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卷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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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一百六十】起昭陽作噩九月,盡強圉赤奮若六月,凡三年有奇。 |
九月,乙巳朔,金主諭尚書者:「事有規畫者,悉依世宗所行行之。」
丁未,金主臨奠前主于衛王邸第,有司奏舊禮當坐哭,金主命撤坐,伏哭盡哀,敕有司以禮改葬。
金主詔求直言。戊申,御仁政殿,視朝,賜赫舍哩執中坐,執中不辭而坐。
辛亥,金封皇子守禮為遂王,守純為濮王。夔王永升薨,金主親臨奠。
壬子,金改元貞祐,大赦。丙辰,右丞相圖克坦鎰進左丞相,封廣平郡王。左諫議大夫張行信上言崇節儉、廣聽納、明賞罰三事。
庚申,金赫舍哩執中議廢故衛王為庶人。金主曰:「朕徐思之。」旋詔百官議於朝堂,議者二百餘人,太子少傅鄂屯忠孝、侍讀學士富察思忠阿附執中,議曰:「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偷大位以私己乎?請廢為庶人。」戶部尚書武都、拾遺田庭芳等三十人,請降為王侯;太子少保張行簡,請用漢昌邑王、晉海西公故事;侍御史完顏寓等十人,請降復王封。執中固執前議,金主不得已,乃降封東海郡侯。
金昭雪章宗元妃李氏,承御賈氏,詔曰:「大安之初,頒諭天下,謂李氏與其母王盼兒及李新喜同謀,令賈氏虛稱有身,各正罪法。章宗皇帝聖德聰明,豈容有此欺紿!近因集議,提點近侍局完顏達,霍王傅大政德,皆言賈氏事內有冤。朕親臨問左證,其事曖昧,當時被罪譴責者,可俱放免還家。」
丙寅,金主命六品以下官,事有可言者,言之無隱。
是月,初以京朝官監省門。
閏月,戊辰朔,詔御史臺考課監司。
金主拜日于仁政殿。自是每月吉為常。
金主舊名珣,泰和中,改賜名從嘉,庚午,復舊名。詔:「前所更名二字,自今不須回避。」
辛未,金主追尊其母劉氏為皇太后。
甲申,金立皇子守忠為皇太子,從張行信請也。
丙戌,以金主新立,命四川謹邊備。
己丑,以湖北旱傷,詔監司、守令賑恤。
癸巳,雷。
甲午,史彌遠等上二祖下七世《仙源類譜》、《高宗寶訓》、《皇帝玉牒、會要》。帝命駐孝宗《敬天圖》置左右,備省覽。
乙未,大雷。丙申,下罪己詔。
金以珠赫哷果勒齊為元帥右監軍。金主諭之曰:「聞軍中事皆中覆,得無失機宜乎?自今當即行之,朕但責成功耳。」旋命自鎮州守禦中都。
冬,十月,丁酉朔,金中都戒嚴。
戊申,遣真德秀賀金主即位;庚戌,遣李埴使金賀正旦。會金亂,皆不至而還。
蒙古選諸部精兵五千騎,使奇爾台、哈台二將趣中都。蒙古游騎至高橋,金宰執以聞。金主使人問執中,執中曰:「計畫已定矣。」既而讓宰執曰:「吾為尚書令,豈得不先與議而遽奏耶!」宰執遜謝而已。
提點近侍局慶善努,副使惟弼,奉御惟康,請除執中。金主念援立功,隱忍不許。
執中遣果勒齊出戰,輒敗,執中欲斬之,金主諭免。執中乃益其兵,戒之曰:「勝則贖罪,不勝斬汝矣!」辛亥,果勒齊出戰,自夕至曉,北風大作,吹石揚沙,不能興目,金兵大潰。果勒齊自度必為執中所殺,乃以糺軍入中都,圍執中第。執中聞難,彎弓注矢外射,不勝,登後坦欲走,衣絓,墮而傷股,軍士就斬之。果勒齊取其首,詣闕請罪。金主赦之,謂近侍局密達詔旨,為果勒齊解,因以果勒齊為左副元帥。執中之黨驅市人與糺軍鬥,糺軍多死。金主使近侍局慰諭之,乃止。壬子,出執中之黨於外。
甲寅,金張行信上封事曰:「《春秋》之法,國君立不以道,若嘗與諸侯盟會,即列為諸侯。東海在位已六年矣,為其臣者,誰敢干之!執中握兵入城,躬行弑逆,當是時,惟善延、實古訥率眾赴援,至於戰死,論其忠烈,在朝食祿者皆當愧之。陛下始親萬機,海內望化,褒顯二人,延及子孫,庶幾少慰貞魂。宋徐羨之、傅亮、謝晦,弑營陽王,立文帝,文帝誅之,以江陵奉迎之誠,免其妻子。執中,國之大賊,雖已死而罪名未正,宜暴其過惡,宣佈中外,除名削爵,緣坐其家,然後為快。陛下若不忍援立之勞,則依元嘉故事,亦足示懲戒。」乃下詔暴執中過惡,削其官爵。贈善延、實古訥宮,錄其後。慶善努、惟康、惟弼皆遷賞。近侍局自此用事。
蒙古穆呼哩統兵侵金,所向殘破。永清人史秉直聚族謀曰:「方今國家喪亂,吾家百口何以自保?」既而知降者皆得免,乃率裡中數千人詣涿州軍門降。穆呼哩欲用秉直,秉直辭,乃以其子天倪為萬戶,領降人家屬屯霸州。
癸亥,金放宮女百三十人。
十一月,戊辰,夏人寇金會州,圖克坦綽爾出兵擊走之。
金主欲與蒙古議和,遣使報之。庚午,詔百官議於尚書省。
時握兵者皆畏縮不敢戰,曰恐壞和議。張行信上言曰:「和之與戰,本是二事,奉使者自專議和,將兵者惟當主戰,豈得以和事為辭?自崇慶來,皆以和誤。若我軍時肯進戰,稍挫其鋒,則和事成也久矣。頃北使既來,然猶破東京,略河東,今我使方行,將帥輒案兵不動,於和議卒無益也。事勢益艱,芻糧益竭,和之成否,蓋未可知,豈當閉門自守以待敝哉?宜及士馬尚壯,擇猛將銳兵,防衛轉輸,往來拒戰,使之少沮,則附近蓄積皆可入京師,和議亦不日可成矣。」金主心知其善而不能行。
金以橫海節度使承暉為右丞,以耿端義參知政事。
癸未,虛恨蠻寇中鎮寨。
蒙古兵攻金觀州,刺史高守約死之。
十二月,丁酉朔,金以圖克坦公弼為右丞,承暉進都元帥兼平章政事,果勒齊進平章政事,仍兼左副元帥。
壬寅,蠲瓊州丁鹽錢。
夏取金涇州。
蒙古主留奇爾台、哈台屯金中都城北,分降人楊伯遇、劉伯林漢軍四十六都統並蒙古兵為三道:命其子卓沁、察罕台、諤格德依為右軍,循太行而南,破保、遂、中山、邢、洛、磁、相、衛輝、懷、孟諸郡,徑抵黃河,掠澤、潞、平陽、太原之間;弟哈薩爾及克特卜齊等為左軍,遵海而東,破灤、薊及遼西諸郡;蒙古主自將與子圖壘為中軍,破雄、莫、清、滄、景、獻、河間、濱、棣、濟南等郡。三道兵還,復屯大口,以逼中都。時諸路兵皆往山後防遏,乃簽鄉民為兵,上城守禦。蒙古盡驅其家屬來攻,父子兄弟,往往遙呼相應,由是人無固志,故所至郡邑皆下。凡破金九十餘郡,兩河、山東數千里,人民殺戮幾盡,金帛、子女、羊畜牛馬席捲而去,屋廬焚毀,城郭丘墟。惟中都、通、順、真定、清、沃、大名、東平、德、邳、海州十一城不下。
金張行信言:「自兵興以來,將帥甚難其人。願陛下令重臣各舉所知,才果可用,褒顯獎諭,令其自效,必有奮命報國者。昔李牧為趙將,軍功爵賞,皆得自專,出攻入守,不從中覆,遂能北破大敵,西抑強秦。命將若不以文法拘繩、中旨牽制,委任責成,使得盡其智能,則克復之功可望矣。」金主善其言。
蒙古兵圍中都。金置招賢所于東華門內外,士庶皆得言事,或不次除官,由是閭閻細民,往往炫鬻求售。王守信者,本一村夫,敢為大言,以諸葛亮為不知兵,完顏寓薦於朝,詔署行軍都統。募市井無賴為兵,教閱進退跳躍,大概似童戲;大書「古今相對」四字於旗上,作黃布袍、緇巾、鑞牌各三十六事,牛頭響環六十四枚,欲以怖敵而走之,大率皆誕妄;因與其眾出城,殺百姓之樵采者以為功。賈耐兒者,本岐路小說人,俚語詼嘲以取衣食,制運糧車千輛,是時材木甚艱,所費浩大,觀者皆竊笑之。草澤李棟,在大安末,嘗事司天監李天惠,依附天文,假託占卜,趨走貴臣,得為天文官。棟嘗密奏:「白氣貫紫微,主京師兵亂,幸不貫徹,得不成禍。」既而果勒齊殺執中,金主益信之。張行信上言:「《易》稱『開國承家,小人弗用』,聖人所以垂戒後世者,其嚴如此。今敵兵縱橫,人情恟懼,應敵興理,非賢智莫能。狂子庸流,猥蒙拔擢,參預機務,甚無謂也。」於是金主皆罷之。
金珠赫哷果勒齊辟御史李英為經歷官。英上書于果勒齊曰:「中都之有居庸,猶秦之有崤、函、蜀之有劍門也。邇者撤居庸兵,我勢遂去。今土豪守之,朝廷當遣官節制。失此不圖,忠義之士,將轉為它矣。」又曰:「可鎮撫宣德、德興餘民,使之從戎,所在自有宿藏,是以取給,是國家不費斗糧尺帛,坐收所失之關隘也。居庸咫尺,在都之北,而不能衛護,英實恥之。」果勒齊奏其書,即除工部員外郎,充宣差都提控,居庸等關隘悉隸焉。
金元帥右都監內族額爾克率兵五千護糧通州,遇蒙古兵輒潰。張行信上言曰:「御兵之道,無過賞罰。使其臨敵有所慕而樂於進,有所畏而不敢退,然後將士用命而功可成。若額爾克敗衄,宜明正其罪。朝廷寬容,一切不問,臣恐御軍之道未盡也。」金主報曰:「卿意具悉,額爾克已下獄矣。」
金山東被兵,郡縣望風而遁,泰安州刺史和速嘉安禮獨城守。或勸其去,安禮曰:「我去,城誰與保?且為人臣而避難,不負國家之恩乎?」乃團練繕完,為守禦計。已而蒙古兵至,攻旬日,不能下,謂之曰:「此孤城耳,內無糧儲,外無兵援,不降,無遺類矣。」安禮不聽。城破,被執,或指為酒監,安禮曰:「我刺史也,何以諱為!」使之跪,安禮不屈,遂以戈樁其胸而殺之。詔贈泰定軍節度使,諡堅貞。安禮,大名路人也。
是歲,兩浙諸州大水,賑之。
春,正月,丁卯朔,金以邊事未息,免朝賀。
四川制置使安丙,遣提舉阜郊博馬務何九齡等率諸將及金人戰于秦州城下,敗還。沔州都統制王大才,執九齡等七人,斬之,梟首境上,而訟丙於朝,謂有異志。
辛未,蒙古兵攻金彰德府,知府洪果玖珠死之。玖珠,臨潢人也。
丁丑,參知政事章良能卒。
乙未,蒙古兵入懷州,金沁南軍節度使宛平宋扆死之。
是月,金李英乘夜與壯士李雄、郭仲元等四百九十人出中都城,緣西山進至佛岩寺,令雄等下山招募軍民,旬日,得萬餘人,擇眾所推服者領之,詭稱土豪,屢與蒙古兵戰,被創,召還。
金知大興府事胥鼎,以在京貧民闕食者眾,宜立法賑救,上言:「京師官民有能贍給貧民者,宜計所贍,遷官升秩,以勸獎之。」遂定權宜鬻恩例格。
二月,丁未,青羌卜籠十二骨來降。卜籠,青羌部族也,性殘忍,多器械,仰擄掠為生。十二骨者,十二種也。
三月,丁卯,召安丙為同知樞密院事,以成都路安撫使董居誼為四川制置使。
庚辰,金遣使來督二年歲幣。
金參知政事耿端義,以中都圍久,將帥皆不肯戰,言于金主曰:「今日之患,東海啟之。士卒縱不可使,城中軍自都統至穆昆不啻萬餘,遣此輩一出,或可以得志。」議竟不行。
癸未,金主以糧運道絕,下令括粟,中都大擾。張行信上書曰:「近日朝廷令知大興府胥鼎便宜計畫軍食,因奏許人納粟買官。既又遣參知政事鄂屯忠孝括官民糧,戶存兩月,餘悉令輸宮。酬以爵級、銀鈔。時有粟者,或先具粟於鼎,未及入官。忠孝復欲多得,以明己功,凡鼎所籍者,不除其數,民甚苦之。今米價踴貴,無所從糴,民糧止兩月,又奪之。敵兵在邇,人方危懼,若復無聊,或生他變,則所得不償所損矣。」金主善其言,命行信偕近臣審處。仍諭忠孝曰:「極知卿盡心於公,然國家本欲得糧,今既得矣,姑從人便可也。」
戊子,金以濮王守純為殿前都點檢兼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權都元帥府事。
蒙古主駐金中都之北郊,諸將請乘勝破燕,蒙古主不從,遣薩巴勒謂金主曰「汝山東、河北郡縣,悉為我有,汝所守惟燕京耳。天既弱汝,我復迫汝,天其謂我何!我今還軍,汝不能犒師以弭我諸將之怒耶?」平章政事珠赫哷果勒齊謂金主曰:「蒙古人馬疲病,當決一戰。」都元帥完顏承暉曰:「不可。我軍身在都城,家屬各居諸路,其心向背未可知,戰敗必散,苟勝,亦思妻子而去。社稷安危,在此一舉,莫如遣使議和,待彼還軍,更為之計。」左丞相圖克坦鎰亦以和親為便。金主然之,遣承暉詣蒙古請和。壬寅,以東海郡侯女為岐國公主,歸於蒙古主,蒙古所稱公主皇后也。並以金帛、童男女五百、馬三千賂之。蒙古兵退,中都解嚴,仍遣承暉送出居庸。
壬辰,蒙古兵破金嵐州,鎮西軍節度使烏庫哩仲溫死之。
夏,四月,乙未朔,金以胥鼎為右丞。以蒙古和議成,大赦,命布薩安貞為宣撫使,安輯遺黎。安貞,揆之子也。
金南京留守布薩端等請幸南京,金主將從之。左丞相圖克坦鎰曰:「鑾輿一動,北路皆不守矣。今已講和,聚兵積粟,固守京師,策之上也。南京四面受兵;遼東根本之地,依山負海,其險足恃,禦備一面,以為後圖,策之次也。」金主不從。庚戌,鎰卒。鎰明敏方正,學問淵貫,一時名士皆出其門。
金以張行信為山東轉運按察使。
將行,求入見,言曰:「參政鄂屯忠孝,飾詐不忠,臨事慘刻,黨於赫舍哩執中,罪狀顯著,無事之時,猶不容一相非才;況今多故,乃使此人與政,如社稷何!」金主曰:「朕初即位,當以禮進退大臣,卿語其親知,諷令求去可也。」行信以語右司郎中巴圖魯,巴圖魯以金主意告忠孝,忠孝靦然不恤。頃之,出知濟南府。
五月,甲戌,金霍王從彝卒。
丁丑,太白經天。
乙酉,賜禮部進士袁甫以下五百四人及第、出身。
辛巳,金遷東海侯、鎬勵五家屬于鄭州。
金主以國蹙兵弱,財用匱乏,不能守中都,乃決意南遷。太學生趙昉等上章極論利害;以大計已定,不能中止,皆慰諭而遣之。命平章政事、都元帥承暉,尚書左丞穆延盡忠,奉太子守忠留守中都,遂與六宮啟行。以巴圖魯李英為御前經歷官。詔曰:「扈從軍馬,朕自總之,事有利害,可因近侍局以聞。」
蒙古主聞之,怒曰:「既和而遷,是有疑心而不釋,特以解和為款我之計耳。」復圖南侵。
金主至良鄉,命扈衛糺軍元給鎧馬,悉復還官。糺軍怨之,遂作亂,殺其主帥索琿而推劄達、貝實勒、劄拉爾三人為帥,北還。承暉聞變,以兵阻盧溝,劄達擊敗之,遣使乞降於蒙古。
蒙古主遣舒穆嚕明安及繖格巴圖援之,入古北口,徇景、薊、檀、順諸州。諸將議欲屠之,明安曰:「此輩當死,今若生之,則彼之未附者皆聞風而自至矣。」蒙古主從之。明安等遂與劄達合兵逼中都。
金主聞之,遣人召太子,應奉翰林文字完顏素蘭以為不可。珠赫哷果勒齊曰:「主上居此,太子宜從。且汝能保都城必完乎?」素蘭曰:「完固不敢必,但太子在彼,則聲勢俱重,邊隘有守,則都城無虞。昔唐明皇幸蜀,太子實在靈武,蓋將以系天下之心也。」不從,竟召太子。
楊安兒賊党日熾,濰州李全等並起剽掠。全,即開禧中戚拱結以復漣水者也。賊皆衣紅,時目為紅襖賊。全與仲兄福尤桀奡,劉慶福、國用安、鄭衍德、田四子、洋子潭等皆附之,與安兒相應。金宣撫使布薩安貞至益都,敗安兒于城東。安兒奔萊陽,萊州徐汝賢以城降,安兒勢復振。登州刺史耿格開門納州印,郊迎安兒,發帑藏以勞賊。安兒遂僭號,置官屬,改元天順,凡詔表、符印、儀式,皆格草定。遂陷寧海,攻濰州。偽元帥郭方三據密州,略沂、海。李全犯臨朐,扼穆陵關,欲取益都。安貞以沂州防禦使布薩琉嘉為左翼,安化軍節度使完顏恩楞討之。
六月,甲午朔,金以按察轉運使高汝礪為參知政事。
甲辰,以旱,命諸路監司、守臣決滯訟。壬子,釋大理、三衙及兩浙路杖以下囚。
自史彌遠得政,廷臣俱務容默,無敢慷慨盡言者。權刑部侍郎劉㷍奏:「願詔大臣,崇獎忠讜以作士氣,深戒諛佞以肅具僚。」未幾,監進奏院陳宓上封事言:「宮中宴飲,或至無節;非時賜予,為數浩穰。一人蔬食,而嬪御不廢於擊鮮;邊事方殷,而樁積反資於妄用。此宮闈儀刑有未正也。大臣所用,非親即故,執政擇易制之人,臺諫用慎默之士,都司樞掾,無非親昵,貪吏無不得志,廉吏動招怨尤,此朝廷權柄有所分也。鈔鹽變易,楮幣稱提,安邊所創立,固執己見,動失人心。敗軍之將,躐躋殿岩,庸鄙之夫,又尹京兆。宿將有守城之功,以小過而貶;三衙無汗馬之勞,托公勤而擢。此政令刑賞多所舛逆也。若能交飭內外,一正紀綱,天且不雨,臣請伏面謾之罪。」奏入,彌遠不樂。帝為罷中宮慶壽、三衙獻遺。宓,俊卿之子也。
秋,七月,甲子朔,以左諫議大夫鄭昭先簽書樞密院事。
庚辰,金布薩安貞軍昌邑東,徐汝賢等以三州之眾十萬來拒戰,自午抵暮,轉戰三十里,殺賊數萬。壬午,賊棘七率眾四萬陳于辛河,安貞令琉嘉由上流膠西濟,繼以大兵,殺獲甚眾。甲申,安貞軍至萊州,偽甯海州刺史史潑立以二十萬陳於城東。琉嘉先以輕兵薄賊,諸將繼之,賊大敗,招之降,不應。安貞遣萊州黥卒曹全等詐降於汝賢為內應,曹全與賊戍卒姚雲相結,約納官軍。丁亥夜,曹全縋城出,潛告琉嘉,琉嘉募勇敢士三十人,從曹全入城,雲納之,大軍畢登,斬汝賢。安兒脫身走,耿格、史潑立皆降。琉嘉略定膠西諸縣,襲殺郭方三,復密州。
金人來告遷。庚寅,起居舍人真德秀上疏,請罷金歲幣,其略曰:「女真以蒙古侵淩,徙都於汴,此吾國之至憂也。蓋蒙古之圖滅女真,猶獵師之志在得鹿,鹿之所走,獨必從之。既能越三關之阻以攻燕,豈不能絕黃河一帶之水以趨汴?使蒙古遂能如劉聰、石勒之據有中原,則疆域相望,便為鄰國,固非我之利也;或如耶律德光之不能即安中土,則奸雄必將投隙而取之,尤非我之福也。今當乘敵之將亡,亟圖自立之策,不可乘敵之未亡,姑為自安之計也。夫用忠賢,修政事,屈群策,收眾心者,自立之本;訓兵戎,擇將帥,繕城池,飭戍守者,自立之具。以忍恥和戎為福,以息兵忘戰為常,積安邊之金繒,飾行人之玉帛,女真尚存,則用之女真,強敵更生,則施之強敵,此苟安之計也。陛下以自立為規模,則國勢日張;以苟安為志向,則國勢日削;安危存亡,皆所自取。若夫當事變方興之日,而示人以可侮之形,是堂上召兵,戶內延敵也。」帝納之,議罷歲幣。淮西轉運使喬行簡上書丞相曰:「蒙古漸興,其勢已足以亡金。金,昔我之讎也,今吾之蔽也。宜姑與幣,使得拒蒙古。」議不決。
是月,夏左樞密使萬慶義勇,遣二僧齎蠟書來四川,議夾攻金以恢復故疆,制置使董居誼不報。由是夏訊中絕。
金主至南京,詔立元妃都察氏為皇后。后本王氏,中都人,都察,其賜姓也。姊有姿色,為金主所納,封淑妃,至是亦晉封元妃。
八月,庚子,金太子守忠至自中都。
癸卯,金復來督歲幣。
乙巳,太白經天。
戊申,以安丙為觀文殿學士,知潭州。
甲寅,金完顏素蘭上書曰:「昔東海在位,信用讒諂,疏斥忠良,以致小人日進,君子日退,紀綱紊亂,法度益隳。風折城門之關,火焚市里之舍,蓋上天垂象以儆懼之也;東海不悟,遂至滅亡。誠能大明黜陟以革東海之政,則治安之效,可指日而待也。陛下不思出此,輒議南遷,詔下之日,士民相率上章請留;啟行之期,風雨不時,橋梁數壞。人心天意,亦可見矣!陛下為社稷計,宮中用度,皆從貶損,而有司復多置軍官,不恤妄費,甚無謂也。或謂軍官之眾,所以張大威聲,臣竊以為不然。不加精選而徒務其多,緩急臨敵,其可恃乎?且中都惟因糧乏,故車駕至此。稍獲安地,遂忘其危,萬一再如前日,未知有司復請陛下何之也!」
九月,壬戌朔,日有食之。太白晝見。
乙丑,史彌遠上《高宗中興經武要略》。
冬,十月,丁酉,蒙古兵徇金順州,勸農使王晦死之。
晦,澤州高平人,被執時,謂其愛將牛斗曰:「若能死乎?」曰:「斗蒙公見知,安忍獨生!」遂並見殺。
壬寅,金穆延盡忠進平章政事。以富珠哩德裕為參知政事。旋命德裕行尚書省於大名府,令其貶損用度。
丙辰,蒙古取金成州。
金德州防禦使完顏綽諾伏誅。
蒙古穆呼哩攻遼東高州,盧琮、金樸等降。錦州張鯨殺其節度使,自立為臨海王,降於蒙古。
十一月,辛丑朔,遣聶子述使金賀正旦,刑部侍郎劉㷍等言其不可。太學諸生上書請斬喬行簡,不報。
丁卯,金以布薩端為左丞相。
金蘭州譯人程陳僧叛,西結夏人為援。
十二月,嗣秀王師揆卒。
金曲赦山東,唯楊安兒、耿格不赦。乙卯,格伏誅。
金軍方攻賊於大沫堌。知東平府事烏淩阿以聞赦,即引軍還。賊眾乘之,復出為患。金主以陝西統軍使完顏弼知東平府。其後安兒與其黨汲政等乘舟入海,欲走岠嵎山,舟人曲成等擊之,安兒墜水死。
蒙古兵徇金懿州,節度使高閭山死之。閭山,析木人,為政嚴酷,乃能以死事著。
青羌既降,守臣袁楠知蓄卜勢孤,遣人諭降,蓄卜疑不敢出;復遣漢人入蓄為質,蓄卜從三百人至州,楠坐受其降,厚犒之。蓄卜留州城十日,將渡河,送還漢質。自蓄卜犯邊至此,更七年而後定雲。
金遣使招耶律琉格降,許以重祿;琉格不從。金主怒,復遣宣撫萬努領軍四十餘萬攻之。琉格迎戰於歸仁縣北河上,金兵大潰,萬努收散卒奔東京。安東同知阿林懼,遣使求附,於是盡有遼東州郡,遂都咸平,號為中京。金左副元帥伊喇都以兵十萬攻琉格,琉格拒戰,敗之。
春,正月,乙丑,金命山東安撫使布薩安貞等討紅襖賊劉二祖。
辛未,以師禹為嗣秀王。師禹,師揆弟也。
丁亥,金北京宣差提控完顏實哷,殺宣撫使兼留守鄂屯襄,推烏庫哩音達琿為帥。實哷為宣撫使所殺。
丁丑,金右副元帥富察齊錦以通州降于蒙古,舒穆嚕明安命復其職,置之麾下,遂駐軍于中都南建春宮。
乙丑,金太子守忠卒,諡莊獻。
夏人攻金環州,二月,辛卯,刺史烏庫哩延壽等擊卻之。
丙午,知樞密院事雷孝友罷。
金尚書省以南遷後,吏部秋冬置選南京,春夏置選中都,赴調者不便,請並選于南京;從之。
丁未,金布薩安貞遣提控赫舍哩約赫德,破巨蒙等四堌及破馬耳山,殺紅襖賊四千餘,遂會宿州兵同攻大沫堌;賊千餘逆戰,騎兵擊之,盡殪。提控穆延奪其北門以入,別軍取賊水寨,諸軍繼進,殺賊五千餘。劉二祖被創,擒斬之。楊安兒餘党李思溫等保大、小嵕角子山,金兵擊破之。
安兒妹妙真,號四娘子,勇悍善騎射,賊党黨劉福等奉之,稱為姑姑,眾尚數萬,掠食磨旗山。李全率眾附之,妙真與之通,遂以為夫。
蒙古穆呼哩遣部將史天祥等進攻北京,烏庫哩音達琿舉城降。穆呼哩怒其降緩,欲坑其眾。舒穆嚕額森諫曰:「北京為遼西重鎮,當撫之以慰人望,奈何坑之?」穆呼哩乃止。以音達琿權北京留守,烏頁爾權兵馬都元帥。
金興中府元帥石天應降於蒙古,蒙古以為興中府尹。
三月,辛巳,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何致,坐妄造事端,熒惑眾聽,配廣西牢城。
癸未,安定郡王伯柷卒。
己丑,金禁州縣置刃於杖以決罪人。
金中都久被圍,右丞相、都元帥承暉,以右丞穆延盡忠久在軍旅,委以腹心,而己總持大綱,期於保完都成。及富察齊錦叛,中都益急,金主遣左監軍永錫、左都監烏庫哩慶壽將兵三萬九千,御史中丞李英運糧大名,行省富珠哩德裕調遣繼發,以救中都。承暉遣間使奉礬書奏曰:「齊錦既降,城中莫有固志,臣雖以死守之,豈能持久!伏念一失中都,遼東、河朔皆非我有。諸軍倍道來援,猶冀有濟。」永錫軍至涿州之旋風寨,與蒙古兵遇而潰。李英收清、滄義軍數萬以進,遇蒙古兵於霸州。英馭眾素無紀律,又值被酒,遂大敗,盡失其所運糧,英死,士卒殲焉。慶壽軍聞之,亦潰歸。由是中都孤立,內外不通。
夏,四月,癸卯,詔中外臣民直言時政得失。
金用山東西路宣撫副使完顏弼言,招大沫堌渠賊孫邦佐、張汝檝以五品職,下詔湔洗其罪。汝檝尋謀復叛,為弼所殺。
金平章珠赫哷果勒齊居中專政,忌承暉成功,諸將又皆顧望,雖屢遣援兵,而終無一人至中都者。
先是完顏素蘭自中都計議軍事回,上書求見,乞屏左右。金主召至近侍局,給紙劄,令書所欲言。書未及半,金主出御便殿見之,悉去左右,惟近侍局直長趙和仲在焉。素蘭言:「臣聞興衰治亂,有國之常,在所用之人何如耳。用得其人,雖衰亂尚可扶持;一或非才,則治安亦亂矣。向者糺軍之變,中都帥府自足剿滅,朝廷措置乖方,遂不可制。臣自外風聞皆平章果勒齊之意。」金主曰:「何以知之?」素蘭因陳其交結狀,金主頷之。素蘭又曰:「果勒齊本無勳勞,亦無公望,向以畏死故,擅誅赫舍哩執中,蓋出無聊耳。一旦得志,妒賢能,樹奸黨,竊弄國權,自作威福。去年,都下書生樊知一者,詣果勒齊,言糺軍不可信,恐終作亂,遂以刀杖決殺之,自是無復敢言軍國利害者。昔東海時,執中跋扈無上,天下知之而不敢言,獨臺臣烏庫哩德升、張行信彈劾其惡,東海不察,卒被其禍。今果勒齊之奸過於執中遠矣,臺諫當言責,迫於凶威,噤不敢言。然內外臣庶,見其恣橫,莫不扼腕切齒,欲剚以刃,陛下何惜而不去之耶?」金主曰:「此大事,汝敢及之,甚善。」素蘭請召還承暉。金主曰:「都下事殷,丞相恐不可輟。朕徐思之。」素蘭出,金主復戒曰:「今日與朕對者,止汝二人,慎無泄也!」尋令素蘭再任監察御史。
蒙古舒穆嚕明安攻金之萬甯宮,克之,取富昌、豐宜二關,拔固安,中都危在旦夕。承暉與穆延盡忠會議,期同死社稷。盡忠不從,承暉怒,即起還第。然兵柄既皆屬盡忠,承暉無如之何,乃辭家廟,召左司郎中趙思文,謂之曰:「事勢至此,惟有一死以報國家!」五月,庚申,承暉作遺表,付尚書省令史師安石書之,皆論國家大計及果勒齊奸狀,且謝不能終保都城之罪,從容若平日。盡出財物,召家人,隨年勞多寡分給之。舉家號泣,承暉神色泰然,方與安石舉白引滿曰:「承暉於《五經》皆經師授,謹守而力行之,不為虛文。」既被酒,取筆與安石訣,最後倒寫二字,投筆曰:「遽爾謬誤,得非神志亂耶?」謂安石曰:「子行矣!」安石出門,聞哭聲,則已仰藥死矣。家人匆匆瘞庭中。
是日暮,凡在中都妃嬪,聞盡忠將南奔,皆束裝至通玄門。盡忠紿之曰:「我當先出,為諸妃啟途。」乃與愛妾及所親者先出城,不復反顧。蒙古兵入城,戶部尚書任天寵、知大興府高霖皆及於難,宮室為亂兵所焚。及明安至,官屬、父老出迎,明安曰:「負固不服,以至此極,非汝等罪,守者之責也。」悉令安業。時蒙古主避暑桓州,聞中都破,遣使勞明安等,悉輦其府庫之實北去。於是金祖宗神御及諸妃嬪皆淪沒。盡忠行至中山,謂所親曰:「若與諸妃偕來,我輩豈得至此!」
安石奉承暉遺表至汴,贈承暉尚書令、廣平郡王,諡忠肅。盡忠旋亦至,金主釋其罪不問,仍以為平章政事。
蒙古以舒穆嚕明安為太傅,封邵國公,兼管蒙古、漢軍兵馬都元帥。明安旋以疾卒。
蒙古主訪求遼舊族,得金左右司員外郎耶律楚材,召謂之曰:「遼、金世仇,朕為汝雪之。」對曰:「臣父祖嘗委贄事之,既為之臣,敢仇君耶!」蒙古主異其言,處之左右。楚材身長八尺,美鬚宏聲,都木達王托雲八世孫,尚書右丞履之子也。
辛未,金立皇孫鏗為皇太孫。
癸酉,金進士葛城劉炳條便宜十事:「一曰任諸王以鎮社稷。臣觀往歲王師,屢戰屢衄。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將帥非材,既無靖難之謀,又無效死之節,外托持重之名,內為自安之計,擇驍果以自隨,委疲懦以臨陣,陣勢稍動,望塵先奔,士卒從而大潰;朝廷不加詰問,輒為益兵,是以法度日紊,土地日蹙。自大駕南巡,遠近益無固志,任河北者以為不幸,逡巡退避,莫之敢前。臣願陛下擇諸王之英明者,總監天下之兵,北駐重鎮,移檄遠近,則四方聞風者皆將自奮。二曰結人心以固基本。今艱危之後,易於為惠,願寬其賦役,信其號令,凡事不便者一切停罷。三曰廣收人才以備國用。備歲寒者必求貂狐,適長塗者必蓄騏驥;河南、陝西有操行為民望者,稍擢用之,陰系天下之心。四曰選守令以安百姓。今眾庶已敝,官吏貪暴昏亂,與奸為市,公有斗粟之賦,私有萬錢之求,遠近囂囂,無所控告;自今非才器過人、政跡卓異者,不可任此職。五曰褒忠義以勵臣節。忠義之士,奮身效命,有司略不加省,棄職者顧以恩貸,死事者反不見錄,天下何所慕憚而不為自安之計耶!六曰務農力本以廣蓄積。此當今之要務也。七曰崇節儉以省財用。今海內虛耗,紓生民之急,無大於此者。八曰去冗食以助軍費。九曰修軍政以習守戰。十曰修城池以備守禦。」金主雖異其言而不能用,以補御史臺令史。
秋,七月,戊午朔,蒙古取金濟源縣。
辛酉,以鄭昭先參知政事,禮部尚書曾從龍簽書樞密院事。
成忠郎李珙,投匭為楊巨源訟冤。壬戌,詔四川立巨源廟,名曰褒忠,贈官,錄其後。
庚辰,詔皇帝搢更名思正,皇侄均更名貴和。
金主聞河北譏察官要求民財始聽渡河者,民避兵至或餓死、自溺,命御史臺體訪之。
丙子,金尚書省奏給皇太孫歲賜錢,金主不從,曰:「繈褓兒安所用之!」
甲申,金改交鈔名「貞祐寶券」。
自泰和以來,交鈔日多而輕,乃更作二十貫至百貫、二百貫、千貫,謂之大鈔。初雖稍重,未幾益輕而愈滯,市邑視為無益之物。富家內困藏鏹之限,外敝交鈔屢更,皆至窘敗,謂之「坐化」。商人往往舟運貿易于江、淮、錢多入宋。至是改名而弊如故。
金工部下開封市白牯,取皮治御用鞠仗,器物局副使珠赫哷筠壽,以其家所有鞠仗以進,因奏曰:「中都食盡,遠棄廟社,陛下當坐薪懸膽之日,奈何以球鞠細物,動搖民間,使屠宰耕牛以供不急之用,非所以示百姓也。」金主不懌。旋出筠壽為橋西提控。
紅羅山寨主杜秀降於蒙古,以秀為錦州節度使。
蒙古主駐軍魚兒濼,遣繖格巴圖帥萬騎自西夏趨京兆,以攻金潼關,不能下,乃由留山小路趨汝州,遇山澗,輒以鐵槍相鎖,連接為橋以渡,遂赴汴京。金主急召花帽軍于山東,蒙古兵至杏花營,距汴京二十里,花帽軍擊敗之。蒙古兵還兵陝州,適河冰合,遂渡而北,金人轉守關輔。時蒙古兵所向皆下,金人遣使求和。蒙古主欲許之,謂薩木哈曰:「辟如圍場中麞鹿,吾已取之矣,獨餘一兔,盍遂舍之!」薩木哈恥於無功,不從,遣伊實裡謂金主曰:「若欲議和,以河北、山東未下諸城來獻,及去帝號稱臣,當封汝為河南王。」議遂不成。
八月,戊子朔,金以陝西統軍使完顏哈達簽書樞密院事。
己丑,賜張栻諡曰宣。
庚子,金主慮平陽城大,兵食不足,議棄之,宰執不可。乃以太常卿侯摯為參知政事,行中書省于河北東、西兩路。
蒙古以史天倪南伐,授右副都元帥,賜金虎符。遂取金平州,經略使奇珠降。
蒙古穆呼哩遣史進道等攻廣寧府,降之。
是月,蘭州盜程彥暉求內附,四川制置使董居誼卻之。
九月,乙亥,申嚴兩浙圍田之禁。
金穆延盡忠與果勒齊不相能,而果勒齊恃近侍局為內援,盡忠患之,乘間言于金主,請以完顏素蘭為近侍局。金主曰:「近侍局例注本局人及宮中出身,雜以它流,恐或不和。」盡忠曰:「若給使左右,可止注本局人;既令預政,固宜慎選。」金主曰:「何謂預政?」盡忠曰:「中外之事,得議論訪察,即為預政矣。」金主曰:「自世宗、章宗朝許察外事,非自朕始也。如請謁、營私,擬除不當,臺諫不職,非近侍體察,何由知之?」參知政事烏庫哩德升曰:「固當慎選其人。」金主曰:「朕於庶官,曷嘗不慎!有外似可用而實無才力者,視之若忠孝而包藏悖逆者,富察齊錦以刺史立功,驟升顯貴,輒懷異志;富鮮萬努委以遼東,乃復肆亂;知人之難如此,朕敢輕乎?」德升曰:「比來訪察開決河堤,水損田禾,覆之皆不實。」金主曰:「朕自今不敢問若輩,外間事皆不知,朕幹何事,但終日默坐,聽汝等所為矣。方朕有過,汝等不諫,今乃面訐,此豈為臣之義哉?」未幾,或告盡忠謀逆,下獄,誅之。德升旋出為集義軍節度使。盡忠之棄中都也,金主釋不誅,至是乃以論近侍局獲罪。以後近侍局益橫,中外蔽隔,以至於亡。
紅襖賊周元兒陷金深、祁二州,束鹿、安平、無極等縣,真定帥府以計破之,斬元兒及其黨五百餘人。
自楊安兒、劉二祖敗後,河北殘破,干戈相尋,紅襖賊餘黨往往復相團聚。金軍雖時有斬獲,不能除也,大概皆李全、國用安、時青之徒焉。
是秋,蒙古取金城邑凡八百六十有二。
冬,十月,江東計度轉運副使真德秀朝辭,言曰:「金自南遷,其勢日蹙,蒙古、西夏,東出潼關,深入許、鄭,攻圍都邑,游騎佈滿山東,而金以河南數州之地,抗西北方張之師,加以群盜縱橫,叛者四起,危急如此。臣謹案圖史,女真叛遼在政和甲午,其滅遼也在宣和己巳。而犯中原即於是年之冬。今日天下之勢,何以異政、宣之時!陛下亦宜以政、宣為鑒。臣觀蒙古之在今日,無異昔日女真方興之時,一旦與我為鄰,亦必祖述女真已行之故智。蓋女真嘗以燕城歸我矣,今獨不能還吾河南之地以觀吾之所處乎?受之則享虛名而召實禍,不受則彼得以陵寢為詞,仗大義以見攻。女真嘗與吾通好矣,今獨不能卑辭遣使以觀吾之所啟乎?從之則要索無厭,不從則彼得藉口以開釁端,不可不預圖所以應之也。」因以五不可為獻:「一曰宗社之恥不可忘,二曰比鄰之盜不可輕,三曰幸安之謀不可恃,四曰導諛之言不可聽,五曰至公之論不可忽。」反覆極言,帝不能用。
金以衍聖公孔元措為太常博士。或言宣聖墳廟在曲阜,宜遣之奉祀,金主以元措聖人之後,山東寇盜縱橫,恐罹其害,是使之奉祀而反絕之也,故有是命。
夏人攻金保安、延安,陷臨洮。
金宣撫使富鮮萬努據遼東,僭稱天王,國號大真,改元天泰。
十一月,丙辰朔,封伯澤為安定郡王。
夏人攻金綏德及熟羊寨,皆為守將所敗。
蒙古兵徇金彰德府,知府圖們色埒死之。
蒙古史天祥攻金興州,擒節度使趙守玉。
耶律琉格破東京。
克特格娶萬努之妻李仙娥,琉格不直之,有隙。既而耶斯布等勸琉格稱帝,琉格曰:「向者吾與案陳那衍盟,願附大蒙古國,削平疆守,倘食其言而自為東帝,是逆天也。」眾請愈力,琉格稱疾不出,潛與其子薛闇奉金幣九十車入覲於蒙古。蒙古主曰:「漢人先訥款者先引見。」太傅阿哈曰:「劉伯林納款最先。 」帝曰:「伯林雖先,然迫於重圍而來,未若琉格仗義效順也,其先琉格。」既見,蒙古主大悅,因問:「舊何官?」對曰:「遼王。」命賜金虎符,仍遼王。又問:「戶籍幾何」」對曰:「六十餘萬。」蒙古主曰:「可發三千人為質,朕發蒙古三百人往取之。」琉格遣奇努等與俱,且命拘系克特格以來。克特格懼,與耶斯布等紿其眾曰琉格已死,遂以其眾叛,殺所遣三百人,唯三人逃歸。
十二月,乙酉朔,金徙朔州民屯嵐、石、隰、吉、絳、解等州。
壬辰,金泰康縣民劉全、時溫、東平府民李寧謀反,伏誅。
乙巳,蒙古兵徇金大名府。
癸丑,金皇太孫鑒卒,諡沖懷。
蒙古以張鯨總北京十提控兵,從奪呼蘭薩裡必南伐。鯨懷反側,穆呼哩覺之,令舒穆嚕額森監其軍。至平州,鯨稱疾不進,額森執而殺之。鯨弟致,殺長史,據錦州,自稱瀛王,改元興隆,下平、灤、瑞、利、義、懿、廣寧等州。穆呼哩率先鋒蒙古布哈、權帥烏頁爾等軍討之。
是歲,兩浙、江東西路旱、蝗。
春,正月,乙丑,賜呂祖謙諡曰成。
庚午,蒙古取金曹州。
己卯,金立皇子遂王守禮為皇太子。
二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金命皇太子控制樞密院事。
蒙古圍金太原府,己亥,攻下霍山諸隘。
辛亥,東、西兩川地大震。
金同知觀州張開復河間府、滄、獻等州,並屬縣十三。
三月,乙卯,東,西兩川地震;甲子,又震。馬湖夷界山崩八十里,江水不通。丁卯,又震;壬申,又震。
是月,金復恩、邢二州。
夏,四月,癸巳,金張開復青州等十一城。
甲午,金皇太子守禮改賜名守緒。
戊戌,秦州人唐進,與其徒何進等引眾十萬來歸,四川制置使董居誼拒卻之。
金知平陽府胥鼎,聞蒙古兵度潼關,即遣必喇阿嚕岱、圖克坦伯嘉帥兵萬五千,由便道濟河趨關陝,而自以精兵援汴京。又遣布薩薩固珠帥兵會諸將,以拒蒙古兵之自關而東者。金主拜鼎尚書左丞,行省事於平陽。
五月,癸酉,太白晝見。
金來遠鎮獲諜者陳岊等,知夏人將圖鞏州,窺長安,命陝西行省嚴為之備。夏人修來羌城界河橋,元帥右都監完顏薩布遣兵焚之,俘馘甚多。
六月,辛卯,西川地震;壬辰,又震;乙未,又震。黎州山崩。
丁未,金改宣撫司為經略司。
壬辰,張致降金,金以致行北京路元帥府事。
秋,七月,癸丑朔,金昭義軍節度使必喇阿嚕岱復威州及獲鹿縣。
金侯摯行省于東平,獲紅襖賊,訊之,知其渠帥郝定僭號、署官、改元,已攻陷滕、兗、單諸州,萊蕪、新泰等十餘縣,道路不通。摯帥師進擊,執定送南京,誅之。
閏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辛卯,金復深州。
八月,金定僧道納粟補威儀、監寺之令。
夏人入金安寨堡,元帥左監軍烏庫哩慶壽遣軍敗之。
丙子,蒙古攻金延安。
己卯,夏人入金結耶觜川,守將擊走之。
九月,辛巳朔,蒙古攻金坊州,金主命御史大夫永錫領兵赴陝西,便宜從事。
壬辰。蒙古攻金代州,經略使鄂屯綽和尚死之。蒙古繖格巴圖魯率師由西夏趨關下。冬,十月,越潼關。金安西軍節度使尼龐古富勒呼戰歿。
癸亥,西川地震;甲子,又震。
金復東海侯為衛王,諡曰紹,徙其家屬及鎬厲王家屬于南京。
蒙古兵次嵩、汝間,金御史臺言:「敵兵逾潼關、崤、澠,深入重地,近抵西郊。彼知京師屯宿重兵,不復扣城索戰,但以遊騎遮絕道路,而別兵攻擊州縣,是亦困京師之漸也。若專以城守為事,中都之危,又將見於今日;況公私蓄積,視中都百不及一。願陛下命陝西兵扼潼關,與伊爾必斯為掎角之勢,選在京勇敢之將十數人,各付精兵,隨宜伺察,且戰且守;復諭河北,亦以此待之。」金主以奏付尚書省。平章珠赫哷果勒齊曰:「臺官素不習兵,備禦方略,非所知也。 」遂止。果勒齊以蒙古兵日逼,欲以重兵屯駐汴京以自固,州縣殘破不復恤,金主惑之。
金河南行省胥鼎,遣潞州元帥左監軍必喇阿嚕岱山軍一萬,孟州經略使圖克坦伯嘉以軍五千,由便道濟河趣關陝,自將平陽精兵援南京,金主命樞密院督軍應之。
金行樞密院、知河南府事完顏哈達以徵兵失律,坐誅。
富鮮萬努降於蒙古,而以其子迪格入侍。既而復叛,僭稱東夏。
十一月,乙酉,金元帥右都監完顏薩布,奏大敗夏人於定西。
蒙古兵次於澠池,金右副元帥富察伊爾必斯軍潰而遁。
金胥鼎慮蒙古兵扼河,乃檄張、解、隰、吉、孟州五經略司,相與會師,為夾攻之勢。及蒙古自三門集津北渡至平陽,鼎遣兵拒戰,蒙古兵敗去。金人復潼關。
金河南路統軍使赫舍哩薩哈,以發兵後期坐誅。
蒙古穆呼哩以張致兵精,且依險為阻,欲設奇取之,乃遣烏頁爾等別攻溜石山堡,且諭之曰:「汝等急攻溜石,敗必遣兵往援,我出其不意,斷其歸路,可一戰擒也。」又令蒙古布哈別屯永德縣西十里以伺之。致聞溜石被圍,果以兵往救,蒙古布哈遣騎扼其歸;且馳報穆呼哩,使夜半引軍疾馳,比曙,抵神水,與致遇,布哈兵亦會,前後夾擊,大破之,致遂奔潰,進圍錦州。致屢戰不利,乃閉門守,月餘,其監軍商益縛致出降,穆呼哩殺之。
十二月,癸亥,蒙古攻金平陽。
丙寅,蒙古攻金大名府。
壬申,蒙古兵進自代州神山、橫城及平定、承天鎮諸隘,攻太原府。金宣撫使烏庫哩禮遣人間道齎礬書至南京告急,詔發潞州元帥府、平陽、河中、絳、孟宣撫司兵援之。
乙亥,金珠赫哷果勒齊請修南京裡城。金主曰:「民力已困,此役一興,病滋甚矣,城雖完固,朕亦何能安此乎?」
是歲,奇努、金山、青狗、統古與等,推耶斯布僭帝號於澄州,國號遼,改元天威。以遼王琉格兄通喇為平章,置百官。方閱月,其元帥青狗叛歸於金,耶斯布為其下所殺,推其丞相奇努監國,與其行元帥錫爾分兵民為左、右翼,屯開保州關,金蓋州守將重嘉努引兵攻敗之。琉格引蒙古軍數千適至,得兄通喇並妻姚里氏、戶二千。錫爾引敗軍東走,琉格追擊之,還,度遼河,招撫懿州、廣甯,徙居臨潢府。奇努走高麗,為金山所殺。金山又自稱國王,改元天德。統古與復殺金山而自立,赫舍殺之,亦自立。
春,正月,癸未,賀正旦使陳伯震自金辭還。金主謂宰臣曰:「聞恩州南境有盜,此乃彼界饑民沿淮為亂耳,宋人何故攻我!」珠赫哷果勒齊請伐之以廣疆土,金主曰:「朕意不然,但能守祖宗所付足矣,安事外討!」
癸巳,雨土。
乙巳,蒙古攻金觀州。
魏了翁以狀言:「聞諡者行之跡,昔人所以旌善而懲惡,節惠而尊名也。爰及後世,限以品秩,濟以請托,於是嘗位大官者,雖惡猶特予之;品秩之所不逮,則有碩德茂行而不見稱於世者矣。夏竦、高若訥而諡文莊,蔡卞、鄭居中而諡文正,鄧洵武、蔡翛而諡文簡,呂惠卿而諡文敏,張商英而諡文忠,強淵明而諡文獻,林希而諡文節,溫益而諡文簡,汪伯彥而諡忠定,秦檜而諡忠獻,皆名浮于行而章章在人耳目者。自餘此類,又何可勝數!而舉世視為當然,未嘗以為訝也。至於倡明正學於千有餘載之後,上嗣去聖,下開來哲,如周敦頤、程顥、程賾、張載及一時淑艾高弟,其有功於生民之類,亦不為少矣,世之相後,不為近矣,而卒未有表而出之者,人亦不以為闕也。臣前誤被簡擢,攝承漕寄,遂因職分所關,輒為周敦頤冒陳易名之請,已荷俞允以所奏下之有司。維時春官亦專以程顥兄弟為請,申命所司,已二年於茲,猶未有以易其名者。豈事大體重,未容以輕議也?望申飭有司,速加考訂,俾隆名美諡,早有以風厲四方,示學士大夫趨向之的也。」
金主命選兵三萬五千,付圖們呼圖克們統之西伐。尚書左丞胥鼎馳奏,以為非便,略曰:「自北兵經過之後,民食不給,兵力未完。若又出師,非獨饋運為勞,而民將流亡,愈至失所。宋人乘隙而動,復何以制之?此系國家社稷大計。方今事勢,止當備禦南邊,西征未可議也。」遂止。
二月,戊申朔,金初用貞祐通寶,凡一貫當貞祐寶券十貫。
癸丑,金罷招賢所。
乙卯,金皇孫生。
庚申,地震。
壬戌,金尚書省以軍儲不繼,請罷州府學生廩給。金主曰:「自古文武並用,向在中都設學養士,猶未嘗廢,況今日乎?其仍舊給之。」
三月,金主征山東兵接應苗道潤,共復中都,而石海方據真定叛,慮為所梗,乃集鈕祜祿貞、郭文振及威州刺史武仙所部精銳,與東平軍為掎角以圖之。武仙率兵斬石海及其黨二百餘人,降葛仲、趙林、張立等軍,盡獲海僭擬物。遂以武仙權知真定府事。
金起復張行信權參知政事。時珠赫哷果勒齊用事,惡不附己者,衣冠之士,動遭窘辱,惟行信屢引舊制,力詆其非。旋真拜參知政事。
金果勒齊力勸金主侵宋,金主惑之。初,金有王世安者,獻取盱眙、楚州之策,金主以為淮南招撫使,遂有侵宋之謀。至是命烏庫哩慶壽、完顏薩布帥師南侵,遂渡淮。夏,四月,丁未朔,攻光州中渡鎮,執榷場官盛允升,殺之。慶壽分兵攻樊城,圍棗陽、光化軍,別遣完顏阿林入大散關,以攻西和、階、成州。詔京湖、江淮、四川制置使趙方、李玨、董居誼俱便宜行事以禦之。
金濟南、泰安、滕、兗等州賊並起,皆劉二祖餘黨,侯摯遣完顏霆率兵討之。霆自清河出徐州,破斬霍儀,招降偽元帥石珪、夏全,餘眾皆潰。
金人侵襄陽,趙方語其子範、葵曰:「朝廷和、戰未定,益亂人意,惟有提兵臨邊,決戰以報國爾!」遂抗疏主戰;因親往襄陽,檄統制扈再興、陳祥、鈐轄孟宗政等禦之,仍增戍光化、信陽、均州以聯聲勢。金人來自團山,勢如風雨,再興等分三陳,設伏以待。既至,再興中出一陳,復卻,金人逐之,宗政與祥合左右兩翼掩擊之,金人三面受敵,大敗,血肉枕藉山谷間。尋報棗陽圍急,宗政午發峴首,遲明抵棗陽,馳突如神,金人大駭,宵遁。方以宗政權知棗陽軍。未幾,京湖將王辛、劉世興亦敗金兵於光山、隨州,金人乃去。
五月,甲申,賜禮部進士吳潛以下五百二十三人及第、出身。
癸卯,趙方請以伐金詔天下。六月,戊午,詔曰:「朕厲精更化,一意息民。甯不知機會可乘,仇恥未復;念甫申於盟誓,實重起於兵端。豈謂敵人,遽忘大德,皇華之轡朝遣,赤白之囊夕聞。叛卒鴟張,率作如林之眾;饑氓烏合,驅為取麥之師。除戎當戒於不虞,縱敵必貽於後患。一朝背好,誰實為之!六月飭戎,予非得已。諒深明曲直順逆之理,其孰無激昂奮發之思!師出無名,彼既自貽於顛沛;兵應者勝,爾立急赴於事機。若能立非常之功,則亦有不次之賞!」
乙丑,金左丞相兼都元帥布薩端薨。
辛未,東川大水。
癸酉,太白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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