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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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臨川文集巻七十五   宋 王安石 撰書
  與王逢原書七
  與劉元忠待制書
  與沈道原舍人書二
  荅黎檢正書
  與丁元珍書
  上杜學士言開河書
  與馬運判書
  荅王伯虎書
  荅段逢書
  荅姚闢書
  荅李參書
  荅史諷書
  上邵學士書
  與王逢原書
  某頓首逢原足下比得足下於客食中窘窘相造謝不能取一日之閑以與足下極所欲語者而舟即東矣間閱足下之詩切有疑焉不敢不以告足下詩有歎蒼生淚垂之説夫君子之於學也固有志於天下矣然先吾身而後吾人吾身治矣而人之治不治係吾得志與否耳身猶屬於命天下之治其可以不屬於命乎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又曰道之將行也歟命也道之將廢也歟命也孔子之說如此而或以為君子之學汲汲以憂世者惑也惑於此而進退之行不得於孔子者有之矣故有孔不暇暖席之說吾獨以聖人之心未始有憂有難予者曰然則聖人忘天下矣曰是不忘天下也否之象曰君子以儉徳避難不可榮以禄初六曰拔茅茹以其彚貞吉象曰拔茅貞吉志在君也在君者不忘天下者也不可榮以禄者知命也吾雖不忘天下而命不可必合憂之其能合乎易曰遯世無悶樂天知命是也詩三百如栢舟北門之類有憂也然仕於其時而不得其志不得以不憂也仕不在於天下國家與夫不仕者未始有憂君子陽陽考槃之類是也借有憂者不能奪聖人不憂之說孟子曰伊尹視天下匹夫匹婦有不被其澤者若巳推而納之溝中可謂憂天下也然湯聘之猶囂囂然曰我處畎畝之間以樂堯舜之道豈如彼所謂憂天下者僕僕自枉而幸售其道哉又論禹稷顔回同道曰鄉鄰有鬬者被髪纓冠而救之則惑也今窮於下而曰我憂天下至於慟哭者無乃近救鄉鄰之事乎孔子所以極其説於知命不憂者欲人知治亂有命而進不可以苟則先王之道得伸也世有能諭知命之說而不能重進退者有矣由知及之仁不能守之也始得足下文特愛足下之才耳既而見足下衣刓屨缺坐而語未嘗及巳之窮退而詢足下終歳食不葷不以絲忽妄售於人世之自立如足下者有幾吾以謂知及之仁又能守之故以某之所學報足下
  
  某頓首讀所辱書辭見足下之材浩乎沛然非某之所能及問諸邑人知足下之行學為君子而方不巳者也惜乎某之行亟不得久留從足下以遊及求足下所稱滿君者而見之所示藁副輒留傳玩不審定復枉顧否不勝幸望也
  
  某頓首逢原近巳附書亦得所賜教殊感慰唯逢原見教正得鄙心之所欲方欲請而已被㫖還都遂得脫此亦可喜也但今兹所除復非不肖所宜居不免又干溷朝廷此更増不知者之毁然吾自計當如此豈能顧流俗之紛紛乎不久到眞州冀逢原一來見就不知有暇否幸因書見報某止寓和州耳來眞唯迎親老來視女弟既而歸和俟命也冬寒自愛
  
  某頓首被命使江東按刑獄事明日遂行欲至揚州宿留别乞一差遣切欲一見逢原幸枉駕見追只於丹陽奉𠉀切勿以事為解也它須靣陳此不詳悉切見過專奉遲切切
  
  某頓首自别逢原一得書遂不知行李所在伏計巳逹暨陽今此介往幸喻動止之詳以慰思渴也居江陰果可以徙否某之勢恐未能自脱於此矣辠釁日積而缺然無友朋之救此寤寐所以怵惕而不知所為者也逢原不知可以遊番乎番亦多士可以優游卒歲試思之也人還一報餘自愛重
  
  某頓首得手教承尚在江州思企何可勝言某昨到金陵怱怱遂歸番冬末須一到金陵不知逢原此行以何時到江陰今必與吳親同舟而濟但到金陵莫須求客舟以往否近制船難為謀自金陵至潤只一兩程到潤則求舫至江陰亦易矣某處此遂未有去理如孫少述丁元珍曾子固尚以書見止不宜自求便安數溷朝廷它人復可望其見察者乎辠釁日積而不知所以自脫足下安以為我謀哉配兵不習水事甚善但計今之勢如此等事皆不可與論說不知足下意以為當如何施行幸試疏示更有所聞悉望見教所至幸望留意訪以所不逮也至冬末到金陵欲望逢原一至金陵見訪不知可否私心極有事欲靣謁切試思之幸能一來為惠大矣
  
  某頓首逢原足下方欲作書而得所賜書尤感慰唯逢原所以教我得鄙心所欲出者窮僻無交游所與議者皆不出流俗之人非逢原之教我尚安得聞此方力求所欲但未知何時得耳及冬春之交未得脱此冀相遇於江寕不審肯顧否承教許如此當可如約也但不謀潤居何也江陰豈不可留乎若在潤則相遇尤易耳配卒事須靣叙乃悉餘更有所聞悉望見教今世既無朋友相告戒之道而言亦未必可用大抵見教者欲使某同乎俗合乎世耳非足下教我尚何望於他人切無所惜也冬寒自愛
  與劉元忠待制書
  某啟久阻濶豈勝向往繼奉手誨勤勤懇懇尤荷眷念承欲求宫觀方主上躬親庻政求才如不及之時人臣雖有邪心安能有所軒輊謂宜黾勉以俟休命不須如所喻也無縁靣晤幸深思鄙言而巳炎溽為時自愛
  與沈道原舍人書
  某啟辱手筆感慰又復冬至投老觸緒多感但日有東歸之思爾上聦明日隮然流俗險膚未有巳時亦安能久自困苦於此北山松柏聞修雅説巳極茂長一兩日令俞遜往北山因欲漸治垣屋矣於道原欲略布所懐
  
  某啟久不作書然思一相見極飢渴也近因歙州葉戸曹至此論及説文因更思索鳥獸草木之名頗為解釋因悟孔子使人多識乃學者最後事也續當録寄道原何以淹留如此若道原有除吾甥當能一過江相見諸欲靣晤何可勝言此時四姐亦當可以一來相見矣未閒自愛
  答黎檢正書
  某啟前得所示熟讀盖自秦漢以來所謂能文者不過如此竊以為士之所尚者志志之所貴者道苟不合乎聖人則皆不足以為道唯天下之英材為可以與此故欲以所聞告左右而嘗為尊叔父道之足下聞之而遂自悔以足下如此之才而復之不逺又能如此此何所不至如某者衰久矣徒知思而巳尚何能有所補助乎辱書愧嘆以不即見為恨饗寒自愛
  與丁元珍書
  某頓首過廣曾欲作書遣人奉詗動止以有故亟歸是以雖作書而不果遣辱教承知屢賜問然不得也亦嘗附狀何為皆不至乎曹振佳士巳為發令狀如此人雖微元珍之教固不敢失況重以元珍之見喻乎前書巳報左右恐不到故復以聞求郡固且止甚荷見教然某之所請不為無辭若執政不察直以為辠則某何敢解免如欲盡其辭而然後加之辠則某事固有本末非今日苟然欲避煩勞而求佚也古者一道徳以同俗故士有揆古人之所為以自守則人無異論今家異道人殊徳士之欲自守者又牽於未俗之勢不得事事如古則人之異論可悉弭乎要當擇其近於禮義而無大譴者取之耳不審足下終將何以為僕謀哉秋冷自愛重之望冬間復到廣州冀或一邀從者為境上之㑹不審可求檄來否耳不宣
  上杜學士言開河書
  十月十日謹再拜奉書運使學士閤下某愚不更事物之變備官節下以身得察於左右事可施設不敢因循苟簡以孤大君子推引之意亦其職宜也鄞之地邑跨負江海水有所去故人無水憂而深山長谷之水四靣而出溝渠澮川十百相通長老言錢氏時置營田吏卒歳浚治之人無旱憂恃以豐足營田之廢六七十年吏者因循而民力不能自并向之渠川稍稍淺塞山谷之水轉以入海而無所潴幸而雨澤時至田猶不足於水方夏歴旬不雨則衆川之涸可立而須故今之邑民最獨畏旱而旱輒連年是皆人力不至而非歲之咎也某為縣於此幸歲大穰以為宜乘人之有餘及其暇時大浚治川渠使有所潴可以無不足水之患而無老壯稚少亦皆懲旱之數而幸今之有餘力聞之翕然皆勸趨之無敢愛力夫小人可與樂成難與慮始誠有大利猶將强之況其所願欲哉竊以為此亦執事之所欲聞也伏惟執事聦明辨智天下之事悉巳講而明之矣而又導利去害汲汲若不足夫此最長民之吏當致意者故輒具以聞州州既具以聞執事矣顧其厝事之詳尚不得徹輒復條件以聞唯執事少留聦明有所未安教而勿誅幸甚
  與馬運判書
  運判閤下比奉書即䝉寵荅以感以怍且承訪以所聞何閤下逮下之周也嘗以謂方今之所以窮空不獨費出之無節又失所以生財之道故也富其家者資之國富其國者資之天下欲富天下則資之天地盖為家者不為其子生財有父之嚴而子富焉則何求而不得今闔門而與其子市而門之外莫入焉雖盡得子之財猶不富也盖近世之言利雖善矣皆有國者資天下之術耳直相市於門之内而巳此其所以困與在閤下之明宜巳盡知當患不得為耳不得為則尚何賴於不肖者之言耶今歳東南饑饉如此汴水又絶其經畫固勞心私竊度之京師兵食宜窘薪蒭百榖之價亦必踴以謂宜料畿兵之駑怯者就食諸郡可以舒漕輓之急古人論天下之兵以為猶人之血脉不及則枯聚則疽分使就食亦血脉流通之勢也儻可上聞行之否
  荅王伯虎書
  辱書問以所疑如某者何足以語然聖人君子之行則嘗聞於先生長者矣盖曰不辱巳不害人而巳不辱已所以為有義不害人所以為有仁若夫操至治之成法責備於叔世以自絶與以仁施其身以及其親則皆聖人君子之所不為不知足下謂當如此否因出見過得復從容為左右道之
  荅段逢書
  段君足下某在京師時嘗為足下道曾鞏善屬文未嘗及其為人也還江南始熟而慕焉友之又作文粗道其行惠書以所聞詆鞏行無纎完其居家親友惴畏焉怪某無文字規鞏見謂有黨果哉足下之言也鞏固不然鞏文學論議在某交游中不見可敵其心勇於適道殆不可以刑禍利禄動也父在困厄中左右就養無虧行家事銖髪以上皆親之父亦愛之甚嘗曰吾宗敝所頼者此兒耳此某之所見也若足下所聞非某之所見也鞏在京師避兄而舍此雖某亦辠之也宜足下深攻之也於辠之中有足矜者顧不可以書傳也事固有迹然而情不至是者如不循其情而誅焉則誰不可誅邪鞏之迹固然邪然鞏為人弟於此不得無過但在京師時未深接之還江南又既徃不可咎未嘗以此規之也鞏果於從事少許可時時出於中道此則還江南時嘗規之矣鞏聞之輒瞿然鞏固有以教某也其作懐友書兩通一自藏一納某家皇皇焉求相切劘以免於悔者略見矣嘗謂友朋過差未可以絶固且規之規之從則已固且為文字自著見然後巳邪則未嘗也凡鞏之行如前之云其既往之過亦如前之云而巳豈不得為賢者哉天下愚者衆而賢者希愚者固忌賢者賢者又自守不與愚者合愚者加怨焉挾忌怨之心則無之焉而不謗君子之過於聼者又傳而廣之故賢者常多謗其困於下者尤甚勢不足以動俗名實未加於民愚者易以謗謗易以傳也凡道鞏之云云者固忌固怨固過於聼者也足下乃欲引忌者怨者過於聼者之言縣斷賢者之是非甚不然也孔子曰衆好之必察焉衆惡之必察焉孟子曰國人皆曰可殺未可也見可殺焉然後殺之匡章通國以為不孝孟子獨禮貌之孔孟所以為孔孟者為其善自守不惑於衆人也如惑於衆人亦衆人耳烏在其為孔孟也足下姑自重毋輕議鞏
  荅姚闢書
  姚君足下别足下三年於兹一旦犯大寒絶不測之江親屈來門出所為文書與謁并入若見貴者然始驚以疑卒觀文書詞盛氣豪於理悖焉者希閒而論衆經有所開發私獨喜故舊之不予遺而朋友之足望也今冠衣而名進士者用萬千計蹈道者有焉蹈利者有焉蹈利者則否蹈道者則未免離章絶句解名釋數遽然自以聖人之術單此者有焉夫聖人之術修其身治天下國家在於安危治亂不在章句名數焉而巳而曰聖人之術單此者皆守經而不苟世者也守經而不苟世其於道也幾其去蹈利者則緬然矣觀足下固巳幾於道姑汲汲乎其可急於章句名數乎徐徐之則古之蹈道者將無以出足下上足下以為何如
  荅李參書
  李君足下留書奬引甚渥卒曰教之育之在執事耳某材徳薄不能堪足下望之又何過也夫教之育之某之所以望於人也足下曾某之望乎豈欲享尫人以壯者之食而强之負重乎然足下自言不樂雷同不喜趨競審如是某誠愛焉誠慕焉誠欲告足下以所聞焉曰其人誠甚貴有它長稍近於䛕則疾之若數世之讐審如是亦過矣天下靡靡然足下之讐豈少耶君子不為巳甚者求中焉其可也
  荅史諷書
  前日䝉訪及以易説一通且欲責某之一言以信之天下大非某智力之所能任也某於易嘗學之矣而未之有得故雖恱足下志意之高辭說之明而不敢斷其義之是非則何能推其義以信之天下雖然足下屬我良重不可以無說盖學者君子之務本而教者聖人之餘事故學則求之教則應之有餘則應不足則求盖有餘而求之者有矣未有不足而能應者也盖見求而不應者矣未有不求而應之者也為足下計亦志於學而巳學足乎巳則不有知於上必有知於下不有傳於今必有傳於後不幸而不見知於上下而不傳於今又不傳於後古之人盖猶不憾也知我者其天乎此乃易所謂知命也命者非獨貴賤死生爾萬物之廢興皆命也孟子曰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且足下求以誨人者也道無求而誨之者求人而誨之則䘮道䘮道以求傳道則孰取以為道足下其試思之
  上邵學士書
  仲詳足下數日前辱示樂安公詩石本及足下所撰復鑑湖記啟封緩讀心目開滌詞簡而精義深而明不𠉀按圗而盡越絶之形勝不𠉀入國而熟賢牧之爱民非夫誠發乎文文貫乎道仁思義色表裏相濟者其孰能至於此哉因環列書室且欣且慶非有厚也公義之然也某嘗患近世之文辭弗顧於理理弗顧於事以襞積故實為有學以雕繪語句為精新譬之擷奇花之英積而玩之雖光華馨采鮮縟可爱求其根柢濟用則蔑如也某幸觀樂安足下之所著譬由笙磬之音圭璋之器有節奏焉有法度焉雖庸耳必知雅正之可貴温潤之可寳也仲尼曰有徳必有言徳不孤必有鄰其斯之謂乎昔昌黎為唐儒宗得子壻李漢然後其文益振其道益大今樂安公懿文茂行起越朝右復得足下以宏識清議相須光潤苟力而不巳使後之議者必曰樂安公聖宋之儒宗也猶唐之昌黎而勲業過之又曰邵公樂安公之壻也猶昌黎之李漢而器略過之則韓李蔣邵之名各齊驅並驟與此金石之刻不朽矣所以且欣且慶者在於兹焉郡庠拘率偶足下有西笑之謀未獲親交談議聊因手書以道欽謝之意且賀樂安公之得人也















  臨川文集巻七十五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臨川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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