,帝亟欲召試,旦力辭之。億例當守遠郡,帝特召見,改太常博士,知洋州。旦私語其女曰:「韓郎入川,汝第歸吾家,勿憂也。吾若有求於上,它日使人指韓郎緣婦翁奏免遠適,則其為損不細矣。」億聞之,喜曰:「公待我厚也。」
丙寅,遼主謁顯陵、乾陵。
丁卯,群臣五表請上尊號;不許。
遼主自將伐高麗,以皇弟楚王隆祐留守京師,北府宰相、駙馬都尉蕭巴雅爾為都統,北面林牙蕭僧努為都監。
辛未,命曹利用祭汾河。
有司定祀后土儀,度廟庭,擇地為坎,其玉冊、玉匱、石匱、石感、印寶,悉如社首之制;從之。
乙亥,河中府父老千七百人詣闕迎駕,帝勞問之,賜以緡帛。
九月,戊寅,詔:「西路行營,宜令儀鸞司止用油幕為屋,以備宿衛,不須覆以蘆竹。」
辛巳,河東轉運使、兵部郎中陳若拙請以所部緡錢芻粟十萬轉輸河中以助經費,許之。
癸未,陳堯叟言:「築壇於脽上,如方丘之制。廟北古雙柏旁起堆阜,即就用其地焉。」
乙酉,遼使冊西平王李德明為夏國王。旋遺樞密直學士高正、引進使韓杞宣問高麗王詢。
丁亥,帝作《宗室座右銘》並注,賜甯王元亻屋而下,從判宗正等趙湘請也。
知華州崔端言父老二千餘人欲詣闕請幸西嶽,詔答之。
癸巳,杖殺入內高品江守恩于鄭,坐擅取民田麥穗及私役軍士故也。論者謂朝廷行罰不私,中外莫不悚慶。
初,有司議:「祀宇之旁難行覲禮,欲俟還至河中,朝會,肆赦。」於是陳堯叟等言:「寶鼎行宮之前,可以設壇遺,如東封之制。」詔如堯叟等奏。
甲辰,內出綏撫十六條,頒江、淮南安撫使。
冬,十月,庚戌,陳堯叟言解州父老欲詣闕奉迎車駕,詔堯叟諭止之。
戊午,命三司使丁謂赴汾陰路計度糧草。
庚申,丁謂等上《大中祥符封禪記》五十卷,帝制序,藏祕閣。
是月,女真進良馬萬匹於遼,乞從征高麗,遼主許之。高麗王王詢遣使奉表於遼,乞罷師,不許。
十一月,庚辰,司天臺韓顯符所造銅渾儀,徙置於龍圖閣,召輔臣同觀。詔顯符擇監官或子孫可教者授其法。
李允則以遼人舉兵伐高麗事上聞,帝謂王旦等曰:「契丹伐高麗,萬一高麗窮蹙,或歸於我,或來乞師,何以處之?」旦曰:「當顧其大者。契丹方固盟好,高麗貢奉累歲不一至。」帝曰:「然。可諭登州侍其旭,如高麗有使來乞師,即語以累年貢奉不入,不敢達於朝廷;如有歸投者,第存恤之,不須以聞。」
遼主自將步騎四十萬,號義軍,乙酉,渡鴨綠江。康肇率師禦之,戰敗,退保銅州。遼主封書於箭,諭高麗曰:「朕以前王誦服事朝廷久矣,今逆臣康肇,弑君立幼,故親率精兵,已臨國境。汝等能縛送康肇,即可班師。」丙戌,肇分兵為三,隔水而陣,一營於州西,據三水之會,肇居其中,一營於近州之山,一附城而營。肇以劍車排陣,遼師進攻之,屢卻。肇遂有輕敵之心,與人彈棋。丙戌,遼先鋒耶律敏諾率詳袞耶律達魯擊破三水砦,擒斬肇及副將李立,追亡數十里,獲所棄糧餉、鎧仗不可勝計。會遼主軍至,斬首三萬餘級。戊子,銅、霍、貴、寧等州皆降。都統蕭巴雅爾復大破高麗于努古達嶺。
辛卯,王詢遣使上表請朝,遼主命群臣議,皆謂宜納。積慶宮使耶律瑤珠獨曰:「詢始一戰而敗,遽求納款,此詐耳,納之恐墮其計。待其勢窮力屈,納之未晚。」遼主亟于成功,許其朝,遂禁軍士俘掠,以政事舍人馬保佑為開京留守,安州團練使昂克巴為副留守,遺太子太師伊蘭將騎兵一千送保佑等赴京,又遣右僕射高正率兵往迓王詢。
先是詢遣中郎將智蔡文援西京,而遼令盧顗、劉經入西京諭降。其守將已繕降表矣,蔡文至,焚其表,殺顗、經。城中疑貳,蔡文出屯城南。會東北界都巡檢使卓思正率兵至,與蔡文合兵入城守。遼又使韓杞等往諭,思正出驍騎突殺杞等。思正以蔡文為先鋒出拒,保佑、伊蘭等敗走。又圍高正使館,正與麾下壯士突圍出,餘卒多死。遼主怒,復遣伊蘭擊之,蔡文累戰皆敗。越五日,遼主進駐城西,城中恟懼,思政佯言出戰,夜開門循,蔡文奔還。
高麗諸臣欲降,薑邯寶曰:「當避其鋒,徐圖興復耳。」王詢乃夜攜後宮及吏部侍郎蔡忠順等遁去。巴雅爾、敏諾等破開京,焚宮廟民居皆盡,追至清江而還。
庚子,陝州言寶鼎縣黃河清。十二月,丙午,寶鼎縣黃河再清。集賢校理晏殊獻《河清頌》。
壬子,大宴含光殿。軍校營在新城外者,並令終宴,至夕,遣內侍持鑰往諸門,俟盡出,闔扉入鑰。遂為定制。
乙卯,告太廟,奉天書,如東封之制。
丙辰,以資政殿大學士向敏中權東京留守;三司使丁謂為行在三司使,鹽鐵副使林特副之。
丁巳,翰林學士李宗諤等上《新修諸道圖經》千五百六十六卷,詔獎之。
禁扈從諸色人燔爇道路草木。
知雜御史趙湘,請依《周禮》置土訓、誦訓,纂錄所經山川古跡風俗,以資宸覽;詔錢易、陳越、劉筠、宋綬掌其事,每頓進一卷。
龍圖閣待制孫奭,由經術進,守道自處,即有所言,未嘗阿附取悅。帝嘗問以天書,奭對曰:「臣愚所聞:『天何言戰!』豈有書也!」帝知奭樸忠,每優容之。是歲,特命向敏中諭奭,令陳朝廷得失。奭上納諫、恕直、輕徭、薄賦四事,頗施用其言。及將有汾陰之役,會歲旱,京師近郡穀價翔貴,奭遂奏疏曰:「先王卜征五年,歲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增修德而改卜。陛下始畢東封,更議西幸,則非先王卜征五年慎重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陰后土,事不經見。昔漢武帝將行封禪大禮,欲優遊其事,故先封中嶽,祀汾陰,始巡幸郡縣,浸尋于泰山。今陛下既已登封,復欲行此,其不可二也。《周禮》,圜丘、方澤,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漢初承秦,唯立五畤以祀天,而后土無祀,故武帝立祠于汾陰。自元、成以來,從公卿之議,徙汾陰后土於北郊,後之王者多不祀汾陰。今陛下乃欲舍北郊而祀汾陰,其不可三也。西漢都雍,去汾陰至近。今陛下經重關,越險阻,輕棄京師根本,其不可四也。河東者,唐王業所起之地,唐又都雍,故明皇間幸河東,因祀后土,與聖朝事異。今陛下無故欲祠汾陰,其不可五也。夫遇災而懼,周宣所以中興。比年以來,水旱相繼,陛下宜側身修德以答天譴,豈宜下徇奸回,遠勞民庶,忘社稷之大計,慕簫鼓之盤遊!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出,八月入,失時則為異;今震雷在冬,為異尤甚。天戒丁甯,陛下未悟,其不可七也。先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今國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饑饉居多;乃欲勞民事神,神其享之乎!其不可八也。陛下欲行此禮,不過如漢武帝、唐明皇刻石頌功而已,此皆虛名也。陛下欽明睿哲,當追蹤二帝、三王之事,豈止效此虛名!其不可九也。唐明皇嬖寵害政,奸佞當塗,身播國屯,兵纏魏闕,今議者引開元故事以為盛烈,乃欲宣導陛下而為之,其不可十也。臣猶懼言不逮意,願少賜清問,以畢其說。」
帝遣內侍皇甫繼明諭以具條再上,於是奭又上疏曰:「陛下將幸汾陰,而京師民心弗甯,江、淮之眾,困於調發,理須鎮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攘奪之盜必行,契丹治兵不遠邊境,雖馳單使,寧保其心!昔黃巢出自凶饑,陳勝起於徭戍。隋煬帝緣勤遠略,唐高祖由是開基;晉少主智昧邊防,耶律德光因之入汴。今陛下俯從奸佞,遠棄京師,罔念民疲,不虞邊患,涉仍歲薦饑之地,修違經久廢之祠,又安知饑民之中無黃巢之劇賊乎?役徒之內無陳勝之大志乎?肘腋之下無英雄之窺伺乎?燕薊之間無敵人之觀釁乎?陛下方祠后土,駐蹕河中,若敵騎敗盟,忽及澶淵,陛下知魏咸信能堅據河橋乎?周瑩居中山能摧鋒卻敵乎?又或渠魁俠帥,嘯聚原野,劫掠州縣,侵軼郊畿,行在遠聞,得不驚駭?陛下雖前席問計,群臣欲借箸出奇,以臣料之,恐無及也。又,竊見今之奸臣,以先帝寅畏天災,詔停封禪,故贊陛下力行東封,以為繼成先志也。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繼遷,大勳未集,用付陛下,則群臣未嘗獻一謀、畫一策,以佐陛下繼先帝之志。而乃卑辭重幣,求和於契丹,蹙國縻爵,姑息于保吉;謂主辱臣死為空言,以誣下罔上為己任。撰造祥瑞,假託鬼神,才畢東封,便議西幸,輕勞聖駕,虐害饑民,冀其無事往還,謂已大成勳績。是陛下以祖宗艱難之業,為佞邪僥倖之資,臣所以長歎痛哭也!」
時群臣數奏祥瑞,奭又上疏言:「五載巡狩,《虞書》常典;觀民設教,羲《易》明文。何須紫氣黃雲,始能封嶽;嘉禾異草,然後省方!今野雕山鹿,並形奏簡,秋旱冬雷,率皆稱賀。將以欺上天,則上天不可欺;將以愚下民,則下民不可愚;將以欺後世,則後世必不信;腹非竊笑,有識盡然,上玷聖明,不為細也!」疏入,不報。
春,正月,乙亥朔,遼主自高麗班師,所降諸城復叛。至貴州南峻嶺谷,大雨連日,馬駝皆疲,甲仗多遺棄,霽,乃得渡。
陝西提點刑獄官言邠、寧、環、慶副都部署陳興縱所部禁兵劫盜,詔釋不誅,辛巳,徙知永興軍王嗣宗代之。
邠州城東有靈應公廟,傍有山穴,群狐處焉,妖巫挾之為人禍福,凡水旱疾疫悉禱之。及嗣宗至,毀其廟,熏其穴,得數十狐,盡殺之,淫祀遂息。
詔:「執事汾陰懈怠者,罪勿原。」
癸未,代州言粟鬥十餘錢。
乙酉,親習祀后土儀於崇德殿。
丁亥,謁啟聖院太宗神御殿、普安院元德皇后聖容,告將行也。
己丑,遼主次鴨綠江。庚寅,皇后及皇弟楚王隆祐迎於來遠城。
丁酉,車駕奏天書發京師。群臣言日上有黃氣如匹素,五色雲如蓋。是夕,次中牟縣。
戊戌,次鄭州。命陳彭年、王曙同詳定邀駕詞狀。
庚子,次鞏縣。判河陽張齊賢見於汜水頓,侍食畢,即還任。
辛丑,過訾邨,設幄殿,奉置山陵神坐,帝靴袍拜哭奠獻。是日,有白霧起陵上,俄覆神幄,群臣以為帝哀慘所感。夕,次偃師縣。
壬寅,至西京。
甲辰,發西京,至慈澗頓,大官始進素膳。夕,次新安縣。
二月,乙巳朔,次澠池縣。
戊申,東京言獄空。
壬子,出潼關,渡渭河,次嚴信倉,遣近臣祀西嶽。
丙辰,次永安鎮,遣近臣祀河瀆。
丁巳,發永安鎮,群臣言有黃雲隨天書輦。法駕入寶鼎縣奉祇宮。
戊午,致齋。召近臣登延慶亭,南望仙掌,北瞰龍門,自宮至脽,列植嘉樹,六師環宿,行闕旌旗帟幕照耀效次,眺覽久之。
己未,寶鼎縣守臣言瀵泉湧,有光如燭。庚申,群官宿祀所。
辛酉,具法駕詣脽壇,夾路燎火,其光如晝,甬道盤屈,周以黃麾仗。至壇次,服袞冕,登壇,祀后土地祇,備三獻,奉天書於神坐之左,以太祖、太宗並配,悉如封禪禮。司天奏言黃氣繞壇,月重輪,眾星不見,惟大角光明。少頃,改服通天冠、絳紗袍,乘輦詣廟,登歌奠獻,省封石匱,遣官分奠諸神。登鄈丘亭,視汾河,望梁山,顧左右曰:「此漢武帝泛樓船處也。」即日,還奉祇宮。詔以奉祇宮為太甯宮,增葺殿室,設后土聖母像,又遣官祭告河瀆。
壬戌,禦朝覲壇,受群臣朝賀。大赦天下,恩賜如東封例。建寶鼎縣為慶成軍,給復二年,賜天下酺三日。大宴穆清殿,賜父老酒食衣帛。帝作《汾陰二聖配饗銘》、《河瀆》、《西海》等贊。
癸亥,發慶成軍,觀瀵泉。夕,次永安鎮。
甲子,次河中府,幸舜廟,賜舜井名廣孝泉。度河橋,觀鐵牛。又幸河瀆廟,登後亭,見民有操舟而漁,秉耒而耕者,帝曰:「百姓作業其樂乎!使吏無侵憂,則日用而不知矣。」
召草澤李瀆、劉巽;瀆以疾辭,授巽大理評事,致仕。瀆,瑩子,淳澹好古,王旦、李宗諤與之世舊,每勸其仕,瀆皆不答。於是直史館孫冕言其隱操,陳堯叟復薦之。既辭疾不至,遣內侍勞問,令長吏歲時存問。
乙丑,御宣恩樓觀酺。
加號西嶽金天王曰順聖金天王,遣鴻臚少卿裴莊祭告。又詔葺夷、齊廟。
丙寅,賜親王、輔臣、百官酺宴於行在尚書省,凡二日。
戊辰,發河中府。己巳,次華陰縣,幸雲台觀觀陳摶畫像,除其觀田租。庚午,謁順聖金天王廟,群臣陪位,遣官分奠廟內諸神。又幸巨靈真君觀,並除其田租,宴從官父老于行宮之宣澤樓。召見華山隱士鄭隱、敷水隱士李甯,賜隱號曰貞晦先生。
辛未,次閿鄉縣,召承天觀道士柴通玄,賜坐,問以無為之要,除其觀田租。通玄年百餘歲,善服氣,語無文飾,多以修身謹行為說雲。
壬申,次湖城縣,宴虢州父老於行宮門。
三月,甲戌朔,次陝州,召草澤魏野,辭疾不至。野居州之東郊,不求聞達,趙昌言、寇准來守是州,皆賓禮焉。野分詩精苦有唐人風,遼使者嘗言本國得其《草堂集》上帙,願求全部,詔與之。至是帝巡幸之暇,回望林嶺間,亭檻幽絕,意非民俗所居,時野方教鶴舞,俄報有中使至,抱琴逾坦而走。帝乃遣使圖上其所居,令長吏常加存撫。
乙亥,幸順正王廟,宴從官父老于霈澤惠民樓。又登北樓,望大河,賜運河卒時服。是日,雨,石普請駐蹕城中,勿涉泥濘,因令扈從至西京。
戊寅,次新安縣。帝之還也,以道遠,閔衛士肩輿執蓋之勞,多乘車馬,禦烏藤帽。翼日,入西京,以知河南府薛映有治狀,賜詩嘉獎。癸未,張齊賢來河陽來朝,召之也。
甲申,幸太子太師呂蒙正第,慰撫之,賜賚有加。問蒙正:「諸子孰可用?」對曰:「臣之子豚犬耳;臣侄夷簡,宰相才也。」
陳堯叟、李宗諤自河中府來朝,言初經度祀事至禮畢,凡土木工三百九十萬餘,止役軍士輦送糧草,供應頓遞亦未嘗差擾編民,帝稱善。
戊子,丁謂言有鶴二百餘翔天書殿上,又有五百餘飛集太清殿。
乙丑,御五鳳樓觀酺。
車駕將朝陵,甲午,發西京。
乙未,帝素服乘馬至永安縣,齋於行宮。丙申,謁安陵、永昌、永熙、元德皇太后陵。帝奠獻悲泣,感動左右。又遍詣諸后陵、諸王墳致奠。命中使遍祭皇親諸墳及詣汝州祭秦王墳。
丁酉,次鞏縣,張齊賢辭歸河陽,賜衣帶、器幣如侍祀例。
戊戌,至汜水縣。虎牢關路險,命執炬火以警行者。河陽結采為樓,備樂奏,帝乙太宗忌辰甫近,亟止之。夕,至滎陽縣。改虎牢關為行慶關。
己亥,次鄭州。庚子,召從官宴于回鑾慶賜樓,宴父老於樓下,不作樂。
癸卯,次瓊林苑,賜部署鈐轄羊酒,犒設將士。
遼大丞相晉國王耶律隆運,從征高麗還,得疾,遼主與后親臨視藥,是月卒,年七十一。贈尚書令,諡文忠,官給葬懼,建廟乾陵側。
遼以北院大王耶律實嚕為北院樞密使,封韓王。自耶律隆運知北院,職多曠廢,實嚕拜命之日,朝野相慶。
隆運之病也,遼主問:「孰可代卿者?」隆運曰:「北院郎君耶律世良可任也。」實嚕復就問北府之選,,隆運曰:「無出世良右。」世良才敏給,練達典故,遼主嘗識之,遂代實嚕為北院大王。
夏,四月,甲辰朔,駕至自汾陰。
己酉,謁太廟,又謁元德太后廟。
庚戌,詔以時漸炎燠,京師賜酺宜至今秋。
癸丑,遣近臣祭謝後士、西嶽、西海、西瀆,又遣官分詣諸陵致祭。
己未,詔恭上汾陰后土廟額曰太守。
以河中府進士薛南為試將作監主簿,首詣闕請祀汾陰者也。
乙丑,葺尚書省,三月而畢。
丁卯,許國公呂蒙正卒,贈中書令,諡文穆。蒙正有器量,居政府不喜更張。初參知政事,入朝,有朝士指之曰:「此子亦參政邪?」蒙正陽不聞。同列不能平,令詰其姓名,蒙正遽止之曰:「一知姓名,終身不能忘,不如弗知也。」嘗問諸子曰:「我為相,外議如何?」諸子云:「甚善。但人言無能為,事權多為同列所爭。」蒙正曰:「我誠無能,但善用人耳。」朝士有藏古鏡者,自言能照二百里,欲獻蒙正以求知。蒙正笑曰:「吾面不過碟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哉!」聞者嘆服。
五月,甲戌朔,遼主詔已奏之事,送所司附日曆。又詔帳族有罪,黥墨依諸部人例。
刑部郎中王濟卒。臨終自草遺表,大率以進賢退諛佞,罷土木不急之費為言,餘不及私。
癸巳,詔州城置孔子廟。
乙未,詔加上五嶽帝號,以向敏中等為五嶽奉冊使,往致祭,奉冊袞冕焉。
遼以參知政事劉慎行為南院樞密使,南府宰相邢抱質知南院樞密使事。慎行,景之子;抱質,抱朴之弟也。
六月,丙午,太白晝見。
乙卯,遼北院樞密使韓王實嚕卒。丙辰,以南院大王華格為北院樞密使。
先是遼西北路招討使蕭托雲自肅州還,詔尚金鄉公主,拜駙馬都尉,加同政事門下平章事。托雲言於遼主曰:「准布宜各分部,治以節度使。」丁巳,置准布諸部節度使。自後節度使往往非材,部民多怨。
兩浙、福建、荊湖、廣南諸州,循偽制輸丁身錢,歲凡四十五萬四百貫。民有子者。或棄不養,或賣為僮僕,或度為釋、老。秋,七月,壬申朔,詔悉除之。
國史院進所修《太祖紀》,帝錄紀中義例未當者二十餘條,謂王旦、王欽若等曰:「如以鐘鼓樓為漏室,窯務為甄官,豈若直指其名也?悉宜改正!」欽若曰:「此晁迥、楊億所修。」帝曰:「卿嘗參之邪?旦曰:「朝廷撰集大典,並當悉心,務令廣備,初無彼此之別也。」因詔:「每卷自今先奏草本,編修官及同修史官,其初修或再詳看,皆具載其名,如有改正增益事件字數,亦各於名下題出,以考勤惰。」
壬午,鎮、眉、昌等州地震。
甲午,馮拯罷為刑部尚書,知河南府。
八月,帝謂宰相曰:「朝廷宜守經制,儻務更張,則攀擾者眾。乃知命令之出,不可不謹。今言某事有利,輕為厘革,始則皆以為當,久乃翻成有害,須加裁正,是朝令夕改也。又蒞官之人,不必過為寬恕,以致弛慢;或探求罪惡,不顧煩擾,抑又甚至。」王旦曰:「古人有言,法出而弊作,令下而奸生。寬則民慢,陷法者多;猛則民殘,無所措手足;正為此也。」
甲辰,兗州言虸蚄生,有蟲青色,隨齧之,化為水,時謂「旁不肯蟲」。帝謂宰相曰:「昨遣人潛視東畿苗稼,大率所傷不過三四分。」王旦曰:「陛下憂民之切,上天固當垂祐;矧連歲豐稔,今茲小損,亦未至失所。」
右諫議大夫知廣州楊覃,勤於吏事,所至以幹局稱。南海有番舶之利,前後牧守或致謗議,覃循謹清介,遠人宜之。及卒,父老有灑泣者。
三司使丁謂言:「東封及汾陰賞賜億萬,加以蠲復諸路租賦,除免口算,恩澤寬大,恐有司經費不給。」帝曰:「國家所務,正在澤及下民。但敦本抑末,節用謹度,自當富足!」
乙巳,太白晝見。
乙丑,刻御製《大中祥符頌》于左承天祥符門。
河決通利軍。
九月,癸巳,御乾元樓觀酺,凡五日。
是秋,遼主獵于平地松林。
冬,十月,庚子朔,遼主駐廣平澱。
丁巳,帝以江南、淮南接壤,而鹽酒之價不等,令三司與江淮制置發動使李溥規定以聞。有司言慮失歲課,帝曰:「苟便於民,何顧歲入邪!」
殿中侍御史薛奎,性剛,不苟合,遇事敢言。帝時數宴大臣,至有沾醉者,奎諫曰:「陛下嗣位之初,勤心萬務而簡於宴幸。今天下誠無事,而歡樂無度,又大臣數被酒無威儀,非所以尊朝儀。」帝善其言。
十一月,庚午朔,遼主如顯州。
丙子,帝御崇政殿親試進士,賜張師德等及第、出身有差。師德,去華子也。
壬午,知河南府馮拯,請贈給官市芻粟之直,陳堯叟曰:「增直以市,不若徙馬它所。京師馬舊留二萬,今留七千,有餘悉付外監,仍欲於七千之中更以四千付淳澤監,歲可省芻粟三百餘萬。若有給賜,朝取夕至矣。」從之。帝又曰:「馬及十萬當且止。」王旦曰:「聽民間畜養,官中緩急,以本直市之,猶外廄耳。且聽費芻粟,皆出兩稅,少損馬食,用資軍儲,亦當世之切務。」馬知節曰:「馬多不精,雖十萬匹,選可用者當得四五萬耳。多蓄駑弱,其費愈甚。」帝然之。
工部侍郎種放,屢至闕下,俄復還山。人有貽書嘲其出處之跡,且勸以棄位居岩穀,放不答。放晚節頗飾輿服,于長安廣置良田,歲利甚博,亦有強市者,遂致爭訟,門人族屬依倚恣橫。王嗣宗之出守長安,始甚敬放,放被酒稍倨。互相議誚。嗣宗怒,因上疏言所部兼併之家凡十餘族,而放為之首,且述放弟侄無賴,奪編氓厚利,願賜放終南田百畝,徙放嵩山。疏辭極其醜詆,目放為魑魅,且屢遣人責放不法。帝方待放厚,詔工部郎中施護推究,會赦而止。於是放自乞徙居嵩山,詔遣內侍起第賜之。然猶往來終南,案視田畝,每行必給驛乘,時議浸薄焉。
戊戌,詔加上五嶽諸后之號,仍遣官祭告。
是月,詔遣使臣一人管句故太師趙普家事;普妻和氏卒,因其家自請而從之。
十二月,庚子朔,遼主復如廣平澱。
戊申,太常博士江嗣宗言:「陛下躬臨庶政,十有五年,殿庭間事,一取聖斷,有勞宸慮。今請禮樂征伐大事出於一人,自餘細務委任大臣百司。」帝曰:「此頗識大體。」乃詔褒嗣宗,從其所請。
癸丑,遼以知南院樞密使邢抱質年老,詔乘小車入朝。
是月,遼置歸、寧二州。
是歲,遼御試進士,放高承顏等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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