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望/卷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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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立丹基,休將手午推,靜中才一動,便是癸生時。」謂之活子時。

每朔旦之前,月與日會於箕斗之鄉。箕斗為艮,艮卦陰侵陽也,號曰鬼路。月每至此而失氣明,故曰喪明,有若世人順行陰陽五行、生老病死、寒暑代謝也。

初關煉精化炁,念住;中關煉炁化神,息住;上關煉神還虛,神住。

將此妄念收歸丹窟,與炁交合,久而自靜,是謂清淨恬淡,真炁從之。人心一虛,道自來歸。若念不止,則基址不堅。築基煉己,即降伏念頭,絕欲保精之謂。

此性賦體,日居二目,藏於泥丸;夜居二腎,蓄於丹鼎。

還返之道,每日於後天活子時,急須下手,名曰「鉛遇癸生須既採。」拏住龍頭虎尾,緊撮谷道,脅起小腹,豎起脊梁,雙目上視泥丸,陽火自息;而入乎泥丸,以目旋轉三十六次,真炁入腦,化為髓也。以上口訣,日舉日採,時煉時烹。每日子午二時,行周滅火後一度,以合天樞。故曰:「屋破修容易,藥枯生不難。但知歸复法,金寶積如山。」經曰:「瞻理腦,定升玄。」又云:「子欲不死修崑崙。」正謂此也。

《玄牝歌》曰:「一陽萌處急下手,黑中取白無中有。一時辰內管丹成,九載三年徒自守。」《青華秘文》云:「以目垂觀於心,却以心放下,送入陽宮;徐收而又縱,則陽起矣。」《青霞秘文》云:「以意逢迎,謂之黃婆媒娉。以目內送,謂之青女傳言。人身之氣隨意而動,意行即行,意止即止。故送入鼎中,隨意而止,不复下流,謂之採藥。藥生火到之時,不過頃刻逢迎,故謂之金丹頃刻而成規中。」《秘語》云:「便就動處略提起,凝住念頭,助其騰騰上冲,乃是癸生須急採。」《簣中書》云:「真息綿綿之時,默加存想,炁穴之中,兩腎之間,如有氣從此出。久之屈身以心下垂,微縱而起者四五次。垂而复想,想而复垂。數日後微見氣動,至月餘方見上升。惟此氣難升,既升之後,心氣略閉,則不勞而降矣。不忘不助,乃其法則。至於純熟,則靜極而陽氣自生,不必如前之用力也。先天無為之景,將自得之。」宋若虛云:「陰極陽生,寐極陽舉,急急借照,偃身握固,觀竅良久,則陽氣自回。」以上各家,大同小異,皆採藥口訣也。

人身有六欲,內院亦名黃宮,以兩腎有六癸玉女專主作強,其鋒甚銳。《靈寶經》謂:「斬馘六癸鋒者,乃教人制抑六癸玉女作強之鋒,庶幾黃芽滿院而不溢也。是以真人有「莫教芽藥溢黃宮」之戒。三酆在雙腎之間,大率極陰之境。

《參同契注 還原篇》云:「但要合天機,須識結丹處。何謂合天機?迫促時陰也。何謂結丹處?拘畜禁門是也。法當迫近陰極之時,迎一陽初動之機,以進火不可過之,亦不可不及,此謂迫促時陰也。進火之際,促百脈以歸元,窮九關而徹底。君火、相火、民火,皆拘畜於黃宮,而煅成至寶,此之謂拘畜禁門也。」《入藥鏡》云:「天地靈,造化慳。」苟非迫促時陰,拘畜禁門,安能盜其機哉!

「人能常清淨,天地悉皆歸。」非覆載之天地也,蓋指身中之天地也。人之膈以上為天,膈以下為地。若天炁降,地脈通,上下衝和,真炁自固矣。莊子云:「胞有重閬,心有天遊。室無空虛,則婦姑勃蹊;心無天遊,則六鑿相攘。」

修行在志,何如是志?丘真人曰:「勿令念起是志也。」

丘真人云:「某初不食美味之物,不食鹽捩過,後來卻食些少。初煉睡才昏,出入行動,來來去去。初時出入三四十遭,後來習到八九遭,後來習到七八遭。性子長明,不曾昏睡,此是克己實工。」

丘云:「每到神定氣和之時,覺內腎熱,熏蒸四大,一兩時方散,有山水日月之象,然不可著他。」

神水不離身,華池日月新。若能常得飲,便是大羅人。

修行不用太急,久而不得心變。戒思慮神全,戒言語氣全,戒色欲精全。神圓不思睡,氣圓不思食,精圓不思欲。依此三全,自然三圓。

中牟有趙三翁,人問養生之道,答曰:「生爾處乃殺耳處。」此至言也。

天上冥府,亦類人間。寸地尺天,皆有所轄。凡為主者,悉是在世有功德之人。

日用者,靜處煉氣,鬧處煉神,行住坐臥,皆是道也。

晝夜現前,須要不寐。若睡了一時,死了一時。日日有功無睡,千日工夫了也。勿信它人言有夙骨。

人吃五穀,化為陰精。精者,純陽之物也。因何有邪淫心?蓋不曾鍛煉,此物作怪,又喚三屍九蟲。只用丹田自然呼吸之風,吹動其中其火,陽氣上騰,熏蒸開竅,化為真炁,燒得裡面神號鬼哭,將陰魔消散,那有睡來?

口中言少,心頭事少,肚裡事少,自然睡少。依此四少,神仙訣了。

經云:「玉泉清水灌靈根,子若修之命長存。」每日子後,鼻內微吸清氣數口,舌下二竅通腎,用舌拄上顎存息,少時津液自出,灌溉滿口,徐徐咽下,不要動舌,自然灌注五內,此為氣歸丹田。如子後丑前不及,寅前為之亦可。臥中亦可為之,但枕不宜高。漢蒯京年百二十歲甚壯,言其朝服玉泉,叩齒三七,名曰煉精,一名胎食。

守炁之妙,在乎全精,尤當防於水面。方欲寢時,令正念在前,萬慮俱泯,斂身側臥,鼻息綿綿,魂不內蕩,神不外遊,入市則炁精自定。

元海中已有丹母,水火熏蒸,所咽飲者,皆真液之炁,流入胃中亦能絕谷止飲。人之呼吸,出自腹底,如嬰兒在母腹中呼吸時也。

醫家謂肝臟魂屬木,肺藏魄屬金;九宮數以三居左,七居右,故道家三魂七魄之說本於此。如白玉蟾三龍四虎之說,蓋太玄以三為木,四為金故也。

天隱子云:「要妙在乎與天地真炁冥契同運。」又云:「覺氣來則運自己之氣,適與天地之氣偕作,此至妙之術。倘三百六十日運自己之氣,適合天地之氣,三兩次則自覺身體清和,異於常時,況久久留之,則倦道不難至矣。」

上達之士,常服日精,保於丹田;常飲月華,保於腦戶。腦戶者,泥丸上田也,屬陽,故使太陰精氣保之。下田,腎宮,氣海也,屬陰,故使太陽精氣保之。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互藏其精。

《七簽》云:「元氣者,乃生生之源,則腎間動氣是也。此五臟六腑之本,十二經絡之根,呼吸之門,三焦之元,一名守邪之神。」

陰陽之道,精液為寶。子能守之,後天不老。

八字妙門,一元真法。虛心實腹,飢氣(即吞氣)渴津(即咽津)

先天炁,乃元始祖炁也。此祖炁在人身天地之正中,生門死戶,懸中高起,天心是也。神仙修煉止是採取先天一炁,以為丹母。後天炁者,乃一呼一吸,一往一來,內運之炁也。呼接天根,吸接地根。呼則龍吟雲起,吸則虎嘯風生。綿綿若存,歸於祖炁,內外混合,結成還丹。自覺丹田火熾,暢於四肢,如痴如醉。美在其中。

《三要》云:「先天而生,後天而接。先後二炁,總為混沌。」契云:「混沌處相接,權輿樹根基。」接字甚妙。

《圓驗符應》云:「心弦腎上,八寸四分,以三十六除之,斯則中黃是為土竅。念念專一,覺照昏散,似有如無,若存若亡,守之久久,若有水火交媾。又臍之中,中亦有一竅,眾教所秘,名曰金窟,乃元氣集聚之所。但宜如雞抱卵,心昏昏兮無令外馳,形端端兮若獸呆痴。惟存是竅,待其伏氣旋機,打開關捩,氣運周身,運機純熟,即八脈安和,六門偕靜,亦能祛外邪,補內傷。氣機既動之後,必須忘言以助火力,收攝陽火以補輔之,九竅勿令耗散,後天之氣自然充足。火氣內盛,熏蒸諸竅,無出無入,只得貫尾閭徹透泥丸,下降絳宮而歸虛谷。非由有作中來,自然而然者也。真氣熏蒸,身無寒暑。氣不化精,精從其氣。心無愛染,水不下流。水氣即充,隨氣旋運,化為玉液,自然澆灌五臟,潤澤皮膚。二氣輻輳,名曰水火交媾,即陰陽流行而無生死也。補接之法,盡於此矣。虛谷,即玄關也。水火二炁交垢,結成無形無象之名。故云:「惟體道以生,不依形而立。」若像三竅水火交,交於中竅,二弦虛氣,妙合為一,即名玄關。結胎神化,不離此也。以上乃接補後天玉液煉己之法。水火恆交,築基乃就。精氣充盈,水火數足,符候以催,當入圓室,純定七日,而後當求先天點化陰精。」

《體一真機》云:父母交垢,情慾正熾,陰陽參會,兩情和合,不可名狀。一施一合,化為神水,在母子宮,即有欲神主於中,所謂物所受為性,天所賦為命。凡人性命之蒂,在此系焉。古云:「未有此身,先有此竅;方有此身,要窮此竅;乃不竅之竅,所謂中也。」試取雞子熟而割之,近壳必有些小空隙,即未熟時正中慮處也。人身之中,亦猶是也。自結胎之時,其中精英靈妙,化作一小圈,小圈四周虛,中間實。O是謂無極,一日堅固一日,然後成胞。真氣動,分為陰陽,初交而生腎,腎屬水;再交而生肝,肝屬木,是以水生木也。次序而生五臟六腑,骨節皮膚之竅而成形。隨母呼吸,名曰胎息。乃至有生以後,名曰祖炁。十月已足,真性始入胞中,(口+力)地一聲,其胎息即寄坤癸之方,所謂「歸根竅,复命關」是也。其關漸長漸蔽。所以一點之中,為天地之根,為萬物之祖。寂然則為元神,感通則為心神。心神為一身百神之君,有知覺運動,七情出焉。及長、或肖父,或肖母,才見有氣質之性。元氣盈則出於氣海,為呼吸之根,行血之帥。元精盈則出於極海,一升六合,與氣相為榮衛,為一身之助。所以修命者,貴乎精滿,精滿則氣壯,氣壯則神旺,此順則成人之道也。若夫逆而成仙之道,日用常行,無作無止,無任無滅,應酬人事,損之又損,自然欲淡情疏,久則無欲無情。忽一日不坐而坐,靜極動生;動則先天之炁,自虛無中來,玄關見矣,非坐守採後天之氣也。乃至先天交垢不已,然後混合為一,當斯之時,人脈混住,呼吸全無,不知有宇宙,不知有身心,不知有藥火,不知有符候,溟溟涬涬,不知而名,強名曰太乙含真,重生五臟,再立形骸,十月胎圓,超凡入聖。(前端召命之命,中段受命之命,後段迷踪)

《玉溪心印》:腎氣之中,暗藏真一之水。心液之中,暗藏正陽之氣。二物會時在人。其採之也,在亥末子初之際,元氣未生之時,候之在太易未見氣之先,故曰先天。若在後天,則克化為精矣。經曰:「採混元未判之氣。」其採之也,須是先絕色欲,腎氣堅完,然後趺坐而守之,出息綿綿,合乎自然,忘形忘骸,又不可昏怠。注一意於下元,若覺神暢心融,則時節至矣。漸漸腎間掣掣然動,迤裡往來,切不可亂想,任其自然,但以心意作堤防。恐有淫泆之心動,故以意堤防也。須臾忽覺腎中熱氣一道,如一縷之脈,上徹於心,此元氣之祖也。此時心液如露珠之綴蓮花,與祖氣滾纏,迫迫迮迮,日月合璧。如夫婦之相合,一如醉,一如痴,情性混融,自然而已,則覺一物如黍大,落下丹田,而今日之丹成矣。當時合則憑媒,媒則意也,全憑它打開,又要作關防。然後出息綿綿,合於自然,常常顧戀之,不可須臾離也,是謂百日立基,是謂玄牝。若立基之後,事事不同。詩云:「業大成灰欲海乾,鴻蒙窩裡生靈智。」

身中冬至,子時一陽動處。癸生時也,急下手採之,便以神呼氣,氣歸竅,內吹其音,外閉其門;調和律日,混合百神;性君主內疏,意沉下水府;熏蒸存中根,候陽火慚熾,舉動上頭關捩。從寅至已流戊土,督進陽火,追逐金精,直透三關;上入南宮,補離中之陰,是成乾象;六陽會乾,陽無終極之理;一陰生於五陽之下,繼此以往,則當杜漸。自午至亥以己土退陰符,從金闕下鵲橋華也,滂滂沛沛,入重樓絳宮,直送至坤宮土釜而止。三般大藥曰鼎,妙合凝真,產個真珠似月圓矣。一息工夫,即奪回一年十二月造化。丹經所謂「簇年歸月,簇月歸日,簇日歸時。一時之中,只用二候運行週天符火,採藥入室,以行內事,混融煅煉,結成聖胎。」《度人經》云:「中理五炁,混合百神。十轉回靈,萬炁齊仙。」了真子曰:「大藥三般精氣神,天然子母互相新。回風混合歸真體,煅煉工夫日日新。」

天地相去八萬四千里。自天以下三萬六千里,應三十六陽候;自地以上三萬六千里,應三十六陰候。所謂「天上三十六,地下三十六」。中間一萬二千裡,乃陰陽都會之處,天地之中也。人身心腎,相去八寸四分。自心以下,三寸六分屬陽;自腎以上,三寸六分屬陰;中間一寸二分,乃水火交垢之鄉,人身之規中也。虛間空洞,內藏玄元之氣,乃元神所居之穴,即所謂真土也。外則應兩眼,所以眼為飛土。人生則此神存,故目光明。人死則此神去,故目光滅。百姓日用,而不知此之一竅。乾坤不能喻其大,日月不能喻其明。倘能識此,攪黃河為酥酪,變大地為黃金。將見神靈則氣清,氣清則欲寡,欲寡則性正,性正則情忘,情忘則心死,故心死神方活,神全心自閒。

貧道人,要孤僻。勿勞形,休使力。鋒鑄劍,明竅一。降六賊,淨八識。把萬緣,都去訖。常守神,莫放逸。閉四門,調呼吸。綿綿存,若龜息。內不出,外不入。遇陽生,如火熾。攢三五,交六七。脫生死,知凶吉。透三關,甘露滴。下重樓,甜甘蜜。到黃房,混為一。結嬰兒,溫養惜。內外鑪,增減積。壁九年,九鼎畢。還太虛,玄玄極。如斯言,須藏匿。示貴人,吾輕泄。(以雙目為爐,閉目內視為內鑪,開目外視為外鑪。有口訣。)

純陽翁曰:「窮取生身受氣之初。」紫陽翁曰:「勸君窮取生身處。」蓋心下腎上,臍輪後、內腎前,為吾身天地之正中,坤坎之地也。以位居庚曰金;以元氣自此發現,曰水鄉。鉛,水中金。即所謂鉛不生於子,而生於亥者,但潛龍無用耳。今當靜坐之時,凝神聚氣於此,兩目顧諟於此,則有頃之間,此中微微跳躍,以漸而著,金精健矣,即元陽動也,曰藥苗,曰先天氣,曰真鉛,皆一味。純陽翁曰:「都來只一味,剛道數千般。」今當此味力健,不老不嫩之時,微以真土引上離宮,使與真汞食一,是曰內藥,為小週天內火候也。少頃,由之复下坤坎中,以真土干歸尾閭,至外腎後,轂道前,已覺充實,則用手指動按關捩向上,以意步步引前,以目晶晶照顧。斯時陽氣尚微,但微微調息,切勿大用火力。及升至寅分,乃漸加熾。升至辰已,則大鼓巽風,趨達泥丸。行至明堂,甘津到口,得丹也。斯火乃化水,以己土退火,勿令更行。是曰七返,指火數也,則由鼻柱舌端灌重樓下絳宮,作三四數吞之,雙目照入。《黃庭經》曰:「三光煥照入子室而歸舊所,則以己土止之而复守靜。」是曰外藥,為大周天外火候也。凡戊土為陽主動而升,己土為陰司靜而降,無非此意也。若目中神光現時,初近小而漸遠大,乃白色,此時切勿驚詫思惟。《神藥歌》云:「神光正處莫思焉,凡運轉腹有鳴聲,曰龍吟虎嘯。」成丹之遲速,在工夫之勤惰生熟耳。

王龍溪云:「致知雖一,而所入不同。從頓入者,即本體為工夫,天機常運,終日兢業,保任不離;性體雖有慾念,一覺便化,不至為累,所謂性之也。從漸入者,用工夫以复本體,終日掃蕩欲根,祛除雜念,求以順其天機,不使為累,所謂反之也。若其必以去欲為主,求复其性,則頓與漸,未嘗異也。顏子竭才不遠而复,便是性之。仲弓居敬強恕,便是反之。世間熏天塞地,無非欲海;學者舉心動念,無非欲根。往往假託現成良知。騰無動無靜之說,以成其放逸之私。所謂行盡如馳,莫之能止。」

「良知」二字,乃從生機中指個靈竅,與人使知求端用力之地。今有不孝不弟之人,指為不孝不弟,則艴然而怒;甚至賊人指其為賊,則忽然而斗;賊見孝子,亦知肅然而敬,可見其良知未嘗忘也。吾人若真發心為性命,只隨時隨處致此良知,便是盡性,便是保命,不可須臾離也。

慈湖有「不起意」之說,或以為滅意,非也。滅者有意,而後滅不起;意原未嘗動,何有於滅?或以為不起惡意,亦非也。心本無惡不起意,雖善亦不可得而名,是為至善。起即妄,雖起善意,已離本心,是為義襲。

君子以此洗心退藏於密,吾人精神易於發泄。氣象易於浮動,只是不密,密即所謂微也。故曰:夙夜基命宥密。孔之默,顏之愚,周之拙,明道之端坐如泥塑人,皆此義也。

靜坐行持甚難,非昏沉則散亂。念有所著,即落方所。若無所著,即成頑空。此中須有機竅,不執不蕩,從無中生有,有而不滯,無而不空,如玄珠罔象,方是天然消息。

或問衛生之經,曰:「人之有息,剛柔相摩,乾坤闔闢之象也。若欲靜坐,先須調息。調息與數息不同,數息有意,調息無意;綿綿密密,若存若亡;息之出入,心亦隨之。息調則神自返,神返則息自定。心息相依,水火自交,謂之息息歸根。入道之初機也。然非知致之外另有此一段工夫,只於靜中指出機竅,非臟腑身心見成所有之物,亦非外此別有它求。栖心無寄,自然玄會;恍惚之中,可以默識;要之無中生有,一言盡之。愚昧得之,立躋聖地。非止衛生之經,聖道亦不外此。」(裴休云:「血氣之屬,必有知。莊子云:物之有知者恃息。知是性,息是命。)

世人終日苦憂,精神困憊,全仗夜間一睡,始勾一日之用。一點靈光,盡為後天濁氣所掩,是謂陽陷於陰,坎之象也。至人有息無睡。謂之息者,耳無聞,目無見,四肢無動,心無思慮,如種火相似。先天元神元氣,停育相抱,真意綿綿,與虛空同體;與虛空同體,則與虛空同壽。孟子指出日夜所息,示人用力之方。平旦清明之氣,不為旦晝之所牿亡,則庶幾矣。

內典有空假中三輪觀法。靜即空觀,動即假觀,動靜交即中觀。吾儒亦有取焉。夫根有利鈍,習有淺深,學者各安分量,或動上磨練,或靜中攝養,或動靜交參。

乾之六龍,時有始終,而德無優劣。潛之為言,隱而未見,龍德伏地,千年始見其天全也。吾人所積不厚,精神易於泄漏,不足以達天德。潛龍勿用,陽在下也。在下之陽,即河圖之天一,洛書之履一。一順一逆,造化顯藏之機,必如此而後為潛龍之學也。大衍虛一。

心之官則思,思原是心職,良知是心之本體,潛天則天,潛地則地;根底造化,貫串人物;周流變動,出入無時,如何禁絕得它。只是提醒良知真宰澄瑩中立,譬之主人在堂,豪奴悍婢,自不敢肆,閒思雜想,從何處來。

或問生死輪迴,曰:「子不語怪力亂神。」力亂是有怪神,豈無非不語也,不易語耳。人之有生死輪迴,念與識為之祟也。念有往來。念者,一心之用,或之善,或之惡;往來不常,便有輪迴。種子識有分別者,發智之神,倏而起,倏而滅;起滅不常,便是生死根。因此見在之事,而儒者委為異端而不講,過矣。

或問屢空,曰:「人心本無一物,自是空體。形生以後,便種種世情牽引填壅,始不能空。欲复此空體,只在一念知處用力。一切情念牽掛放不下,皆謂之妄,皆是不善之動。顏子有不善未嘗复行,謂之不遠复。吾人護心如護眼,好念頭不好念頭,俱著不得,譬之沙泥金玉之屑,俱為眼障。顏子之屢空,老氏之實損也。」

是非亦是分別相。良知不超分別之意,方是真是真非。譬之境體本虛,物之妍嬙,鑒而不留。以照為明,何啻千里。故曰: 是非之心,知之端也。端即是發明之機。其曰性善,乃其渾然真體,本無分別,見此方為見性。

清夜瞑目,炯然深思,只今便化一切塵緣,能全體放得下否?昔有絲毫系,還未可死,在須全放下,放為任生任死。一點靈明,通乎晝夜;萬劫常存,與太虛同體,恰然委順,一塵不動,方為超生死。一日亦可,百年亦可,非執吝生死以形骸生死為去來也。

禪家期於作佛,不坐化超脫則無功。道人期於成仙,不留形住世則無功。此二者不可偽為聖賢與人同而異,皆可假託,誤己誑人。以世間功利之習,而高談性命,傲然自以為知學,不亦遠乎。

良知宗旨,從一念入微處著察,乃是入聖直機。世間豪傑多在識上承領一切。應感有分別者,識也;無分別者,智也。目能別色,耳能別聲,妍嬙清濁,了然不爽,是名為識。目之於色,耳之於聲,湛然寂靜,不於一法而生分別,是名為智。變識為智,非是去識以全知;耳目不離聲色,而一毫不為所引,天聰明也,是為默識。此性命根源,大易艮 背行庭之旨也。

良知是徹上徹下真種子。智雖頓悟,行則漸修。如善才在文殊會下得根本智,所謂頓也;在普賢行門參德云五十三善知識盡差別智,以表所悟之實際,所謂漸也。此學全在悟門,悟門不開,無所證學。然悟不可言,思期必而得。(吾儒之良知即禪門之覺照,皆智而非識也。)

古人立教皆為未悟者設,不得已而有言父母未生以前,本無污染,何須修證。故教有顯有密。凡有言可詮,有思可得,列為六經,散為百行;種種色色,可倪可象,所謂顯也。父母未生以前,玄玄淨淨,言思路絕,不可執尋,不可污染,所謂密也。

儒者之學,以盡性為宗。性者,萬劫無漏之真體。只緣形生以後,假合為身,而凡心乘之,未免有漏;故假修命之術以煉攝之,使滌除凡心,复還無漏之體,所謂借假修真修命,正所以复性也。即以養生家言之,性以心言,命以身言。心屬於乾,身屬於坤。身心兩字,即火即藥。一切斤兩法度,老嫩淺深,皆取則於真息。真息者,性命之玄機,非有待於外也。是故盡性以至於命者,聖人之事。修命以复性者,學者之事。及其成功一也。若謂吾儒不足以養生,而別取於命術,是自小也。老氏長生之說,自有所指,非執吝形骸之謂。養生家未免滯於形骸,即為凡心有漏之因,並老氏之指失之矣。(以上俱王龍溪說。)

李中溪云:「人具此性,本自圓明,周匝遍滿,虛豁靈徹,無體像可擬,非思議可及,惟中惟一而已。性之神識,動而為心,則圓者半蝕,明者半暗,有所倚而弗中矣。心識發而為意,則蝕暗過半,貳以二,叁以三,而不一矣。意識流而為情,則圓明之體全背,其違禽獸不遠。故列心、意、情識三圖以別之。」

或問:「寂然不動,為性之體,感而遂通,為性之用。然則感屬心乎?」曰:「否。心則為物所動,已涉神識,有通有塞。此一感字,乃性之覺,未涉神識,故無所不通。道典謂天下之事,吾則應之以性,而不對之以心是也。聖人應物,寂而常覺;賢者應物,覺而常寂。故曰:普物無心,順事無情也。寂然者,澄湛自得,無意必固我之私,故曰不動。感通者,物來順應,無思惟擬議之留,故曰遂通,皆未涉心意識以前事。」

天命之謂性,命字有長存不滅之義。言性者,長存不死之物也,心意非其倫也。蓋心意緣物而起,物去而滅,其名為識,虛假之物也。性則物來亦不起,物去亦不滅。了然常知,迎之不見其始,委之不見其終,其名曰知。真實之物也。率性謂道,言頓悟此性也。修道謂教,言漸悟此性也。頓悟誠而明,知至也。漸修明而誠,致知也。知性則知天,天道也,修身以立命人道也。

無欠無餘之謂盡。中庸盡性之盡,言無欠也。孟子盡心之盡,言無餘也。人之所以不能明性之明德者,以有心為累。意必固我,皆心也。有一如此,則性為之蔽矣。四心盡絕而無所有,則明德如日之方中,群陰掃跡矣。故心盡無餘,而後知性也。道典曰:「心現則性滅,性現則心滅。」言心性不兩立也。蓋性者,純乎天者也,故知性則知天矣。知天云者,盡心以至於命也。道典曰:「神歸性根,謂之复命。」此一節言頓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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