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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集/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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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老村集
卷之九
作者:林象德
1735年
卷十

經筵錄[编辑]

己丑四月二十日。晝講宣政殿。講禮記曲禮上番釋文義數條。上皆賜敷納。象德曰。今日所進講。皆禮節細碎委曲之處。字句文義。別無可達。而大總言之。聖學工夫。惟在敬以直內。義以方外。而曲禮三千。其言雖多。亦不外乎敬義兩端而已。進退折旋。語默動靜。當事而存。靡他其適。敬也。尊卑親疎大小等殺。隨事而別。泛應曲當。義也。自工夫踐歷之處而言之。則制之於外。動必以禮。乃敬而直內之事。自工夫充養之效而言之。則敬立於內。動皆中節。乃義形而外方之事。天下之理。本無粗精本末。故先儒言灑掃應對窮理盡性。一統底事。今日所進講。雖似細文末節。莫非天理流行之妙用。推而極之。唯堯舜。動容周旋中禮。能盡其道。深願勿以委瑣而略之。淸燕隱微之際。一擧手一動容。無不收斂省察。一分人事放倒處。便是一分天理虧闕處。一分容貌失措處。便是一分心術怠慢處。筵臣進講。勉戒之道。聖上讀書體踐之法。不必揀難底深底講論。先正臣李▣嘗與人論朱書一處曰。作歇後看則歇後。作不歇後看則不歇後。此言甚有味。深願自上於此處。亦將作非歇後看。十分親切留念。上曰。然。象德又曰。今日進講之文。文字雜出。然約而言之。則弟子事先生之禮。主人待客之禮。臣子事君父之禮。人君之位其尊無對。似若無用於此。而細思來。皆有用處。古之賢君。有師臣賓臣之禮。則賓師之禮。有所用矣。事天如事親。事上帝如事君。則事君父之禮。有所用矣。魯繆公之於子思。晉平公之於亥唐。師臣賓臣也。于時保之子之翼也。事天如事親也。上帝臨汝。無貳無虞。事上帝如事君也。末章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唯而起。君父之言雖平常之命。猶敬畏如此。况上帝警告。其敬畏當如何哉。近來天災時變。式月斯生。願聖上一念兢畏。無以時移事過而或懈。常以事君父之心事天。則消弭變異之道。庶有實效。深願自上十分體念。上曰。下番所達甚好。予當各別體念。

二十一日晝講。講自侍坐於所尊止笄而字。上番釋文義訖。象德釋毋側聽毋噭應毋淫視毋怠荒曰。此雖小學之道。然毋側聽。聽之事。毋噭應。言之事。毋淫視。視之事。毋怠荒。動之事。視聽言動。學問之大節目。此文所論。比顔子四勿。雖有淺深精粗之差別。推而極之。克己復禮。亦不外乎此。夫爲學工夫。莫重於視聽言動。故朱子作尊德性齋銘。論褻天明慢人紀之條目。則不過曰。淫視傾聽。惰其四支。君子之於視聽言動。其重之也如此。上曰。下番所達甚切實。至於引朱子尊德性齋銘而爲言尤好。予當各別體念。至男子二十冠而字。象德曰。冠而字之。貴成人之道也。古人所以到二十冠而字之者。以人生二十。則規模略成。學問趨向。齊治事業。實基於此。且以古之聖賢論之。伊川之好學論王道書。乃十八所作。明道之定性書。乃二十三所做。自古聖賢。未有二十歲間不成而後面能成許多德業者。小臣丁亥年間。忝侍東宮。是時。東宮邸下春秋正二十歲矣。小臣不肖才識淺劣。雖於聖學造詣。不足以窺測淺深。而德音淵源。進止安詳。只此外面發見者。亦足仰見聖質成就之已熟。誠東國臣民無疆之福也。今則春秋已二十二矣。德性之日新月將。想比前益進。而在臣子仰望之誠。殿下敎迪之道。薰陶勉戒。莫此時爲急。而輔導之責。專在宮僚。以賈誼治安策。朱子戊申封事觀之。可見矣。第近日士論携貳之後。山林草野之士。常思絶迹朝端。故輔養官常爲空闕。春宮邸下年紀長成之後。未嘗一接儒賢之面。時時進見。只是一二宮官。科目凡調。豈能如篤學養德之士。觀感之效不深。啓發之功亦少。此甚可歎。卽今殿下敦召儒相。禮意勤摯。願一識面之敎。固足以感動臣隣。幸若益篤誠儀。一番召致。則不但於殿下聖德有光。春宮之一見儒賢。其補益非細。其他草野之臣。見在下位者。亦非一二。並皆另加留念。以禮羅致。俾列於書筵。誠今日之急務。伏願殿下念之毋忽。上曰。下番所達好矣。予當留念。

二十四日晝講。講至有憂者側席而坐。象德曰。側席。大槩不安之意。常人之憂。不過親疾。或他禍患。若人君之憂。有大於此者。上則天災時變。下則歲饑民困。外則疆場之憂。內則軍國之憂。此人君終身之憂也。孟子曰。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人能知終身之憂。則必無一朝之患。凡有意外之患。生於一朝者。皆其終身之憂。忘於平素者也。凡人如此。况帝王乎。故古昔聖王。雖在治平之世。不弛憂危之念。舜禹大聖也。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則其憂可知矣。至於文王之日仄不遑。宣王之側身修德。皆帝王終身之憂也。方今天災時變。歲饑民困。日甚一日。外而疆場。內而軍國可憂之事。不可殫擧。伏想殿下淸燕獨肆之地。亦無一時可以安席而坐。而若夫一時遇災。避殿减膳等事。誠所謂一朝之患。而非終身之憂也。誠願殿下心心念念。常以終身之憂爲憂。則國家幸甚。上曰。儒臣因側席而坐一言。敷演文義。縷縷陳達。誠甚切當。予當各別留念。

二十六日晝講。講至博問強識而讓。敦善行而不怠。上番剖析謙虛之道義利之間。甚詳悉。上嘉納。象德曰。此兩句喫緊處。只在而讓而不怠五字。博聞強識固難矣。而不知退讓。則易歸於薄德。敦善行固美矣。而苟或小怠。則便陷於人慾。必博而又能讓。敦而又能不怠。然後斯可謂君子矣。然古之君子所以有若無實若虛者。亦非自知其有且實。而姑強爲謙讓。葢其乾乾不已之心。常若有所歉然。不知己之有且實。而亦不見人之寡與不能也。至於善利之分。亦非待判然爲大段惡業而後。始爲利慾。只是善行一分未篤。善心一分有怠處。便是利。故必無怠而後。始可謂之敦善行。伏願殿下於此。仔細認察。著實踐行。上曰。下番所達。明白甚好。予當留念。

二十七日晝講。講至國君撫式大夫下之。大夫撫式士下之。象德曰。古之士。乃大夫之臣。如冉有之於季氏。是也。我國無是法。然如郞僚之於堂上。守令之於監司。便有士於大夫之義。葢士於大夫。有臣道。故士之於大夫之禮。猶大夫於君也。上曰是也。

附書筵講義四條[编辑]

丁亥四月二十四日晝講。講至孟子好辯章。予欲閑先聖之道。距詖說。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象德曰。孟子諸矦國一匹士耳。無咫尺之資。一民之用。而猶以區區空言。欲扶正抑邪。明人心。挽世道。毅然以承三聖爲己任。古之君子自負之重。自期之強如此。伏况如邸下。以一國元良。萬民之所繫望。所處之地位。方來之責任。甚尊甚大。人心世道之邪正汚隆。皆係於邸下之一身。竊願平日讀書爲學。存養講究。常於遠者大者留意。以孟子之心爲己心。以孟子之任爲己任。則宗社之福。臣民之幸。至孟子只斥楊墨。不斥申韓。下番曰申韓之說。比楊墨尤淺近。故其害亦淺。此孟子所以不斥申,韓也。象德曰。戰國之末至于秦。申,韓之禍。卒至於焚書坑儒。其害豈必淺於楊,墨哉。孟子之不論申,韓。非必以申,韓爲害淺也。斥楊便是斥申,韓。何者。楊氏之道。本出於老子。而申,韓之學。亦原於道德之意。葢其重己輕物之弊。流爲慘覈少恩之術。所謂申,韓者。乃楊學之改頭面換名目者。其實一而已。斥揚。乃所以斥申,韓。非只斥楊而不斥申,韓也。至處士橫議。象德曰。所謂處士。如楊,墨之徒。唱爲邪說。惑亂人心者。誠可惡也。後世或有草野士類。扶植淸論。而邪人指爲橫議者。如東漢節義之禍。是也。山林碩儒。講說道學。而奸臣目以橫議者。如南宋僞學之禁。是也。此則爲人上者所宜辨察。至學問易流於異端。象德曰。所謂異端。其初皆聖人之徒也。彼楊氏墨氏。亦皆志於仁義者。何嘗學爲無父無君哉。葢其知之偏而治之遂專。故其流至於如此耳。如後世之陸九齡,王守仁。其勤一生。盡心於聖人之學。不可謂不至矣。而本源一差。便成異端。傳曰。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故大學之道。先以格物致知爲主。

二十六日講郊祀志章。論武帝求仙。象德曰。長生不死之說。固爲妖妄。而人君壽考康寧之術。不無其道。葢自小時血氣未定之初。留神於格致誠正之學。而內無酒色之娛。外無畋遊之淫。使人欲凈盡。天理流行。淸明在躬。志氣如神。則聖筭靈長。享國悠久。此則當然之理。而推以至於天下。時無饑饉癘疫之災。民無札瘥夭椓之禍。躋一世於仁壽之域。亦不難也。至誅文成隱之。曰異端邪說。易惑而難悟如此。彼漢武。亦豈非英明豪傑之主哉。然其惑於方士。殆同嬰兒愚婦之智。李少君病死矣。而強以爲化去。文成以帛書飯牛。情狀已露矣。而誅之而猶隱之。豈非惑之甚者乎。如後世宋眞宗。惑於王欽若之言。假作天書。自唱自和。而欲以僥倖福利。夫不知而爲人所欺者。固不足道。此二君者。知之而猶諱之。是自欺也。異端邪說。易惑難悟如此。可不懼哉。又曰。小臣有區區所懷。敢達。臣新忝宮僚。入侍書筵。今已累日。而苟習音讀。循例進講。粗尋行墨。草草陳說。如此而入。如此而出。一未聞親發討論設難問疑。私竊惑焉。固知邸下德學高詣。於讀書。無少礙懘。然義理無窮。關鍵重疊。麤看雖似曉然。細玩漸生梗晦。是以朱子云。讀書要有疑處。雖臣等愚陋。不足以仰對盛問。有所啓發。然一向淵默。恐非以多問於寡之道。臣竊願自今以往。於循例講讀之外。時拈疑義。不耻下詢。則庶合於上下交修之義矣。且君臣之間。從容安近。酬應如響。然後情志流通。而學問亦有實效矣。世子改容。微唯而已。

二十七日講讀時。俯伏讀數行。世子曰。起坐。講至帝曰。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象德曰。人情之所係戀而難捨者。莫如妻子。而武帝長生之欲。一動於中。視去妻子。便同脫屣。其信方士之誠。可謂甚篤矣。求仙之心。可謂甚銳矣。誠使武帝。移用此心。爲篤於信賢。如信方士。銳於求治。如銳求仙。則豈不爲賢主哉。自求一己之利。而視夫妻父子之大倫至情。漠然不一係其心。此便是楊氏爲我自私自利之術。衛皇后戾太子之禍。不亦宜哉。是日。世子容色安近。講訖。仍伸展冊紙。下詢字音數處。

二十八日。講至武帝悔過事。象德曰。悔之固善。而不如無過。古人云。聖人不能無過。能改之爲貴。此謂不遠而復也。如武帝四十年顚狂迷惑。末年血氣旣衰。善端自萌。其悔可謂晩。而其改不足貴矣。臣謂人君觀武帝之過與武帝之悔過。而推究其病根。則可以知學力之不可無也。何者。武帝平生。都無一分學力。全是血氣所使。葢漢時輔養太子之具。不及三代。故賈誼治安策。極論之矣。武帝亦於爲太子時。徒有聰明英睿之氣。而無踐履存養之素。及卽位。春秋方富。血氣方壯。而承文景之後。天下晏然。自視自家基業極長久。富貴極隆盛。而獨是壽命有限。無以長享永保。故遂馳心於荒唐之說。僥倖於萬有一得。及年毛旣衰。大耋已迫。知前塗之不遠。覺往事之可悼。其過也出於血氣。故其悔也亦出於血氣。夫學無素養。心無素定。則血氣用事。其不爲武帝者寡矣。是以。人不可以無學問。學問之道。尤重於少年時。少年無學問。晩來多悔尤。此必然之事也。伏願邸下留心警惕焉。

讀書箚錄[编辑]

皇極經世書乙酉[编辑]

元會運世。只以十二與三十。反覆相乘。

日。一元統十二會。會之數十二。

月。一會統三十運。運之數三百六十。

星。一運統十二世。世之數四千三百二十。

辰。一世統三十年。年之數一十二萬九千六百。一元之年。

按一年統十二月。一世積三百六十月。

一月統三十日。一年積三百六十日。

一日統十二辰。一月積三百六十辰。

一辰統三十分。一日積三百六十分。

分之數。亦一十二萬九千六百。一年之分。

一日統十二辰。一月積三百六十辰。

一辰統三十分。一日積三百六十分。

一分統十二釐。一辰積三百六十釐。

一釐統三十豪。一分積三百豪。

豪之數。亦一十二萬九千六百。一日之豪。

按。此數窮天地之大變則一元。觀一歲之小變則一期。觀一日之小變則晝夜。大小雖異。理該數中。其實一也。然邵子此數。只擧大數三百六十度而言。五度四分度之一。不在也。此西山所以有氣盈朔虛之設問。而伯溫有消息盈虛在其中之說也。

正月。䷊泰。開物。星之巳七十六。

二月。䷡大壯。

三月。䷪夬。

四月。䷀乾。唐堯始星癸一百八十。辰申二千一百五十七。○以此推之。唐堯在巳會。終運第三百五十七世。於是。巳會未盡者九十年。

五月。䷫姤。夏禹卽位八年甲子後。至今。

六月。䷐隨。

七月。䷋否。

八月。䷓觀。

九月。䷖剝。閉物。星之戊三百十五。

十月。䷁坤。

十一月。䷗復。

十二月。䷒臨。

偶觀性理大全。至皇極經世書。姑錄其數之易見者。以備遺忘。亦以俟後日。質定少時所見。

詩傳丙戌[编辑]

丙戌冬。偶讀詩傳國風。隨手箚錄。一以備遺忘。一以俟後日。質証少時思索。

周南[编辑]

周南。其風則王者之風。其事則列國之事。兎罝之詩。稱公矦好仇。則指文王爲公矦矣。汝墳之詩。稱王室如燬。則指殷爲王矣。以一國之事。係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天下之風。謂之雅。故王國。有雅而無風。周南。以列國之事。而有王者之風。故興。王風。以王者之制。而爲列國之風。故亡。

周南,召南。

周,召。並地名。周地本太王所都。王迹之所由興。至文王作豐。始爲周公之采邑。召地。召公奭之采邑。周公之撰次樂詩也。取其得之國中。而雜以南國之詩。凡係乎王者之風者。名曰周南。謂自周地以南之風也。其得之南國。純乎諸矦之風者。名曰召南。謂自召邑以南之風也。王者之風。繫之周者。周爲王迹肇基之地也。諸矦之風。繫之召者。召爲列國宣化之地也。若以周爲文王之國。則文王之國。不宜與召公之邑。等列而對稱之也。若以爲周公之采邑。則周公撰樂詩。而不應以己之邑號主太姒之詩也。小序所謂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繫之周公者。不敢直繫之文王也。傳所云。自天子之國。而被於諸矦者。又不敢專屬之周公也。參互詳看。其意亦可見矣。

琴瑟友之。

自寤寐求之以下。未得而思服反側。旣得而琴瑟鍾皷。皆宮人之辭。自言其欲得賢妃。以配君子。始致其晝夜憂思之意。終宣其親愛娛樂之誠。今人不詳經文指趣。傳註意脉。多以寤寐爲文王之夢想。琴瑟爲文王之親愛誤矣。

小序。麟趾。爲關雎之應。

關雎之道。造端之始。而自葛覃以下。至汝墳以上。家齊國治天下平之效。已略著矣。至於麟趾。其效不止於家國天下。於以見聖子神孫。本支藩翰。宗周八百年之祚。兆於此也。此所謂關雎之應。而周南一編。以此始終。其感人深矣。

召南[编辑]

鵲巢。

此詩。以文勢排之。則當以鵲貼之子。以居之貼御之。而如此看。了無意味。葢以鳩貼之子。而言鳩性專靜。維鵲有巢。則居之而已。之子之德。亦如鳩之專靜。百兩來御。則歸之而已。大凡以禮迎送。君子之道也。委順享成。婦人之德也。

行露。

此詩首章。自言守己之謹潔。二章三章。極言其疑似之易誣。而又明其無實之可辨。速獄則初見誣而致之獄。故只言家室。不足以見彼之誣也。速訟則已至獄而彼此質其曲直。故直言亦不汝從。以伸己之守也。

羔羊。

傳言南國被文王之化。在位皆節儉正直。夫裘皆素飾。則節儉是矣。其正直之實。何以見之。以委蛇而見之也。人惟直內。然後自反而縮。其氣象能從容自得如此。行有不慊。則餒矣。安得以委蛇委蛇哉。公孫弘布被。儉則儉矣。其學曲。故其外便佞而已矣。

標有梅。

桃夭。美昏姻以時。正當桃華之月。標梅。傷昏姻過時。已及梅落之節。桃與梅。皆因所見也。而一爲興。一爲賦。何也。事則類而義自別也。桃之夭夭與之子于歸一句。非一串說來。但興彼以形所詠之事也。標有梅與求我庶士一句。是一串說來。直賦彼。以見所感之實也。此所以因所見一也。而興與賦。別也。然標梅三章。其初二章。皆以二兮字。相應斷句。末章。以二之字。相應斷句。葢其義賦。而其體亦兼興也。

野有死麕。

此詩精神。專在舒而脫脫一句上。葢初章。只說有女懷春。吉士誘之。則固未分其女之貞淫矣。中章。言有女如玉。則見其色之美。而猶未見其心之果潔也。末言無感我悅。無使厖吠。則固可爲拒之之辭。亦可爲畏人知之之辭。唯仔細理會。舒而脫脫一句。則其爲拒之明矣。鑽穴相從。踰牆相從之人。其去來行止。安得有舒而脫脫意態哉。其意若曰。但當備禮而來。舒緩不迫。不可非禮相侵。以致驚動也。

騶虞。

此詩。當與於牣魚躍。麌鹿攸伏幷看。然此詩。渾然不如靈臺。靈臺只說在太和元氣中。此詩便向春生秋殺處出來。○或曰。于嗟麟兮。興中之比。于嗟騶虞。賦中之比。然于嗟麟兮上句。已說破公子。故全體是興。此上句。只說茁葭五𧲧。不說破所比之人。而下句便說于嗟騶虞。莫是分明。賦而比體否。何以純爲賦也。曰只一發二字。便是說破。然麟趾比義較少。騶虞比義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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栢舟。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此言心之堅正。不可變遷而卷屈也。禮容之閑習。不可揀擇而取舍也。細玩詩意。豈非莊姜正貞。以禮自守。此莊公之所不喜。而自言其所守終難變舍也歟。葢傳未嘗質言爲莊姜之詩。故只說自反而無闕之意而已。

綠衣。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絺兮綌兮。凄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綠衣之詩。讀此二章。令人無限感發。上下章綠兮絲兮。絺兮綌兮。正好相對看。其說得世間男子悅新色而厭舊人意。能摸寫恰盡。而至於我思古人。實獲我心。何等悲慨。何等通達。

燕燕。

綠衣,燕燕。當爲變風婦人詩中絶唱。莊姜之遭變。至於燕燕而極矣。家國之痛。身世之悲。葢有不忍言。亦有不敢言。去留相看。唯有泣涕如雨而已。相與贈言。唯是先君之思而已。此非徒點綴得詩語如此。想其別時情境。亦只如此。

匏有苦葉。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

此章上二句。以時言。下二句。以事言。葢言人必量時度事。時不及則不妄作。事不可則不妄行。故至三章。引禮以詔之。若曰時必如此。事必如此。文雖不屬。意實相照。○此詩。疑並譏男女之詞。二章專譏其女也。三章專譏其男也。初章末章。泛言人當量度事理。不可非類相從。而並譏之也。

北門北風。

衛國之臣。許國任勞。勢不得去。則有天實爲之之歎。見象知幾。時足以退。則有惠然同歸之志。其國可知矣。我東麗季。鄭文忠知禍在朝夕。而終不去。葢其心。亦曰天實爲之。謂之何哉者也。若北風之義。吉冶隱以之。所處之地不同。故所行之義。亦異也。其虛其徐。旣亟只且。卽易所謂不俟終日者也。作此詩者。其必明於進退存亡之理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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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偕老。

衛人之刺宣姜者三。牆有茨,君子偕老,鶉之奔奔是也。獨君子偕老。最婉而得體。想其作者。必當世能言之士。君子風刺本國之事。當如此。若牆茨。已殊失爲國諱惡之道。而至鶉奔。則尤爲太迫切矣。想鶉奔。只是下里民俗之作。

定之方中。匪直也人。秉心塞淵。騋牝三千。

馬貴牡而言牝者。見其孶息之蕃無窮也。或曰。騋牝三千。美其富否。曰否也。夫文公承創殘之極。致富大之業。誠亦可美。而詩之所稱。非以其富也。以其德之至。而物自蕃也。故稱牝而不稱牡。傳齊景公有馬千駟。可謂富矣。而民無稱焉。以其富也。非蕃也。○衛文公。秉心塞淵。而騋牝三千。魯僖公。思無邪。而思馬斯徂。夫秉心塞淵。思誠者也。思無邪。誠者也。二君固皆足爲一時賢君。然論其德。何嘗到此地位。特詩人美其君之辭然爾。

干旄。

禮賢。國之先務。君子讀簡兮之篇。而知衛道之不振。誦干旄之章。而見衛政之復興。

載馳。控于大邦。誰因誰極。

一婦人而志慮能如此。古今亡國之君臣。讀此詩。可以小愧矣。如黎人瑣尾寄寓。終不能建立。不但衛無齊桓之德。抑亦黎之君臣。無許穆夫人之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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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人。

此詩。當與君子偕老參看。二詩皆盛稱其服飾容貌之美。而一美一惡。點綴隱暎。展衣蒙絺。卽衣錦褧衣也。玭兮之翟。卽翟茀以朝也。鬒髮楊晳。卽螓首蛾眉也。美惡同辭。而意味自別。讀偕老之篇。則宣姜之一身。自頂至踵。無非醜色。讀碩人之篇。則莊姜之一身。自表至裏。無非德容。令人想像諷詠。極好理會。然偕老。疾之嘲之之詞。故子之不淑。云如之何。辭氣稍露。碩人。悶之惜之之詞。故大夫夙退。無使君勞。旨意益婉。偕老之稱宣姜。或曰子。或曰其賤之也。碩人之稱莊姜。必曰碩人。尊之也。碩人備述其族姻。使人曉然知其爲莊姜明言之也。偕老。只言展如之人。使人莫知其爲誰某。諱言之也。此則美與刺。所以異也。

氓。桑之落矣。其黃而隕。

落。榮氣凋謝也。隕。辭枝而飄墮也。言葉之凋謝。則色黃而當墮。此己之衰老。則容醜而見棄也。落隕二字。並作一義看。則冗複而無味。

河廣。

華谷嚴氏曰。箋謂宋襄卽位。其母思之。而作河廣之詩。孔氏因以爲衛文時。非也。衛都朝歌。在河北。宋都睢陽。在河南。自衛適宋。必涉河。衛自魯閔二年。狄入之後。戴公始渡河而南。河廣之詩。言誰謂河廣。一葦抗之。則是作於衛未遷之前矣。時宋桓公猶在。襄公方爲世子。衛戴,文俱未立也。舊說誤矣。按朱子作集傳。取舊說不改。而嚴氏之說如此。以詩傳及春秋攷之。葢然。錄之以備質疑。○婦人褊性。而知禮畏義如此。可以爲後世法矣。蒯聵而苟知此義。則靈公旣薨。必不敢歸國矣。或曰。襄公之母。苟不知禮。擅返于宋。則襄公當何以處之。此君子處變之道。不敢輒爲臆說。然恐襄公不得不迎也。但處之別宮。極其奉養。死則無服。來而不得不迎者。子無拒母。恩之至而義有所屈也。死而不敢以母喪者。不爲伋妻。不爲白母。義之重而恩不得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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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谷有蓷。

彼黍離離。賦所見以起興。故爲賦而興。中谷有蓷。亦只是賦所見。而專屬興。何也。事雖相近。而義實自別也。凡詩中。因所見以起興者最多。而皆屬興。其爲賦而興者甚少。不獨谷蓷爲然。第仔細看來。體製自各有屬。非待安排也。大抵賦者。上句說出重實。下句皆自上句中一串抽出來。而情境已都在上句。興者。上句說得輕虛。只以引起下句實事接續來。而情境都在下句。如黍離。見古宮荒廢。鞠爲禾稼。彷徨不去。呼天而傷之。情境都在黍稷上。行遲心憂。皆從黍稷出來。谷蓷。歲暵時饑。室家分散。見物之遇旱枯瘁而傷人之遭艱流離。以有蓷而暵其乾矣。引起有女而慨其嘆矣。情境都在有女仳離上。嘆嘯啜泣。非從暵草出來。葢黍離元是賦所以兼興者。以字句有相接應耳。無此則當純爲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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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同車。

衛靈公與南子。同載招搖而過市。孔子去衛詩曰。有女同車。顔如蕣華。將翺將翔。佩玉瓊琚。其此類之謂也。葢男子與女子。同車共載。過于市道。其淫亂甚矣。而彼人方且揚揚自得。不知人之嗤點。詩之翺翔。家語之招搖。皆甚見其可醜也。

揚之水。

詩中興體不一。有取其意義者。如關雎樛木之類。是也。有元無意義。而取其字句相應者。如小星,王揚之水。是也。有元不取意義。亦不取字句者。如鄭揚之水。是也。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淸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詩中賦而興之體。黍離,谷蓷論之詳矣。其說云。賦者。上句說出重實。下句皆自上句中一串抽出來。而情境都在上句。興者。上句說得輕虛。只以引起下句實事接續來。今此詩上句說得似輕虛。情境似都在有美一人上。相遇適願。似從有美出來。而爲賦而興。何也。此詩上句似輕虛。而却不全然輕虛。其情境固在有美淸揚上。而却亦在蔓草零露上。葢蔓草者。野中荒僻之處。零露者。曉朝曨曈之時。此地此時。逢著此人。故正適其願邂逅相遇一句。却摠貼得上四句。若無此一句。便純爲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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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鳴。

夫婦之際。貴賤一也。讀女曰雞鳴。而知士庶之家道。讀雞旣鳴矣。而知矦王之壼規。女曰雞鳴末章。勉之以得歡心於賢士友。雞旣鳴矣末章。戒之以無得罪於士大夫。事有大小而其意一也。

載驅。

齊人之惡文姜。如衛人之惡宣姜。然衛詩多斥言。齊詩多婉辭。此二國之風不同也。傳曰。齊一變至魯。魯一變至道。以詩觀之。亦足見其風俗。比鄭,衛。猶忠厚。漢,魏間論文章。每稱齊氣爲舒緩。其人性情辭氣。亦有如此者。

魏國七篇。

魏詩凡七篇。葛屨之詠。見女子之知禮。園桃之詩。見忠臣之憂世。陟岵之歎。孝子之志也。十畒之思。哲人之道也。伐檀雖窮約。而覸君子之篤實。碩鼠碩鼠雖怨離。而覘民志之忠厚。雖其褊急狹隘。無寬裕遠大之氣像。而比之淫蕩忘返者遠矣。孔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魏詩。其亦變風中之狷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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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肎適我。中心好之。曷飮食之。

宋江州刺史王弘。慕陶淵明之賢。欲邀之。恐不至。聞其遊廬山。爲先設酒具以待之。其此詩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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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

此詩。葢訪人不遇之詞。而細玩詩意。其所訪者。意必後世張志和之流。而作此詩者。其亦王子猷訪戴安道之興乎。或曰。訪而遇之之詞。言溯洄從之。則道阻且長矣。溯遊從之。則宛然見在水之中央矣。在邇而求遠之意也。此與集傳稍左。姑錄之。

○余於唐,秦二國之詩。見聖人之遺澤。而亦以見武之不及韶也。夫唐之蟋蟀,山樞。有憂深思遠之意。秦之小戎,無衣。有衛國勤王之誠。此皆堯舜文武之澤。入人者深故也。然而唐詩之去堯舜千有餘年。而流風餘韻。大抵勤儉樂業。秦風之去周盛時百餘年。而民謠俗尙。已囂然有強悍樂鬬之漸。得非征伐有遜於揖讓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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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丘。

齊哀公好畋遊。而還,盧令。興於齊。陳大姬喜巫覡。而宛丘,東門之枌。作於陳。上之所好。不可不愼。而又不但國君爲然。雖后夫人。亦當深存此意也。

衡門。

此詩。甚合玩味。葢古之君子所以巖居水飮。樂而忘憂者。其心誠以爲是亦足矣。一有不足之心。則便不能安。不安則便生慕之求之之意矣。或曰。顔子一簞食一瓢飮。不改其樂。亦此意否。是則不然也。彼顔子者。其心誠有所樂。不有知饑飽貧富者也。非曰是亦足矣而已也。昔顔斶言晩飯當肉食。說者以爲是猶不能忘肉食者也。今此詩云。豈其食魚。必河之魴。豈其娶妻。必齊之姜。其亦猶不能忘河魴,齊姜者也。

檜國四篇。

檜之爲國。居溱,洧之間。葢鄭地也。然而檜詩無淫詞。所錄四篇。皆有懲創感發之意。先儒所云。民佚則淫。淫則忘善。勞則思。思則善心生。可謂深得人情矣。國小則民勞。民勞則無逸志。故小國之詩。不淫。魏,曹,檜。皆是也。

○余今年罷散居閑。自謂外無職事之撓。可以優游卒歲。遂欲及是暇時。窺見易大傳,四子及太極圖,通書,近思錄之書。少償其求道之志。春末。仲父奄棄官次。悲撓痛苦。無意書策。旣又經紀葬事。亦無暇及。自五月以後。老親病候甚重。比小善家人。產而不育。遂病瀕死。至七月。始分人鬼。一年強半。向之所計度者。雲滅而風散矣。今始稍收身心。先將太極,通書。偸隙繙繹。心多不在。義理黑暗。間於靜時。略有一二思認。過時輒已茫昧幽塞。遂隨手付標。心之所思。旋形之筆。所以圖不忘也。光陰易消磨。義理難推尋。時時念之憂歎耳。戊子

太極圖元圖五行。討盛上下。陰陽左右。註脚同異。合多尋穉處。而憂病之暇。不能逐件理會。並姑闕之。[编辑]

心性太極。太極陰陽。性卽理賦氣質之名。心是理氣統會之名。

先儒以性爲太極。亦有指心爲太極處。竊謂心之指爲太極。是就人身統會主宰處說耳。若論天命本體。則性正是太極。性只是理。卽太極也。心便涉氣。其動靜。卽陰陽也。性是實理無爲。而心有動靜。故性搭在於上。與之一動一靜。而其寂然不動之體。未嘗囿於動靜也。卽太極是實理無爲。而氣有陰陽。故太極搭在氣上。與之一陰一陽。而其至極自然之體。未嘗囿於陰陽也。但其統會主宰。都只此心。無此心。則性元無安頓處。凡參三才。贊化育。無非此心做來。此康節所謂天向一中分造化。人從心上起經綸者。正亦指主宰處爲言耳。然性與心。却不可判作兩物看。言心則性已在其中。如言陰陽則太極已在其中也。此義朱子固嘗發之。而學者於心性體段。不能分曉。常患混認。故推說如此。竟不知看得果無差否也。此性字。以天命本體言。非周子剛柔之性。程子纔說性之性。下同。

天命之謂性。性卽理也。天之所以賦授萬物之理。無人物之異。故性則人物同。此卽圖之成男成女。萬物化生。同一圈子者也。其所以有偏正通塞之殊者心也。故心則人物各不同。人之所以最靈於萬物者。只是心。心者。氣之所凝。而理之所鍾也。人則得五氣之秀。故此心至靈。不蔽其所受之理。而天命本體。通透無礙。物則得氣之一偏。故此心不能至靈。而或偏通。或全暗。求其所以靈不靈。只是氣之所得。有秀不秀。故所受之理。有蔽不蔽。似此看得。性爲太極。心屬氣。益似分明。

推之於前。而不見其始之合。引之於後。而不見其終之離。朱子解。

推之於前者。若向上面推上去。則所謂太極者。超然不雜於陰陽形氣分界。故曰不見其始之合引之後者。是就後面引下來。於是陰陽交錯。萬物生生。而所謂太極無一處不在。無一物不體。故曰不見其終之離也。

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不是隔許多項事。元來太極。不自會動靜。動靜便是陰陽。而陰陽却於動靜處方形見。故曰動而生。靜而生耳。譬如人身呼吸。元是陰陽。而陰陽却於呼吸處始可見。雖謂呼而爲陽。吸而爲陰。可也。

中正仁義。

此中字。與未發之中。所指地頭自別。葢未發之中。指大本全體。此中字。却是發而中節處。卽通書所謂中也者。天下之達道者也。大抵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未發之中。卽不偏不倚之謂也。中正之中。卽無過不及之謂也。故朱子解曰。中也仁也感也。所謂也。○之用。所以行也。

通書四十章內。合尋討處至多。忙中草草看過大小註說。不能逐件理會。隨手箚錄者。亦未知不背義理。欲備他日再討。兼質朋友中有志此事者。[编辑]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斯立焉。

竊謂此理。觀之於水。最有分明處。如萬斛源泉。初發源時。涓涓始達。衮衮方來。此時但見此理流動接續。而未有成形。卽誠之源。善之繼也。及環者爲灣。玦者爲泮。大而爲江爲河。小而爲渚爲沱。淸爲潭沼。濁爲溝渠。隨遇曲折。各止所止。到得此時。見此理。已在在凝聚。一定不易。卽誠之立。性之成也。

乾道之元。萬物所取以爲始者。乃實理流出。以賦於人之本。

乾道之元。萬物之所資始。而於實理賦予處。却拈人字單說何耶。恐擧重而言。不然則或物字之誤。或人字下別有物字。葢非謂物不與也。此段當初看得疎。首章言誠。聖人之本。卽此章論誠之處。單拈人字說正是。旣曰。萬物取以爲始。則其下單拈人字。豈有物不得與之嫌耶。

繼者。氣之方出。成則物之已成。繼善成性解。

所謂物者。非必人物之類。只是氣到箇成時。便已屬物。氣者。無定形。而可爲此。亦可爲彼者也。物者。一成質而旣爲此。不能復爲彼之名也。且如以人身噓氣言之。纔噓時。暖氣綿綿。是爲氣之方出。噓盡處。冷氣淋結。便是物之已成。

靜無而動有。至正而明達也。五常百行。非誠非也。邪暗塞也。

至正。卽誠之復。明達。卽誠之通。邪暗塞。卽南軒所云今之人。其動也未嘗通。其靜也未嘗復。葢復則至正。通則明達。靜而不復。故不正而邪。動而不通。故不明達而暗塞。至正。屬義智。明達。屬仁禮。誠則至正而明達。故誠爲五常之本。而百行由是而出。不誠則邪暗塞。故五常百行。皆非也。

誠上第一。誠下第二。

竊謂通書誠上章。是圖說上半截解。下章。是圖說下半截解。細看圖說。自無極而太極。至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專就理氣造化上說。自唯人也得其秀。至小人悖之凶。正是就人之受用處說。立天之道以下。却總繳結上下二截。今誠上章。誠者聖人之本。卽圖說之太極。大哉乾元以下。卽圖說之動而生陽。以下元亨誠之通。至性命之源。卽圖說之五氣四時。而萬物生生。都包在性命二字。誠下章。聖誠而已。卽圖說之聖人立人極處。五常百行。非誠非也。至天下歸仁。卽圖說之君子修吉。小人悖凶處。

德愛曰仁。宜曰義。理曰禮。通曰智。守曰信。

仁義禮智。配元亨利貞。禮屬亨。智屬貞。而周子於禮曰理。於智曰通。却與亨通貞正。不相似。何也。竊謂周子之說五德。皆就用處言之耳。葢禮之體。粲然彰著。固配乎亨。而其用處却條理密察。智之體隤然貞固。固配乎貞。而其用處却通達周流。

寂然不動者。誠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動而未形有無之間者。幾也。

嘗思誠神幾三者。不獨人有之。覺得天地之間。有生之物。無不具此三段。且以草木無心者言之。誠則體物無遺。所謂寂然不動者。已具於各一之性矣。春氣纔感。生意盎發。便春感而遂通之神。冬春之間。霎然欲發。暗裏兆眹之際。正是動而未形有無之間時節。如此看去。物物皆然。未知何如。

寂然不動者。非有一箇物長守一處。硬着不動。亦非未感時不動。而感通時却動。只是寂然之中。萬理已具。物來則自通。

儒家之言寂。寂而感。感而通。佛氏之言寂。寂則空。空則滅。如是而自謂窮神知化。可乎。

所謂感而遂通之神。如疾痛痾痒。有動必覺者。皆是也。夫疾痛痾痒動于身。人無不覺病者。或不能覺。理有所隔塞故也。天地萬物。有所感。聖人無不通。衆人不能通。亦無他理有隔塞也。所謂理者。何也。卽誠也。

神者。心之理而情之妙也。今夫人之一身支體。至廣也。拔一毛則一毛孔覺痛。撻一條則一條肉覺痛。人之於一身。不亦神乎。天下事物。至多也。一事感則一事便通。一物感則一物便通。聖人之於萬事。萬物不亦神乎。聖人之神於物。只如衆人之神於身。人能推神於身之理而擴充之。則無不神矣。

幾者。周子於一理纔發未著時。劈開一片分界說。

幾只是有時節無功用。神却是至靈至竗底。思誠硏幾而至於神。工夫只在思。用力處在幾。

無思。本也。思通。用也。幾動於彼。誠動於此。無思而無不通。爲聖人。

無思。誠也。是寂然不動處。思通。神也。是感而遂通處。無思思通之間。纔箇幾動於彼。誠動於此處。便是動而未形之幾。

誠是性之理。思是心之精。神是情之妙。幾是性情之間。

誠者。純是理具動靜之理。而靜處是體。思者。體理而用帶氣。管動靜之妙。而纔動時爲幾。神者。根於理而發於氣。妙動靜之幾。而動處便通。

志學章註三者。隨其所用之淺深。以爲所至之遠近。所用二字。近思錄。作用力。胡氏曰。人能志此志而學此事。則知此書之包括至大。近思錄。作知斯道之至大。此二段。性理大全與近思錄不同。當更旁攷。

惟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聖人之事也。

此章中字。何以與中庸不同。竊謂周子此章。只就人氣禀上爲言。葢氣質之性。人人各殊。一般有剛底人。一般有柔底人。剛柔之中。又各有一種剛善底人。柔善底人。剛惡柔惡底人。或有剛柔正得其中底人。非一箇人性中。摠具此五般㨾子。這中字亦是只就氣質上說。得彼剛柔善惡底人。定不得有是中底。若中庸所謂未發之中。自是太極降衷之本體。不雜乎陰陽形氣者。雖惡底人。曷嘗無是底。若於此處。却將大本之中說中字。卽是太極。便成夾雜氣質底一㨾。名目却與剛柔善惡。判然爲對。而無以爲天下大本。周子一生。橫說竪說底道理。都是無頭腦。其以和也中節也。說中字。正可見此書一字一句。皆的確有着落。

氣質之性。於受氣成形初頭。已各有五般㨾子。但未發之前。氣不用事。故所謂剛柔善惡。中者沒可見處。及到已發後。理管攝氣不得其做用處。始差異了。以故周子於五性。並就發處分別。葢以未發之前。是天命本然之性而已。

所謂受氣成形初頭。已各有五般㨾子者。亦非判然有所謂惡。雜然與天命之性。一時倂生。一處俱存。只是有剛者柔者太剛者太柔者。其太剛者太柔者。到做用處。便成剛惡柔惡。

氣質五性。譬如一塊銀子裏有鉛子。而未打出時。只是銀。到打來。却有鉛子出來。打後。便揀去鉛子。卽便成箇光明底純銀。不揀去。還滚來。卽是銀子終無純然光明時。

優柔平中。德之盛也。天下化中。治之至也。

優柔平中。天下化中。此兩句。若順看。只作兩款說。則優柔平中。樂之情性也。天下化中。樂之功用也。若截看就一句。各分兩段說。則和故優柔。淡故平中。化者和之效。中者淡之效。至於下文平心宣化。亦是照貼此處話句。平心。以樂之性情言。宣化。以樂之功用言。

剛善剛惡。柔亦如之。中焉止矣。註。此言性也。卽五行之理也。

仁義禮智信五常之性。配得木火金水土。分明恰好。至於剛柔善惡中。却把配五行。不得如兩色。惡何處可配。竊嘗思之。氣質之性。亦非賦受原初判然有所謂惡。其言剛善剛惡。柔善柔惡。便已就氣禀拘滯後言之耳。原初只是得剛偏分數多者爲剛善。如五行得惕氣穉者爲木。得柔偏分數多者爲柔善。如五行得陰氣穉者爲金。得剛分過勝者便爲剛惡。如得陽氣至盛者爲火。得柔分過勝者便爲柔惡。如得陰氣至盛者爲水。中者得剛柔正平分。如土得陰陽正冲氣。又到成後木性直。剛善似之。火性燥。剛惡似之。金性從革。柔善似之。水性汚下。柔惡似之。如此推去。覺似分明。未知如何。

山下出泉。靜而淸也。

靜是寂然不動。淸是虛靈不昧。此正程子所云其本也眞而靜。而朱子所云未發之善。葢童蒙之人稚時。不知所向。而其本性不喪。故决之以正道。則其行可果。

艮其背。背非見也。靜則止。止匪爲也。爲不止矣。

程傳。艮其背。謂止於其所不見。朱子謂如此說。恐費力。只是止於其所當止。然今解此章。却云止於不見之地。葢只依本章主意而釋之耳。大抵此章大旨。專爲發明主靜之意。山下出泉。學者之事言。人生而靜。此性之善。渾然未發。故其行可果。艮其背。成德之事言。聖人主靜。自然無爲。故止於至善。成始成終。徹上徹下。皆以主靜爲說。

學者不靜。則無以爲受學之地。聖人非靜。則無以爲應物之本。

止於不見與止於所止。雖初說處差殊。而歸宿處則同。背非見靜則止。卽初說處也。止非爲爲不止。卽歸宿處也。但於易解則止於不見。差費句語。止於所止。經截簡易。

細看來。天地萬物。各是艮其背。綿蠻黃鳥。止于丘隅。鳶飛戾天。魚躍于淵。動靜雖殊。止於所當止。一也。

明道詩。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每誦此句。覺得此老胸中。正是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漢後人物。唯陶元亮道得此意思。如雲無心而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便是。

近思錄葉氏註。多有可疑。近聞沙溪集。有近思釋疑。當印取參看。[编辑]

○近思云者。爲學者而名之也。欲使學者。知事物之精粗本末。無非至理。而泛遠思慮。則汗漫無功。必須從近理會。觸類推思。始爲得之。思者。聖功之本。知行。皆須思而後有所施也。大抵切問近思。乃學者之事。而切問須人。近思在己。窮鄕晩出。無師寡友。則切問之待乎人者。旣無以資其益。此斯錄之所以編也。學者於此。沉潛玩味。以致其思。則雖不能及門講辨。亦可以反身有得矣。

葉序末段所云。以類而推。以觀四先生之大全。亦近思之意云。此則近思之一義。非正旨也。

朱子識文字不多。而言無不備。義無不包。其云關於大體而切於日用者。爲一篇大綱領。不揭示大體。則學者將有局滯卑陋。而任重期遠之志倦。不詳備日用。則學者無以切近身心。而談空騖遠之病生。此近思錄首尾編次之大意也。然大體之中。亦有切近日用處。日用之中。亦有關係大體者。此又不可不察也。

東萊書。恐不無病痛。如特使之知其名義。有所嚮望而已云者。最可疑。夫首卷所載。乃欲使學者。求端也。太極圖一篇。特揭卷首。亦是吾無隱乎爾之意。若以爲只資名義嚮望。則不幾於使人自畫而易怠乎。而已二字。尤似有病。葢陰陽性命之說。固非始學所可驟而語者。亦非始學所能遽而造觀其極致者。然此道許大。而皆不外乎吾身。人不知自己身上自具許大道理。則日用工夫。皆是無頭腦。強安排。亦安能有切近襯着意思。朱子識中。旣有求端之目。則編次之意。恐不爲只資名義嚮望而已。何如何如。

或疑性與天道。子貢不得聞。太極圖一書。二程未嘗出以敎學者。今此錄首卷。無乃異於是耶。此不然。敎學與成書。其體自不同也。葢丈席敎人。陶鎔隨方。各有淺深。編書垂訓。規模一成。不復高下。以故及門之敎。必須審量其鑪錘。不審量鑪錘。則無以鍛鍊人才。編書之法。不宜狹隘其規模。先狹隘規模。則無以引進後學。

蔡節齋云。自陰陽未生而言。則所謂太極者。必當先有。無極而太極。註說。

節齋說此段。極有病痛。若朱子所云太極者。象數未形。而其理已具之稱。又云未有天地之先。畢竟是先有。此理固已明白正當。而遂以爲陰陽未生。而太極先有。則太極便成懸空底一物。而所謂陰陽。亦疑有罅隙處滅斷時。今且截自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言之。纔未動時定是陰。纔動時已是陽。一陰一陽。無一片空缺地頭。豈得謂陰陽未生而太極先有乎。性理大全。亦錄節齋此話而云。自陰陽未生之時而言。則所謂太極者。其理已具。此則句語差似圓轉。而旣曰太極。則不可又拈言理。便有太極裏面。有所謂理。而太極爲恍惚中一物之疑矣。未知何如何如。

陽未生而陽之理已具。陰未生而陰之理已具。細而分之。固是理纔先氣纔後。然節齋說終恐有陰陽俱泯。而太極單獨先有之疑矣。

自太極而觀之。太極本不雜陰陽。自陰陽而觀之。太極未嘗離陰陽。

太極圖說。朱子註解。增减一字不得。後人於此。當盡錄朱子本註。或附見他說。如小註之例可也。葉氏乃或節取移動。或盡略本註。別用他說。其取舍添損。多有可疑。未知何如。

伊川言鬼神者。造化之迹。此以功用言。橫渠言鬼神者。二氣之良能。此合妙用而言。黃勉齋說。

勉齋此說極精微。愚又謂二先生之言。皆並包理氣。所謂造化之迹者。是指理之著於氣者也。所謂二氣之良能者。是指氣之本乎理者也。

先儒皆以靜。爲見天地之心。葢不知動之端。乃天地之心。

伊川於動處說復。濂溪於靜處說復。朱子以爲所指地頭不同。葢就理之體用而察之。則靜處見其本然之體。就氣之消息而觀之。則動處見其發生之端。今以身心體驗。惻隱之心。是動處見復。未發之中。是靜處見復。

或疑惻隱之心。亦屬氣否。竊謂惻隱之心。卽情也。情便屬氣。葢是心惻隱處。卽是心纔動處。纔動處。便屬氣。孟子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仁是理。理之發見之端。便是氣。易之復。孟子之惻隱。皆於動見其本然之心。動卽氣也。所以動。卽理也。

氣之動。本乎理。理之端。見乎氣。

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

葉註云。昏弱之極者爲下愚。所謂下愚。亦有一種強剛才力之人。一之以昏弱。恐有下語疎漏之病。

中者。天下之大本。

葉註。喜怒哀樂未發之時。此性渾然在中云云。在中二字。微有可疑。若謂未發時。此性在中。則旣發後。却疑此性在那處。且中字。元不以所在處而爲名。在中二字。恐剩。

其本也眞而靜。

樂記。只說人生而靜。伊川更着眞字。乃曰。其本也眞而靜。葢眞者。无妄之謂也。眞是本體。靜是本體所以立。

細以分之。纔道靜。便涉陰陽與動爲對。眞則無對。不雜乎陰陽。乃周子所謂無極之眞也。葢眞是形容此理純粹无妄底體段。靜只說其未感時地頭。

先明諸心知所養。養一作往。養字可備一義。往字似正當。

定性書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

貞吉悔亡。卽上文所謂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卽下文所謂自私而用智。葢其規規於外物之除。已是憧憧之私意。故朋從爾思。而有滅東生西之患矣。葉註恐欠分曉。

廓然大公。物來順應。此所以吉而無悔也。

君子主敬以直其內。守義以方其外。敬立而內直。義形而外方。

葉註。疑有未盡。葢敬字。恐不可只以心存戒謹言。而義只說事當其則。亦恐有單落外面之病。嘗以意解之心存戒謹。不如曰此心專一。事當其則。不如曰以理裁制。未知何如。

義形之形字極妙。葢義形於外。故外方。非義在外也。

道之浩浩。何處下手。惟立誠。纔有可居之處。有可居之處。則可以修業也。

朱子嘗曰。修業居業。只是一意。業如屋宇。未修則當修之。旣修則居之。詳玩辭意。雖曰。只是一意。要之。修先而居後。今明道以爲有可居之處。則可以修業。此則先居而後脩。兩說似不合。然熟復而細推之。自不相妨。今且以屋宇喩之。明道所云。可居之處。如屋之基地。必有基地依據下手之處。然後方可脩。其屋宇脩之而後。又方可居守。二先生之言。各有所指處不同耳。

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

此言學者於仁。必須眞知其體段。本具吾心。親切體認。使之實有諸己。然無栽培封植之功。則亦無以充養。而識不能爲眞識。有不能爲實有。故曰只要義理栽培。所謂識得實有者。欲察識體存之親切也。義理栽培者。欲充養之深厚也。葉註於識得。實有處云。察之精養之厚。而以義理栽培。爲別一件事。然則所謂養之厚者。果何如而養之耶。又必待察精養厚而後。方求義理。則當初工夫。亦有孤枯之病。而所謂察之養之者。必不免爲坐想助長之歸矣。且其言曰。吾心所存。無非天理而後。博求義理以封植之。夫所存無非天理。已是充養。無欠後事。若非義理栽培之功已在其前。豈能忽然到此地位耶。此註甚可疑。

每令尋顔子仲尼樂處。

顔子仲尼恐當作仲尼顔子。而子亦當作淵。志伊尹學顔子之子。朱子猶曰。淵底是。况與仲尼並稱。豈應獨稱顔淵爲顔子耶。此雖非如春秋氏字之大關義理者。下語命字之間。似不宜。然當更旁攷他處。

言有敎。動有法。晝有爲。宵有得。息有養。瞬有存。

葉註云。夜氣所養。宵有得也。夜氣所養。固是宵有得之一端。恐非所以說本文正旨。晝有爲。謂晝則必有着實做工夫。如晝誦而味之之類。宵有得者。卽如張子所謂精思多在夜中。程子所謂中夜思之。不知手之舞足之蹈者。葢謂靜夜淸明之時。思量體驗。多少有會意自得之妙耳。宵有得。若只以夜氣當之。則睡不交前。却有甚事。

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也。

朱子曰。富貴福澤。所以大奉於我。而使吾之爲善也輕。輕之爲言。猶易也。大凡人情貧窮。則汨沒苟且。雖欲爲善。其路甚難。而其爲力重。生理厚足之人。苟欲爲善。其路差便易。而爲力輕。吾輩正合於此。瞿然痛自責勉也。後看釋疑。釋輕字。引孟子民之從之也輕。甚明。

所務於窮理者。非道盡窮了天下萬物之理。又不道是窮得一理便到。只要積累多後。自然見去。○朱子曰。今人務博者。却要盡窮了天下之理。務約者。又謂反身而誠。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此皆不是。唯程子積累貫通之說。爲妙。

此數款語。極合潛心玩味。今有一般人。凡於天下萬物不切自己事。盡欲逐逐理會。雖似鋪羅廣大。而胸中實雜然。反爲物所役。此務博之病。又有一人。徒知萬物皆具吾身。遂欲絶去事物。求見一理。雖或隱約彷彿。心識實隘陋。遇事必錯。且學旣孤單。終不浹洽。易入禪去。此務約之病。所云積累貫通者。凡事物之來。隨分致知。必求其極至當然之理而處之。事事如此。久久積習。則必有一番貫會處。到貫會後。觸類明通。天下萬物。皆源源見得。

見得路徑後。各自立得一箇門庭。

路徑是學者之所共。門庭是人人之所各。今且以本字釋之路徑。如一條大道。去達某處。凡向某處。人皆望而趨之。門庭如人家門庭。坐向設置。隨其面勢。各安自家家計。所謂路徑者。如敬義夾持。上達天德。灑掃應對窮理盡性。一統底事之類。是也。所謂門庭者。如延平之靜坐體驗。橫渠之禮學成性之類。是也。

人不能若此者。只爲不見實理。實理者。實見得是。實見得非。伊川

按實理與實見不同。恐記錄漏字云者。朱子之言固的當。葉氏乃別生註脚。遷就強解。恐未妥。此下所云實理處。皆須作實見理看。始明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