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警編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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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警編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自警編        雜家類五雜纂之屬提要
  等謹案自警編九卷宋趙善璙撰善璙太宗七世孫家南海端平中嘗知江州其書乃編次宋代名臣大儒嘉言懿行之可為法則者凡學問類子目三操修類子目十二齊家類子目四接物類子目七出處類子目五事君類子目十一政事類子目十一拾遺類子目二共八類五十五目蓋亦仿言行録之體而少變其義例者也善璙生南宋之季而所載至靖康而止其後惟朱子議論間為採入其餘多不甄録固由時代相接難于棄取亦以宋時士大夫風俗淳厚惟汴都為極盛南渡而還門户立而黨局生議論繁而實用減非復先民篤厚之風故獨臚陳舊徳以示斷限歟雖所列率人所習聞而縷析條分便于省覽其財賦門兵門及拾遺一類則并及于壬人憸夫用埀炯戒亦當時士大夫之藥石矣原本各注所引書名今多佚脱蓋傳刻者失之諸本並同亦姑仍其舊焉乾隆四十四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卷一
  宋 趙善璙 撰
  學問類
  學問
  太宗欲相趙普或譛之曰普山東學究惟能讀論語耳太宗疑之以告普普曰臣實不知書但能讀論語佐藝祖定天下纔用得半部尚有一半可以輔陛下太宗釋然卒相之
  李文靖公作相嘗讀論語或問之公曰沆為宰相如論語中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兩句尚未能行聖人之言終身誦之可也
  胡文定公曰李文靖澹然無欲王沂公儼然不動資禀既如此又濟之以學故是八九分地位也
  張忠定公守蜀聞寇萊公大拜曰寇準真宰相才也又曰蒼生無福門人李畋怪而問之曰人千言而不盡者凖一言而盡然仕太早用太速不及學耳張冦布衣交也冦公兄事之忠定常靣折不少恕雖貴不改也冦公在岐忠定自蜀還不留既别顧寇公曰曾讀霍光傳否曰未也更無他語寇公歸取其傳讀之至不學無術笑曰此張公謂我也
  范純仁嘗曰我平生所學惟得忠恕二字一生用不盡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親睦宗族未嘗須臾離也又戒子弟曰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已則昏爾曹但以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到聖賢地位也
  滎陽吕公從安定胡先生於太學與黄公履邢公恕同舎至相友善其後復從孫先生復石先生介李先生覯講讀辯問又從王公安石學安石以為凡士未官而事科舉者為貧也有官矣而復事科舉是僥倖富貴利達而已學者不由也公聞之遽棄科舉一意古學始與程先生頥俱事胡先生居並舎公少程先生一二嵗察其學問淵源非他人比首以師禮事之楊公國寳邢公恕皆以公故從程氏學而明道先生顥及横渠張先生載孫公覺李公常皆與公遊由是知見日益廣大然公亦未嘗専主一説不私一門務畧去枝葉一意涵養直截勁捷以造聖人專慕曾子之學盡力乎其内者其讀經書平直簡要不為辭説以知言為先自得為本躬行為實不尚虚言不為異行當時學者莫能測其深淺也
  范公純仁教子弟曰六經聖人之事也知一字則行一字要須造次顛沛必於是則所謂有為者亦若是耳豈不在人耶
  張魏公在京師獨與趙鼎宋齊愈胡寅為至交寢食行止未嘗相舎所講論皆前輩問學之力與所以濟時之策時淵聖皇帝召涪陵處士譙定至京師將處以諫職定以言不用力辭杜門不出公徃見至再三開關延入公問所得於前輩者定告公但當熟讀論語公自是益潛心於聖人之微言
  凡為學之道必須一言一句自求己事如六經語孟中我所未能當勉而行之或我所行未合於六經語孟中便思改之先務躬行非止誦書作文而已
  伯温問學者如何可以有所得伊川先生曰但將聖人言語玩味久則自有所得當親求於論語將諸弟子問處便作已問將聖人答便作今日耳聞自然有得孔孟復生不過以此教人耳若能於語孟中深求玩味將來涵養成甚等氣質
  人有平昔讀書而臨事不近禮義者尹和靖曰便是不曾讀書人有不讀書而臨事自合禮義和靖曰此所謂暗與孫吳合也禮義人心之所同然所以如此
  張子韶曰如㸔唐朝事則若身與其中人主情性如何時在朝士大夫孰為君子孰為小人其處事孰為當孰為否皆令胸次曉然可以口講指畫則㡬會圓熟他日臨事必過人矣凡前古可喜可愕之事皆當蓄之於心以此發之筆下則文章不為空言矣
  又曰朋友講習固天下樂事不幸獨學則當尚友古人可也故讀論語如對孔門聖賢讀孟子如對孟子讀杜子美詩蘇文則又凝神靜慮如目擊二公如此用心雖生千載之下可以見千載之人矣
  又曰以血氣為我者方其壯也立名立節似若可觀及其衰也喪名敗節無所不至矣血氣之不足恃甚矣惟學問克己轉血氣為理義則窮而益堅老而益壯矣或曰陳仲舉顔魯公不聞有聖人之學也而暮年之節炳焉不衰如此何也曰此皆有聖人之資使其有聖人之學則在周公列矣吁可仰哉
  上蔡語録論韓魏公范文正公皆是天資不由講學朱氏小學書嘉言篇廣敬篇援顔氏家訓曰夫所以讀書學問本欲開心明目利於行耳未知養親者欲其觀古人之先意承顔怡聲下氣不憚劬勞以致甘脆惕然慙懼起而行之也未知事君者欲其觀古人之職守無侵見危授命不忘誠諫以利社稷惻然自念思欲效之也素驕奢者欲其觀古人之恭儉節用卑以自牧禮為教本敬為身基瞿然自失歛容抑志也素鄙恡者欲其觀古人之貴義輕財少私寡欲忌盈惡滿賙窮䘏匱赧然悔恥積而能散也素暴悍者欲其觀古人之小心黜已齒敝舌存含垢藏疾尊賢容衆苶然沮喪若不勝衣也素怯懦者欲其觀古人之達生委命彊毅正直立言必信求福不回勃然奮勵不可恐懼也歴兹以徃百行皆然縱不能純務去太甚學之所知施無不達世人讀書但能言之不能行之武人俗吏所共嗤詆良由是耳又有讀數十卷書便自高大凌忽長者輕慢同列人疾之如讎敵惡之如鴟梟如此以學求益今反自損不如無學也
  范文正公門下多延賢士如胡安定孫明復石守道之徒與公從遊晝夜肄業置燈帳中夜分不寢後公貴夫人猶收其帳頂如墨色時以示諸子孫曰爾父少時勤學燈煙迹也
  安定胡侍講布衣時與孫明復石守道同讀書泰山攻苦食淡終夜不寢一坐十年不歸得家問見上有平安二字即投之澗中不復展讀
  范文正公少與劉某同上長白山僧舎修學惟煑粟米二升作粥一器經宿遂凝乃畫為四塊早晚取二塊斷虀十數莖醡汁半盂入少鹽煖而啗之如此者三年
  張無垢先生云司馬温公與王介甫清儉亷恥孝友文章為天下學士大夫所宗仰然二公所趣則大有不同其一以正進其一以術進介甫所學者申韓而文之以六經温公所學者周孔亦文之以六經故介甫之門多小人而温公之門多君子温公一𫝊而得劉器之再𫝊而得陳瑩中介甫一𫝊而得吕太尉再𫝊而得蔡新州三傳而章丞相四𫝊而蔡太師五𫝊而得王太傅云
  張子韶曰管仲不學故有三歸反坫之失晏子不學故有浣衣濯冠之失子産不學故有鑄鼎刑書之失霍光不學故有隂妻邪謀之失是數公者或尊大王室或處死不亂或精明博洽或樸愿端重世皆瞻仰驚嘆巍然兀然若北斗之經天華嶽之居地也惜夫先王之道既散聖人之學不明故使夫數公者直情徑行無所歸赴自處於不幸之列其可悲也夫
  又曰伊川云以富貴驕人固非美事以學問驕人害亦不細此真格言也予聞尹彦明從學於伊川聞見日新謝顯道謂之曰公既有所聞正如服烏頭茍無以制之則藥發而患生矣顯道之言誠可為淺露者之戒
  荆公嘗與明道論事不合因謂明道曰公之學如上壁言難行也明道曰參政之學如捉風及後來遂不附已者獨不怨明道且曰此人雖未知道亦忠信人也
  見識
  李文正公嘗期王文正公必為相自小官薦進之公病召王公勉以自愛既退謂子弟曰此人後日必為太平宰相然東封西祀亦不能救也
  真宗祀汾隂過洛幸吕文穆公第問卿諸子孰可用公對曰臣諸子豚犬皆不足用有姪夷簡任潁川推官宰相才也帝記其言遂至大用先是富鄭公之父貧甚客文穆公門下一日白公曰某兒子十許嵗欲令入書院事廷評太祝文穆公見之驚曰此兒他日名位與吾相似亟令諸子同學供給甚厚文穆兩入相以司徒致仕後鄭公亦兩入相以司徒致仕其知人如此
  祥符末王沂公知制誥朝望日重一日至中書見王文正公問君識一吕夷簡否沂公曰不識也退而訪諸人夷簡時為太常博士通判濱州人多稱其才者他日復見文正復問如初沂公曰公前問及此人退而訪之具所聞以告文正曰此人異日與舎人對秉鈞軸沂公曰何以知之曰吾亦不識但以其奏請得之沂公曰奏請何事曰如不税農器等數事時沂公自待已不淺聞文正之言不為信姑應之曰諾既而夷簡自濱罷擢提㸃兩浙刑獄未㡬為侍從及丁晉公敗沂公引為執政卒與沂公並相沂公從容道文正語二公皆嗟嘆以為非所及其後張公安道得其事於許公許公盖夷簡封國云
  王元之之子嘉祐為館職平時若愚騃獨冦萊公知之喜與之語冦公知開封府一旦問嘉祐曰外人謂劣丈云何嘉祐曰外人皆云丈人旦夕入相冦公曰於吾子意何如嘉祐曰以愚觀之丈人不若未為相為善相則譽望損矣冦公曰何故嘉祐曰自古賢相能建功業澤生民者其君臣相得皆如魚之有水故言聴計從而功名俱美今丈人負天下重望相則中外有太平之責焉丈人之於明主能若魚之有水乎此嘉祐所以恐譽望之損也冦公喜起執其手曰元之雖文章冠天下至於深識逺慮殆不能勝吾子也
  杜祁公老居睢陽時蘇公頌為南京留守推官杜公一見深器之每問數日必折簡召嘗曰如君真所謂不可得而親踈者且自謂平生之所用心人鮮能見之遂述自小官以至為侍從宰相所以設施出處先後本末以語公曰以子相知且知子異日必為此官故以告老夫非以自矜也其後公出入中外洊歴清要至為宰輔還退居畧相似焉
  皇祐至和間司馬公名猶未甚輝赫吕正獻公曰若君實者可謂實過其名也後温公隆名蓋代士無賢不肖無貴賤皆知畏而愛之衆人未知之前惟龎丞相與正獻公二人而已
  寳元中王忠穆公為樞宻使河西首領趙元昊叛上問邊備輔臣皆不能對明日樞宻四人皆罷忠穆謫虢州翰林學士蘇公儀與忠穆善出城見之忠穆謂公儀曰鬷之此行前十年已有人言之公儀曰必術士也忠穆曰非也昔時為三司鹽鐵副使疏决獄囚至河北是時曹穆公自陜西謫官初起為定帥予至定治事畢曹穆公謂予曰决事已畢自此當還明日願留一日欲有所言予既愛其雄材又聞其欲有所言遂為之留明日具饌甚簡儉食罷屏左右曰公滿靣權骨不為樞輔即邉帥或謂公當作相則不然也然不十年必總樞於此時西方當有警公宜預講邉備蒐閲人材不然無以應卒予曰四境之事惟公知之何以見教穆公曰瑋在陜西日河西趙徳明嘗使人以馬博易於中國怒其息微欲殺之莫可諫止徳明有一子方年十餘嵗極諫不已以戰馬資鄰國已是失計今更以貨殺邉人則誰肯為我用者瑋聞其言私念之曰此子欲用其人矣是必有異志聞其嘗徃來牙市中瑋欲一識之屢使人誘致之不可得乃使善畫者圖其貌既至觀之真英物也此子必須為邉患計其時節正在公秉政之日公其勉之鬷是時殊未以為然今知其所畫乃元昊也
  李文靖公為相王魏公方參預政事時西北隅尚用兵或至旰食魏公嘆曰我輩安能坐致太平得優游無事耶文靖曰少有憂勤足為警戒他日四方寧謐朝廷未必無事其後北狄講和西戎納欵而封岱祠汾蒐講墜典靡有暇日魏公始歎文靖公先識過人逺矣
  真宗初即位李文靖公為相王文正公參知政事文靖日取四方水旱盗賊奏之文正以為細事不足煩上聴文靖曰人主少年當使知四方艱難不然血氣方剛不留意於聲色犬馬則土木甲兵禱祠之事作矣吾不及見此此參政他日之憂也及文正親見王欽若丁謂等所為欲諫則業已同之欲去則上遇之厚不忍去乃嘆曰李文靖真聖人也
  慶厯中刼盜張海横行數路將過高郵知軍晁仲約度不能禦喻軍中富民出金帛具牛酒使人迎勞厚遺之海悦逕去不為暴事聞朝廷大怒時范文正公在政府富鄭公在樞府鄭公議欲誅仲約以正法范公欲宥之爭於上前富公曰盜賊公行守臣不能戰不能守使民醵錢遺之法所當誅也不誅郡縣無復肯守者矣聞高郵之民疾之欲食其肉不可釋也范公曰郡縣兵械足以戰守遇賊不禦而反賂之此法所誅也今高郵無兵與械雖仲約之義當勉力戰守然事有可恕戮之非法意也小民之情得醵出財物而免於殺掠理必喜之而云欲食其肉傳者過也仁宗釋然從之仲約由此免死既而富公愠曰當今患法不舉方欲舉法而多方沮之何以整衆范公宻告曰祖宗以來未嘗輕殺臣下此盛徳事奈何欲輕壊之自吾與公在此同僚之間同心者有㡬雖上意亦未知所定也而輕導人主以誅戮臣下他日手滑雖吾輩亦未敢自保也富公終不以為然及二公迹不安范公出按陜西富公出按河北范公因出欲守邉富公自河北還及國門不許入未測朝廷意此夜徬徨不能寐遶床嘆曰范六丈聖人也
  太宗真宗嘗獵於大名之郊賦詩數十篇賈魏公時刻於石韓魏公留守日以其詩藏於班瑞殿既成客有勸公摹本以進者公曰修之則已安用進為客亦莫喻公意韓絳來遂進之公聞之嘆曰昔豈不知進耶顧上方鋭意四夷事不當導之爾
  治平中夏國遣使至將以十事聞朝廷未知其何事也時太常少卿祝諮主館伴既受命先見樞府已而見丞相韓魏公曰樞宻何語曰樞府云若使人議及十事第云受命館伴不敢輒及邊事公笑曰豈有止主飲食而不及他語耶公乃徐料十事以授祝曰彼及某事則以某辭對辯某事則以某辭折祝唯唯而退及宴使者果及十事凡八事正中公所料祝如所教答之夏人聳伏
  祥符中王沂公在掖垣時瑞應沓臻公嘗請對上語及之公笑曰斯誠國家承平所感而致然願推而勿居異日或有災沴則免夫輿議退又白於執政及後飛蝗旱暵公乃亟被擢用焉
  馬知節除樞宻副使當是時契丹已盟大臣方言符瑞而公每不然之獨從容極言天下雖安不可忘戰去兵之意及他爭議甚衆真宗多以公言是之
  大中祥符中天下大蝗真宗使人於野得死蝗以示大臣明日他宰相有袖死蝗以進者曰蝗實死矣請示於朝率百官賀王文正公獨以為不可後數日方奏事飛蝗蔽天真宗顧公曰使百官方賀而蝗如此豈不為天下笑諸公皆謝曰王旦逺識非臣等所及
  南海蠻酋虐其部人部人欵宜州自歸者八百餘人議者以為不可納宜還其部蔡文忠公獨以為蠻去殘酷而歸有徳且以求生宜納之荆湖賜以閒田使自營今縱却之必不復還其部茍散入山谷當為後患爭之不能得其後數年蠻果為亂
  元昊遣使求通已在界上而契丹與元昊有隙使來約我請拒絶其使時主者欲遂納元昊故有答書曰元昊若盡如約束則理難拒絶仁宗以書示張公方平公與宋祁公上議曰書詞如此是拒契丹而納元昊得新附之小羌而失久和之强敵也封册元昊而契丹之使再至能終不聴乎若不聴則契丹之怨必自是始若聴而絶之則中國無復信義永斷招懐之理矣是一舉而失二敵也當賜元昊詔曰朝廷納卿誠欵本縁契丹之請今聞卿招誘契丹邊户失甥舅之歡契丹遣使為言卿宜審處其事但嫌隙朝除則封册莫行矣如此則西北為兩得時人服其精識
  陳忠肅公智明慮逺事無大小必原始要終驗如符契方赴召命至闕聞有中㫖令三省繳進前後臣僚章疏之降出者公謂宰屬謝聖藻曰此必有姦人圖盖已愆而為此謀者若盡進入則異時是非變亂省官何以自明因舉蔡京上䟽請滅劉摯等家族又妄言携劍入内欲斬王珪等數事謝驚悚即白時宰録副本于省中其後京黨欺誣盖抹之説不能盡行由有此迹不可冺也
  徽宗初政欲革紹興之弊以靖國於是大開言路衆議皆以瑶華復位司馬温公等叙官為所當先忠肅公時在諫省獨以為幽廢母后追貶故相彼皆立名以行非細故也今欲正復當先辯明誣罔昭雪非辜誅責造意之人然後發為詔令以禮行之庶㡬可無後患不宜欲速致悔也朝廷以公論久鬱且欲快悦人情遽施行之至崇寧間蔡京用事悉改建中之政人乃服公逺慮也
  陳忠肅公在通州張無垢入相欲引公以自助時置政典局乃自局中奉㫖取公所著尊堯集盖將施行所論而由史局用公也公料其不能成事辭以修寫而未發繼日承政典局牒文得㫖俾州郡催促公乃用奏狀進表以黄帕封緘繳申政典局乞於御前拆或謂公當徑申局中而通書廟堂乎公曰恨不得直達一覽豈復可與書耶彼為宰相有所施為於三省公行乃置局建官若自私者人將懐疑而生忌正恐尊堯至而彼已動搖也逺其迹猶恐不免况以書耶繼而悉如公言張既罷黜公亦有台州之命責詞謂公私送與張商英意要行用于是衆人服公之逺慮而怪何鄧輩敢欺罔上下也何執中鄧洵武建中之初公論蔡氏弟兄忤㫖竄嶺表公之南遷不以其罪舉天下憤惜之無敢言者名𨽻黨籍餘二十年轉徙道途無寧歲卒以窮死初京為翰林學士承㫖以辭命為職潛姦隠慝未形於事雖位通顯世之人盖莫知其非也公於是時力言京不可用用之必為腹心患宗社安危未可知也聞之者徃徃甚其言以為京之惡不至是已而結嬖幸竊國柄矯誣先烈怙寵妄作為宗社禍悉如公言於是人始服公為蓍龜也昔王文公安石以學行負時望神宗皇帝引㕘大政士大夫相慶于朝謂三代之治可以立致吕獻可公獨以為不然抗章論之雖文正温公猶以為大遽欲獻可姑緩未㡬多變更祖宗故事以興利開邊為先務諸公雖悉力交攻之莫能奪其流毒至於今未殄故温公每謂人曰獻可之先見余所不及心誠服之余以謂公之於京言之於未用之前獻可於文公論之於既用之後則公之先見於獻可有光矣公因朝㑹見蔡京視日久而不瞬嘗以語人曰京之精神如此他日必貴然矜其禀賦敢敵太陽吾恐此人得志必擅私逞欲無君自肆矣尋居諫省遂攻其惡京聞公言因所親以自解且致情懇而以甘言啖公公使答之曰杜詩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不得自已也於是攻之愈力
  竇儀開寳中為翰林學士時趙忠獻王專政帝患之欲聞其過一日召儀語及普所為多不法且譽儀早負才望之意儀盛言普開國勲臣公忠亮直社稷之鎮帝不悦儀歸言於諸弟張酒引滿語其故曰我必不能作宰相然亦不詣朱崖吾門可保矣既而召學士盧多遜多遜嘗有憾於普不喜其進用遂攻普之短果罷相出鎮河陽普之罷甚危頼以勲舊脱禍多遜遂㕘知政事作相太平興國七年普復入相多遜有崖州之行是其言之騐也
  熈寧二年富文忠公自亳州被劾移判汝州過南京張文定公留守文忠來見坐久之文忠徐曰人固難知也文定曰謂王介甫乎亦豈難知也文定曰皇祐間方平知貢舉或薦介甫有文學宜辟以考校姑從之介甫既來凡一院之事皆欲紛更之方平惡其人檄以出自此未嘗與之語也文忠俛首有愧色盖文忠素喜荆公至得位亂天下方知其姦云
  熈寧間王文公初拜㕘知政事神宗方厲精求治一日紫宸早朝二府奏事頗久日刻既晏例隔登對官于後殿須上更衣復坐以次贊引時吕獻可公任御史中丞將對於崇政而司馬温公為翰林學士侍講邇英閣亦將趨資善堂以俟宣召相遇于路並行而温公宻問曰今日請對欲言何事獻可舉手曰袖中彈文乃新㕘也温公愕然曰以介甫之文學行義命下之日衆乃喜於得人奈何論之獻可正色曰君實亦為此言耶王安石雖有時名上意所向然執偏見不通物情輕信難回喜人佞已聴其言則美施於用則踈若在侍從猶或可容置諸宰相府則天下必受其𡚁矣温公又諭之曰與公素為心交茍有所懐不敢不盡今日之論未見有不善之迹似傷忽遽或别有章䟽願先進呈姑留是事更加籌慮可乎獻可曰上新嗣位富於春秋朝夕所與謀議者二三執政而已茍非其人將敗國事此乃心腹之疾治之惟恐不及顧可緩耶語未竟閤門吏抗聲追班乃趨而去温公退自黙坐玉堂終日思之不得其説旣而搢紳間寖有傳其章疏者徃徃偶語竊議疑其太過未㡬聞中書置三司條例司平日文公之門躁進諂䛕之士悉辟召為僚屬日相與講議於局中以經綸天下為己任始變更祖宗之法專務聚斂造出條目頒於四方妄引周官蔽其誅剥之實輔弼大臣抗議不可回臺諫從官力爭不能奪州縣監司奉行微忤其意則譴黜随之於是百姓騷然矣然後前日之議者始愧仰嘆服以為不可及而獻可終縁此事出知鄧州
  韓魏公嘗云吳文肅公有識方天下盛推王安石以為必可致太平唯文肅獨語所知曰王安石心强性狠不可大用其後果如所言
  韓魏公自長安入覲朝廷欲留之公隂知時事遂堅請相州陛辭日上謂卿去誰可屬國者公引元老一二人上黙然問金陵何如公曰為翰林學士則有餘處此地則不可上又不答公退後有問公何以識之公曰嘗讀金陵答楊忱一書窺其心術只為一身不為天下以此知非宰相器
  韓魏公上疏論青苗之害上感悟欲罷其法王文公稱疾求去㑹拜司馬温公樞宻副使公上章力辭至六七曰上誠能罷置條例司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矣不然終不敢受命上遣人謂公樞宻兵事官各有職不當以他事為辭公言臣未受命則猶侍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文公起視事青苗法卒不罷公亦卒不受命則以書喻文公三往反開喻切至猶幸文公之聴而改也且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彼忠信之士於公當路時雖齟齬可憎後必徐得其力諂䛕之人於今誠有順適之快一旦失勢必有賣公以自售者意謂吕恵卿對賓客輒指言之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小人本以利合勢傾利移何所不至其後六年而惠卿叛文公上書告其罪茍可以覆王氏者靡不為也由是天下服公之先知
  冦萊公始與丁晉公善嘗以丁之才薦於李文靖公屢矣而終未用一日寇公語文靖公曰比屢言謂才而相公終不用豈其才不足用耶抑鄙言不足聴耶文靖公曰如斯人者才則才矣顧其為人可使之在人上乎冦公曰如謂者相公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文靖笑曰他日後悔當思吾言也晚年與冦權寵相軋交互傾奪至有海康之禍始服文靖之識
  王文正公常與楊文公評品人物文公曰丁謂久逺果何如對曰才則才矣語道則未他日在上位使有徳者助之庶得終吉若獨當權必為身累後謂果被流竄
  趙元昊反有詔削奪在身官爵募能生擒元昊若斬首者即為節度使仍賜錢萬貫吕文靖公時在大名府聞之驚曰謀之誤矣立削奏曰前代方鎮叛命如此誥誓則有之矣非所以禦戎狄也萬一反有不遜之言得無損國體乎朝廷方改之已聞有指斥之詞矣
  張忠定公討劉旰兵廻有以賊首級求賞者公曰當奔突交戰之際豈暇獲其首耶此必戰後翦來知復是誰殿直段倫曰學士果神明也當時随倫為先鋒入賊用命者皆中傷被體主帥令付營將理矣公命悉舁以來先録其功帶首級者次之於是軍情以公賞罰至當相顧歡躍
  王文正公為兖州景靈宫朝修使内臣周懐政同行或乘間請見公必俟從者盡至冠帶以出見於堂隍周乃白事而退後周以事敗方知公逺慮不涉嫌忌之間
  伊川先生云君子知識為本行次之今有人焉力能行之而識不足以知之則有異端者出彼將流宕而不知反内不知好惡外不知是非雖有尾生之信曾參之孝吾弗貴矣
  或問人之處已當以何為先無垢先生曰操守欲正器局欲大識見欲逺三者有一便可立身兼之者極難雖然有識見者自别當以識見為先
  器量
  向文簡公除右僕射麻下日翰學李昌武當對真宗謂之曰朕自即位以來未嘗除僕射今日以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應甚喜對曰臣不知宣麻亦不知敏中何如上曰敏中今日門下賀客必多卿徃觀之昌武徃見丞相方謝客門無一人徑入見之徐賀曰今日聞降麻士大夫莫不歡慰朝野相慶公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嘗除端揆自非勲徳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公復唯唯終不測其意又歴陳前世為僕射勲勞徳業之盛禮命之重公亦唯唯卒無一言既退復使人至庖㕑中問今日有無親戚賓客飲宴者亦寂無一人明日對上問昨日見敏中之意何如乃具以所見對上笑曰向敏中大耐官職張九成論曰仕宦至宰相亦可謂極榮矣文簡處之若不足以動其心其所養為如何後之學者平時高談濶論自以為富貴莫能動然有得一官而滿者有得一薦而滿者傷哉
  趙忠獻王在中書吕正惠公為㕘政忠獻謂人曰吾嘗觀吕公奏事得嘉賞未嘗喜遇抑挫未嘗懼不形於言真台輔之器
  王沂公前罷㕘政日往𠉀故太尉王文正公已疾困辭弗得見既而顧其壻范令孫再言曰王君介然他日勲業徳望甚大顧余不得見之耳且曰王君昨以避讓㑹靈使頗咈上意而進退詳雅詞直氣和了無所懾且始被進用而能若是僕在政府㡬二十年每進對忤意即䠞蹜不能自容以是知其偉度矣
  中書有事關送宻院事礙詔格寇萊公在樞府將以聞上以責王旦旦拜謝引咎堂吏皆遭責罰不踰月宻院有事送中書亦違舊詔堂吏得之欣然呈公公曰却送與宻院吏出白寇公冦公大慙翌日見公曰同年甚得許大度量公不答又龜山語録云昔王文正公在中書冦萊公在宻院中書偶倒用印冦公須勾吏人行遣他日宻院亦倒用了印中書吏人呈覆亦欲行遣文正問吏人汝等且道宻院當初行遣倒用者是否曰不是文正曰既是不是不可學他不是更不問
  王太尉薦寇萊公為相寇公數短太尉於上前而太尉專稱其長上一日謂太尉曰卿雖稱其美彼談卿惡太尉曰理固當然臣在相位久政事闕失必多凖對陛下無所隠益見其忠直此臣所以重凖也上由是益賢太尉
  真宗出喜雨詩示二府王文正公袖歸諭同列曰上詩有一字誤冩莫進入改却王欽若曰此亦無害欽若退宻奏之翌日上恕謂公曰昨日詩有誤字何不奏來公再拜謝曰臣昨日得詩未暇再閲有失奏陳不勝惶懼諸公皆再拜獨樞宻馬知節不拜具以實奏又曰王旦畧不辯真宰相器也上顧公笑
  韓魏公在大名日有人獻玉盞二隻云耕者入壊塚而得表裏無纎瑕可指亦絶寳也公以百金答之尤為寳玩每開宴召客特設一桌覆以錦衣置玉盞其上一日召漕使且將用之酌酒勸坐客俄為一吏誤觸倒玉盞俱碎坐客皆愕然吏且伏地待罪公神色不動笑謂坐客曰凡物之成毁亦自有時數俄顧吏曰汝誤也非故也何罪之有坐客皆嘆服公寛厚不已
  韓魏公帥定武時夜作書令一侍兵持燭於旁侍兵他顧燭燃公鬚公遽以袖麾之而作書如故少頃回顧則已易其人矣公恐主吏鞭之亟呼視之曰勿易渠今已解持燭矣軍中感服
  韓魏公器量宏博無所不容自在館閣已有重望於天下與同館王拱辰御史葉定基同發解開封府舉人拱辰定基時有喧爭公安坐幕中閲試巻如不聞拱辰忿不助己詣公室謂公曰此中習宰相器度耶公和顔謝之公為陜西招討時師魯與英公不相得師魯於公處即論英公事英公於公處亦論師魯公皆納之不形於言遂無事
  元城先生曰韓魏公文潞公俱嘗鎮北門方魏公時朝城令决一守把兵士方二下輒悖罵不已令以解府魏公使前問云汝罵長官信否曰當時乘忿實有之公曰汝為禁兵既差在彼便有階級安可如此即於解狀判領赴市曹處斬從容平和略不變色衆但見其投筆方知有異至潞公時復有外鎮解一卒如前者潞公震怒問之兵對如實亦判處斬而擲筆以此見二公之量不同如魏公則彼自犯法吾何怒之有不惟學術之妙亦天資之過人爾
  歐陽永叔在政府時每有人不中理者輒峻折之故人多怨韓魏公則不然從容諭之以不可之理而已未嘗峻折之也
  韓魏公謂小人不可求逺三家村中亦有一家當求處之之理知其為小人以小人處之更不可校如校之則自小矣人有非毁但當反已是不是巳是則是在我而罪在彼烏用計其如何
  韓魏公惟務容小人善惡黑白不大分故小人少忌之范富歐尹常欲分君子小人故小人忌怨日至朋黨亦起方諸公斥逐獨公安焉後扶持諸公復起皆公力也
  凡人語及其所不平則氣必動色必變辭必厲惟韓魏公不然更説小人忘恩背義欲傾己處辭和氣平如道尋常事
  或問伊川量可學否曰可學進則識進識進則量進曰如韓魏公可學否曰魏公是間氣
  王沂公再莅大名代陳堯咨既視事府署毁圯者即舊而葺之無所改作什器之損失者完補之如數政有不便委曲彌縫悉掩其非及移守洛帥陳復為代覩之嘆曰王公宜其為宰相我之量弗及已盖陳以昔時之嫌意謂公必反其政發其隠也
  吕文穆不喜記人過初㕘知政事入朝堂有朝士於簾内指之曰是子亦㕘政耶文穆佯為不聞而過之其同列怒令詰其官位姓名文穆遽止之罷朝同列猶不能平悔不窮問文穆曰若一知其姓名則終身不能忘固不如不知也時皆服其雅量
  傅獻簡公言李文靖公秉鈞日有狂生叩馬獻書歴詆其短李遜謝曰俟歸家當得詳覽狂生遂發訕怒随公馬後肆言曰居大位不能康濟天下又不能引退久妨賢路寧不愧於心乎公但於馬上踧踖再三曰屢求退以主上未賜允終無忤也
  吕正獻公平生未嘗較曲直聞謗未嘗辨也少時書於座右曰不善加已直為受之盖其初自懲艾如此
  或問吕滎陽公為小人所詈辱當何以處之公曰上焉者知人與己為一何者為詈何者為辱自然無忿怒心也下焉者且自思曰我是何等人彼為何等人若是答他却與此人等也如此自處忿心亦自消矣
  王化基為人寛厚嘗知某州與僚屬同坐有卒過庭下為化基⿱而不及幕職幕職怒退召其卒笞之化基聞之笑曰我不知其欲得一⿱如此之重也曏或知之化基無用此⿱當以與之人皆服其雅量
  王武恭公善撫士狀貌雄偉動人雖里兒巷婦外至夷狄皆知其名氏御史中丞孔道輔等因事以為言乃罷樞宻出鎮又貶官至隨州士皆為之懼公舉止言色如平時惟不接賓客而已久之道輔卒客謂公曰此害公者也公愀然曰孔公以職言事豈害我者可惜朝廷亡一直臣於是言者終身以為愧而士大夫服公為有量
  程氏遺書子言范公堯夫之寛大也昔余過成都公時攝帥有言公於朝者朝廷遣中使降香峨眉實察之也公一日訪予欵語予問曰聞中使在此公何暇也公曰不爾則拘束已而中使果怒以鞭傷𫝊言者耳屬官喜謂公曰只此一事足以塞其謗請聞於朝公既不折言者之為非又不奏中使之過也其有量如此
  李翰林其父文正公秉政時避嫌逺勢出入僕馬與寒士無辨一日中路逢文正公前騶不知其為公子遽呵辱之是後每見斯人必自隠蔽恐其知而自媿也
  
  王博文大器重之曰此人要路在前而治民如此真宰相器也
  王沂公狀元及第還青州故郡府帥聞其歸乃命父老娼樂迎於近郊公乃易服乘小騎由他門入先謁守守驚曰聞公來已遣人奉迎門司未報君至何為抵此公曰不才幸忝科第豈敢煩太守父老致迓是重其過也故變姓名誑迎者與門司而來謁守嘆曰君真所謂狀元矣以逺大期之
  傅獻簡公歴臺諫遷三司鹽鐵副使出知江寧坐事落職奪官監衛州黎陽倉草場郡掾行縣公同邑官出迎拜謁甚恭郡守檄邑官代公治出納公不可曰居其官不可以曠職雖祁寒隆暑必躬坐場中治事不少懈
  丞相龎公初登第為郡掾㑹郡守性褊急好責人小禮嘗令掾屬羅拜庭下而已坐受之衆皆忿恥詈罵公獨處之自若公曾以疾在告月餘方出例當庭㕘偶是日大雨守命張傘布茅於庭下使公㕘拜公拜起唯謹此亦公逺到之量也
  傅獻簡公 守侵用公使錢公寢     而公罷後守反以文移公當償千緡公竭貲且假貸償之久之鉤攷得實公盖未嘗侵用也公卒不辯其容物不校如此
  彭公李長始就舉時貧無餘貲惟持金釧數隻棲於旅舎同舉者過之衆請出釧為翫客有墜其一於袖間公視之不言衆莫知也皆驚求之公曰數止此非有失也將去袖釧者揖而舉手釧墜於地衆服公之量
  程氏遺書云人有斗筲之量者有鍾鼎之量者有江河之量者有天地之量者斗筲之量者固不足筭若鍾鼎江河者亦已大矣然滿則溢也唯天地之量者無得而損益茍非聖人孰能當之聖人者天地之量也聖人之量道也常人之量天資也天資有量者須有限大抵六尺之軀力量只如此雖欲不滿不可得且如人有得一薦而滿者有得一官而滿者有改京官而滿者有入兩府而滿者滿雖有先後然卒不免譬如盛器物初滿時尚可以蔽䕶更滿則必出此天資之量非知道者也昔王随甚有器量仁廟賜飛白書曰王随徳行李淑文章當時以徳行稱名望甚重及為相有一人求作三路轉運使王薄之出鄙言當時人皆驚怪到這裏位高後便動了人之量只如此古人亦有如此者多如鄧艾位三公年七十處得甚好及因下蜀有功便動了言姜維云云謝安聞謝𤣥破苻堅對客圍棋報至不喜及歸折屐齒終强不得也更如大醉後益恭謹者只益恭謹便是動了雖與放肆者不同其為酒所動一也又如貴公子位益高益卑謙只卑謙便是動了雖與驕傲者不同其為位所動一也然惟知道者量自然宏大不勉强而成今人有所見卑下者無他亦其識量不足也












  自警編卷一
<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自警編>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巻二
  宋 趙善璙 撰
  操修類
  正心
  楊龜山論孟子一部書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説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欲格君心之非正君心而國定千變萬化只説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大學之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孟子遇人便道性善云
  徐仲車先生平日教學者每以治心養氣四字為先曰脩身務學為文之要莫大於此其效甚明其術甚易曉乃著書未成而病嘗曰吾之書大要以正治心以直養氣而已四方士大夫上謁請見者無虚日先生酬答不倦忘寢與食或問立朝之要則必曰以正輔乎君或問修身之要則必曰以正修其身自逺方寄巨軸請教者乃大書一正字與之諸生有逾年不省侍者以私財遣之使歸先生初從安定胡先生學潛心力行不復仕進其學以至誠為本自言初見安定先生退頭容少偏安定厲聲云頭容直積因自思不獨頭容直心亦要直也自此不敢有邪心
  明道先生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之心良心也天之所以降衷民之所以受天地之中也寂然不動虚明純一與天地相似與神明為一𫝊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其謂此歟此心自正不待人正而後正而賢者能勿喪不為物欲之所遷動如衡之平不加以物如鑑之明不蔽以垢乃所謂正也惟先立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如使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一奪其良心則視聴食息從而失守欲區區脩身以正其外難矣
  晦菴先生曰人之一心湛然虚明如鑑之空如衡之平以為一身之主者固其真體之本然而喜怒憂懼隨感而應妍媸俯仰因物賦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無者也故其未感之時至虚至靜所謂鑑空衡平之體雖鬼神有不得窺其際者固無失之可議及其感物之際而所應者又皆中節則其鑑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滯正大光明是乃所以為天下之達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惟其事物之來有所不察應之既或不能無失且又不能不與俱徃則其喜怒憂懼必有動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𫝊者之意固非以心之應物便為不得其正而必如槁木死灰然後乃為得其正也惟是此心之靈既曰一身之主茍得其正而無不在是則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聴命以供其心而其動靜語黙出入起居唯吾所使而無不合於理如其不然則身在於此而心馳於彼血肉之軀無所管攝其不為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者㡬希矣孔子所謂操則存舎則亡孟子所謂求其放心從其大體者盖皆謂此學者可不深念而屢省之哉
  或問有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心不得其正是無此數者心乃正乎伊川曰非是要無只是不以此動其心學者未到不動處須是執持其志
  氣聴命於心者聖賢也心聴命於氣者衆人也凡氣之在人逸則肆勞則怠樂則驕憂則懾生則盈死則汩氣變則心為之變有不能自覺焉志者氣之帥也今心随氣變是帥不能令而氣反為之帥矣氣反為志之帥而吾心志之盛衰惟氣之為聴則心者氣之役也聖賢君子以心御氣而不為氣所御以心移氣而不為氣所移歴山之耕南風之琴勞逸變於前而舜之心未嘗變也羑里之囚虞芮之朝憂樂變於前而文王之心未嘗變也避席之時易簀之際死生變於前而曾子之心未嘗變也自勞自逸自憂自樂自死自生吾心曷嘗不自若哉楚武王自憑侮諸夏兵行中國雖臨大敵其心初不為之蕩也迨其季年以堂堂楚師伐蕞爾之隨將受兵而心蕩焉盖楚武初未嘗知治心之理所恃者血氣之剛爾平時臨敵而心不蕩焉非真能不動氣方剛也死期將至血氣既蕩心安得不從之而蕩乎
  或問子能無心乎迂叟曰不能若夫回心則庶㡬矣何謂回心曰去惡而從善捨非而從是人或知之而不能徙以為如制悍馬如斡磻石之難也靜而思之在我而已如轉户樞何難之有
  或問如何斯可以安心李樂庵曰樂則安若早夜戚戚然以得失榮辱為慮雖一日亦不得安矣古人窮亦樂通亦樂未有其心不樂而能安之也又云逆順之境一也世之昧者方居順境則遂物而失身迨遭逆境則執我而䘮志惟智者處之以無心故窮亦樂通亦樂
  或曰正心於此安得天下便平治曰正心一事只人未嘗深知之若深知而體之自有其效觀後世治天下皆未嘗識此然此亦惟聖人方做得徹盖心有所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一毫少差即不得其正自非聖人必有不正處然有意乎此者隨其淺深必有見效但不如聖人之效著耳觀王氏之學盖未造乎此其治天下專講求法度如彼修身之潔宜足以化民矣然卒不逮王文正吕晦叔司馬君實諸人者以其所為誠意故也明道常曰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盖深達乎此
  檢身
  滎陽吕公嘗説攻其惡無攻人之惡盖自攻其惡日夜且自檢㸃絲毫不盡即不慊於心矣豈有工夫㸃檢他人耶
  趙康靖公厚徳長者口未嘗言人短中嵗常置黄黑二豆於几案間自旦數之每興一善念則投一黄豆興一惡念則投一黑豆暮發視之初黑豆多於黄豆漸久反之既謝事歸南京一念不興遂徹豆無可數人强於為善亦要在造次之間每自防檢此與趙清獻公焚香日告其所行之事於上帝同也
  趙清獻公平生日所為事夜必衣冠焚香拜手告於天意不可告者則不敢為也
  晁無咎言司馬温公有言吾無過人者但平生所為未嘗有不可對人言者耳
  范文正公曰吾遇夜就寢即自計一日食飲奉養之費及所為之事果自奉之費與所為之事相稱則鼾鼻熟寐或不然則終夕不能安眠明日必求所以稱之者
  張子韶曰予謫嶺下居無與遊憂過之不聞學之不進也乃於書室中置夫子顔子像適有淵明曲江萊公富鄭公韓魏公歐公温公余襄公邵堯夫二蘇梁況之王彦霖范淳夫鄒志全劉器之龔彦和陳瑩中黄魯直秦少游晁無咎張文潛諸畫像乃環列於夫子左右晨朝瞻敬心志肅然其所得多矣有一毫愧心其見諸人也若市朝之撻矣
  吕正獻公平生未嘗與人較曲直聞謗未嘗辯也少時書於座右曰不善加己直為受之盖其初自懲艾也如此至和中手書東漢延篤與李文徳書於座右古人詩好衣不近節士體粱榖似怕腹中書書兩句於子舎屛風
  鄒侍郎曰聖人之道備於六經千門萬户何從而入大要在中庸一篇其要在謹獨而已但於十二時中看自家一念從何處起即㸃檢不放過便見工力
  畢文簡公端方沈雅有清識所至以嚴正稱然性謙退嘗謂人曰僕仕宦無赫赫之譽但力自規檢庶㡬寡過耳
  張子韶云富鄭公年八十書座右曰守口如瓶防意如城在公尚然況他人乎
  家頥語録云薄於修人事而厚於責天報者舉世皆是使造物何以厭其欲
  張無垢曰用明於内者見巳之過用明於外者見人之過見已之過者視天下皆勝己也見人之過者視天下皆不如己也此智愚所以分與
  有盛待制名濤者嘗有語云士大夫行已正如室女常須置身在法度中不得受人指㸃
  范侍郎育作庫官随行箱籠只置𠫊事以防疑謗凡若此類皆守官所宜詳知也
  誠實
  程氏遺書云李邦直云不欺之謂誠便以不欺為誠徐仲車云不息之謂誠中庸言至誠無息非以無息解誠也或以問先生先生曰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
  王沂公嘗語曰昔楊文公有言人之操履無若誠實吾每欽佩斯言茍執之不渝夷險可以一致
  賈内翰以狀元及第歸鄧州范文正公為守内翰謝文正曰某晚進偶得科第願受教文正曰君不憂不顯唯不欺二字可終身行之内翰拜其言不忘每語人曰吾得於范文正者平生用之不盡也嗚呼得文正公二字者足以為一代之名臣矣
  杜正獻公嘗謂門生曰凡士君子作事行已當履中道不宜矯飾矯飾過實則近於偽
  晏元獻公為童子時張文節薦之於朝召至闕下適值御試進士便令公就試公一見試題曰臣十日前已作此賦草尚在乞别命題上極愛其不隠及為館職時天下無事許臣寮擇勝燕飲當時侍從文館士大夫
  各為燕集以至市樓酒肆往往皆供     地公實以貧甚不能出惟家居與昆弟講習一日選東官官忽自中批除晏殊執政莫喻所因次日進覆上諭曰近聞館閣臣寮無不嬉逰燕賞彌日繼夕惟殊杜門與兄弟讀書如此謹厚正可為東宫官公既受命得對上靣諭除授之意公語言質野對曰臣非不樂燕遊者直以貧無可為之具臣若有錢亦須往耳上益嘉其誠實知事君體眷注日深仁宗時卒至大用
  司馬温公恭儉勤禮出於天性自以為適不勉而能與二范公為心交以直道相與以忠告相益凡皆如此其誠心終始如一將殁而猶不忘祖禹觀公大節與其細行雖不可遽數然本於至誠無欲天下信之故能奮然有為超絶古今居洛十五年若將終身焉一起而玏被天下内之嬰童婦女外之蠻夷戎狄莫不敬其徳服其名唯至誠故也
  神宗即位首擢司馬温公為翰林學士公力辭不許上面諭公古之君子或學而不文或文而不學惟董仲舒揚雄兼之卿有文學何辭為公曰臣不能為四六上曰如兩漢制詔可也公曰本朝故事不可上曰卿能舉進士取高等而云不能四六何也公趨出上遣内臣至閤門强公受誥拜而不受趣公入謝曰上坐以待公公入至廷中以誥置懐中不得已乃受
  司馬温公除知制誥辭至八九乃改天章閣待制兼侍講按文集公有上龎丞相啓云光於屬文性分素薄又懶為之當應舉時强作科塲文字雖僅能牽合終於不甚工頗慕作古文又不能刻意致力闚前修之藩徒使其言迂僻鄙俚不益世用雖親舊書啓不免假手於人今知制誥之職掌為天子作詔文宣布華夷豈可使假手答書啓者為之耶若茍貪榮利强顔為之不惟取一身沒齒之羞亦非所以增朝廷之光華也以是觀之光之不受知制誥出於赤誠非飾讓也但不為朝廷及世人所諒耳
  劉敬前後拜官未嘗輒讓唯初拜侍讀及諫議辭之其誠心以謂所不宜處則不欲茍受之非以邀名也
  元城先生父開府與司馬温公為同年契因遂從學於温公熈寧六年舉進士不就選徑歸洛温公曰何為不仕公以漆雕開斯未能信之語對温公説後從學者數年一日避席問盡心行巳之要可以終身行之者温公曰其誠乎吾平生力行之未嘗須臾離也故立朝行已俯仰無愧爾公問行之何先温公曰自不妄語始初甚易之及退而自櫽括日之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後成自此言行一致表裏相應遇事坦然常有餘裕調洺州司法參軍時吳守禮為河北轉運使嚴明守法官吏畏之吳一日問有人告司户贓汙如何公對不知吳不悦明日閲視倉庫召司户者謂曰人訴爾有贓本來按爾今劉司法言爾無之姑去於是衆方知公長者然公心常不自快曰司户實有贓而吾不以誠告吾其違温公之教乎後因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云君子避礙通諸理而後意方釋然言不必信此而後可
  又道䕶録云安世平生只是一箇誠字更撲不破誠是天道思誠是人道天人無兩箇道理因舉左手顧之笑曰只為有此軀殻故假思以通之耳及其成功一也安世自從十五嵗以後便知有這箇道也曾事事著力畢竟不是只有箇誠字縱横妙用無處不通以此杜門獨立其樂無窮任怎生也動安世不得
  元城先生云安世尋常未嘗服藥方遷謫時年四十有七先妣必欲與俱百端懇罷不許安世念不幸使老親入於炎瘴之地已是不孝若非義固不敢為父母惟其疾之憂如何得無疾祗有絶欲一事遂舉意絶之自是逮今未嘗有一日之疾亦無宵寐之變陳忠肅公曰公平生學術以誠入無往而非誠凡絶欲是真絶欲心不動故能爾公曰然公曰安世自絶欲來三十年氣血意思只如當時終日接士友劇談雖夜不寐翌朝精神如故平生坐必端已未嘗傾側靠倚每日行千步燕坐調息復起觀書未嘗晝寢啜茶伴客有至六七盌終身未嘗草書嵗時家廟祭饗拜跪七十有二未嘗廢闕此祖先相𫝊安世終身由之以勵子孫一皆本之以誠故心嘗前知兩月前自覺必有變異果長子不禄故至誠如神聖人豈吾欺哉
  韓魏公器量過人性渾厚不為畦畛峭塹功盖天下位冠人臣不見其喜任莫大之責蹈不測之禍身危於累卵不見其憂怡然有常未嘗為事物遷動平生無偽飾其語言其行事進立於朝與士大夫語退息於室與家人言一出於誠門人或從公數十年記公言行相與反覆考究表裏皆合無一不相應
  韓魏公因論君子小人之際皆當以誠待之但知其小人則淺與之接耳凡人至於小人欺已處覺必露其明以破之公獨不然明足以照小人之欺然每受之未嘗形於色也又遺事云人有疑公待君子小人皆以誠徃徃為小人所欺奈何公曰不然亦觀其人何如随分數處之耳豈可以為小人不待以誠耶
  韓魏公晚與歐陽永叔相知而相親最深永叔心服公之徳量嘗曰累百歐陽修何敢望韓公公曰永叔相知無他琦以誠而已公知永叔不以繋辭為孔子書又多不以文中子為可取中書相㑹累年未嘗與之言及也
  安定言行録云了翁嘗問徐先生佛氏有悟門儒者有之否先生曰有之問先生之悟門云何曰積昔從安定先生學先生晚畜二侍姬諸弟子莫見一日因延食中堂二女子侍側食已積請於安定曰門人或問見侍子否何以告之安定曰莫安排積由是有得此積之悟門也
  明道先生之學以誠為本仰觀乎天清明穹窿日月之運行隂陽之變化所以然者誠而已俯察乎地廣博持載山川之融結草木之蕃殖所以然者誠而已人居天地之中參合無間純亦不已者其在兹乎先生得聖人之誠者也才周萬物而不自以為高學際三才而不自以為足行貫神明而不自以為異識照古今而不自以為得至於六經之奥義百家之異説研窮披抉判然胷中天下之事雖萬變交於前而燭之不失毫釐權之不失輕重貧賤富貴死生皆不足以動其心非所得之深所養之厚能至是乎邢恕謂先生身益退位益卑名益高於天下盖其所知上極堯舜三代帝王之治其所以包涵博大悠逺纖悉上下與天地同流下至行師用兵戰陣之法皆造其極外之夷狄情状山川道路之險易邉鄙防戍斥堠控帶之要靡不究知其吏事操决文法簿書又皆精宻詳練而所有不試其萬一又不究於高年此有志之士所以慟哭而流涕也
  或問簿佐令者也簿所欲為令或不從奈何先生曰當以誠意動之今令與簿不和只是私意令是邑之長若能以事父兄之道事之過則歸己善則惟恐不歸於令積此誠意豈有不動得人
  太祖事世宗於澶州曹彬為世宗親吏掌茶酒太祖嘗從求酒彬曰此官酒不敢相與自沽酒以飲太祖及即位語羣臣曰世宗舊吏不欺其主者獨曹彬耳由是委以腹心
  冦萊公年十九舉進士時太宗取人多問其年年少者往往罷遣或教公增年公曰吾初進取可欺君耶
  仁宗在東宮魯肅簡公為諭徳其居側有酒肆號仁和酒有名於京師公易服微行飲於其中一日真宗急召公將有所問使者及門而公不在移時乃自仁和肆中飲歸中使遽先入白乃與公約曰上若怪公來遲當託何事以對公曰但以實告中使曰然則當得罪公曰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中使嗟嘆而去真宗果問中使具如公對真宗問公何故私入酒家公謝曰臣家貧無器皿酒肆百物具備賓至如歸適有鄉里親客自逺來遂與之飲然臣既易服市人亦無識臣者真宗笑曰卿為宫臣恐為御史所彈然自此竒公以為忠實大可用後章獻果用之
  胡文恭公執政時詳議宫闕判院者當擇人薦於上公與同列得二人此二人才智明法無上下一人者監税河北以水災虧課同列議曰虧課小失不足白上以累才公不可至上前悉白之且曰此人小累才足惜仁宗曰果得才小累何惜遂除詳議官同列退誚公曰詳議欲得人公固欲白上縁是不得奈何公曰彼得與不得一詳議官耳是固亦有命也宿以誠事主今白首矣不忍絲髮欺君以喪生平之節為之開陳聴上自擇耳同列驚曰某從公久乃不知公所存如此
  陳忠肅公雖閒居容止常莊言不茍發雖盛暑見子孫輩未嘗不正衣冠一日嘗與家人語家人𭟼問是實否公退自責者累日豈吾嘗有欺於人耶何為有此問也
  真宗東封泰山車駕發京師上及從官皆蔬食封禪禮畢上勞宰臣王旦等曰卿等久食蔬不易旦等皆再拜馬知節獨進言蔬食者唯陛下一人耳王旦等在道與臣同次舎無不私食肉者於是旦等皆再拜曰誠如知節之言
  操守
  真宗新棄天下天子諒隂不言丁晉公用事専權欲邀致蔡文忠公許以知制誥公拒不往已而冦萊公王文康公皆以不附連黜公歸嘆曰吾受先帝之知至於此豈宜為權臣所脅得罪非吾懼也既而晉公敗士嘗為其用者皆恐懼獨公終無所屈
  太后修景徳寺成詔蔡文忠公為記而宦者羅崇勲主營寺事使人隂謂公曰善為記當得㕘知政事公故遲之頗久使者數趣終不以進崇勲譖於太后
  章獻太后臨朝内侍省都知江徳元權傾天下其弟徳明奉使過杭州時李及知杭州待之一如常時中人奉使者無所加益僚佐皆曰江使者之兄居中用事當今無比榮枯大臣如反掌耳而使者精鋭復不在人下明公待之禮無加者意者明公雖不求福獨不畏其禍乎及曰及待江使者不敢慢亦不敢過如是足矣又何加焉既而徳明謂僚佐曰李公高年何不求一小郡以自處而久居餘杭繁劇之地豈能辦耶僚佐走告及曰果然使者之言甚可懼也及笑曰及老矣誠能小郡以自逸何傷待之如前一無所加既而徳明亦不能傷也時人服其操守
  孔中丞所至官治數以爭職不阿或詘或遷而公持一節以終身盖未嘗自詘也其在兖州也近臣有獻詩百篇者執政請除龍圖閣直學士上曰是詩雖多不如孔道輔一言乃以公為龍圖閣直學士於是人度公為上所思且不久於外矣未㡬果復召以為中丞而宰相使人説公稍折節以待遷公乃告以不能於是又度公且不得久居中而公果出
  彭尚書平生好學喜問樂聞其過自任以聖賢之重而於貧富貴賤利害得喪一不以累其心至於憂國愛君推賢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則拳拳孜孜常若不及故自處顯於朝廷事知無不言言不行必爭爭而不得必求去人始而駭中而疑卒而信則曰名節之士也忌之者則以為好異或以為近名
  哲宗嗣位宣仁太后垂簾聴政用司馬温公吕申公為宰相士多随時自効曾文昭公獨挺然不為世變所移由是諸公益賢之知其有常徳也
  熈寧三年王安石新用事方變法令傅獻簡公以母喪服除至京師安石素善公謂公曰舉朝紛紛今幸公來已議以待制諫院奉還矣公謝曰恩甚厚但恐與公所謂新法者相妨耳且為言新法之不善者安石大怒乃以為直昭文館權同判流内銓
  劉元城光生先是建中年間公與蘇文忠公自嶺外同歸道出金陵時有吏人吳黙者以詩贄二公文忠稱之跋數語於詩後公亦題其未以勉其學是後内侍梁師成得幸自謂文忠遺腹子與一二故家稍稍親厚黙知其説因攜二公所跋詩謁之梁甚悦奏之以官至宣和間梁益大用以太傅直睿思殿參政三省樞宻院事貴震一時雖蔡京童貫皆出其下是時黙改名可為正使師成令可自京師來宋欲鈎致公引以大用且以書抵公可至三日然後敢出之且道所以來之意大槩以諸孫未仕為言以動公公謝曰吾若為子孫計則不至是矣且吾廢斥㡬三十年未嘗有一㸃墨與當朝權貴吾欲為元祐全人不可破戒乃還其書而不答人皆為公危之而公自若也
  王尚書左丞極寛厚儀状偉然平居恂恂不為詭激之行至有所守確不可奪議論平恕無所向背司馬温公嘗曰並馳萬馬中能駐足者其王尚書乎故自束髮起家以至大耋厯事五世而所持一心屢更變故而所守一道
  陳文惠公居官不妄進取為太常丞者十三年不遷為起居郎者七年不遷自議錢塘堤為丁晉公所黜後晉公益用事専威福故人子弟以公久於外多勉以進取公曰唯久然後見吾守如是十五年今天子即位晉公事敗公乃召用
  吕吉甫㕘政事使其親友謂蘇公丞相曰子容吾鄉里丈人行若從吾言執政可得也公笑而不答
  田諫議動必以禮言必有法賢不肖咸憚伏之出處二十年未嘗趨權貴之門在貶廢中樂得其正晏如也
  王内翰元之咸平初脩太祖實録與宰相論不合又以謗責落職出知黄州作三黜賦以見志其卒章曰屈于身而不屈于道兮雖百謫其何虧吾當守正直而佩仁義兮惟終身而行之
  王内翰性剛狷數忤權貴宦官尤為惡之上累命執政召至中書戒諭之元之終不能改
  章獻太后臨朝有詔補一軍吏王武恭公曰補軍吏政敢挾詔書以干吾軍亟請罷之太后固欲與之公不奉詔乃止及太后上仙有司請衛士坐甲公以為故事無為太后喪坐甲又不奉詔於是天子以公可任大事
  慶厯初上厭西兵久出而民弊亟用富鄭公韓魏公及范文正公三人者遂欲盡革衆事以修紀綱而小人權幸皆不悦獨杜祁公與相佐佑而公尤抑絶僥倖凡内降與恩澤者一切不與每積至十數則連封而靣還之或詰責其人至慙恨涕泣而去上嘗問諫官歐陽修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内降耶吾居禁中有求恩澤者每以杜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其助我多矣此外人及杜衍皆不知也然公與三人者卒皆以此罷去
  程文簡公罷政貶官起守北京與宦者皇甫繼明爭治行宫事章交上上遣一御史視其曲直直公遂罷繼明是時繼明方信用其勢傾動中外自朝廷大臣莫不屈意下之公被中傷方起未復而獨與之爭雖小故不少假也故議者不以公所直為難而以能不為繼明屈為難云
  曾中書公自為小官至在朝廷挺立無所附逺迹權貴繇是愛公者少為編校書籍積九年自求補外轉徙六州更十餘年人皆為公歉然而公處之自若也公于是時既與任事者不合而小人乘間又欲擠之一時知名士往往坐刺譏辭語廢逐公於慮患防微絶人逺甚政事弛張操縱雖出於已而未嘗廢法自用以其故莫能中傷公亦不為之動也
  元城先生因言及東坡先生曰士大夫只㸔立朝大節如何若大節一虧則雖有細行不足贖也東坡立朝大節極可觀才意高廣惟己之是信在元豐則不容於元豐人欲殺之在元祐則雖與老先生議論亦有不合處非隨時上下人也
  太祖下滁州世宗命竇儀籍其帑藏至數日太祖遣親吏取藏絹儀曰公初下城雖傾藏取之誰敢言者今既有籍即為官物非詔㫖不可得也後太祖屢對大臣稱儀有守
  太祖與符彦卿有舊常推其善用兵知大名十餘年有告其謀叛者亟徙之鳳翔而以王晉公祜為代且委之宻訪其事戒曰得實吾當以趙普所居官命汝靣授㫖徑使上道祜到察知其妄但得彦卿家僮二人挾勢恣横以便宜决配而已驛召問因力為辯曰臣請以百口保之太祖不樂徙祜知襄州彦卿竟亦無他祜後創居第于曹門外手植三槐於庭曰吾雖不為趙普後世子孫必有登三公者已而魏公旦果為太保
  杜正獻公嘗戒門生曰天下惟浙人褊急易動柔懦少立衍自在幕府至於監司人尚不信及為三司副使累於上前執奏不移人始信之反曰杜衍如是莫非兩浙生否其輕吾黨也如此觀子識慮高逺志尚端慤他日樹立當為鄉曲之顯切勿少枉為時上下也
  尚書李公風度凝逺與人有恩意而遇事强毅不為茍合初善王荆公荆公當國冀其助而詆之乃力於他人荆公嘗遣雱諭意曰所爭者國事盍少存朋友之義公曰大義滅親况朋友乎自守益確士論以此歸之
  秦檜既外交仇讐罔上自肆惡嫉正論諱言兵事自以為時已太平日為浮文侈靡愚弄天下獨忌張忠獻公中丞万俟卨希檜㫖論公卜宅僣擬至倣五鳳建樓上不以為然檜遣朝士吳秉信以使事至湖南有所按騐且以官爵誘之秉信造公見其居不過中人常産可辦不覺嘆息乃宻以檜意告公而歸具奏其實檜黜秉信十六年
  監察御史施廷臣擢侍御史太府寺丞莫将賜出身超拜起居郎皆上書迎合者翻黄下吏部張公燾執奏曰故事遷除未有如此之驟力詆兩人引疾卧家秦素厚公命樓詔問疾許直翰苑公曰今日進退在我遷官則在他人某惟有去耳秦語人云張子公守正官職不能動也
  晏公敦復知衢州發姦擿伏吏畏民愛公以母老欲朝夕侍左右明年丐祠授提舉亳州明道宫方議和之初公力詆屈已之非是執政患其不附已使腹心之人啗公以利曰公若能曲從其議兩地旦夕可至公怒曰吾終不以身計而悮國家况吾薑桂之性到老愈辣請勿復言公平居靜黙似不能言者及立朝論事則出辭吐氣明目張膽不畏强禦不避權要當時将相大臣如吕趙張秦韓楊輩皆無所阿附善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惡則抑之在朝莫不敬畏方檜在位附之者立取顯貴公獨立不與交秦雖欲屈致不可得當其辯劉光世對換田産與夫論施廷臣等不合附㑹秦氏聞者皆為公危之公處之裕如神色不動非氣之所養至剛至大有不可屈者安能若是乎
  黄公中在王府時龍大淵已親幸他教授或與過從觴詠公獨未嘗與之坐朝夕見則揖而退其後他教授多蒙其力而公獨不徙官為司業時芝草生武成廟官吏請以聞公不答則隂畫以獻宰相召長貳詰之曰治世之瑞抑而不奏何也祭酒周公綰未對公指其畫曰治世何用此為周退謂人曰黄公之言精切簡當惜不使為諫諍官也
  陳校書郎兼普安恩平郡王府教授上曰卿乃朕自擢秦檜日薦士曾無一言及卿以此知卿不附權貴真天子門生也
  賈文元公戒子孫文云古人重厚朴直乃能立功立事享悠久之福士人所貴節行為大軒冕失之有時而復來節行失之終身不可得矣搢紳以為名言
  孔嗣宗任河北憲司農召議役法别韓魏公請言公不答請益堅公曰故舊不當無言此行但為河北説些衆人不敢道意思足矣嗣宗臨上馬又曰富貴易得名節難保嗣宗歸不懌者數日終不能自克
  韓魏公嘗言保初節易保晚節難在北門九日燕諸曹詩有曰莫羞老圃秋容淡要看寒花晚節香李彦平深敬此語嘗大書於壁以為晚節之規
  种放嘗見陳圖南曰子他日必白衣諫議然名者古今之美器造物者深忌之天地間無全名子名將起必有物敗之子其戒哉放之晚節果如圖南之言以此知士大夫有名節易全名節難
  王文正公真賢相也天書封禪等事公不敢爭議者少之為天書使常邑邑不樂是時冦萊公出為外官又不信天書上益踈萊公最後知京兆府都監朱能復獻天書上以問王旦旦曰始不信天書者凖也今天書降凖所當令凖上之百姓將大服而懐疑者不敢不信也上從之使中貴人逼凖朱能素事宦官周懐政而萊公壻王曙居中與懐政善勸萊公與能合萊公始不肯曙固要公公亦因此復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天禧三年
  宋元獻公初執政遇事輒分别是非可否用是斥退及再登用遂沈浮偷安云
  杜正獻公為相蔡君謨孫之翰為諫官屢乞出於是蔡除福州之翰安州正獻云諫官無故出終非美事乞且仍舊上可之退書聖語時陳恭公為執政不肯書曰吾初不聞正獻懼遂焚之由此遂罷相議者謂正獻當俟明日審奏不當遽焚其書也正獻言始在西府時上每訪以中書事及為相中書事亦不以訪公因言君臣之間能全始終者盖難也
  定力
  寇萊公之貶雷州也丁謂遣中使齎勅往授之以錦囊貯劍揭於馬前既至公方與郡官宴飲驛吏言状公遣郡官出迎之中使避不見入𫝊舎中久之不出問所以來之故不答上下皆皇恐不知所為公神色自若使人謂之曰朝廷若賜凖死願見勅書中使不得已乃以勅授之公乃從録事參軍借緑衫著之短纔至膝拜受於庭升堦復宴飲至暮而罷李迪為王仲宣恐以刃自剄人救得免畧有間矣
  陳忠肅公謫台州所過州郡皆令兵甲防送至台郡數月朝廷起遷人石悈知州事且令赴闕之官士論訩訩咸謂将有處分於公也悈至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言怖公次日遣兵官突來約東不得令出入取責鄰人防守状置邏卒巡察未㡬攝公至郡郡庭垂簾如制獄大陳獄具盖朝廷取索尊堯副本而悈為此以相迫脅耳繼又幽公於僧舎使小吏監守對榻坐卧窘辱百端人情憂怖慮有不測公安之不為所撓悈亦終不能為害
  章惇蔡卞用事所以欲殺劉元城者至矣故方竄廣東則移廣西既抵廣西復徙廣東凡甲令所載稱逺惡州軍無所不至雖盛夏所在州軍監督日行一舍或泛海往來人謂必死七年之間未嘗一日病及貶海州忽有所厚士類數輩至殷勤之餘輒相向垂涕公曰豈非安世有後命乎客曰聞朝廷遣使入郡將不利於公願公自裁無辱公不為動貶所有土豪縁進納入仕持厚資入京師直以能殺公意達惇見之不數日薦上殿改秩除本路轉運判官其人飛馭馳驅至公貶所先遣其客來勸公治後事公色不動留客飲酒談笑自若對客取筆書數紙徐呼其僕曰聞朝廷賜我死死即死依此行之謂客曰死不難矣客取紙閲之皆經紀其家與同貶當死者之家事甚悉客驚歎以為不可及也俄報運使拒郡城三十餘里而止翌日當至家人聞之益號泣不食亦不能寐且治公身後事而公起居飲食如平常夜半伺公則酣寢鼻息如雷忽聞鐘聲上下驚曰何太早也問之乃運判公一夕嘔血而斃矣明日有客唁者云若人不死則公未可知公亦無喜色
  元城先生曰士大夫知舊多勸扁舟東下窮山水之勝且以逺屛自全者余謝之曰萬一擾擾如一鼎之沸安有清泠處乎安世世食君禄又嘗備法從緩急自知死所何避之有以此泰然未嘗經意昔温公自陜論新法不可以治郡得請歸洛時劇冦王充聚黨數千横行太行中先人出兩驛延勞之云今日且喜公歸某前甚憂之若此冦知公有人望萬一刼公東來以之動民奈何公笑而不答再問之則云此何足問吾輩平日學道以忠孝為質有死而已夫復何懼固知君子渉世自處固有素矣
  唐質肅公為御史因張堯佐以姪女有寵於仁宗驟除宣徽節度景靈郡牧使唐公力爭不已上怒詳見諫諍門貶公英州别駕公之南遷挈家渡淮至中流大風波濤汎濫舟人恐不免飼魚鼈公兀坐舟中吟詩云聖宋非狂楚清淮異汨羅平生仗忠信今日任風波夕濟南岸衆亦欣然
  吕正恵公使高麗遇風濤檣折舟人大恐公恬然讀書若在齋閣中
  吕滎陽公晚年習靜雖驚恐顛沛未嘗少動自歴陽赴單守過山陽渡橋橋壊轎人俱墜浮於水而公安坐轎上神色不動從者有溺死者於熈寧初監陳留税章樞宻楶方知縣事心甚重公一日與公同坐遽峻辭色折公以事公不為動章嘆曰公誠有徳者我聊試爾
  李清臣平日多於韓魏公前論釋氏貴定力謂無定則不能主善公每然之後朝廷斥異論者清臣頗持兩端公因書問之曰比來臺閣斥逐紛紛吾親得不少加定力耶公之善諭人如此
  韓持國罷門下侍郎出帥南陽已出國門程子往見之時程在講筵公驚曰子來見我乎子亦危矣程子曰只知履安地不知其危坐頃之公不言程子曰公有不豫色何也公曰在維固無足道所慮者貽兄姊之憂耳程子曰領帥南陽兄姊何所憂公悟曰正為定力不固耳
  尹舎人謫官均州時范文正公知鄧州舎人得疾即擅去官詣鄧州以後事屬文正文正日往視其疾一旦遣人招文正甚遽既至舎人曰洙今日必死矣人言将死者必見鬼神此言不可信洙並無所見但覺氣息奄奄就盡耳隠几坐與文正語久之謂文正曰公可出洙將逝矣文正出至𠫊事已聞其家哭文正竭力送其喪及妻孥歸洛陽
  吕滎陽之行已務自省察校量以自進益晚年嘗言十餘年前在楚州橋壊堕水中時猶覺心動數年前大病已稍勝前今次病疾全不動矣其自力如此
  初范文正公貶饒州朝廷方治朋黨士大夫莫敢往别王待制質獨扶病饑於國門大臣責之曰君長者何自陷朋黨王曰范公天下賢者顧質何敢望之若得為其黨人公之賜質厚矣聞者為之縮頭
  清亷
  王待制公在相門弗驕弗華以貧為寳文正作舎人時家甚虚嘗貸人金以贍昆弟過期不入輟所乘馬以償之公因閲家藏書而得真劵召家人示之曰此前人清風吾輩當奉而不墜宜秘藏之又得顔魯公為尚書時乞米於李大夫墨帖刻石以模之遍遺親友間其雅尚如此故終身不貪所至有氷蘗聲
  畢文簡公仕至輔相而四海無田園居第没未終喪家用已屈其妻貸於王文正公家故天下稱其清
  向文簡公判大理寺時没入祖吉贓錢分賜法吏公引鍾離意委珠事獨不受知廣州至荆南惟市南藥以往在官一無所須以廉清聞
  唐質肅公潭州一巨富私藏蚌胎為關吏所搜太守而下輕其估悉自售焉唐質肅公時以言事謫潭倅分珠獄發奏方入仁宗謂近侍曰唐介必不肯買案其奏覆覽之果然
  曾中書公在官有所市易取賈必以厚與賈必以薄於門生故吏以幣交者一無所受福州無職田嵗鬻園蔬收其直自入常三四十萬公曰太守與民爭利者可乎罷之後至者亦不復取也
  陳龍圖從易為館職數十年不遷居喪時士大夫有致賻者公不拒服除知廣州罷官不蓄南物獨載俸餘錢過嶺半以償贈賻者半以班宗族之貧者
  陳忠肅公為越州僉判蔡卞為帥待公甚厚毎以公學識卓異待遇加禮而公已得其心術常欲踈逺之屢引疾尋醫章不得上㑹明倅闕蔡俾公權攝以時當得職田意公方貧必喜於少紓公到明遂伸尋醫之請将所得圭租遜前官明州以法當公得公以義不當受卒不取而歸之官廩
  熈寧中洛陽以清徳為朝廷尊禮者大臣曰富鄭公侍從曰司馬温公吕申公士大夫位卿監以清徳早退者十餘人好學樂善有行義者㡬二十人康節隠居謝聘皆相從忠厚之風聞於天下里中後生皆知畏廉恥欲行一事必須無為不善恐司馬端明邵先生知
  荆公在上前爭論或為上所疑則曰臣之素行似不至無廉恥如何不足信且論事當問事之是非利害如何豈可以素有亷恥刼人主使信己也夫廉心在常人足道若君子更自矜其亷恥亦淺矣盖廉恥自君子所當為者如人守官曰我固不受贓不受贓豈分外事乎
  蘇丞相云平生薦舉不知㡬何人惟孟安序朝奉分寧人嵗以雙井一斤為餉知吾無苞苴之入也
  太宗時王禹偁為學士嘗草繼遷制送馬五十匹以備濡潤禹偁以状不如式却之及出守滁州閩人鄭褒徒步謁禹偁愛其儒雅及别為買一馬或言買馬虧價者太宗曰彼能却繼遷五十匹顧肯此虧價哉近時舎人院草制有送潤筆物稍後時者必遣院子詣門催索而當送者往往不送相承既久今索者送者皆恬然不以為怪也
  滎陽吕公文靖公之孫正獻公之長子更歴中外凡典五州晚居宿州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間十餘年衣食不給至絶糧者數日其在和州嘗作詩云除却借書沽酒外更無一事擾公私古人清白𫝊家如此
  劉秘書丞家貧至無以給甘㫖一毫不妄取於人其自洛陽南歸時已十月無寒具光以衣襪一二事及舊貂褥賮之固辭强與之行及潁州悉封而返之於光不受於他人可知矣
  後生少年乍到官守為猾吏所餌不自省察所得毫末而一任之間不復敢舉動大抵作官嗜利所得甚少而吏人所盜不貲矣以此被重譴良可惜也
  儉約
  王文康公方嚴簡重有大臣體常言人臣患不節儉今居第多踰僭服玩奢侈僕妾無數宜有經制及貴顯深自抑損齋居蔬食泊如也
  韓忠獻公布衣時與李康靖公同遊止一氊同寢一日分途遂割而分之至汝州太守趙學士請康靖為門客尤敬待韓公毎公至即令設猪肉康靖嘗有簡𭟼云久思肉味請君早訪及李康靖為長社毎日懸百錢於壁上用盡即已其貧儉如此
  韓忠獻公為河北轉運使王太夫人坐太平車以葦蓆為棚覆獻肅公乘驢隨車時王文正已貴忠獻公又作一路使者其儉如此今人聞之誠可愧也
  范文正公為吏部員外郎出守時有三婢及官大歴二府以至於薨凡十年不增一人亦未嘗易也
  范文正公既貴嘗以儉約率家人戒諸子曰吾貧時與汝母養吾親汝母躬執爨而吾親甘㫖未嘗充也今而得厚禄欲以養親親不在矣汝母又已早世吾所最恨者忍令若曹饗富貴之樂也
  范文正公之子純仁娶婦將歸或𫝊婦以羅為帷幔者公聞之不悦曰羅綺豈幃幔之物耶吾家素清儉安得亂吾家法敢持至吾家當火於庭
  范忠宣公親族間有子弟請教於公公曰惟儉可以助亷惟恕可以成徳其人書於坐隅終身佩服公平生自奉養無重肉不擇滋味麄糲毎退自公易衣裋褐率以為常自少至老自小官至達官始終如一
  范太史公作布衾銘記云温國文正公所服之布衾𨽻書百有十字曰景仁惠者端明殿學士范蜀公所贈也曰堯夫銘者右僕射高平公所作也元豐中在洛蜀公自許徃訪之贈以是衾先是高平公作布衾銘以戒學者公愛其文義取而書於衾之首及寢疾東府治命殮以深衣而覆以是衾公於物澹然無好惟於徳義若利欲其清如水而澄之不已其直如矢而端之不止故其居處必有法動作必有禮其被服如陋巷之士一室蕭然圖書盈几終日靜坐泊如也又以圓木為警枕小睡則枕轉而覺乃起讀書云云公序其本末俾後世師公之儉云范太史集布衾銘曰藜藿之甘綈布之温名教之樂徳義之尊求之孔易享之常安綺繡之奢膏粱之珍權寵之盛利欲之繁苦難斯得禍辱旋臻取易捨難去危就安至愚且智士寧不然顔樂簞食萬世師模紂居瓊臺死為獨夫君子以儉為徳小人以侈喪軀然則斯衾之陋其可忽諸
  張文節為相自奉養如為河陽掌書記時所親或規之曰公今受俸不少而自奉若此公雖自信清約外人頗有公孫布被之譏公宜少從衆公歎曰吾今日之俸雖舉家錦衣玉食何患不能顧人之常情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吾今日之俸豈能常有身豈能常存一旦異於今日家人習奢已久不能頓儉必致失所豈若吾居位去位身存身亡常如一日乎
  杜正獻公食於家惟一麵一飯而已或美其儉公曰衍本一措大爾名位爵禄冠冕服用皆國家者俸入之餘以給親族之貧者常恐浮食焉敢以自奉也一旦名位爵禄國家奪之却為一措大又將何以自奉養耶
  蘇丞相平生未嘗問家人有無晚年際㑹所得俸賜隨即散用其自奉養至儉薄每養不過一肉始薨之日弔哭者至其寢堂見其居處服用無不歎愕咨嗟以為寒素不若也
  冦萊公初為樞宻直學士賞賜金帛甚厚乳母泣曰太夫人不幸時家貧求一縑作衾襚不可得豈知今日富貴哉公聞之慟哭盡散金帛終身不蓄財産後雖出入將相所得俸禄惟務施與公外奢内儉無聲色之娱寢處一青幃二十餘年時時有破壊益命補葺或以公孫𢎞事靳之笑答曰彼詐我誠雖敝何憂且不忍處之久而以敝復棄也靳者愧之
  陳文惠公居家以儉約為法雖已貴常使其子弟親執賤事曰孔子固多能鄙事臨卒口占數十言自誌其墓
  石徂徠為舉子時寓學於南都其固窮苦學世無比者王侍郎聞其勤約因㑹客以盤餐遺之石謝曰甘脆者亦介之願也但日饗之則可若止得一饗則明日何以繼乎朝饗膏粱暮厭粗糲人之常情也介所以不敢當賜便以食還王益重之
  吕滎陽公在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時東萊公為曹官所居廨舎無几案以竹縛架上置書册器皿之屬悉不能具處之甚安其簡儉如此
  温公曰先公為郡牧判官客至未嘗不置酒或三行或五行不過七行酒沽於市果止梨栗棗柿肴止於脯醢菜羮器用甆漆當時士大夫皆然人不相非也㑹數而禮勤物薄而情厚近日士大夫家酒非内法果非逺方珍異食非多品器皿非滿案不敢㑹賓友嘗數日營聚然後敢發書茍或不然人爭非之以為鄙吝故不隨俗奢靡者鮮矣嗟乎風俗頽𡚁如是居位者雖不能禁忍助之乎
  季元衡儉説云與其貪饕以招辱不若儉而守亷干請以犯義不若儉而全節侵牟以聚仇不若儉而養福放肆而遂欲不若儉而安性
  古人自奉簡約類非後人所能及如飲食高下固自有制度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此猶是極盛時制度也大抵古人得食肉者至少如食肉之禄氷皆與焉肉食者謀之肉食者無墨此言貴者方得食也莊子九方歅相子綦之子刖而鬻之於齊適當渠公之術然身食肉而終班超者虎頭燕頷食肉相也以此知古人以食肉為貴食肉為難得比之後人簡約甚矣
  迂叟曰世之人不以耳視而目食者鮮矣聞者駭曰何謂也迂叟曰衣冠所以為容觀也稱體斯美矣世人捨其所稱聞人所尚而慕之豈非以耳視者乎飲食所以為味也適口斯善矣世人取菓餌而刻鏤之朱緑之以為盤案之玩豈非以目食者乎
  人須是於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有富貴相周恭叔才高識明初言亦甚好後來只縁累太重若把得定儘長進在昔聞明道先生一見吕微仲便曰宰相吕微仲須做只是這漢俗謝上蔡云為他有貴底相態便有俗處王介甫在政事堂只喫魚羮飯因薦兩人不行下殿便乞去云世間何處無魚羮飯為他縁累輕便去住自在孟子謂堂高數仞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為也學者且先除去此等常自激昂便不到得墜堕嘗愛孔明當漢末自言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後來雖應劉先主之聘宰割山河三分天下身都將相手握重兵亦何求不得何欲不遂却與後主言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一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饒餘臣身在外别無調度不别治生以長尺寸若死之日不使廩有餘粟府有餘財以負陛下及卒果如其言如此輩人真可謂大丈夫矣
  鄧州花蠟燭名著天下雖京師不能造相𫝊云是冦萊公燭法公嘗知鄧州而自少年富貴不㸃油燈尤好夜宴劇飲雖寢室亦燃燈燭達旦罷官去後人至官舎見厠溷間燭淚在地往往成堆杜祁公為人清儉在官未嘗燃官燭油燈一炷熒然欲滅與客相對清談而已二公皆為名臣而奢儉不同如此然祁公夀考終吉萊公晚有南遷之禍遂殁不返雖其不幸亦可以為戒也
  王文正公沖澹寡欲奉身儉約每見家人服飾似過即瞑目曰吾門素風一至如此亟令減損故家人或有一衣稍華必於車中易之不敢令公見焉
  王沂公與孫沖同榜沖子京一日往辭沂公相留云喫食了去飭子弟云已留孫京喫飯安排饅頭饅頭時為盛饌也食後合中送數軸簡紙開㸔皆是他人書簡後截下紙其儉徳如此
  無嗜好
  吕文穆公為相一朝士家藏古鑑自言能照二百里因公弟獻以求知其弟伺間從容言之公笑曰吾面不過楪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復敢言聞者嘆服謂賢於李衛公逺矣盖寡好而不為物累者昔賢之所難
  有貨玉帶於王文正弟以呈文正文正曰如何弟曰甚佳公命繫之曰還見否曰繫之安得自見文正曰自負重而使觀者稱好無乃勞乎我腰間不稱此物亟還之故生平所服止於賜帶
  孫侍讀公人嘗與一硯直三十千公曰硯有何異而如此之價也客曰硯以石潤為賢此石呵之則水流公曰一日得一擔水纔直三錢買此何用竟不受
  趙清獻公初任成都㩦一龜一鶴以行其再任也屛去龜鶴止一蒼頭執事張公裕學士送以詩云馬諳舊路行来滑龜放長河不共來
  范文正公少貧悴依睢陽朱氏家常與一術者游㑹術者病篤使人呼文正而告曰吾善鍊水銀為白金吾兒幼不足以付今以付子即以其方與所成白金一斤封誌納文正懐中文正方辭避而術者已絶後十餘年文正為諫官術者之子長呼而告之曰而父有神術昔之死也以汝尚幼故俾我收之今汝成立當以還汝出其方并白金授之封誌宛然
  天聖中張文節在政府國封嵗時入見荘獻母儀天下見其二侍婢老且陋怪其過自貶約對以丞相不許市妙年者因勅國封宻市二少婢或丞相問但言吾意國封遂買二女奴首飾服用不啻三十餘萬一日文節歸第二婢拜於庭文節詢其所自國封具以告從容指旁侍二姬謂夫人曰此二姬乃夫人昔之媵也今出之亦無所歸固當終身於此耳若二姝齒未踰笄將嫁少年子向去之亊固不可知若令守一老翁甚無謂也雖然太后聖慈垂憫然某之志豈可渝也他日入見宜以此懇敷奏遽召宅老呼二婢之父兄對之折劵并衣著首飾與之俾為嫁資謂曰若更雇於人必當送府勘罪
  王荆公知制誥吳夫人為買一妾荆公見之曰何物女子曰夫人令執亊左右曰汝誰氏曰妾之夫為軍大將部米運舟失家貲盡没猶不足又賣妾以償公愀然曰夫人用錢㡬何得汝曰九十萬公呼其夫令為夫婦如初盡以錢賜之司馬温公從龎頴公辟為太原府通判尚未有子夫人為買一妾公殊不顧夫人疑有所忌也一日教其妾俟我出汝自飾至書院中冀公一顧也妾如其言公訝曰夫人出汝安得至此亟遣之頴公知之對僚屬咨其賢荆公温公不好色不愛官職不殖貨利皆同公除修注皆辭至六七不獲已方受温公除知制誥以不善作辭令屢辭免改待制荆公官寖顯俸禄入門任諸弟取去盡不問温公通判太原時除給酒饋待賓客外輒不請晚居洛買園宅猶以郎中為户故二公平生相善至議新法不合始貽書絶交矣
  元城先生與僕言行已出處且曰紹聖初某謫嶺表既到嶺上北望中原慨然自念奉父母遺體而投炎荒恐不生還忽憶老先生語云北人在瘴煙之地唯絶嗜慾可以不死是以遂絶至於今更不復作且大丈夫自誓不為則止耳何必用術也趙清獻亦本朝名臣欲絶慾不能乃掛父母之遺像於卧床中且已偃卧其下而使父母具冠裳監視不亦瀆乎昔陶潛賦歸去來即徑歸而王羲之乃自誓於父母墳前且仕宦豈是不好事但看行已如何耳若仕宦有益於社稷生靈其勝獨善一身多矣盖先生之意欲自比彭澤而以清獻比右軍
  蘇丞相言少時聞計用章郎中曰人主不宜有所好有所好則心腹肝膽皆在人矣故好征戰則孫武白起之徒出而民殘於干戈矣好刑名則韓非張湯之徒出而民苦於刻核矣好聚斂則桑𢎞羊皇甫鎛之徒出而民困於掊克矣好順從則張禹胡廣之徒出而民敝於夸大矣豈惟人主學士大夫亦宜知之夫神龍騰驤豈可羈也然或豢養於人而可醢之者謂其有嗜慾也
  杜祁公享客多用髹器客有靣稱歎者曰公嘗為宰相清貧乃爾耶公命侍人盡取白金燕器陳於前曰衍非乏此雅自不好耳然祁公好施亦卒不蓄也張唐公侍讀瓌曰祁公之好施人所能也其不妄施人之所不能及也
  謹言語
  張子韶曰古人黙觀方寸孰偏孰正偏處舎之正處行之心在於正而情或居偏吾則痛檢其偏而不敢劇談正理深恐所見隨言散去其於行也必無力矣今人寡言者雖善惡未可知然使其為善必力其為惡也亦必力若夫終日譊譊者為善為惡多見其不終耳
  王文正公與人寡言笑其語雖簡而能以理屈人黙然終日莫能窺其際及奏事上前羣臣異同公徐一言以定
  胡文恭公為人清儉謹黙内剛外和羣居笑語讙譁獨正顔色温温不動聲氣與人言必思而後對故其莅官臨事謹重不輒發發亦不可回止而其趣要歸於仁厚
  薛簡肅公知開封時明㕘政鎬為府曹官簡肅待之甚厚直以公輔期之有問於公何以知其必貴者公曰其為人端肅其言簡而理盡凡人簡重則尊嚴此貴臣相也其後果至㕘知政事
  富鄭公年八十書座屏云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吕申公寡言見康節必從容終日亦不過數言而已韓魏公言歐曾同事兩府歐性素褊曾則齷齪毎議事至厲聲相攻不可解公一切不問俟其氣定徐以一言可否之二公皆伏
  陳了翁雜説云言滿天下無口過非謂不言也但不言人是非長短利害雖多言無害所謂終日言而未嘗言此其所以無口過
  元城先生因言及王荆公學問先生曰金陵亦非常人其粗行與老先生司馬温公畧同其質樸儉素終身好學不以官職為意是所同也但學有邪正各欲行其所學者爾而諸人輒溢惡此人主所以不信而天下之士至今疑之以其言不公故愈毁之而愈不信也嘗記漢時大臣於人主之前説人短長各以其實如匡衡論朱雲以為雲素好勇數犯法亡命受易頗有師道是其一長也凡人有善有惡故人有毁有譽若不稱其善而併以為惡而毁之則人必不信有是惡矣故攻金陵者只宜言其學乖僻用之必亂天下則人主必信若以為以財利結人主如桑𢎞羊禁人言以固位如李林甫姦邪如盧𣏌大佞如王莽則人不信矣盖以其人素有徳行而天下之人素尊之而人主夷考之無是事則舉凡言之不出於毁者亦不信矣此進言者之大戒
  韜晦
  錢樞宻出守河橋詣王沂公為别公酌酒餞之錢曰惟演身列將相不為不重然朝廷每闕輔相議不在中惟公憐之公答曰相公才用閥閲豈曾所敢望然曾忝冠宰府僅已數年相公尚寄藩屛者何也錢曰惟演才識不茂實假遭逢相公科第文章𫾻歴中外豈惟演所敢侔哉公曰不然曾之才不及公而猥當柄用乃先於公者盖以縉紳之士畏公而不畏曾也公誠能去其可畏之跡使人無所復畏登庸調化必有日矣
  杜正獻公有門生為縣令者公戒之曰子之才器一縣令不足施然切當韜晦無露圭角毁方瓦合求合於中可也不然無益於事徒取禍耳門生曰公平生以直亮忠信取重天下今反誨某以此何也公曰衍歴任多歴年久上為帝王所知次為朝野所信故得以伸其志今子為縣令卷舒休戚繫之長吏良二千石者固不易得若不見知子烏得以伸其志徒取禍耳予所以欲子毁方瓦合求合於中也
  杜正獻公嘗謂門生曰作官第一清畏無求人知茍欲人知同列不謹者衆必譖己為上者又不加明察適足取禍耳但優游於其間黙而行之無愧於心可也
  吕氏家塾記云章獻明肅之盛文靖公拯救防微杜漸者非一未嘗與人言天下亦莫知也仁宗既親政大臣或言當垂簾時有劉渙者嘗上章請歸政得罪於太后帝顧文靖公曰當時樞臣欲黥配嶺南頼公力言得免若公者茍利國家雖舉世不知弗與辯也倘非聖主親發徳音人誰知之豈比夫賤丈夫急已之毁譽而緩國之休戚哉
  韓魏公曰内剛不可屈而外能處之以和者所濟多矣又曰以之遇則可以成功以之不遇則可以免禍者其惟晦乎
  吳文肅公子璟素以堅挺有氣節稱韓魏公亦稱之及幕府有闕門下有以璟為言者公曰此人氣雖壯然包蓄不深發必暴且不中節當以此敗置而不用不踰年璟敗皆如其言
  蘇丞相云歐公不言文章而喜談政事君謨不言政事而喜論文章各不矜其所長也
  謝子與伊川别一年往見之伊川曰相别又一年做得甚工夫謝子曰也只是去個矜字曰何故曰仔細檢㸃來病痛盡在這裏若按伏得這箇罪過方有向進處伊川㸃頭便語在坐同志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余問矜字罪過何故恁地大謝子曰今人做事只管要誇耀别人耳目渾不管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喫只蔬食菜羮却去房裏喫為甚恁地
  攝養
  任恭惠與吕許公同年進士而同為博士恭惠登年耆康强許公時尚為相嘗所歎羨詢其服餌之法恭惠謝曰不曉養生之術但中年因讀文選有所悟爾謂石韞玉以山輝水含珠而川媚也許公深以為然
  黄魯直曰人生血氣未定時不知早服仲尼之戒故其壯也血氣當剛而不剛所以寒暑易侵耳學道以身為本不可不留意斯事也
  安定胡先生判國子監其教育諸生皆有法每語諸生食飽未可據案或久坐皆於血氣有傷當習射投壺游息焉是亦食不語寢不言之遺意也
  客有語胡文定為國子先生日番禺有大商遣其子來就學其子儇宕所齎千金得病甚瘠客于逆旅若將斃焉偶其父至京師閔而不責携其子謁胡先生告其故曰是宜先警其心而後誘之以道者也乃取一帙書曰汝讀是可以先知養生之術知養生之後可以進學矣其子視其書乃黄帝素問也讀之未竟惴惴然懼伐性命之過甚悔痛自責冀可自新胡知其已悟召而誨之曰知愛身則可以脩身自今以始其洗心向道取聖賢之書次第讀之既通其義然後為文則汝可以成名聖人不貴無過而貴改過無懐昔悔第勉事業其人亦穎鋭善學二三年登上第而歸
  關中隠士駱耕道嘗言修養之士當書月令置坐左右夏至宜節嗜慾冬至宜禁嗜慾盖一陽初生其氣微矣如草木萌生易於傷伐故當禁之不特節也且嗜慾四時皆損人但冬夏二至隂陽交爭之時尤損人耳馬永卿曰不獨月令如此唐柳公年八十有强力人問其術對曰吾平生未嘗以脾胃熟生物暖冷物以元氣佐喜怒此亦可為座右銘也耕道曰然
  邵堯夫居洛毎嵗春二月出四月天漸熱即止八月出十月天漸寒即止故有詩云時有四不出大風大雨大暑大寒也
  韓魏公在相府時家有女樂二十餘輩及崔夫人亡一日盡厚遣之同列多勸且留以為暮年歡公曰所樂能㡬何而常令人心勞孰若吾簡靜之樂也識者以為過人逺矣
  李畋苦病既瘳請謁公曰子於病中曾得移心法對曰未也公曰人能於病中移其心如對君父畏之謹之靜久自愈
  蔡文忠公喜酒飲量過人既登第通判濟州日飲醇酎徃往至醉是時太夫人年已髙頗憂之一日山東賈存道先生過濟文忠館之數日先生愛文忠之賢慮其以酒廢學生疾乃為詩示文忠曰聖君恩重龍頭選慈母年高鶴髪垂君寵母恩俱未報酒如成病悔何追文忠矍然起謝之自是非親客不對飲終身未嘗至醉
  陳貴一問人之夀數可以力移否伊川先生曰蓋有之唐棣問如今人有養形者是否曰然但甚難世間有三件事至難可以奪造化之力為國而至於祈天永命養形而至於長生學而至於聖人此三事工夫一般分明人力可以勝造化自是人不為耳故關朗有周能過厯秦止二世之説誠有此理
  伊川先生謂張繹曰吾受氣甚薄三十而寖盛四十五十而後完今生七十二年矣校其筋骨於盛年無損也又曰人待老而求保生是猶貧而後畜積雖勤亦無補矣繹曰先生豈以受氣之薄而厚為保生耶夫子黙然曰吾以忘生徇欲為深恥
  太宗下詔召天下年高前青州録事㕘軍麻希夢年九十餘致仕歸鄉里本州奏聞召至闕庭上御便殿賜坐與語極從容因歴訪民間利病多見采納復問以攝生之理希夢對曰臣無他術惟是少情寡慾節聲色薄滋味上嘉之賜金紫致仕
  吕滎陽公為人處事皆有長久計求方便之道只如病中風人口不能言手不能書而養疾者乃問所欲病者既不能荅適足增苦故滎陽公嘗教人毎事作一牌子如飲食衣服寒熱之類及常所服藥常所作事病者取牌子以示人則可减大半之苦凡公為人處事每如是也
  陳忠肅公有㪷餘酒量毎飲不過五爵雖㑹親戚間有歡適不過大白滿引恐以長飲廢事每日有定課自鷄鳴而起終日冩閲不離小齋倦則就枕既寤即興不肯偃仰枕上毎夜必置行燈於床側自提就案人或問公何不呼喚使者公曰起止不常若SKchar寒暑則必動其念此非可常之道偶吾性安之不欲勞人也
  明道先生語録問神僊之説有諸曰若説白日飛昇之類則無若言居山林間保形鍊氣以延年益夀則有之譬如一爐火置之風中則易過置之宻室則難過有此理也又問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言聖人不師僊厥術異也聖人能為此等事否曰此是天地間一賊若非竊造化之機安能延年使聖人肯為周孔為之矣
  好生
  曹武惠王國朝名將勲業之盛無與為比嘗曰自吾為將殺人多矣然未嘗以私喜怒輒戮一人其所居堂屋敝子弟請加修葺公曰時方大冬墻壁瓦石之間百蟲所蟄不可傷其生其仁心愛物盖如此
  陳文惠公見動物必戒左右勿殺器服壊随輒補之曰無使不全以見棄也
  二宋丱角之年同於黌舎肄業有胡僧見而謂曰小宋他日當魁天下大宋亦不失甲科後十餘年春試罷復遇僧於㕓邸僧執大宋手而驚曰公風神頓異昔時若能活數百萬命者大宋笑曰貧儒何力及是僧曰不然肖翹之物皆命也公試思之大宋俛思良久乃笑而言曰旬日前所居堂下有蟻穴為暴雨所侵羣蟻繚繞穴傍吾乃𭟼編竹為橋以渡之由是蟻命獲全得非此乎曰是也小宋今嵗固當首捷然公不出小宋之下二宋私相語曰妄也一嵗固無兩魁比唱第小宋果中首選章獻太后當朝謂不可以弟先兄乃以大宋為第一小宋為第十始信僧言不妄



  自警編卷二
<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自警編>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卷三
  宋 趙善璙 撰
  齊家類
  孝友
  元城先生與馬永卿論禮記内則雞鳴而起適父母之所僕曰不亦太早乎先生正色曰不然禮事父與君二等一體父召無諾君命召無諾父前子名君前臣名今朝謁者必以雞鳴而起適君之所而人不以為勞盖以刑驅其後也世俗薄惡故事父母之禮得已而已爾若士人畏義如刑則今人可為古人矣僕聞其言至今愧之
  徐積字仲車諡節孝處士事母謹嚴非有大故未嘗去其側日具太夫人所嗜或不獲即奔走闤市若有所亡人或慕其純孝損直以售之親戚故人或致甘毳誠不至禮不恭弗受也所奉饌皆自調味太夫人飲食時先生率家人在左右為兒戲或謳歌以說之故太夫人雖在窮巷而奉養與富貴家等無須㬰不快也夫人以疾終先生號慟嘔血絶而復蘇哭不輟聲吕溱造廬下聞其號哭曰想見鬼神中夜聞此聲亦須為公泣也
  蘇頌字子容知婺州泝桐江水暴迅舟横欲覆魏國太夫人在舟中幾溺矣公哀號赴水救之舟忽自正太夫人甫出及岸舟乃覆衆以謂誠孝所感
  尚書許公元宣城人以孝謹稱鄉里其父亡一子可得官兄弟相讓不受乆之而兄乃曰吾弟之才後必能庇吾宗乃以公補郊社齋郎
  趙康靖公槩㑹郊祀當進階封且任一子京官槩乞以封母郡太君宰相謂公曰公為學士擬封不乆矣公曰母八十二朝夕不可期願及今以為榮許之後遂以為例改知審官院判袐閣與髙若訥同判流内銓若訥言往嘗知貢舉聞母病不得出幾不能生公矍然即請郡以便親宰相謂旦夕為學士可少待也公不聽遂除蘇州神道碑
  陳忠肅公性至孝事親承順顔色使親庭無不適之意居䘮毁瘠如禮廬墳茹蔬連年有甘露芝草之瑞於兄弟友愛尤至伯氏早世公撫䘏其孤教養嫁娶使皆有所成立初奏補恩澤捨己子而先伯父之子及後貶責以至終身諸子皆白衣未嘗有不滿之意
  伊川先生曰今人多不知兄弟之愛且如閭閻小人得一食必先以食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口重於己之口也得一衣必先以衣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體重於己之體也至於犬馬亦然待父母之犬馬必異乎己之犬馬也獨愛父母之子却輕於己之子甚者至若仇敵舉世皆如此惑之甚矣
  國朝公卿能守先法乆而不衰者唯故李相昉家子孫數世至二百餘口猶同居共爨田園邸舍所收及有官者俸禄皆聚之一庫計口日給餉婚姻䘮葬所費皆有常數分命子弟掌其事其規模大抵出于翰林學士宗諤所制也
  政和間温人趙彦霄兄弟二人父母服闋後同爨十二年兄彦雲惟聲色博奕是娯生業壊已踰半彦霄諫之不入遂求析籍及五年而兄之生計蕩然矣公私逋負尚三千餘緡彦霄因除夕置酒邀兄嫂而告之曰向者初無分爨意以兄用度不節恐皆蕩盡俱有饑寒之憂今幸留一半亦足以給伏臘兄自今復歸中堂以主家務即取分書付之火管鑰之屬悉以付馬因言所少逋負巳儲錢償之兄初有慚色不從不得已而受之次年彦霄與長子俱膺鄉薦一舉登第鄉人大敬服之予聞其事於其子姪故録之以示訓焉江唐卿影響録
  杜正獻公前母有二子不孝悌其母改適河陽錢氏祖母卒公年十五六二兄遇之無狀至引劔斫之傷腦出血數升其姑匿之僅而得免乃詣河陽歸其母繼父不之容往來孟洛間貧甚傭書以自資嘗至濟源富民相里氏竒之妻以女由是資用稍給舉進士殿試第四及貴其長兄猶存待遇甚有恩禮二兄及錢氏姑氏子孫受公䕃補官者數人仍皆為之昏嫁記聞
  温公與其兄伯康友愛尤篤伯康年將八十公奉之如嚴父保之如嬰兒每食少頃則問曰得無饑乎天少冷則拊其背曰衣得無薄乎范太史集
  蔡忠惠公襄云事父母之道曰孝天之性也事君上之道曰忠人之義也猶耳目心腹有身則有之非外物也邇代以旌賞勸其孝爵禄勸其忠則孝非天之性忠非人之義矣猶無耳目心腹豈為人歟乃亦若鷺白烏𤣥盖物之本然也茍染而色之何可長也惟忠與孝待勸而行詎至孝至忠乎夫忠孝者感天地動鬼神故有氷魚寒笋之事返風起禾之應或飾名沽譽雖可勸諸亦可捨諸則三五之世忠孝多由於性三五之後忠孝多由於勸也勸之尚不能況不勸乎
  忠孝本非二事孔子曰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又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又曰資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祭義載曽子言曰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戰陣無勇非孝也忠與孝豈二事哉要之忠以孝為本未有孝而不忠者古人謂求忠臣於孝子之門又曰孝立則忠遂可謂能識聖賢之意若謂忠孝不两立如王陽王尊之論則不可樂庵語録
  李順黨中有殺耕牛避罪亡逃者張忠定公許其首身拘母十日不出釋之復拘其妻一宿而來公斷云禁母十夜留妻一宵倚門之望何疎結髮之情何厚舊為惡黨今又逃亡許令首身猶尚顧望就市斬之於是首身者繼至並遣歸業民悉安居樂庵語録
  教子孫
  滎陽吕公希哲正獻公之長子也正獻公居家簡重寡黙不以事物經心而申國夫人性嚴有法度雖甚愛公然教公事事循蹈規矩甫十嵗祁寒暑雨侍立終日不命之坐不敢坐也日必冠帶以見長者平居雖天甚熱在父母長者之側不得去巾襪縳袴衣服唯謹行步出入無得入茶房酒肆市井巷里之語鄭衛之音未嘗一經於耳不正之書非禮之色未嘗一接於目正獻公通判潁州歐陽文忠公適知州事焦先生千之伯強客文忠公所嚴毅方正正獻公招延之使教諸子諸生小有過差先生端坐召與相對終日竟夕不與之語諸生恐懼畏伏先生方畧降詞色時公方十餘嵗内則正獻公與申國夫人教訓如此之嚴外則焦先生化導如此之篤故公徳器成就大異衆人公嘗言人生内無賢父兄外無嚴師友而有成者少矣
  歐陽文忠公與其姪通理書云自南方多事以來日夕憂汝得昨日遞中書頓解憂想歐陽氏自江南歸明累世𫎇朝廷官禄吾今又被榮顯致汝等並列官品當思報効偶此多事如有差使盡心向前不得避事至於臨難死節亦是汝榮事但存心盡公神明自祐汝謹不可思避事也昨書中言欲買朱砂來吾不闕此物汝於官下宜守廉何得買官下物吾在官所除飲食外不曽買一物可觀此為戒也内翰蘇公題其後曰凡人勉強於外何所不至惟考之其私乃見真偽此歐陽公與其弟姪家書也
  韓忠憲公教子嚴肅不可犯知亳州第二子舍人自西京倅謁告省覲康公與右相及姪柱史宗彦皆中甲科歸公喜置酒召寮屬之親厚者俾諸子坐於隅惟持國多深思知必有義方之訓託疾不赴坐中忽云二郎吾聞西京有疑獄奏讞者其詳云何舍人思之未得已訶之再問未能對遂推案索杖大詬曰汝食朝廷厚禄倅貳一府事無巨細皆當究心大辟奏案尚不能記則細務不舉可知吾在千里外無所干預猶能知之爾叨冒廩禄何顔報國必欲撻之衆賔力解方已諸子股栗累日不能釋家法之嚴如此所以多賢子孫也
  包孝肅公拯字希仁家訓云後世子孫仕宦有犯贓濫者不得放歸本家亡殁之後不得葬於大塋之中不從吾志非吾子孫共三十七字其下押字又云仰珙刻石竪於堂屋東壁以詔後世又十四字珙者孝肅之子也
  劉忠肅公摯教子孫先行實後文藝每曰士當以器識為先一號為文人無足觀矣
  黄魯直云四民皆當世業士大夫家子弟能知忠信孝友斯可矣然不可令讀書種子斷絶有才氣者出便當名世矣
  横渠先生言勿謂小兒無記性所歴事皆能不忘故善養子者當其嬰孩鞠之使得所養合其和氣乃至長而性美教之示以好惡有常至如養犬者不欲其升堂則時其升堂而扑之若旣扑其升堂又復食之於堂則使孰從雖日撻而求其不升不可得也養異類且爾况人乎故養正者聖人也
  吳庠妻謝氏其子名賀賀與賔客言及人之長短夫人屛間竊聞之怒笞賀一百或解夫人曰臧否士之常忽笞之若是夫人曰愛其女者必取三復白圭之士妻之今獨産一子使知義命而出語忘親豈可乆之道哉因涕泣不食賀由是恐懼謹黙
  真宗嘗問髙瓊卿子幾人曰臣子十有四人臣愚不肖然未嘗不教以知書於是賜諸經史於其家每戒諸子母曲事要勢以蘄進身若吾奮節行間至秉旄鉞豈因人力哉又嘗與諸子論蔚昭敏李斌之為人諸子曰此衆之所非也王曰吾嘗與此二人者言其忠質一心無銖髮敢欺朝廷衆之所非吾之所取也神道碑
  吕正獻公至和中手書東漢延篤與李文徳書於座右又書古人詩好衣不近節士體粱榖似怕腹中書兩句於子舍屏風家塾記
  胡安定治家甚嚴閨門整肅尤謹内外之分兒婦雖父母在非節朔不許歸寧嫁女必須勝吾家者娶婦必須不若吾家者或問其故曰嫁勝吾家則女之事人必欽必戒婦不若吾家則婦之事舅姑必執婦道
  家養正語録云人生至樂無如讀書至要無如教子富者之教子須是重道貧者之教子須是守節
  士人家切勤教子弟勿令詩書味短
  人家子弟惟可使覿徳不可使覿利
  教子有五導其性廣其志養其才鼓其氣攻其病廢一不可
  養子弟如養芝蘭旣積學以培殖之又積善以滋潤之父子之間不可溺於小慈自小律之以嚴繩之以禮則長無不肖之悔
  子弟之賢不肖係諸人而世人不以其不肖為可憂子弟之貧富貴賤係諸天而世人乃憂其貧且賤而多為不義之事以求富之貴之得非倒見耶
  賑親族
  范文正公仲淹嘗語諸子弟曰吾吳中宗族甚衆於吾固有親疎然以吾祖宗視之則均是子孫固無親疎也吾安得不恤其饑寒哉且自祖宗積徳百餘年而始發於吾得至大官若獨饗富貴而不恤宗族異日何以見祖宗於地下今亦何顔以入家廟乎故恩例俸賜常均族人并置義田宅云遺事
  公輕財好施尤厚於族人既貴於姑蘇近郭買良田數千畝為義莊以養羣從之貧者擇族人長而賢者一人主其出納人日米一升嵗衣縑一疋嫁娶喪葬皆有膽給聚族人僅百口公殁逾四十年子孫賢令至今奉公之法不敢廢弛澠水燕談
  公自政府出歸姑蘇焚黄搜外庫惟有絹三千疋令掌吏録親戚及閭里知舊自大及小散之皆盡曰宗族鄉黨見我生長幼學壯仕為我助喜我何以報之哉
  吕正獻公公著自為小官不問生事而夫人亦好施仕寖顯内外姻戚亦益多為相受賜所散至十之九三公俸賜率以周九族家無餘積米不足至糴以繼之行狀
  程珦字伯温前後五得任子以均諸父子孫嫁遣孤女必盡其力所得俸錢分贍親戚之貧者伯母劉氏寡居公奉養甚至其女之夫死公逆從女兄以歸教養其子均於子姪既而女兄之女又寡公懼女兄之悲思又取甥女以歸嫁之時小官禄薄克己為義人以為難
  吳文肅公奎姻族有不能自存者為畢嫁娶以錢二千萬買田號曰義莊以賙親戚朋友之貧乏者終之日家無餘財諸子無宅以居焉嗚呼可謂篤義君子矣
  韓魏公琦合宗族百口衣食均等無所異嫁孤女十餘人養育諸姪比於己子所得恩例先及旁族逮其終子有褐衣未命者追孝祖考恨不及養奉塋域甚厚自五世祖冢皆訪得之買田其旁植松檟召人守視之貴顯五十年身為將相累更大賜予及其殁也庫無羨錢室無竒玩賴天子賜金帛官出葬資喪事得以無乏
  劉輝簽判哀族人不能為生者買田數百畝以養之初范文正公吳文肅公皆有志置義田及後登二府禄賜豐厚方能成其志而輝於初仕家無餘貲能力為之士君子尤以為難澠水燕談
  彭汝礪居家孝友事寡嫂謹甚兄無子為立後官之又官其弟汝方而後其子汝方聞公喪即棄所居官歸論者多之族人貧者分俸錢賙給或為置義莊
  居處
  王文正公不置田宅曰子孫當各念自立何必田宅置之徒使爭財為不義耳公奉身至薄所居甚陋真宗嘗欲治之公以先人舊廬懇辭而止
  李文靖公沆為相治居第於封丘門内聽事前僅容旋馬或言其太隘公笑曰居第當傳子孫此為宰相聽事誠隘為太祝奉禮聽事已寛矣
  范文正公在杭州子弟以公有退志乘間請治第洛陽營園圃以為佚老之地公曰人茍有道義之樂形骸可外况居室哉吾今年踰六十生且無幾乃謀樹第治圃顧何待而居乎吾之所患在位髙而艱退不患退而無居也且西都士大夫園林相望為主人者莫得常遊而誰獨障吾遊者豈必有諸已而後為樂耶俸賜之餘宜以賙宗族若曹遵吾言毋以為慮
  横渠先生言嘗欲為范文正公買緑野堂者公不肯曰在唐如晉公者是可尊也一旦取其物而有之如何得安寧使弊壊及它人有之已則不可取也
  趙清獻公抃字閱道寛厚長者與物無忤家於三衢所居甚隘弟姪有欲悅公意者厚以直易鄰翁之居以廣公第公聞不樂曰吾與此翁三世為鄰矣忍棄之乎命急還翁居而不追其直
  處士魏野贈㓂公詩曰有官居鼎鼐無宅起樓臺及上即位北使賜宴兩府預坐北使歴視坐中問譯者曰誰是無宅起樓臺相公坐中無答丁謂令譯者謂曰朝廷初即位南方須大臣鎮撫宼公暫撫南夏非乆即還
  楊玢尚書致仕歸長安舊居為鄰里侵占子弟欲詣府訴其事以狀白玢玢批紙尾云四鄰侵我我從伊必竟須思未有時試上含光殿基望秋風秋草正離離子弟不敢復言
  李丞相沆頗通釋典尤厭榮利世務罕以嬰心其自奉甚薄所居陋巷聽事無重門其偪下已甚頽垣壊壁沆不以屑慮堂前花欄壊妻戒守舍者勿令葺以試沆沆朝夕見之經月終不言妻以語沆沆笑謂其弟維曰豈可以此動吾一念哉家人勸治居第未嘗答維因語次及之沆曰身食厚禄時有横賜計囊裝亦可以治第但念内典以此世界為缺陷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今市新宅須一年繕完人生朝暮不可保又豈能乆居巢林一枝聊自足耳安事豐屋哉後遇疾沐浴畢右卧而逝時盛暑停屍七日室中無穢氣亦履行之報也






  自警編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卷四
  宋 趙善璙 撰
  接物類
  交際
  熈寧元豐間士大夫論天下賢者必曰君實景仁其道徳風流足以師表當世其議論可否足以榮辱天下二公盖相得歡甚皆自以為莫及曰吾與子生同志死當同傳而天下之人亦無敢優劣之者二公既約更相為傳而後死者則誌其墓故君實為景仁傳其略曰吕獻可之先見景仁之勇决皆予所不及也盖二公用捨大節皆不謀而同如仁宗時論立皇嗣英宗時論安懿王稱號神宗時論新法其言若出一人相先後如左右手故君實嘗謂人曰吾與景仁兄弟也但姓不同耳然至於論鍾律則反復相非終身不能相一君子是以知二公非茍同者
  范文正公讃楊文公億像曰公以命世之才其位不充故天下知公之文而未知其道也昔王文正公居宰府僅二十年未嘗見愛惡之迹天下謂之大雅㓂萊公當國真宗有澶淵之幸而能左右天子如山不動却戎狄保宗社天下謂之大忠樞宻扶風馬公慷慨立朝有犯無隠天下謂之至直此三君子者一代之偉人也公與三君子深相交許情如金石則公之道其正可知矣
  鞠詠為進士以文受知於王公化基及王公知杭州詠擢第釋褐為大理評事知杭州仁和縣將之官先以書及所作詩寄王公以謝平昔奬進今復為吏得以文字相樂之意王公不答及至任畧不加禮課其職事甚急鞠大失望於是不復冀其相知而專脩吏幹矣其後王公入為參知政事首以詠薦人或問其故答曰鞠詠之才不患不奮所憂者氣俊而驕我故抑之以成其徳耳鞠聞知始以王公為真相知也
  李光祖元亮野夫學士之孫少有俊聲與蔡薿同學舎薿既貴元亮猶蹉跎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屋薿在金陵以同舎故先謁之亮謝以啓事云跣足而見長者古猶非之輕身以先匹夫今無是矣
  童蒙訓曰同僚之契交承之分有兄弟之義至其子孫亦世講之前輩專以此為務今人知之者盖少矣又如舊舉將及嘗為舊任按察官者後已官雖在上前輩皆辭避坐下坐風俗如此安得不厚乎
  韓億布衣時與李康靖公同遊止一氊同寢一日分途遂割而分之至汝州太守趙學士請康靖為門客尤敬待公每公至即令設猪肉康靖嘗有簡𭟼云乆思肉味請君早訪及趙公有女遂與議親既過省趙公遣人送女來至京城外旅店中一夕病卒韓忠憲公具素服往哭之李康靖為長社每日懸百錢於壁上用盡即已其貧儉如此
  韓億李若谷未第時皆貧同試京師每出謁更為僕李先登第授許州長社縣主簿赴官自控妻驢億為負一箱將至長社三十里李謂韓曰恐縣吏來箱中止有錢六百以其半遺韓相持大哭别去次舉韓亦登第後皆至叅政世為婚姻不絶
  蘇子贍云慶歴五年有李京者為小官呉鼎臣在侍從二人相與通家一日京薦其友人於鼎臣求聞達於朝廷鼎臣即繳其書奏之京坐貶官未行京妻謁鼎臣妻取别鼎臣妻慙不出京妻立㕔事召鼎臣幹僕語之曰我來既為往還之乆欲求一别亦為乃公嘗有數帖與吾夫禱私事恐汝家終以為疑索火焚之而去
  范公貶饒州諌官御史不肯言師魯上書言仲淹臣之師友願得俱貶貶監郢州酒稅墓誌
  今之朋友擇其善柔以相與拍肩執袂以為契合一言不合怒氣相加朋友之際欲其相下不倦横渠
  初王安石與吕正獻公晦叔善及秉政為人所間怒公甚晚稍悔悟及退居金陵既乆聞公至揚州數寄聲欲就見安石未用時以兄禮事公甚謹自熈寧後間一通慶弔皆書吏以公函答至是以親書復稱兄然公未乆即赴召竟不果來見
  君子小人
  堯夫解佗山之石可以攻玉玉者温潤之物若将兩塊玉來相磨必磨不成須是得佗箇麄礪底物方磨得出譬如君子與小人處為小人侵陵則修省畏避動心忍性增益預防如此便道理出來
  韓魏公常言君子小人如冰炭决不可以同器若兼收並用則小人必勝薰蕕雜處終必為臭其為宰相及判河陽最後請老家居凡三上章皆言天子無職事惟辨君子小人而進退之此天子之職也君子與小人並處其勢必不勝則奉身而退樂道無悶小人不勝則交結黨扇千岐萬轍必勝而後已小人復勝必遂肆毒於善良無所不為求天下不亂不可得也
  韓魏公惟務容小人善惡黒白不太分故小人忌之亦少如范富歐尹常欲分君子小人故小人忌怨日至朋黨亦起方諸公斥逐獨公安焉後扶持諸公復起皆公力也
  韓魏公謂小人不可求逺三家村中亦有一家當求處之之理知其為小人處之更不可校如校之則自小矣人有非毁但當反已是不是己是則是在我而罪在彼烏用計其如何
  韓魏公因論君子小人之際皆當以誠待之但知其小人則淺與之接耳凡人至於小人欺己處覺必露其明以破之公獨不然明足以照小人之欺然每受之未嘗形色也
  韓魏公語小人害君子猶蜂蠆之毒物逺之正使不能加諸人可謂善處矣
  孝節先生徐積一日升堂訓諸生曰諸君欲為君子而使勞己之力費己之財如此而不為猶之可也不勞己之力不費己之財何不為君子鄉人賤之父母患之如此而不為猶之可也父母欲之鄉人榮之何不為君子又曰言其所善行其所善思其所善而不為君子者未之有也言其不善行其不善思其不善如此而不為小人者未之有也
  曾公亮為翰林學士未識趙抃而以臺官薦召為殿中侍御史彈劾不避權幸京師號抃鐵面御史其言常欲朝廷别白君子小人以為小人雖小過當力排而絶之後乃無患君子不幸而有詿誤當保持愛惜以成就其徳故言事雖切而人不厭
  元豐六年富公疾上書言八事大抵論君子小人為治亂之本神宗語輔臣曰富弼有章疏來章惇曰弼所言何事帝曰言朕左右多小人惇曰可令分析孰為小人帝曰弼三朝老臣豈可令分析左丞王安禮進曰弼之言是也罷朝惇責安禮曰左丞對上之言失矣安禮曰吾輩今日誠如聖諭明日曰聖學非臣所及安得不謂之小人惇無以對是年五月大星殞於公所居還政堂下空中如甲馬聲公登天光臺焚香再拜知其将終也閏六月丙申薨司馬温公范忠宣公來弔哭公之子紹庭紹京泣曰先公自有封押章疏一通殆遺表也二公曰當不啟封以聞蘇内翰作公神道碑謂世莫知其所言者是也神宗聞訃震悼出祭文遣中使設祭恩禮甚厚政府方遣一奠而已聞見録
  神宗皇帝鋭意求治奨勵臣下劉忠肅公摯既對面賜褒諭因論人物邪正條對移時上意嚮納劉大諌序公文集云神宗面賜褒諭且問從學王安石耶安石稱卿器識公對曰臣東北人少孤獨學不識安石也因上疏極論其畧曰君子小人之分在義利而已小人非不足用特心之所嚮不在乎義故希賞之志毎在事先奉公之心每在私後陛下有勸農之意今變而為煩擾陛下有均役之意今倚以為聚斂其於愛君之心憂國之言者皆無以容於其間今天下有喜於敢為之論有樂於無事之論彼以此為流俗此以彼為亂常畏義者以進取為可羞嗜利者以守道為無能臣願陛下虚心平聽慎重好惡前日意以為是者今更察其非前日意以為短者今亦用其長稍抑虚譁輕偽志近忘逺幸於茍合之人漸察忠厚慎重難進易退可與有為之士抑髙舉下品制劑量收合過與不及之俗使㑹於大中之道然後風俗一險阻平施設變化唯陛下號令之而已行實
  張公商英從容進見自以身居言路職在分别淑慝以章言曰臣夙夜為陛下思之如富弼之忠厚文彦博之器度吕公弼之純粹陳升之之敏劭邵必之嚴毅韓絳之公正王陶之鯁直司馬光之學術張方平之才識王珪之文雅范鎮之清謹唐介之方勁何郯之骨鯁吕公著之朴茂趙抃之節操滕甫之明頴韓維之沉静邵亢之醇亮是皆時之寳器宜在朝廷者也如甲之彊塞如乙之很戾如丙之姦邪是皆時之蟊賊宜畀四裔者也當國浸不悦行狀
  神宗問政府地震之變曾公曰隂盛上曰誰為隂公曰臣者君之隂子者父之隂婦者夫之隂夷狄者中國之隂皆宜戒之上問吳奎奎曰但為小人黨盛耳上不懌温公日録
  時西邊儒帥有以威敵斥境請於范純仁者手自答曰大輅與柴車較逐鸞鳯與鴟梟争食連城與瓦礫相觸君子與小人鬭力不惟不能勝兼亦不可勝不惟不可勝雖勝亦非也
  韓魏公嘗言仁廟議配饗清議皆與沂公不與申公誠意不可欺如此又曰頃時丁宼立朝天下聞一善事皆歸之萊公未必盡出萊公也聞一不善事皆歸之晉公未必盡出晉公也盖天下之善惡争歸焉人之修身養誠意不可不謹
  樂善
  韓魏公元勲盛徳如此聞人一小善則曰琦不及也晏元獻公殊為人剛直遇人必以誠雖處富貴如寒士罇酒相對歡如也得一善稱之如已出當世知名之士如范仲淹孔道輔等皆出其門
  鄒公浩修潔有志行記覽該總援筆數千言立就斯可畏者然自視如未足士有一善無貴賤必與之交無逺邇必欲收而取之
  吕滎陽公希哲嘗言世人喜言無好人三字者可謂自賊者也包孝肅尹京時民有自言以白金百兩寄我者死矣予其子其子不肯受願召其子予之尹召其子辭曰亡父未嘗以白金委人也兩人相讓久之公言觀此事而言無好人者亦可以少愧矣人皆可以為堯舜盍觀於此而知之
  韓魏公言希文嘗與吕申公論人物申公曰吾見人多矣無有節行者希文曰天下固有人但相公不知爾以此意待天下士宜乎節行者之不至也
  陳忠肅公瓘性謙和與物無競與人議論率多取人之長雖見其短未嘗面折惟㣲示意以警之人多退省愧服尤好奨進後輩一言一行茍有可取即譽美𫝊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謂已不能
  杜正獻公衍推奨後進今世知名士多出其門居家見賔客必問時事聞有善喜若已出至有所不可憂見於色或夜不能寐如任其責者凡公所以行之終身者有能履其一君子以為人之所難而公自謂不足以名後世遺戒子孫無得記述嗚呼豈所謂任重道逺而為善惟日不足者歟
  正獻吕公著晦叔平生以人物為己任好徳樂善出於天性士夫有以人物為意者公必問其所知與其所聞參互考實以待上求上前議政事盡誠去飾博取衆人之善以為善至其所當守毅然不可回奪也
  司馬文正對賔客無問賢愚長幼悉以疑事問之有草簿數枚常置坐間茍有可取隨手記録或對客即書率以為常其書字皆真謹
  先生每與司馬君實説話不曾放過如范堯夫十件事只争得三四件便已先生曰君實只為能受盡言儘人忤逆終不怒便是好處程氏遺書
  教育
  安定先生胡瑗在湖學時福唐劉彞執中徃從之學者數百人彞為髙第凡綱紀於學者彞之力為多熈寧二年召對上問從學何人對曰臣少從學於安定先生胡瑗上曰其人文章與王安石孰優彞曰胡瑗以道徳仁義教東南諸生時王安石方在場屋修進士業臣聞聖人之道有體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義禮樂歴世不可變者其體也詩書史傳集垂法後世者文也舉而措之天下能潤澤其民歸于皇極者其用也國家累朝取士不以體用為本而尚其聲律浮華之詞是以風俗偷薄臣師瑗當寳元明道之間尤病其失遂明體用之學以授諸生夙夜勤瘁二十餘年專功學校始自蘇湖終於太學出於門者無慮二千餘人故今學者明夫聖人體用以為政教之本皆臣師之功也上曰其門人今在朝為誰對曰若錢藻之淵篤孫覺之純明范純仁之直温錢公輔之簡諒皆陛下之所知也其在外明體適用教於民者殆數十輩其餘政事文學粗出於人者不可勝數此天下四方之所共知而歎美之不足者也上悦
  陳公襄平生以道徳教育天下英才為己任故以學業出入其門者無慮千人而齒於仕版輔大政親近侍列臺閣帥邊防者有矣守方州使諸路佐郡邑宰人民者所至多焉莫不知所以仁民為固國之本也治巳為臨下之範也學古為修身之資也事親為行道之始也官於四方而民受其賜者皆公之所教也
  晏丞相殊留守南京范文正公仲淹遭母憂寓居城下晏公請掌府學范公常宿學中訓督學者皆有法度勤勞恭謹以身先之夜課諸生讀書寝食皆立時刻徃徃潜至齋舎詗之見有先寝者詰之其人紿云適疲倦暫就枕耳問未寝之時觀何書其人亦妄對則取書問之不能對乃罰之出題使諸生作賦必先自為之欲知其難易及所當用意亦使學者率以為法由是四方從學者輻湊其後宋人以文學有聲名於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屋朝廷者多其所教也
  曾文昭公肇知應天府宋當東南孔道宴勞無虚日公曰飾厨傳以邀徃來之譽吾不為也乃積公帑之餘大興學校親加訓導養成人材為多
  泰山孫復時孔給事道輔為人剛直嚴重不妄與人聞先生之風就見之介執杖屨侍左右先生坐則立升降拜則扶之及其徃謝也亦然魯人既素髙此二人由是始識師弟子之禮莫不嗟嘆之而李丞相孔給事亦以此見稱於士大夫
  胡公安國士子問學公接之大抵以立志為先以忠信為本以致知為窮理之門以敬為持養之道開端引示必當其才訓厲救藥必中其病
  伊川先生晚年接學者乃更平易盖其學已到至處但於聖人氣象差少從容耳明道則已從容惜其蚤死不及用也使及於元祐間則不至有今日事矣
  竇諫議禹鈞為人素長者每量嵗之所入除伏臘供給外皆以濟人之急家唯素儉器無金玉之飾家無衣帛之妾嘗於宅南建一書院四十間聚書數千卷禮文行之儒延置師席凡四方孤寒之士貧無供須者公咸為出之無問識與不識有志於學者聽其自至故其子見聞益博凡四方之士由公之門登貴顯者前後接踵來拜公之門必命左右扶公坐受其禮及公之亡𫎇恩深者有持心喪三年以報其遺徳
  晏元獻公留守南京大興學校以教諸生自五代以來大小學廢興自公始神道碑
  厚徳
  李文正公昉至道元年燈夕太宗御樓時李文正以司空致仕於家上亟以安輿就其宅召至賜坐於御樓之側敷對明爽精力康勁上親酌御樽飲之選餚核之精者賜焉謂近侍曰昉可謂善人君子也事朕兩入中書未嘗有傷人害物之事宜其今日所享如此也
  韓魏公為丞相每見文字有攻人隠惡者即手自封之未嘗使人見
  韓魏公在魏府僚屬路拯者就案呈有司事而状尾忘書名公即以袖覆之仰首與語稍稍潜卷從容以授之
  王文正公旦任事久人有謗公於上者公輒引咎未嘗自辯至人有過失雖人主盛怒可辯者辯之必得而後已日者上書言宫禁事請籍其家得朝士所與徃還占問吉凶之説真宗怒欲付御史問状公曰此人之常情且語不及朝廷不足罪真宗怒不解公因自取嘗所占問之書進曰臣少賤事不免為此必以為罪願并臣付獄真宗曰此事已發何可免公曰臣為宰相執國法豈可自為之幸於不發而以罪人真宗意解公至中書悉焚所得書既而真宗悔復馳取之公曰臣已焚之矣由是獲免者衆
  王文正公旦薦宼萊公為相萊公數短公於上而公專稱其長上一日謂公曰卿雖稱其美彼專談卿惡公曰理固當然臣在相位久政事闕失必多準對陛下無所隠益足以見其忠直此臣所以重準也上由是益賢公萊公在藩鎮嘗因生日建山棚大宴又服用僣侈為人所奏上怒甚謂公曰宼準每事欲效朕可乎公徐對曰準誠能臣無如騃何上意解遽曰然此止是騃耳遂不問文正公疾亟上問以後事唯對以宜早召宼準為相
  陳忠肅公瓘性謙和與物無競與人議論率多取人之長雖見其短未嘗面折唯㣲示意以警之人多退省愧服尤好奨進後輩一言一行茍有可取即譽美傳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謂已不能
  杜正獻公衍嘗曰今之在上者多擿發下位小節是誠不恕也衍知兖州時州縣官有累重而素貧者以公租所得均給之公租不足則繼以公帑量其小大咸使自足尚有復侵擾者真貪吏也於義可責又曰衍歴知州提轉安撫未嘗壊一箇官員其間不職者即委以事使之不暇墮不謹者諭以禍福俾之自新從而遷善者甚衆不必繩以法也
  韓忠憲公億在中書曰見諸路職司捃拾官吏小過輒不懌曰今天下太平主上之心雖蟲魚草木皆欲得所況仕者大則望為公卿次亦望為侍從職司二千石其下亦望京朝幕職奈何錮之於聖世乎
  陳文惠公堯佐十典大州六為轉運使常以方嚴肅下使人知畏而重犯法至其過失則多保祐之故未嘗按黜一下吏
  吕正獻公晦叔議者或咎公持心太恕今除惡不盡将失有罪為異日患公曰為治去其太甚者耳人才實難當使之自新豈宜使之自棄耶
  校書郎張子奭居三川間嘗謂見王沂公延於便坐屏左右語之曰聞伊闕令劉定基貪虐無状民将興訟又出書一軸悉數其罪且曰為吏至此誠不足念若舉以成獄則平民罹其害者不啻千人今将先事除之如何子奭對以漢薛宣故事公頷之未㡬檄召令至府面詰之仍示以鄉來書軸俾自閲之劉首伏不敢有隠且求解去翌日以疾告自免由是訟息而民安
  方諫議謹言為侍御史時丁謂貶遣謹言籍其家得士大夫書多干請闗通者悉焚之不以聞世稱其長者
  蘇公頌平生於人無纎芥仇怨在杭州日有要人以事屬公公不從後其人當言路懐忿抵𡾟或謂其事迹書劄具存可辯公笑曰吾豈為是哉在潁州日通判趙至忠本歸明人所至輒與守競公待之以禮具盡誠意他日至忠泣曰至忠夷人也然見義則服平生誠服者唯今韓魏公與公耳
  王沂公曾再莅大名如數政有不便委曲彌縫悉掩其非及移守洛帥陳堯咨復為代覩之歎曰王公宜其為宰相我之量弗及已盖陳以昔時之嫌意謂公必返其政發其隠也
  趙清獻公通判泗州泗守昬不事事監司欲罷遣之公獨左右其政而誨其所以然使若權不已出者守得以善罷
  胡文恭公宿知湖州前守滕公大興學校費錢數千萬胡安定始教授於其間未訖滕公罷去羣小斐然謗議以為滕公用錢有不明者自通判以下不肯書其簿公於坐折之曰君佐勝侯㡬時矣假滕侯之謀有不臧奚不早告隂拱以觀俟其去乃非之豈古人分謗之意一坐大慚為公書
  傅公堯俞在徐前守侵用公使錢公寖為償之未足而公罷後守反以文移公當償千緡公竭資且假貸償之久之鈎攷得實公盖未嘗侵用也公卒不辯其容物不校如此
  司門郎中王繕濰州人治三𫝊春秋中第再調沂州録事參軍時魯簡肅公宗道方為司户參軍家貧食衆禄俸不給每貸於王猶不足則又懇王預貸俸錢魯御下嚴庫吏深怨之訴魯私貸緡錢州并劾王王諭魯曰第歸罪某君無承也魯曰某貧不給以私干公過實自某公何辜焉王曰某碌碌經生仕無他志茍仰俸入以養妻子得罪無害矧以官物貸人過不及免君年少有志節明爽方正實公輔器無以輕過輒累逺業併得罪何益卒明魯不知而獨得私貸之罪魯深愧謝不自容王處之裕如無慊恨也由是沈困銓曹二十餘年晚用薦者引對吏部状其功過奏日有魯姓名時魯已參大政立殿中仁廟目魯曰豈卿耶魯遽稱謝且具呈其實仁廟歎曰長者也先是有私過者例改次等由是得不降等詔改大理寺丞仕至省郎累典名郡晚年田園豐腆子孫蕃衍夀八十九卒亦庇賢為善之報也澠水燕談
  髙防初為澶州防禦使張從恩判官有軍校段洪進盜官木造什物從恩怒欲殺之洪進紿云防使為之從恩問防防即誣伏洪進免死乃以錢十千馬一匹遺防而遣之防别去終不自明既又以騎追復之嵗餘從恩親信言防自誣以活人命從恩驚嘆益加禮重
  長樂陳希頴至道中為果州户曹有税官無廉稱同僚雖切齒而不言獨户曹數以大義責之冀其或悛已而有他隙後税官秩滿将行㕔之小吏持其貪墨状於郡曰行篋若干各有字號某字號其篋皆金也郡将盛怒以其事付户曹俾隂伺其行則於闗門之外羅致其所状字篋驗治之聞者皆為之恐户曹受命不樂曰夫當其人居官之時不能懲艾而使遂其姦今其去也反以巧吏之言害其長豈理也哉因遣人宻曉税官曰吾不欲以持訐之言危君亊無當自白不則早為之所税官聞之乃易置行李亂其先後之序既行户曹與吏𠉀於闗外俾指示其所謂有金者拘送之官他悉縱遣及造郡庭啟視則皆衣衾也郡将釋然税官得以無事去郡人翕然稱户曹為長者然而户曹未嘗有徳色也
  傅獻簡公堯俞言以帷薄之罪加於人最為暗昧萬一非辜則令終身被其惡名至使君臣父子之間難施面目言之得無訒乎
  曹侍中彬為人仁愛多恕嘗知徐州有吏犯罪既立案逾年然後杖之人皆不曉其㫖彬曰吾聞此人新娶婦若杖之彼其舅姑必以婦為不利而惡之朝夕笞罵使不能自存吾故緩其事而法亦不赦也其用志如此記聞
  曹武惠王彬國朝名将勲業之盛無與為比嘗曰自吾為将殺人多矣然未嘗以私喜怒輒戮一人其所居堂室弊壊子弟請加修葺公曰時方大冬墻壁瓦石之間百蟲所蟄不可傷其生其仁心愛物盖如此
  濮安懿王以英宗踐祚例當改封英宗尤詳謹不欲遽既踰大祥始詔兩制議其禮兩制謂當封大國稱皇伯中書疑所生稱皇伯無經据又封爵須下誥名之則未得其中方下三省再議英宗復詔罷之而臺諫官攻中書不已尤指切歐陽公諸公莫不避匿自解韓魏公獨謂人曰此中書事皆共議何可獨罪歐陽公士大夫嘆其平直忠諒不肯推謗以與人
  于尼父師旦宻人本選人屢以贓失官編管在蔡尼嘗適人生子後為二鬼所憑言事或有驗遂為尼名惠普士庶逺近輻湊以佛事之嘗因官者言邵亢石全彬富弼李東之肅之宜為輔相皆常敬之者也東之姪女二人事之王樂道命李氏甥為其母首𫝊習妖教收下獄詔京東差官按之得諸公書自韓曾以下皆有之文潞公獨無上問其故文曰臣但不知耳知之亦當有書時人美其分謗
  李和文都尉好士一日召從官呼左右軍官妓置㑹夜午臺官論之楊文公以告王文正文正不答退以紅牋書小詩以遺和文且以不得預㑹為恨明日真宗出章疏文正曰臣嘗知之亦遺其詩恨不得徃也太平無象乎上意遂釋
  蔡襄常飲㑹靈東園坐客有射矢誤中傷人者客遽指為公矢京師喧然事既聞上以問公公即再拜愧謝終不自辯退亦未嘗以語人墓誌
  李文靖公沆為相專以方嚴重厚鎮服浮躁尤不樂人論説短長附已胡祕監旦謫州久未召嘗與文靖同為制誥聞其拜參政以啟賀之詆前居職罷者云吕參政以無功為左丞郭參政以酒失為少監辛參政非才謝病優拜尚書陳參政新任失㫖退歸兩省而譽文靖甚力意将以附之文靖慨然不樂命小吏封置别篋曰吾豈真優於是者耶亦適遭遇耳乘人之後而譏其非吾所不為况欲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一已而短四人乎終為相旦不復用舊聞韓武宗云後閲旦𫝊乃載此文
  蔡挺為江東提㸃刑獄有䖍州職官譖本州曹掾姦利事蔡留職官於坐呼掾面證之而初無是職官慙懼辭伏蔡責之曰汝小人也吾雖可欺奈何譖無過之人乎叱去之自是無復譖毁而人服其不可欺也
  陳彭年任翰林學士日求對歸詣政府王文正公見之陳起呈其状曰科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條貫公投之於地曰内翰做官㡬日待隔截天下進士陳皇懼而退
  蘇公頌之孫曰舒信道元豐中自御史中丞鋭於進取言事多渉刻薄為王和甫所繩除名紹聖復通直郎知無為軍或言其得罪深重不當叙復改監中嶽廟祖父聞之曰士大夫立朝當路一渉非義失人心則終躬遂廢如王君貺未三十為御史丞縁進奏院事終躬轗軻不復大用陷於刻薄可不謹哉
  邵伯温少時讀文中子至使諸葛武侯無死禮樂其有興乎因著論以謂武侯霸者之佐恐於禮樂未能興也康節先生見之怒曰汝如武侯猶不可妄論况萬萬相逺乎以武侯之賢安知不能興禮樂也後生輒議先賢亦不韙也伯温自此於先達不敢妄論
  仁宗時天下提刑轉運知府多以愛憎喜怒發摘官吏小失以快比意御史裏行陳洙奏欲望凡奏到公案其被奏官於理無罪者兼取問元案舉官司重行謫罰被奏之人移於鄰部以相回避仍令班行天下戒監司州郡苛察者上深以為然令審刑院大理寺今後諸處勘到命官使司奏案内有不合書罪顯渉捃拾者仰奏勘干繫官吏自是少敢以喜怒憎愛羅織官吏
  張文定公齊賢以右拾遺為江南轉運使一日家宴一奴竊銀器數事於懐中文定自簾下熟視不問爾後文定晚年為宰相門下厮役徃徃皆得班行而此奴竟不霑禄奴乘間再拜而告曰某事相公最久凡後於某者皆得官矣相公獨遺某何也因泣下不止文定憫然語曰我欲不言爾乃怨我爾憶江南日盗我銀器數事乎我懐之三十年不以告人雖爾亦不知也吾備位宰相進退百官志在激濁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清安敢以盜賊薦耶念汝事我日久今予汝錢三百千汝其去吾門下自擇所安盖吾既發汝平昔之事汝其有愧於吾而不可復留也奴震駭泣拜而去
  曹州于令儀者市井人也長厚不忤物晚年家頗豐富一夕盜入其家諸子擒之乃鄰舎子也令儀曰爾素寡過何苦而為盜耶迫於貧耳問其所欲曰得十千足以資衣食如其欲與之既去復呼之盜大懼語之曰爾貧甚負十千以歸恐為邏者所詰留之至明使去盜大感愧卒為良民鄉里稱君為善士君擇子姪之秀者起學室延名儒以掖之子伋姪傑俲繼登進士第今為曹南令族
  彭公思永始就舉時貧無餘貲惟持金釧數隻棲於旅舎同舉者過之衆請出釧為翫客有墜其一於袖間公視之不言衆莫知也皆驚求之公曰數止此非有失也将去袖釧者揖而舉手釧墜於地衆服公之量
  張知常在上庠日家以金十兩附致於公同舎生因公之出發篋而取之學官集同舎檢索因得其金公不認曰非吾金也同舎生至夜袖以還公公知其貧以半遺之前輩謂公遺人以金人所能也倉卒得金不認人所不能也
  張孝基娶同里富人女富人只一子不肖斥逐之富人病且死盡以家財付孝基與治後事如禮久之其子丐於塗孝基見之惻然謂曰汝能灌園乎答曰如得灌園以就食何幸孝基使灌園其子稍自力孝基怪之復謂曰汝能管庫乎答曰得灌園已出望外况管庫乎又何幸也孝基使管庫其子馴謹無他過孝基徐察之知其能自新不復有故態遂以其父所委財産歸之其子自此治家勵操為鄉間善士不數年孝基卒其友數輩遊嵩山忽見旌幢騶御滿野如守土之臣竊視專車者乃孝基也驚喜前揖詢其所以至此孝基曰吾以還財之事上帝命主此山言訖不見
  京師人有以金銀繒錦實二篋託付於其相知數年而死彼人歸詣其子子曰我父平日未嘗一言及此且無契劵之騐殆長者之誤也其人曰我躬受之爾父豈待劵契與汝必預聞哉兩人相推無敢當其人遂持以白於官時包孝肅公尹京驗究其實斷與其子世俗之説皆謂今人無復良心惟知有利耳聞是二人之風可以釋一世之疑
  李文靖公素有長者譽一世僕逋宅金數十千忽一夕遁去有女将十嵗美姿格自寫一劵繫於帶願賣於宅以償焉丞相大惻之祝夫人曰願如巳子育於室訓教婦徳俟成求偶嫁之止請夫人親結縭以主婚然而務在明潔夫人如所誨及笄擇一壻亦頗良具奩幣歸之女範果堅白其二親後歸京聞之論感公刻心骨丞相病夫婦刲股為羮餽之至薨衰絰三年以報湘山野録
  劉留臺自少極貧專事趨謁嵗久鄉人厭之不能自存一日與其子同徃泉州謁親表徐司户到泉州而司户得罪憲司對移他郡復徒歩歸至漳泉市買浴堂中拾金一袋浴畢託疾卧堂中終夕不去翌早有一人號泣而至自言為商於外八年不歸只收拾得金子八十五片以一袋盛之昨晚醉中與同行擕到此浴浴罷乘月行三十里始覺其金不見公遂舉以還之彼以數片遺公公一無所受及還鄉人愈薄之責以拾金不能營生而復來相干公答以平生賦分止合如此若掩他人物以為已有必有禍災身且不保安用物為彼人辛勤所積一旦失去或不得還鄉或死非其命其害有不可勝言者吾是以還之惟安分以畢餘生耳未㡬父子同膺鄉薦一舉登第官至西京留臺後五十年間子孫趾美仕途者二十有三人予乙夘秋還自滁陽與其元孫質夫縣丞同舟入霅川得聞其詳且言伯父侍郎嘗録其事鐫之以戒子孫當以髙祖之心為心在家者慈儉以安分居官者廉勤以守節凡物非己有者不得妄有覬覦云江唐卿影響録
  竇諫議禹鈞嘗因元夕徃延慶寺燒香忽於後殿堦側拾得銀二百兩金三十兩遂持歸明旦侵晨詣寺守𠉀失物主須㬰見一人泣涕至公問所因其人具以實告曰父犯刑至大辟徧懇至親貸得金銀若干将贖父罪暮以一相知置酒酒昏忽失去今父罪已不復贖矣公驗其實遂與同歸以舊物還之加以惻憫復有贈賂
  林積南劔人少時入京師至蔡州息旅邸既卧覺床第間有物逆其背揭席視之見一布囊其中有錦囊又其中則綿囊實以比珠數百顆明日詢主人曰前夕何人宿此主人以告乃巨商也林語之此吾故人脱復至幸令來上庠相訪又揭其名於室曰某年某月日劔浦林積假館遂行商人至京師取珠欲貨則無有急沿故道處處物色之至蔡邸見其榜即還訪林於上庠林具以告曰元珠俱在然不可但取可投牒府中當悉以歸商如其教林詣府盡以珠授商府尹使中分之商曰固所願林不受曰使積欲之前日已為己有矣秋毫無所取商不能强以數百千就佛寺作大齋為林君祈福林後登科至中大夫生子乂字徳新為吏部侍郎出洪景盧夷堅志
  慶歴中吕許公夷簡罷政事以司徒歸第拜晏元獻公殊章郇公得象相又以諌官歐陽修余靖上疏罷夏竦樞宻使其他升拜不一是時石介為國子監直講獻慶歴聖徳頌褒貶甚峻而於夏竦尤極詆斥至目之為不肖及有手鋤姦枿之句頌出泰山孫復謂介曰子之禍自此始矣未㡬黨議起介在指名遂罷監事通判濮州歸徂徠山而病卒㑹山東舉子孔直温謀反或言直温嘗從介學於是夏英公言於仁宗曰介實不死北走邉矣尋有㫖編管介之子於江淮又出中使與京東部刺史發介棺以驗虚實是時吕居簡為京東轉運使謂中使曰若發棺空而介果北走則雖孥戮不足以為酷萬一介屍在未嘗叛去即是朝廷無故剖人塜墓何以示後世耶中使曰誠如金部言然則若之何以應中㫖居簡曰介之死必有棺殮之人又内外親族及㑹葬門生無慮數百至於舉柩⿱穴之 -- 窆棺必用凶肆之人今皆檄召至此劾問之茍無異説即皆令具軍令状以保任之亦足以應詔也中使大以為然遂自介親屬及門人姜潜以下并凶肆棺殮舁柩之人合數百状皆結罪保證中使持以入奏仁宗亦悟竦之譖尋有㫖放介妻子還鄉而世以居簡為長者
  章蔡同肆羅織遷謫元祐諸公蔡率章以奏乞發司馬光墓門下侍郎許将獨無言蔡等退哲宗留将問曰卿不言何也将曰發人之墓非盛徳事哲宗曰朕與卿同乃不從
  曹彬討蜀初成都有獲婦女者彬悉閉於一第竅以度食且戒左右曰是将進御當宻衛之洎事罷訪其親以還之無者備禮以嫁之
  東坡記齊人劉庭式未第時議娶其鄉人之女既約而未納幣也庭式及第其女以病兩目皆盲女家躬耕貧甚不敢復言或勸納其幼女庭式笑曰吾已許之矣雖盲豈負吾初心哉卒娶盲女與之偕老予偶讀唐摭言載孫泰山陽人少師皇甫頴守操頗有古賢之風泰妻即姨女也先是姨老以二女為托曰其長幼損一目汝可娶其女弟姨卒泰娶其姊或詰之泰曰其人有廢病非泰何適皆服泰之義乃知古人已先劉庭式矣陳無已談叢亦云華隂吕君舉進士聘里中女行既中第婦家言曰吾女故無疾既聘而後盲敢辭吕君曰既聘而後盲君不為欺又何辭遂娶之生五男皆中進士第其一人丞相汲公是也
  姚雄初為将以女議定一寨主子無何寨主物故妻及子皆淪落後雄以邊帥赴闕奏計一嫗浣衣喜其有士人家風問所從來嫗云昔良人守官邊寨有将姚其姓者許以女歸妾子今夫既喪無以自存方貨餅餌以自給姚曰爾尚記形容否嫗曰流落困苦不復省記姚曰雄是也女自許歸之後不與他族日望壻來豈以父之存沒為間耶嫗泣下氣咽不語久之因留嫗并其子易以新衣俱載還鎮遂畢其禮
  鍾離權開寳間宰江州徳化明年以女嫁許氏諭胥魁市婢從嫁翌日胥與老嫗引一女子來問其何許人曰撫之臨川人也女受嫗戒不敢有他言君視事歸見於屏女流涕有戚容且疑其家叱罵詰曰不然某之父昔令是邑不幸與母俱亡無親戚依倚方五嵗育於胥家十年且将為巳女今明府欲得妾胥與嫗以某應命適見明府視事追感吾父不覺涕零君大驚呼牙儈問之復咨於老吏具得其實是時許之子納采有日矣鍾離遽以書抵許氏而止其子且曰吾買婢得前令之女吾特憐之而悲之義不可久辱當輟吾女之奩篚先求壻以嫁前令之女更俟一年别為女營嫁資以歸君子可乎許君答書曰蘧伯玉耻獨為君子君何自專仁義願以前令之女配吾子君别求良奥以嫁君女於是前令之女卒歸許氏此等事前輩之所常行今不復得見矣
  韓魏公語録曰人能扶人之危賙人之急固是美事能勿自談則益善矣
  丁晉公雖險詐亦有長者之言仁宗常怒一朝士再三語及公不答上作色曰巨耐問輒不應謂徐奏曰雷霆之下更加一言則虀粉矣上顔為之稍舒嘉祐雜志
  報徳不報怨
  司馬温公曰受人恩而不忍負者其為子必孝為臣必忠
  崔子玉座右銘曰施人戒勿念受人戒勿忘
  曹彬征幽州偶失律於涿鹿素服待罪趙參政昌言請按軍法朝廷察之止責右驍衛上将軍未㡬遂起趙參政自延安還因事被劾於尚書省久不許見時公已復樞宻使三抗疏力雪之方許朝謁士論歎伏
  景祐中吕許公夷簡執政范文正公仲淹以天章閣待制知開封府屢攻許公之短坐落職知饒州徙越州康定元年復天章閣待制知永興軍尋改陜西都轉運使㑹吕許公自大名復入相對仁宗曰范仲淹賢者朝廷将用之豈可但除舊職即除龍圖閣直學士陜西經畧安撫使上以許公為長者天下亦美許公不念舊惡仲淹謝曰嚮以公事忤犯相公不意相公奨拔乃爾許公曰夷簡豈敢復以舊事為念耶及仲淹知延州移書諭元昊以利害答書不遜仲淹焚其書不以聞執政以為不當通書而又擅焚之宋庠請論以軍法上顧問


















  事契如此若以伯氏嘗薦而後見
  攻此乃韓厥之舉也若琦當言責亦不為元規隠此何待琦之不廣願公勿疑元規疑之終不講書公秉政頗以公有害已心後起廢為慶帥過闕乃泣見曰沔真小人公知沔沔不知公家𫝊亦曰沔帥慶州過闕賜對英宗諭曰韓琦稱卿有邊帥才故復用卿沔退而袖長書俯伏謝罪皇恐㡬無所容
  唐質肅公介為御史論文潞公專權植黨交結宫禁仁宗怒召二府示之疏唐公語益切樞宻副使梁適叱唐公下殿詔送臺劾之潞公獨留再拜曰御史言事職也願不加罪於是唐公既貶而公亦罷相判許州未㡬公復召還相位即上言唐某所言正中臣罪召臣未召唐某臣不敢行仁宗用公言起唐公通判潭州後御史吳中復請還介言路潞公復言唐介頃所言皆中臣病而責太重願召之尋至大用與公同執政相知為深後潞公為平章重事薦介之子義問以集賢殿修撰帥荆南潞公之徳度過人如此
  彭汝礪在臺嘗論吕嘉問事且與蔡丞相異趣使外十年蔡為有力後治嘉問獄不肯阿執政意擠之坐奪一官至是又辨蔡丞相不當謫至得罪乃已人以此益賢之
  至和中范景仁為諫官趙閲道為御史以論陳恭公事有隙熈寧中介甫執政恨景仁數毁之於上且曰陛下問趙抃即知其為人他日上以問閲道對曰忠臣上曰卿何由知其忠對曰嘉祐初仁宗違豫鎮首請立皇嗣以安社稷豈非忠乎既退介甫謂閲道曰公不與景仁有隙乎閲道曰不敢以私害公
  吳參政育初尹開封范仲淹在政府因白事數與仲淹忤既而仲淹安撫河東有奏請多為任事者所沮公取可行者固執之
  陳龍學公從易天禧中坐失舉送宰相宼準素惡之遂除知吉州及準貶道州從易為湖南轉運使咸謂曰可忘廬陵之命耶準至從易以故相禮敬之言者為慙
  張文節知白初參知政事為宰相王欽若所排及知南京欽若分司南京衆謂必報之而知白待之加厚
  楊侍郎偕知審官院元昊乞和而不稱臣偕上言以謂連年出師國力日以蹙莫如以書遺之徐圖誅滅之計諫官歐陽修蔡襄交章劾奏偕職為從官不思為國討賊而助元昊不臣之請罪當誅偕不自安求知越州道改知杭而襄謁告迎親輕遊里市或謂曰何不以言於朝偕曰襄嘗以公抵我豈可以私報也
  陳恭公執中素不喜歐陽公其知陳州時公自潁移南京過陳拒而不見後公還朝作學士陳為首相公遂不造其門已而陳出知亳州罷使相換觀文公當草制陳自謂必不得其美辭至云杜門却掃善避權勢以逺嫌處事執心不為毁譽而更變陳大驚喜曰使與我相知深者不能道此此得我之實也手録一本寄其門下客李中師曰吾恨不早識此人
  陳忠肅公瓘既還寓通州時開封尹盛章與石悈以私隙詬争章宻取㫖送悈獄以罪編置通州因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言為公報忿盖公貶台州石悈窘辱百端迫脅累矣公聞而嘆曰此豈盛世所宜有耶因謀徙居以避之時縣宰與公姻家而於悈亦沾親悈屬宰求館舎宰以為疑公謂宰曰親戚患難宜相周旋置此恤彼乃為義事無足嫌也宰於是與之盡力悈聞而愧感遣其子來致謝公曰吾為宰盡親戚忠告之益爾非欲以徳報怨也却之不見月餘遂挈家為江上之遊
  孫文懿公眉州人欲典田赴試京師尉李昭言戯之似君人物求試京師者有㡬文懿以第三登第後判審官院李昭言者赴調見公恐甚意公不忘前日之言也公特差昭言知眉州又公嘗聚徒榮州貧甚得束修之物持歸為一村鎮将悉税之至公任監左藏庫鎮将者部川絹綱至見公愧懼公慰藉之黄金一兩贈其歸其盛徳如此
  宋元憲公以言者斥其非才罷樞相守洛有一舉人行囊中有不税之物為僕夫所告公曰舉人應舉孰無所貨之物未可深罪若奴告主此風不可長也僚屬曰犯人乃言官之子也意欲激其報之公不答但送税院倍其税仍治其奴罪而遣之
  寇萊公好士樂善不倦推薦丁謂之徒皆出其門公與丁謂㑹食都堂羮染公鬚謂起拂之公正色曰身為執政而親為宰相拂鬚耶謂慙不勝公持正直而不虞巧佞故卒為所陷公貶雷州時丁與馮拯在中書丁當秉筆初欲貶崖州而丁忽自疑語馮曰崖州再渉鯨波如何馮唯唯而已丁乃徐擬雷州丁之貶也馮遂擬崖州當時好事者曰若見雷州宼司户人生何處不相逢比丁之南也準從者有欲釋憾謀不利於謂準知之陳大席一廡間設戯具悉召坐且命之博奕因隠几觀焉聞謂行乃罷
  歐陽文忠公自云學道三十年所得者平心無怨惡爾公初以范希文事得罪於時相坐黨人逺貶三峽流落累年比吕公罷相公始被進擢及後為范公作神道碑言西事時吕公擢用希文盛稱公之賢能釋私憾而共力於國家希文子純仁大以為不然刻石則輒削去此一節云我父至死未嘗解仇公嘆曰我亦得罪於吕丞相者唯其言公取信於後世也吾嘗聞范公平生自言無怨惡於一人兼其與吕公解仇書見范集中豈有父自言無怨惡於一人而其子不使解仇於地下父子之性相逺如此
  范文正公生三嵗而孤母夫人貧無依再適長山朱氏以朱氏長育有恩常思厚報之及貴用南郊所加恩乞贈朱氏父太常博士暨諸子皆公為葬之嵗别為饗祭朱氏他子弟以公䕃得補官者三人
  王章惠公隨舉進士時甚貧遊於翼城逋人飯執而入縣石務均之父為縣吏為償錢又飯之館之於其家而其母尤所加禮一日務均醉毆之王遂去明年登第久之為河東轉運使務均恐懼逃竄然王豈有害之意乎至是事敗文潞公為縣捕之急徃投王王已為御史中丞矣未㡬封一鋌銀至縣葬務均之母事少解至王為參知政事奏務均教練使務均亦改行自修王公長厚而不忘一飯之恩也如此東齋記事
  虞公允文天資寛厚每以徳報怨故王之望公所薦馮方公所厚而每排公章服與公無怨而附他執政彈公及公為相念之望以罪廢請授以資政殿學士方以水死而禄不及嗣請官其子服久逺竄請貼職與郡或問公曰聖人謂何以報徳何如公曰聖人豈不曰以直報怨乎
  原叔曰趙槩與歐陽修同在館及同修起居注槩性重厚寡言修意輕之及修除知制誥是時韓范在中書以槩為不文乃除天章閣待制槩澹不以屑意及韓范出乃復除知制誥㑹修甥嫁為修從子晟妻與人淫亂事覺語連及修修時為龍圖閣直學士河北都轉運使疾韓范者皆欲文致修罪云與甥亂上怒獄急羣臣無敢言者槩乃上書言修以文學為近臣不可以閨房曖昧之事轉加汚衊臣與修蹤跡素疎修之待臣亦薄所惜者朝廷大體耳或謂槩曰公不與歐陽公有隙乎公曰以私廢公槩所不敢書奏上不悦人皆為之懼槩亦澹然如平日久之修終坐降為知制誥知滁州執政私曉譬槩令求出乃出知蘇州遭喪去官服闋除翰林學士槩復表讓以歐陽修先進不可超越奏雖不報時論美之記聞
  王荆公秉政更新天下之法宿徳舊人議論不叶遂選用新進待以不次驟引吕惠卿至執政惠卿事荆公如父子荆公罷相惠卿欲代荆公恐其復來乃因鄭俠獄陷王安國亦以沮荆公也自是凡可以害荆公者無所不用其智荆公再相於是起華亭詔獄而使徐禧王古蹇周輔三輩按之惠卿情不得練亨甫吕嘉問以鄧綰所條惠卿事交鬭其間復為惠卿所中語連荆公子雱雱時已病坐此憂憤而卒荆公憂傷益不堪遂再求罷去初康節先生嘗謂富鄭公曰安石惠卿本以勢利合惠卿安石勢利相敵将自為仇矣後果然
  哲宗親政吕汲公大防欲遷殿中侍御史楊畏為諫議大夫范忠宣公曰天子諫官當用正人楊畏不可用汲公方約畏為助謂忠宣曰豈以楊畏嘗言公耶忠宣曰不知也盖上初召忠宣畏嘗有言上不行忠宣故不知也忠宣因乞罷政上不許後楊畏首叛汲公凡可以害汲公者無所不至
  濟昏葬
  范文正公在睢陽遣堯夫到姑蘇般麥五百斛堯夫時尚少既還舟次丹陽見石曼卿問寄此久何也曼卿曰兩月矣三喪在淺土欲葬之而北歸無可與謀者堯夫以所載麥舟付之單騎自長蘆捷徑而去到家拜起侍立良久文正曰東吳見舊故乎曰曼卿為三喪未舉方留滯丹陽時無郭元振莫可告者文正曰何不以麥舟付之堯夫曰已付之矣
  范文正公守邠州暇日帥僚屬登樓置酒未舉觴見縗絰數人營理喪具者公亟令詢之乃寄居士人卒於邠将出殯近郊賵斂棺椁皆所未具公憮然即徹宴席厚賙給之使畢其事坐客感歎有泣下者
  范公堯夫知太原府河東土狹民衆惜地不葬其先公遣屬僚收無主燼骨别男女異穴以葬又檄一路諸郡皆倣此不可以萬數計刻石以記嵗月
  查道淳化中初赴舉貧不能上道親族裒錢三萬遣之道出滑州過父友吕翁家翁喪無以葬母兄将鬻其女以辦喪事道傾禇中錢悉與之又與嫁其女又嘗有僚卒女為人婢道贖之以嫁大族
  沈内翰文通治杭州令行禁止人有貧不能葬及女子孤無以嫁者以公使錢嫁數百人倡優養良家女為己子者奪歸其父母
  趙清獻公嫁兄弟之女以十數皆如己女在官為人嫁孤女二十餘人居鄉葬暴骨及貧無以殮且葬者施棺給薪不知其數
  趙清獻公得䖍州䖍當二廣之衝行者常自䖍易州而北公間取餘材造舟百艘移二廣諸郡曰仕宦之家有父兄没而不能歸者皆移文以遣當具舟載之至者既悉授以舟復量給公使物歸者相繼於道
  竇禹鈞同宗外姻有喪不能舉公為出錢葬之由公而葬者凡二十七喪孤遺女及貧不能嫁公為出錢而嫁之由公而嫁凡二十八人
  歐陽文忠公平生篤於朋友如尹師魯梅聖俞孫明復既卒其家貧甚公力經營之使皆得以自給又表其孤於朝悉録以官由是三族頼公之力其後昌熾
  太常少卿陳公希亮輕財好施篤於恩義少與蜀人宋輔游輔卒於京師母老子少公養其母終身而以女妻其孤端平使與諸子游學卒與子忱同登進士第
  尚書彭公汝礪少時師事桐廬倪天隠天隠亦竒之及官保信迎天隠置於學執弟子禮事之天隠死無子公為并其母葬之又葬其妻又割俸資其女同年宋渙未官而死公經理其後不啻家人盖其篤行如此
  韓忠獻公琦重恩義賙人之急視財物如瓦礫糠粺不以慁其意既乏則捐已服用玩好或脱取家人簮珥與之士歸趨之無逺近公不厭疎戚與交舊之孫子寒窶無所托而依以為生者常十數家少善尹師魯師魯亡割俸卑其孤為直其寃於朝仍奏録其子
  韓魏公知并州河東俗雜羌夷用火葬公為買田封表刻石著令使得葬於其中人遂以焚屍為耻
  王公質權知荆南府民有訟婚者訴曰貧無貲故後期問其用㡬何以俸錢與之使婚或盜竊人衣者曰迫於飢寒而為之公為之哀憐取衣衣之遣去荆公比公為子産
  薛簡肅公奎為蜀以惠愛得名民有老嫗告其子不孝者子訴貧不能養公取俸錢與之曰用此為生以養母子遂相慈孝
  東軒録云縣令鍾離君與鄰縣令許君結姻鍾離女将出適買一婢以從嫁一日其婢執箕箒治地至堂前熟視地之窊處惻然淚下鍾離君適見怪問之婢泣曰㓜時我父於此穴地毬窩道我戯劇嵗久矣而窊處未改也鍾離君驚曰而父何人婢曰我父乃兩政前縣令也身死家破我遂落民間而更賣為婢鍾離君遽呼牙儈問之復質於老吏具得其實是時許令子納采有日鍾離君遽以書抵許氏而止其子曰吾買婢得前令之女吾特憐而悲之義不可久辱當輟吾女之奩篚先求壻以嫁前令之女也更俟一年别為吾女營辦嫁資以歸君子可乎許君答書曰蘧伯玉耻獨為君子君何自專仁義願以前令之女配吾子然後君别求良奥以嫁君女於是前令之女卒歸許氏此等事前輩之所常行今不復見矣
  謝逸記曾魯公布衣游京師舎於市側旁舎泣聲甚悲詰朝過而問之旁舎生意慘愴欲言而色愧公曰若第言之或遇仁人戚然動心免若於難不然繼以血無益也旁舎生顧視左右欷歔久之曰僕頃官於某以某事而用官錢若干吏督之且急視其家無以償之乃謀於妻以女鬻於商人得錢四十萬行與父母訣此所以泣之悲也公曰商人轉徙不常且無義愛離色衰則棄於溝中瘠矣吾士人也孰若與我旁舎生跽曰不意君之厚貺小人如此且以女與君不獲一錢猶愈於商人之數倍然僕已書劵納直不可追矣公曰第償其直索其劵彼不可則訟於官旁舎生然之公即與四十萬錢約曰後三日以其女來吾且登舟矣俟君於水門之外旁舎生如公教商人果不敢争擕女至期以徃則公之舟無有也詢旁舟之人則曰某舟去已三日矣其女後嫁為士人妻逸自言元祐八年至京師得於鄴郡黄正叔以為公墓刻不載故惜其不𫝊因書其大畧以示人云江唐卿影響載王丞相曾事同
  趙鄰㡬好學善著述太宗朝權知制誥逾年卒子東之亦有文前以職事死塞上家極貧三女皆㓜無田以養無宅以居僕趙延嗣者久事舎人義不轉去竭力營衣食以給之雖苦不避如是者十餘年三孤女且㓜使其女與同處女之院延嗣未嘗至其門二女皆長延嗣未嘗見其面一日至京師訪舎人之舊謀嫁三女見宋翰林白楊侍郎徽之發聲大哭其道所以二公驚謝曰吾徒被儒衣冠且與舎人友而不能恤舎人之孤不迨汝逺矣即迎三女京師求良士嫁之長配職方郎中戚維之子次並適屯田員外郎張文鼎之子三女皆有歸延嗣乃去徂徠先生石守道為之作𫝊以勵天下謂延嗣有古君子之行古烈士之操古仁人之心豈特僕夫之賢天下之賢也淄水燕談参見右徂徠集









  自警編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卷五
  宋 趙善璙 撰
  出處類
  出處
  韓魏公因論進退曰處去就之難者不可猛而有迹韓魏公既解相印王丞相遺公書謂過周勃霍光姚崇宋璟又曰為古人所未嘗任大臣所不敢天下以為名言歐陽文忠公亦曰進退之際從容有餘徳業兩全謗䜛自止過周公逺矣
  富鄭公韓魏公為相務推尚廉退有徳之士以厲風俗知蘇公頌久次儒館不干榮利屢問所欲惟力求外以便親養遂除知潁州後富公遺公書曰若吾子出處可謂真古君子矣
  胡公安國仕止久速由道據義行心之所安其欲出也非由勸勉其欲去也不可挽留朱震被召問出處之宜公曰子發學易二十年至有成説則此事當素定矣某謂世間惟講學論政則當切切詢究若夫去就語黙之㡬如人飲食其飢飽寒温必自斟酌不可决諸人亦非人所能决也某之出處自崇寧以來皆内斷於心雖游定夫謝顯道諸丈人行亦不以此謀之而後亦少悔矣浮世利名真如蠛蠓過前何足道哉
  王荆公平生養得氣完為他不好做官職作宰相只喫魚羮飯得受用底不受用縁省便去就自在嘗上殿進一劄子擬除人神宗不允對曰阿除不得又進一劄子擬除人神宗亦不允又曰阿也除不得下殿出來便乞去更留不住平生不屈也竒特
  范堯夫每仕京師早晚二膳自己至僕妾皆治於家徃徃鐫削過為簡儉有不能飽者雖晚登政府亦然補外則付之外厨加料㡬倍無不厭餘或問其故曰人進退雖在已然亦未有不累於妻孥者吾欲使吾居中則勞且不足在外則逸而有餘故處吾左右者朝夕所言必以外為樂而無顧戀京師之意於吾亦一佐也前輩嚴於出處每致其意如此
  司馬光為相每詢士大夫私計足否人怪而問之光曰儻衣食不足安肯為朝廷而輕去就耶
  王荆公作宰相只喫魚羮飯得受用底不受用縁省便去就自在汪信民嘗言人常咬得菜根則百事可做信斯言也
  賈黯廷試第一徃謝杜祁公公獨以生事有無為問賈退謂祁公門下士曰黯以鄙文冠天下而謝於公公皆不問而獨在於生事豈以黯為不足魁乎公聞而言曰凡人無生事雖為顯官不能無俯仰依違進退不輕今賈君名在第一則其學不問可知其為顯官則又不問可知衍獨懼其生事不足以致進退不輕而道不行而已何怪焉賈為之歎服
  歐陽文忠公初坐論救范公仲淹逺貶三峽後元昊反范起為環慶帥辟公掌牋奏公歎曰吾初論范公事豈以為已利哉同其退不同其進可也遂辭不徃
  吕氏雜志云或問二程先生以吕公温公出處為有優劣先生云正不如此吕申公世臣也不得不歸見上司馬公争臣也不得不退處盖自熈寧初正人端士相繼屏伏上意常不樂以為諸賢不肯為我用故正獻公求在京官祠以明不然上意始大喜
  忠文范蜀公鎮在許范公祖禹謁告省覲上遣使宣問賜銀百兩仍頒手詔龍茶命公賫賜蜀公初朝廷既相温公申公詔起蜀公欲以門下侍郎處之蜀公以書問出處於祖禹公以謂不當起蜀公得書大喜曰是吾心也凡吾所欲為者君實已為之矣何用復出又與親舊云比亦欲出矣而三郎勸止遂已三郎乃祖禹第行家傳
  義命
  伊川先生語録云賢者惟知義而已命在其中中人以下乃以命處義如言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知命之不可求故自處以不求若賢者則求之以道得之以義不必言命又云君子以義安命小人以命安義
  或問家貧親老應舉求仕不免有得失之累何修可以免此伊川先生曰此只是志不勝氣若志勝自無此累家貧親老須用禄仕然得之不得為有命曰在已固可為親奈何曰為已為親也只是一事若不得其如命何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人茍不知命見患難必避遇得喪必動見利必趨其何以為君子然聖人言命盖為中人以上者設非為上智者言也中人以上於得喪之際不能不惑故有命之説然後能安若上智之人更不言命惟安於義借使求則得之然非義則不求此樂天者之事也上智之人安於義中人以上安於命若乃聞命而不能安之者又其下者也
  問富貴貧賤夀夭固有定分君子先盡其在我者則富貴貧賤夀夭可以言命若在我者未盡則貧賤而夭理所當然富貴而夀是為儌倖不可謂之命伊川先生曰雖不可謂之命然富貴貧賤夀夭是亦前定孟子曰求則得之捨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故君子以義安命小人以命安義
  范内翰祖禹每誦董仲舒之語曰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謂沖曰君子行已立朝正當如此若夫成功則天也
  胡公安國仕止久速由道據義行心之所安也其欲出也非由勸勉其欲去也不可挽留朱震被召問出處之宜公曰子發學易二十年至有成説則此事當素定矣某謂世間惟講學論政則當切切詢究若夫去就語黙之㡬如人飲食其飢飽寒温必自斟酌不可决諸人亦非人所能决也
  韓魏公尤知命每誡其子曰窮達禍福固有定分枉道以求之徒喪所守慎勿為也余以孤忠自信未嘗有夤縁憑藉而每遭人主為知已今忝三公所恃者公道與神明而已矣焉可誣哉其自守如此
  胡文恭公宿平生守道不以進退為意在文館二十餘年每語後進曰富貴貧賤莫不有命士人當修身俟時無為造物者所嗤世以為名言
  東陽胡百能跋邵徳升分定録云先君嘗言人生所享厚薄各有定分世有以智力取者自謂已能徃徃不顧名義殊不知皆其分所固有初不可毫末加也所可加者徒得小人之名而不悟悲夫百能佩服斯訓未嘗不以語朋舊也
  徐師川歸洪州欲不復來先生問之曰公免得仕宦否若端的有以自贍不必復來固好第亦須看仕宦如何師川曰亦以免仕宦未得曰如此則當復來供職仕宦處處一般既免未得須復為他官逃此之彼彼亦有不安處是無地可以自容也師川曰來此復為人所羅織陷於禍奈何曰顧吾所自為者如何耳茍自為者皆合道理而無愧然而不能免者命也不以道理為可憑依而徒懼其不免則無義無命矣師川曰極是亦待來此若做不得去之未為晚又言人只為不知命故纔有些事便自勞攘若知徹便於事無不安孔子曰天生徳於予桓魋其如予何固嘗解云使孔子不免於桓魋之難是亦天也桓魋其如何哉盖聖人之於命如此夫富貴死生人無與焉何尤人之有孟子分明為臧倉所毁不遇魯侯而以為不遇非臧倉之力盖知命也龜山語録
  劉彞一日謁曾魯公公亮魯公曰久知都官治状屢欲進擢然議論有所未合姑少遲之吾終不忘也彞曰士之淹速詘伸亦皆有命今姓名已𫎇記録而尚屈於不合之論亦某之命也魯公嘆曰比來士大夫見執政未始不有求求而不得即多歸怨而君乃引命自安吾待罪政府行十年未見如君之言也
  唐質肅公一日自政府歸語諸子曰吾備位政府知無不言桃李固未嘗為汝等栽培而荆棘則甚多矣然汝等窮達莫不有命惟自勉而已
  内翰范公鎮三疏力詆王安石青苖之法不行即請致仕疏凡三上聞者皆為公懼安石怒公落翰林學士致仕公以表謝曰臣雖乞身而去敢忘憂國之心望陛下集羣議為耳目以除壅蔽之姦公既得謝蘇軾徃賀之曰公雖退而名益重矣公愀然不樂曰君子言聽計從消患於未萌使天下隂受其賜無智名無勇功吾獨不得為此命也夫使天下受其害而吾厚其名吾何心哉
  范忠宣公知襄城縣伯兄久病心疾公承事照管湯藥飲食居處衣服必躬必親如孝子之事嚴父賈文元守北都辟掌機宻召編校祕閣書籍皆以兄病辭不赴富文忠公責之曰臺閣清資人豈易得小官出常調亦難事何必苦辭公曰富貴有命
  范忠宣公奏疏乞将吕大防等引赦原放辭甚懇至忤大臣章惇落職知隨公草疏時或以難回觸怒為解萬一逺謫非髙年所宜公曰我世受國恩事至於此無一人為上言者若上心遂回所繫非小設有不從果得罪死復何憾命家人促装以俟謫命公在隨㡬一年素苦目疾忽全失其明上表乞致仕章惇戒堂吏不得上懼公復有指陳終移上意遂貶公武安軍節度副使永州安置命下公怡然就道人或謂公為近名公聞而嘆曰七十之年兩目俱喪萬里之行豈其欲哉但區區愛君之心不能自己人若避好名之嫌則無為善之路矣每諸子怨章惇忠宣必怒止之江行赴貶所舟覆扶忠宣出衣盡濕顧諸子曰此豈章惇為之哉至永州公之諸子聞韓維少師謫均州其子告惇以少師執政日與司馬公議論多不合得免行欲以忠宣與司馬公議役法不同為言求歸白公公曰吾用君實薦以至宰相同朝論事不合即可汝輩以為今日之言不可也有愧而生者不若無愧而死諸子遂止
  蘇公頌之孫曰祖父知滄州陛辭上曰朕屢欲用卿輒為事奪豈非命耶然卿直道久而自明祖父頓首謝
  扈載顯徳中以文章有名朝議以合為知制誥樞宻使王朴力薦之久未除改朴詣中書問李榖榖曰非不知其文學但斯人命薄不能荷負耳朴曰公當以才進人何言命耶未㡬命載知制誥及召為學士席未煖而卒識者以為榖能知人朴能薦士
  萬事真實有命由人力計較不得吾平生未嘗干人在書局亦不謁執政或勸之吾對曰他安得陶鑄我自有命在若信不及風吹草動便生恐懼憂喜枉做作閒工夫枉用却閒心力信得命及便養得氣不折挫謝上蔡語録
  君子當守道崇徳蓄價待時爵禄不登信由天命須求趨競不顧羞慙比較才能斟量功伐厲色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聲東怨西怒或有刼持宰相瑕疵而獲謝或有喧聒時人視聽求見發遣以此得官謂為才力何異盗食致飽竊衣致温或世見躁競得者便謂弗索何獲不知時運之來不求亦至矣見静退未遇者便謂弗為胡成不知風雲不興徒求無益也凡不求而得者焉可勝算乎汝曹勉之顔氏家訓
  蘇文忠公平生於人見善稱之如恐不及見不善斥之如恐不盡見義勇於敢為而不顧其害用此數困於世然終不以為恨孔子謂伯夷叔齊古之賢人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公實有焉
  恬退
  吕正獻公公著既中第詔叙次所業以進将召試館職公謙避終無所進朝廷知其意不復索所業令徑就試亦不赴故仁宗心重之及領南曹因引選人對便殿奏事畢帝謂公曰知卿恬退有顔氏之節時仁宗臨朝淵黙雖貴近亦罕聞徳音公以小官對獨被褒語
  范忠文公鎮字景仁善文賦場屋師之為人和易修敕薛簡肅公奎宋景文公祁皆器重之補國子監生及貢院奏名皆第一故事殿廷唱第過三人則為奏名之首者必抗聲自陳以祁恩雖考校在下天子必擢寘上列以吳春卿育歐陽永叔之耿介猶不免從衆景仁獨不然左右與並立者屢趣之使自陳景仁不應至七十九人始唱名及之景仁出拜退就列訖無一言衆皆服其安恬自是始以自陳為耻舊風遂絶後參知政事王公薦召試學士院詩用彩霓字學士以沈約郊居賦雌霓連蜷讀霓為入聲謂景仁為失韻由是除館閣校勘殊不知約賦但取聲律便美非霓不可讀為平聲也當時有學者皆為景仁憤鬱而景仁處之晏然不自辨考校勘四年應遷校理丞相龎公薦景仁有美才不汲汲於進取特除直祕閣
  至道初吕𫎇正罷相以僕射奉朝請上謂左右曰人臣當思竭節以保富貴吕𫎇正前日布衣臣擢為輔相今退在班列寂寞想其目穿望復位矣劉昌言曰𫎇正雖驟登顯貴然其風望不為忝冒僕射師長百僚資望崇重非寂寞之地且亦不聞𫎇正之鬱悒也况今巖穴髙士不求榮達者甚多惟若臣輩茍且官禄不足以自重矣上黙然又嘗言士大夫遭時得位富貴顯榮豈得不竭誠以報國乎錢若水言髙尚之人固不以名位為光寵忠正之士亦不以窮達易志操其或以爵禄恩遇之故而效忠於上此中人以下者之所為也上然之及劉昌言罷上問趙鎔等曰頻見昌言否鎔等曰屢見之上曰涕泣否曰與臣等談多至流涕上曰大率如此當在位之時不能悉心補職一旦斥去即汍瀾涕泗若水曰昌言實未嘗涕泣鎔等迎合上意耳若水因自念上待輔臣如此盖未嘗有秉節髙邁不貪名勢能全進退之道以感動人主遂貽上之輕鄙将以滿嵗移疾遂草章求解職㑹晏駕不果上及今上之初年再表遜位得請考李端明辨疑謂非是
  吕許公夷簡聞包拯之才欲見之一日待漏院見班次有包拯名頗喜及歸又問知居同里巷意以拯欲便於求見無㡬報拯朝辭乃就部注一知縣而出尢竒之遽使人追還遂薦對除裏行自此擢用
  富鄭公韓魏公為相務推尚亷退有徳之士以勸厲風俗知蘇公頌久次儒館不干榮利屢問所欲惟力求外以便親養遂除知潁州後富公遺公書曰若吾子出處可謂真古君子矣
  待制王公質子野充職館殿二十餘年同舎皆顯官公介然不動惟求外補當國者非戚必舊未嘗折顔色屈議論以合其意
  韓公維不好進篤志問學嘗以進士薦禮部父任執政不就廷試乃以父任守将作監主簿丁外艱服除闔門不仕仁宗患搢紳奔競諭近臣曰恬退守道者旌擢則躁求者自當知耻於是宰相文彦博宋庠等言公好古嗜學安於静退乞加甄録以厚風俗召試學士院辭不赴除國子監主簿
  文潞公為相因進對言嘗聞徳音以搢紳多務奔競非裁抑之何以厚風俗莫若稍旌恬退之人則躁競者自知愧耻乃薦王安石韓維張瓌皆擢用焉
  轉運黄虞部好舉時才之士張忠定公詠勸曰大凡舉人須舉好退者㢘謹知耻若舉之則志節愈堅少有敗事莫舉奔競者奔競者能曲事謟媚求人知已若舉之必能矜才好利累及舉官故不少矣其人既解奔競将自得之何暇吾舉
  王文正公時諫議大夫張師徳謁向文簡公曰師徳兩詣王相公門皆不得見恐為人輕毁望公從容明之一日方議知制誥公曰可惜張師徳向公曰何謂公曰累於上前説張師徳名家子有士行不意兩及吾門状元及第榮進素定但當静以待之耳若復奔競使無階而進者當如何也向公方以師徳之意啟之公曰旦處安得有人敢輕毁人但師徳後進待我淺也向公固稱師徳適有闕望公弗遺公曰第緩之使師徳知聊以戒貪進激薄俗也
  韓忠獻公琦監左藏庫時方貴髙科多徑去為顯職公獨滯於筦庫衆以為非宜公處之自若不以為卑冗職事亦未嘗茍且
  熈寧三年司馬温公修歴代君臣事迹辟范公祖禹同編修供職秘省時王荆公當國人皆奔競公未嘗徃謁王安國與公友善嘗諭荆公意以公獨不親附故未進用公竟不徃見後章惇拜相公知陜州罷坐貶永州公平生澹然無欲家人不見其喜怒之容修書於洛有終焉之志及登侍從無時不求退每被除擢必力辭不得已然後就職及被貶責處之怡然嘗曰吾西蜀一布衣耳今復不仕何為不可
  吕正獻公晦叔每事持重近厚然去就之際極於介潔其在朝廷小不合便脱然無留意故歴事四朝無一年不自引求去家塾記
  建州有君子曰胡憲曰劉勉之非身所得外一毫不受此後生所宜法也近見世人縁親姻故舊干求差遣為世鄙笑尤可戒也頃年嘗聞元祐間范忠宣作相其子子夷名正平第七當入逺忠宣欲以恩例換近地子夷堅不肯曰當入逺不欲以恩例求僥倖前人立志例皆如此舎人答書
  韓魏公言希文師魯畏王沂公師魯初入館編校四年復欲得一差遣遂至中書授錢廷年例沂公徐曰學士自待何為在錢廷年等列耶師魯終身以為媿别録
  處患難
  患難即理也隨患難之中而為之計何有不可文王困羑里而演易若無羑里也孔子圍陳蔡而弦歌若無陳蔡也顔子簞食瓢飲而不改其樂原憲衣敝履穿而聲滿天地至夏侯勝居桎梏而談尚書陸宣公謫忠州而作集驗此無他若素生患難中而安之也中庸曰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其是之謂乎
  章子厚與蘇東坡書云慎静可以處患難東坡佩服嘉嘆不已
  范忠宣公在隨㡬一年州事毫髮必親客至談笑終日無倦色公素苦目疾忽全失其明因上表乞致仕章惇戒堂吏不得上盖懼公復有指陳終移上意遂貶公武安軍節度副使永州安置命下公怡然就道切戒子弟不得小有不平意曰不見是而无悶爾曹勉之人或謂公為近名公聞而嘆曰七十之年兩目俱喪萬里之行豈其欲哉但區區愛君之心不能自已人若避好名之嫌則無為善之路矣行状 又聞見録云永州命下忠宣欣然而徃每諸子怨章惇忠宣必怒止之江行赴貶所舟覆扶忠宣出衣盡濕顧諸子曰此豈章惇為之哉至永州公之諸子聞韓維少師謫均州其子告惇以少師執政日與司馬公議論多不合得免行欲以忠宣與司馬公議役法不同為言求歸白公公曰吾用君實薦以至宰相同朝論事不合即可汝輩以為今日之言不可也有愧而生者不若無愧而死諸子遂止
  范忠宣公安置永州課兒孫誦書躬親教督常至夜分在永三年怡然自得或加以横逆人莫能堪而公不為動亦未嘗含怒於後也每對賔客惟論聖賢修身行已餘及醫藥方書他事一語不出口而氣兒益康寧如在中州時
  陳忠肅公瓘謫台州朝㫖不下司行移峻急所過州郡皆令兵甲防送不得稽留至台久之人莫敢以居屋借賃者暫館僧舎而郡守以十日之法每遣廂巡起遣故十日必為之遷一寺公處之澹然不以介意到台數月朝廷起遷人石悈知州事且令赴闕之官士論訩訩咸為将有處分於公也悈至果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言怖公視事次日即遣兵官突來約束不得令出入取責鄰人防守状又置邏卒數鋪前後廵察抄録賔客書問之徃還者雖親戚家書殆至隔絶未㡬復令兵官突來所居捜檢行李攝公至郡郡庭垂簾如制獄大陳獄具盖朝㫖取索尊堯副本而悈為此以相廹脅耳公知其意遂發問曰今日之事豈被㫖耶悈非所料失措而應曰有書劄子卷簾出示公劄子所行盖取尊堯集副本以為係詆誣之書合繳申毁棄也公曰然則朝廷指揮取尊堯集耳追瓘至此復欲何為因問之曰君知尊堯所以立名乎盖以神考為堯而以主上為舜也助舜尊堯何為詆誣時相學術淺短名分之義未甚講求故為人所法使請治尊堯之罪将以結黨固寵也君所得於彼者㡬何乃亦不畏公議干犯名分乎請具中瓘此語瓘将顯就誅戮不必以刑獄相恐悈不待公言畢屢揖公退尋語人曰不敢引其説尚自如此良可畏也繼又幽公於僧舎使小吏監守對榻坐卧窘辱百端人情憂怖慮有不測公安之不以為撓悈亦終不能為害
  章惇蔡卞用事所以欲殺劉元城者至矣故方竄廣東則移廣西既抵廣西復徙廣東凡甲令所載稱逺惡州軍無所不至雖盛夏令所在州軍監督日行一舎或泛海徃來貶所人謂公必死然七年之間未嘗一日病年㡬八十堅悍不衰此非人力所及殆天相之或問何以至此曰誠而已公貶梅州忽有所厚士類數輩至殷勤之餘輒相向垂涕公曰豈非安世有後命乎客曰屬聞朝廷遣使入郡将不利於公願公自裁無辱公告之曰安世罪大責輕若朝廷不貸甘心東市之誅使國家明正典刑誅一戒百亦助時政之萬一何至效匹夫匹婦自經於溝瀆哉不為動使者入海島杖死元祐内臣陳衍盖累聖相授不殺近臣惇卞屢造此禍而不克故因令使者迃徃諸郡以虚聲逼諸流人使其自盡也自是廣人寖知惇卞意時公貶所有土豪縁進納以入仕者因持厚資入京師以求見惇犀珠磊落賄及僕𨽻久之不得見其人直以能殺公意達之惇乃見之不數日薦上殿自選人改秩除本路轉運判官其人飛馭徑驅至公貶所郡将遣其客來勸公治後事涕泣以言公色不動留客飲酒談笑自若對客取筆書數紙徐呼其僕曰聞朝廷賜我死即死依此行之謂客曰死不難矣客從其僕取紙閲之則皆經紀其家與同貶當死者之家事甚悉客驚嘆以為不可及也俄報運使距郡城三十餘里而止翌日當至家人聞之益號泣不食亦不能寐且治公身後事而公起居飲食如平常曾無少異至夜半伺公則酣寝鼻息如雷忽聞鍾動上下驚曰鍾聲何太早也黎明問之鳴鍾者乃運判公一夕嘔血而斃矣明日有客唁者曰若人不死則公未可知矣然公亦無喜色於是見公處死不亂如此惇等謀害公既不克是時昭懐寵冠六宫隆祐幽廢惇乃以公頃論禁中雇乳母事媒孽之始鄒志完亦嘗諫立劉氏坐竄嶺外至是詔應天少尹孫槖以檻車抵二公貶所欲收以致京師至泗濵聞哲宗登遐徽宗即位置郵走赦孫即聞於朝乃不收
  唐介既南遷朝中士大夫以詩送者甚衆獨李師中待制一篇頗為傳誦詩云孤忠自許衆不與獨立敢言人所難去國一身輕似葉髙名千古重於山並遊英俊顔何厚未死姦諛骨已寒天為吾皇扶社稷肯教夫子不生還介至神宗朝果大用官至執政時人以為詩䜟之驗
  魯公已罷政言路率公素所不合者未敢顯言排公廼言元符末有外臣上書議及宫禁因疏大臣數人嘗有是議而竄曾公肇名其間坐奪兩官徙居岳州明年秋治上封事異趣者千餘人因追咎公草求言詔貶濮州團練副使汀州安置在汀二年杜門不與人接日閲書數卷而已室内僅容一榻坐卧其中若将終身焉人不堪其憂而公處之裕如也其量過人逺矣行述
  蘇文忠公謫惠州獨以少子過自隨瘴癘所侵蠻蜒所侮胷中泊然無所芥蔕人無賢愚皆得其驩心疾苦者畀之藥殞斃者納之竁又率衆為大橋以濟病涉者惠人愛敬之居三年大臣以流竄者為未定也四年復以瓊州别駕安置昌化昌化非人所居食飲不具藥石無有所僦官屋以庇風雨有司猶謂不可則買地築室昌化士人畚土運甓以助之為屋三間人不堪其憂公食芋飲水著書以為樂時從其父老遊亦無間也墓誌
  蘇子由崇寧中居潁昌方以元祐黨籍為罪深居自守不復與人相見逍遥自處終日黙坐如是者㡬十年以至於没亦人所難能也吕氏雜志
  紹聖間伊川先生有涪州之行自涪還洛氣貌容色髭髮皆勝平昔門人問何以得此先生曰學之力大凡學者學處患難貧賤若富貴榮達即不須學也
  張無垢謫居南安了無愠懟之態至則閉門謝客以經史自娛緼袍糲食家人輩㡬無以自存親知聞之争餽遺以奉公皆謝遣之廣帥時致籯金公曰贐惠不遺舊友朋之義也濫窮而茍取吾何敢脂韋以適已為悦哉悉歸之君子謂公誠樂道以自安者
  無垢先生謫居凡十四年結門掃軌動止有則談經自樂手不停披嵗久庭磚足蹟依然公題於柱曰予平生嗜書老來目病執書就明於此者十四年矣倚立積久雙趺隠然可一笑也因自號横浦居士
  張公浚念秦檜欺君誤國使災異數見彗出西方欲力論時事以悟上意又念太夫人年髙言之必被禍惡不能堪太夫人覺公形瘠問故公具言所以太夫人誦先雍公紹聖初對方正䇿之詞曰臣寧言而死於斧鉞不忍不言而負陛下至再三公意遂决乃言曰當今事勢譬若養大疽於頭目心腹之間不决不止决遲則禍大而難測决速則禍輕而易治惟陛下謀之於心斷之以獨謹察情偽豫備倉卒檜大怒時公又以天中節手書尚書無逸篇具劄子為賀七月檜命臺諫論公章四五上以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宫連州居住公在連作四徳銘以示其人曰忠則順天孝則生福勤則業進儉則心逸連人相與鑱之於石家𫝊人誦焉二十年九月移永州盖公去國至是㡬二十年退然若無能者而天下士無賢不肖莫不傾心武夫健将言公者咨嗟嘆息至小兒婦女亦知天下有張都督也
  休致
  歐陽文忠公在蔡屢乞致仕門下生蔡承禧因間言曰公徳望為朝廷倚重且未及引年豈容遽去也歐公答曰修平生名節為後生描畫盡惟有早退以全晚節豈可更俟驅逐乎初公在亳已六請致仕比之蔡逾年復請四年以觀文殿學士太子少師致仕公年未及謝事天下益以髙公公昔守潁上樂其風土因卜居焉及歸而居室未完處之怡然不以為意
  龎荘敏公籍知定州請老召還京師公陳請不已或謂公今精力克壮年少所不及主上注意方厚何遽引去若此之堅公曰必待精力不支明主厭棄然後乃去是不得已豈止足之謂耶凡上表者九手疏二十餘通朝廷不能奪五年聽以太子太保致仕
  孫宣公奭以太子少保致仕居於鄆一日置宴御詩㕔仁宗嘗賜詩刻石所居之㕔壁語客曰白傅有言多少朱門鏁空宅主人到老不曾歸今老夫歸矣喜動於色復顧石守道誦易離卦九三爻辭且曰樂以忘憂自得小人之志歌而鼓缶不興大耋之嗟公以醇徳奥學勸講禁中二十餘年晚節勇退優游里中始終全徳近世少比
  陳恭公執中初罷政判亳州年六十九遇生日親族徃徃獻老人星圖以為夀獨其姪世修獻范蠡遊五湖圖且贊曰賢哉陶朱霸越平吳名遂身退扁舟五湖恭公甚喜即日表納節明年累表求退遂以司徒致仕
  范公景仁既退居有園第在京師專以讀書賦詩自娛客至無貴賤皆野服見之不復報謝故人或為具召之雖權貴不拒也不召則不往見之或時乘輿出遊則無逺近皆徃嘗乘籃輿歸蜀與親舊樂飲賑施其貧者周覽江山窮極勝賞期年然後返年益老而視聽聰明支體尤堅强嗚呼曏使景仁枉道希世以得富貴𫎇屈辱任憂患豈有今日之樂耶則景仁所失甚少所得殊多矣詩云愷悌君子神所勞矣又曰樂只君子遐不眉夀景仁有焉元祐初首以詔起公曰西伯善養二老來歸漢室卑詞四臣入侍為我强起無或憚勤天下望公與温公同升矣公辭曰六十三而求去盖以引年七十九而復來豈云中禮卒不起
  詩人類以弃官歸隠為髙而謂軒冕榮貴為外物然鮮有能踐其言者故靈澈答韋丹云相逢盡道休官去林下何曾見一人盖譏之也趙嘏云早晚粗酬身事了水邊歸去一閒人若身事了則仕進之心益熾愈無歸期矣王易簡云青山得去且歸去官職有來還自來是豈須㬰忘情於軒冕耶張乖崖在蜀有一幕職官不為乖崖所禮遂獻書云秋光都似宦情薄山色不如歸意濃公謝而留之彼盖有激而云豈誠心哉筆談言有武人忽作詩云人生本無累何必買山錢遂弃官歸此最勇决予嘗於驛壁間見人題兩句云人生待足何時足未老得閒方是閒予深味其言服其精當而媿未能行也此與夫所謂一日看除目三年損道心者異矣
  仁宗時朝議在官年七十而不致仕者有司以時按籍舉行翰林學士兼史館修撰胡宿以謂養廉耻厚風化宜以漸而一切以吏議從事殆非所以優老勸功當少緩其法使人得自言而全美節朝廷嘉其言是故至今行之
  曾魯公亮自嘉祐秉政至熈寧中尚在中書年雖甚髙而精力不衰故臺諌無非之者惟李復圭以為不可作詩曰老鳯池邊蹲不去饑烏臺上噤無聲魯公亦致仕而去
  元豐五年文潞公以太尉留守西都時富韓公以司徒致仕文潞公慕白樂天九老㑹乃集洛中公卿大夫年徳髙者為耆英㑹以洛中風俗尚齒不尚官就資聖院建大厦曰耆英堂命閩人鄭奐繪像堂中時富韓公年七十九文公與司封郎中席汝言皆七十七朝議大夫王尚恭年七十六太常少卿趙丙祕書監劉几衛州防禦使馮行已皆年七十五天章閣待制楚建中朝議大夫王慎言皆年七十二太中大夫張問龍圖閣直學士張燾皆年七十時宣徽使王拱辰留守北京貽書潞公願預其㑹年七十一獨司馬温公年未七十文公素重其人用唐九老狄兼謩故事請入㑹温公辭以晚進不敢班文富二公之後文公不從今鄭奐自幕後傳温公像又之北京傳王公像於是預其㑹者凡十二人文公以地主擕妓樂就富公宅作第一㑹至富公㑹送羊酒餘不出餘皆次為㑹洛陽多名園古刹有水竹林亭之勝諸老鬢眉皓白衣冠甚偉每宴集都人隨觀之文公又為同甲㑹司馬郎中旦程太中珦席司封叔言皆丙午人也亦繪像於資聖院其夜司馬公與數公又為真率㑹有約酒不過五行食不過五味唯菜無限楚正議違約增飲食之數罰一㑹皆洛陽盛事也洛之士庶又生祠潞公於資聖院温公取神宗送潞公判河南詩𨽻於牓曰竚瞻堂塑公像其中冠劔偉然都人事之甚肅
  本朝大官最享髙年者凡三人曰退傅張公士遜樞相張公昪少保趙公槩皆夀至八十六又二人次之曰陳文惠公堯佐至八十二杜祁公衍至八十一又一人次之曰富文忠公弼夀至八十餘皆不及焉故文惠致政以詩寄退傅曰青雲岐路游将遍白髮光隂得最多盖謂是也青箱雜記






  自警編卷五
<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自警編>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卷六
  宋 趙善璙 撰
  事君類上
  忠義
  冦萊公當國真宗有澶淵之幸而能左右天子如山不動却冦敵保宗社天下謂之大忠
  吕文靖公夷簡在章獻朝近臣頗以言事去職或勸公宜退公曰先帝待我厚期以宗廟安寧死而不愧於先帝故平勃不去所以安漢仁傑不去所以安唐使吾亦潔虚名而去治亂未可知也故孜孜燮輔知無不為雖禍之未形事之將然必先為之救禦
  歐陽文忠公奏事録云仁宗既連失褒豫鄂三王遂更無皇子自至和三年正月得疾踰時不能御殿中外憂恐既而康復自是言者常以國本不可不急交章論述每輙留中故樞密副使包公拯今翰林學士范景仁所言尤激其餘不為外人所知者不可勝數今樞密富相與昭文韓相亦屢進說雖余亦嘗因大水言之然初無采納之意如此五六年言者亦已稍息嘉祐六年秋余自樞廷過東府忽見内降一封乃諫官司馬光言皇子事既而知江州吕誨亦有疏論述明日奏事垂拱殿二章讀畢未及有所啓仁宗遽曰朕有意多時矣但未得其人余自為校勘及在諫垣忝兩制逮此二十年每進對嘗劇從容至此始聞仁宗自稱朕既而左右顧曰宗室中孰為可韓公皇恐對曰不唯宗室不接外人臣等不知此事豈臣下敢議當出自聖擇仁宗曰宫中嘗養二子小者甚純然近不慧大者可也遂啓其名謂何仁宗即道今上舊名曰名某今三十歲矣余等遂力賛之議乃定余又奏曰此事至大臣等未敢施行請陛下今夕更思之臣等來日取㫖明日奏事崇政殿因又啓之仁宗曰决無疑也余等奏言事當有漸容臣等商量所除官既退遂議且判宗正時今上猶在濮王喪乃議起復來日將上仁宗大喜曰如此甚好二公與余又奏曰此事若行不可中止乞陛下斷在不疑仍乞自内中批出臣等奉行仁宗曰此事豈可令婦人知中書行可也余等喜躍稱賀六年十月也命既出今上再三辭避有㫖𠉀服闋取㫖至七年二月一日服除今上堅卧稱疾前後十餘讓至七月韓公議曰宗正之命始出則外人皆知必為皇子也不若遂正其名使其知愈讓而愈進示朝廷有不可囬之意庶幾肯受曽公與余皆以為然及將上今上累讓表仁宗問如何韓公未對余即前奏曰宗室自來不領職事今外人忽見不次擢用皆知將立為皇子不若正其名命立為皇子縁誥勅降付閤門某得以堅卧不受若立為皇子只煩陛下命學士作一詔書吿報天下事即定矣不由某受不受也仁宗沈思久之顧韓公曰如此莫亦好否韓公力賛之遂降詔書立為皇子仍更名某自議皇子事凡所奏請皆余與西㕔趙侍郎自書其改名劄子余所書也初擇日旁十字其最下一字乃今名也是仁宗親㸃令封在中書今上自在濮邸即有賢名及遷入内良賤不及三十口行李蕭然無異寒士有書數㕑而已中外聞者相賀
  司馬温公上疏面言臣向者進建儲之說陛下欣然無難意謂即行矣今寂然無所聞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子孫當千億何遽為此不祥之事小人無逺慮特欲倉卒之際援立其所厚善者爾唐自文宗以後立嗣皆出於左右之意至有稱定䇿國老門生天子者此禍豈可勝言哉上大感悟曰送中書公至中書見琦等諸公不及今定議異日夜半禁中出寸紙以某人為嗣則天下莫敢違琦等皆唯曰敢不盡力後月餘詔英宗判宗正寺固辭不就職明年遂立為皇子稱疾不入公復上疏言凡人爭絲毫之利至相爭奪今皇子辭不貲之富至三百餘日不受命其賢於人逺矣有識聞之足以知陛下之聖能為天下得人然臣聞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詞皇子不當避使者不當徒反凡召皇子内臣皆乞責降且以臣子大義責皇子宜必入英宗遂受命行狀
  英宗即位以驚疑得疾太后垂簾同聽政帝遇宦官少恩左右多不恱者乃說間兩宫遂成隙太后對輔臣嘗及之韓魏公琦慮宫中有不測者一日因對以危言感動太后曰臣等只在外面不得見官家内中保護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穏太后驚曰相公是何言語自家更是用心公即曰太后照管則衆人自照管同列為縮頸流汗或謂公曰語不太過否公曰不得不如此間有傳帝在禁中過失事衆頗惑之公曰豈有殿上不曽錯了一語而入宫門得許多錯來自爾妄傳語言者稍息帝疾甚時有不遜語太后不樂大臣有不預立皇太子者隂進廢立之計惟公確然不變㕘政歐陽修深助其議嘗奏事簾前太后嗚咽流涕具道不遜狀公曰此病故耳病已必不爾子病母可不容之乎太后不懌曰皇親輩皆笑太后欲於舊渦尋兔兒聞者驚懼皆退數步獨公不動曰太后不要胡思亂量少間修乃進曰太后事仁宗數十年仁聖之徳著於天下婦人之性鮮不妬忌昔温成驕恣太后處之裕然何所不容今母子之間而反不能思耶太后曰得諸君知此善矣修曰此事何獨臣等知之中外莫不知也太后意稍和修復進曰仁宗在位嵗久徳澤在人人所信服故一日晏駕天下稟承遺命奉戴嗣君無一人敢異同者今太后一婦人臣等五六措大耳舉足造事非仁宗遺意天下誰肯聽從太后黙然他日琦等見帝帝曰太后待我無恩公曰自古聖帝明王不為少矣然獨稱舜為大孝豈其餘不孝也父母慈愛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愛而子不失孝乃可稱爾政恐陛下事太后未至父母豈有不慈者帝大悟自是不復言熈寧中歐陽公退居潁上蘇子由往見之間言及此曰古所謂社稷臣韓公近之
  韓魏公曰琦平生仗孤忠以進每遇大事即以死自處幸而不死皆偶成實天扶持非琦所能也
  韓魏公當仁宗之末英宗之初朝廷多故公臨大節處危疑茍利國家知無不為若湍水之赴深壑無所疑憚或諌曰公所為如是誠善萬一蹉跌豈惟身不自保恐家無處所殆非明哲之所尚也公歎曰此何言也凡為人臣者盡力以事君死生以之顧事之是非何如耳至於成敗天也豈可預憂其不成遂輟不為哉聞者愧服其忠勇如此故能光輔三后大濟艱難使中外之人餔啜嬉遊自若曽無驚視傾聽竊語之警坐置天下於大寧公之力也
  韓魏公嘗謂忠義之心人皆有之惟其執之不固勉之不力是以不及於古人
  韓魏公謂挺然忠義奮不顧身師魯之所存也身安國家可保明消息盈虚之理希文之所存也敢問二公曰立一節則師魯可也考其終身不免終亦無所濟若成就大事以濟天下則希文可也
  蘇公頌執政時諸公奏對惟稟㫖宣仁哲宗有言或無對者蘇公奏事宣仁畢必再稟哲宗有宣諭必告諸公以聽聖語哲宗蓋黙識之後罷相周秩為御史嘗論元祐執政至蘇公上曰蘇頌知君臣之義與它人不同
  初冦之入真定也父老號呼曰使劉資政韐在鎮豈有此禍敵益知公名必欲得公宰相紿以割地遣公往敵人以其國僕射韓正館公于城南夀聖院正言國相知公名今欲用公矣公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為也敵人謂尼堪為國相云明年正月正見公言欲以公為正代許以家屬行公仰天大呼曰有是乎歸召指使陳灌等曰敵人乃欲用我我當以死報國耳灌等泣且拜公曰死生命也寧為不義屈乎即手書片紙曰金人不以予為有罪而以予為可用夫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兩君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此予所以有死也付灌持歸報諸子即沐浴更衣酌巵酒以衣絛自經時十六日也燕人讙然嘆曰劉相公忠臣也因與灌共菆公夀聖院西崗上遍題院壁識其處灌逸歸執公子子羽具棺衾公故將王𤫉等以兵䕶出城大殮公死八十日矣顔色如生觀者異焉
  耿南仲等以李公綱堅執異議决於用兵乃曰方今欲援太原非綱不可宜以綱為宣撫使上欲用綱召對睿思殿諭以所欲遣行者綱自陳書生兵事實非所長今使為大帥恐不勝任且誤國事死不足以塞責上不許即命尚書省出勅令面受綱奏曰借使臣不量力為陛下行須擇日受勅今拜大將如呼小兒可乎上乃許别日受勅綱退即移疾入劄子乞致仕乃陳所以不可為大帥且云此必有建議不容臣於朝者章十餘上輙批答不允且督令受命於是臺諫交章言綱儒者不知軍旅將兵必敗又言綱忠鯁異衆為大臣所陷他日成功亦死敗事亦死不宜遣
  駐蹕錢塘苖傅劉正彦逆亂以上為睿聖皇帝册皇太子即位鄭公慤庭立面折之不能奪私竊謂逆賊凶焰熾甚非結外援無可為者乃上章待罪求去將北走平江金陵與吕頥浩等議興復計太后降詔不允遷中司二凶竊威福之柄肆行殺戮日至都堂侵紊機政公謂便宜軍法行之所部士卒可也餘當聞諸朝廷付之有司都堂國論所從出非外廷之臣可得而與也抗章力言之乞告示傅等宜一遵典法章留中不下公對懇請降付三省施行亂臣雖以横逆加臣死職不當避也章下傅等果出怨言然亦少戢矣又聞以簽書樞密召吕頥浩以禮部尚書召張浚分張俊兵令以五百人歸陜西而浚不受尚書之命俊不肯分所部兵遂謫浚以散官居郴州擢俊以節度知鳳翔公知出傅等姦謀假朝命使外無彊兵謀臣内生變亂得以自肆遂具章乞留吕頥浩知金陵浚不當謫降即遣所親承議郎謝嚮更姓名微服為賈人徒步如平江見張浚等具言城中事令嚴設兵備張聲勢持重緩進使其自遁無致城中之變驚動三宫此為上䇿浚等聞之皆感激奮勵為赴難計又忽宣詔以上為皇太弟天下兵馬大元帥幼主為皇太姪監國公震恐不知所為即與大臣進議以為在廷公卿百司羣吏皆昔之臣屬也今則與之比肩事主矣稽之於古則無所取法行之於今則實逆天道或者為大元帥可以任軍旅之大事臣竊以為不然昔舜之禪禹也猶命禹徂征有苖則禹雖受禪而征伐之事舜猶親之也唐之睿宗傳位皇太子以聽小事自尊為太上皇以聽大事如是無不可者則稽之於古為有法行之於今為得宜太后依舊垂簾同聽政以安人心其命遂已既而義師西向上復位公之力為多也
  蔡忠恵公襄云事父母之道曰孝天之性也事君上之道曰忠人之義也猶耳目心腹有身則有之非外物也邇代以旌賞勸其孝爵禄勸其忠則孝非天之性忠非人之義矣猶無耳目心腹豈為人歟乃亦若鷺白烏𤣥蓋物之本然也茍染而色之何可長也惟忠與孝待勸而行詎至孝至忠乎夫忠孝也者感天地動鬼神故有氷魚寒笋之事返風起禾之應或飾名沽譽雖可勸諸亦可捨諸則三五之世忠孝多由於性三五之後忠孝多由於勸也勸之尚不能况不勸乎
  司馬温公通鑑斷曰為人臣者䇿名委質有死無貳李希烈等或貴為卿相或親連肺腑於承平之日無一言以規人主之失救社稷之危迎合取容以竊富貴及四海横潰乘輿播越偷生茍免顧戀妻子媚賊稱臣為之陳力此乃屠酤之所羞犬馬之不如儻更全其首領復其官爵是諂諛之臣無往而不得計也彼顔杲卿張巡之徒世治則擯斥外方沈抑下僚世亂則委棄孤城虀粉冦手何為善者之不幸而為惡者之幸朝廷待忠義之薄而保姦邪之厚邪
  章獻垂箔有方仲弓者上書乞依武氏故事立劉氏廟章獻覽其疏曰吾不作此負祖宗事裂而擲之於地仁宗在側曰此亦出於忠孝宜有以旌之乃以為開封府司録及章獻崩黜為汀州司馬程琳亦嘗有此請而人莫知之也仁宗一日在邇英謂講官曰程琳心行不中在章獻朝嘗請立劉氏廟且獻七廟圖時王洙侍讀聞之然仁宗性寛厚琳竟至宰相蓋無宿怒也龍川志
  王廣淵除直集賢院司馬温公言廣淵姦邪不可近昔漢景帝為太子召上左右飲衛綰獨稱疾不行及即位待綰有加周世宗鎮澶淵張美掌州之錢榖世宗私有求假美悉力應之及即位薄其為人不用今廣淵當仁宗之世私自結於陛下豈忠臣哉願黜之以厲天下
  王介甫不知事君道理觀他意思只是要樂子之無知如上表言秋水既至因知海若之無窮大明方升豈宜爝火之不息皆是意思常要已在人主上自古主聖臣賢乃常理何至如此又觀其說魯用天子禮樂云周公有人臣所不能為之功故得用人臣所不得用之禮樂此乃大段不知事君大凡人臣身上豈有過分之事凡有所為皆是臣職所當為之事也介甫平居事親最孝觀其言如此其事親之際想亦洋洋自得以為孝有餘也臣子身上皆無過分事惟是孟子知之說曽子只言事親若曽子可矣不言有餘只言可矣唐子方作一事後無聞焉亦自以為報君足矣當時所為蓋不出誠意嘉仲曰陳瓘亦可謂難得矣先生曰陳瓘却未見其已
  元豐末創為户馬之說神宗俯首歎曰朕於是乎愧於文彦博矣王珪等請宣徳音復曰文彦博頃年爭國馬不勝嘗曰陛下十年必思臣言珪因奏曰罷去祖宗馬監是王安石堅請行之者本非陛下意也上復歎曰安石相誤豈獨此一事神宗聞安石之貧命中使甘師顔賜安石金五十兩安石好為詭激矯厲之行即以金施之定林僧舍師顔因不敢受常例囬具奏之上諭御藥院牒江寧府於安石家取甘師顔常例安石約吕恵卿無令上知一帖恵卿既與安石分黨乃以其帖上之上問熈河嵗費之實於王韶安石喻韶不必盡數以對韶既畔安石亦以安石言上之
  李迪至鄆半嵗真宗晏駕迪貶衡州團練副使謂使侍禁王仲宣押迪如衡州仲宣始至鄆州見通判以下而不見迪迪皇恐以刃自剄人救得免仲宣凌侮迫脅無所不至人往見迪者輙籍其名或饋之食留至臭腐棄捐不與迪客鄧餘怒曰豎子欲殺我公以媚丁謂邪鄧餘不畏死汝殺我公我必殺汝從迪至衡州不離左右仲宣頗憚之迪由是得全至衡州歳餘除祕書監知舒州
  王達者屯田郎中李曇僕夫也事曇乆曇親信之既而去曇應募為兵以選入捧日營凡十餘年㑹曇以子學妖術妄言事父母械繫御史臺獄上怒甚獄急曇平生執友無一人敢餉問之者達旦夕守臺門不離給飲食𠉀信問者四十餘日曇貶恩州别駕仍即時監防出門諸子皆流嶺南達追哭送之防者遏之達曰我主人也豈不得送之乎曇河朔人不習嶺南水土其家人皆辭去曰我不能從君之死鄉也數日曇感恚自縊死旁無家人達使母守曇尸出為之治喪事朝夕哭如親父子見者皆為流涕殯曇於城南佛舍然後去嗚呼達賤𨽻也非知有古忠臣烈士之行又非矯迹求令名以取禄仕也獨能發於天性至誠不顧罪戾以救其故主之急終始無倦如此豈不賢哉嗟乎彼所得於曇不過一飲一衣而已今世之士大夫因人之力或致位卿相已而故人臨不測之患屏手側足戾目窺之猶懼其禍之延及已也若畏猛火逺避去之又或從而擠之以自脫敢望其憂䘏振救也耶彼雖巍然衣冠類君子若稽其行事則此僕夫必羞之涑水記聞
  陳喬仕江南為門下侍郎掌機密後主之稱疾不朝喬預其謀及王師問罪誓以固守時張洎為喬之副常言於後主茍社稷失守二臣死之城陷喬將死後主執其手曰當與我同北歸喬曰臣死之即陛下保無恙但歸咎於臣為陛下建不朝之謀斯計之上也掣其手去入視事㕔内語二親僕曰共縊殺我二僕不忍解所服金帶與之遂自經後主求喬不得或謂張洎曰此詣北軍矣喬既死從吏撤扉而瘞之明年朝廷嘉其忠詔改葬後見其屍如生而不僵髭髮鬱然初求屍不得人或見一丈夫衣黄半臂舉手影自南廊而過掘得屍以右手加額上如所覩者人咸異之見楊公傳
  公正
  馬正恵公知節自始仕以至登用遇事謇謇未嘗有所顧憚王冀公丁晉公用事每廷議得其不直輙面詆之真宗初或甚忤然終以此知公而天下至今稱其正直又記聞曰真宗末王欽若每奏事或懐數奏出其一二其餘皆匿之既退以已意稱聖㫖行之嘗與馬知節俱奏事上前欽若將退知節目之曰懐中奏何不盡出之又王文正遺事曰樞密馬公知節與同列奏對次忽厲聲曰王欽若等讀盡劄子莫謾官家馬公退見王文正公詞色尚怒因語公曰諸子上前議論如此知節幾欲以笏擊死之但恐驚動君相耳公歎撫久之馬公方直惟公力保庇於上前
  蔡文忠公齊在大位臨事不囬無所牽畏而恭謹謙退未嘗自伐天下推之為正人搢紳之士倚以為朝廷重
  章郇公為宰相五六年及死之後天下不見其黨與偏私之迹云
  冦公準在樞府上欲罷之萊公已知迺使人告王文正公曰遭逢最乆今出欲一使相望同年主之公大驚曰將相之任極人臣之貴茍朝廷有所授亦當辭豈得以此私有干於人仍亟往白之萊公不樂後上議冦準令出與一甚官公曰冦準未三十歲已登樞府太宗甚器之準有才望與之使相令當方面其風采足以為朝廷之光上然之翌日降制萊公捧使相告謝於上前感激流涕曰茍非陛下主張臣安得有此命上曰王旦知卿具道公之言萊公出謂人曰王同年器識非準可測公薨之時萊公不在都下後入朝廷白於上前求奠哀慟久之公在相府抑私逺嫌類如此名臣遺事
  王文正公一日諭諸公曰上官泌差知河陽乃批署之諸公後白公泌欲一轉運使㑹京東有闕諸公曰可差上官泌也公不答因奏對言上官泌向日議差河陽然亦合入一職司㑹京東轉運使闕更禀上㫖上閱泌厯任曰與轉運使諸公歸以相語曰王公無私如此中臣遺事
  王文正公門庭未嘗接客公薨上諭近臣曰王旦家却不覺靜緣當國日亦門庭清肅吕文靖夷簡魯肅簡宗道初參預政事二妻入謝章憲太后語之曰爾各歸語其夫王旦在政府多年終始一節先帝以此重之宜為師範也名臣遺事
  王沂公曽李觀察維薛尚書映一日謁王文正公公託病薛有不平之色公婿韓億時在門下見之一日以此答白公曰韓郎未之思耳王薛皆李之婿相率而來恐有所干於朝廷事果不可沮之無害若可行答以何辭執政之大忌也韓乃謝曰非億所知後果李文靖有所請名臣遺事
  王沂公與一朝士有舊欲得齊州沂公曰齊州已差人乃與廬州不就曰齊州望卑於廬州但於私便耳相公不使一物失所改易前命當亦不難公正色曰不使一物失所惟是均平若奪一與一此一物不失所則彼一物必失所其人慙沮而退
  龐莊敏公為相專以公忠便國家為事不以官爵養私交取聲譽端明殿學士程公戡知益州將行上俾公諭之曰戡還當處以兩府公曰兹事出於上恩臣不敢與聞卒不與言墓銘
  王堯臣為樞密副使持法守正以身任天下事凡宗室宦官醫師樂工嬖習之賤莫不關樞密而濫恩倖請隨其事可損損之可絶絶之至其大者則皆著為定令由是小人益怨構為飛書以害公公得書自請曰臣恐不能勝衆怨願得罷去上愈知公忠為下令購為書者甚急公益感勵在位六年廢職修舉皆有條理墓誌
  王武恭公徳用故人為人干進於公公問約所遺幾何乃出金厚謝之曰故人吾不忘公恩其敢私市耶上嘗賜飛白清忠二字藏于家
  明肅攝政馬季良聮姻劉氏以非道干進太后欲擢為龍圖閣待制顧王沂公曽守正難之㑹公移疾數日喻貳政者擢季良且曰王曽在告當亟行之諸公承順怱遽故季良止以太常丞充職蓋三丞未嘗有預内閣清職者中外諠傳而公持正之名益重焉
  彭思永召為侍御史極論内降授官賞之弊以謂斜封非公朝之事仁宗深然之皇祐祀明堂前一日有傳赦語百官皆得遷秩者公方從駕宿景靈宫亟上言不宜濫恩以益僥倖既肆赦果然時張堯佐以妃族進王守忠以親侍帷幄被寵參知政事闕員堯佐朝暮待命守忠亦求為節度使物議讙動公帥同列言之皆曰宜待命行公曰宜以先事得罪命出而不可救則為朝廷失矣遂獨抗疏極言至曰陛下行此覃恩無意孤寒獨為堯佐守忠故取恱衆人耳且言妃族秉政内臣用事皆非國家之福疏入仁宗震怒人皆為公危之公曰茍二人之命不行雖赴鼎鑊無恨於是御史中丞郭勸諫官呉奎皆為上言其忠當䝉聽納不宜加罪仁宗怒解而堯佐守忠之望遂格公猶以泛恩罷臺職
  婉容翟氏進位官吏轉行有礙舊法者周益公言上皇扈從之賞陛下登極之恩事體至重然法當回授者未嘗轉行豈容掖廷奉事之人獨超此例上曰朕初以卿止能文不謂剛正如此
  縣有牧地每歳衛士縱牧馬踐民田百姓病之而縣令不敢誰何范純仁下車恩威著於上下百姓知公可賴一日民有訴衛士縱馬食田者公捕而杖之衛士校長申殿前司殿前司申樞密院有㫖劾公申中書曰非不知衛士非畿邑小官所敢刑然養兵出於二稅二稅出於民田衛士牧馬而侵食民田則稅將使何從而出哉身為縣令職在養民若坐視而不恤安用縣令哉章出特免罪仍令畿邑兼管勾牧地自公始也
  太宗時一嵗大旱天子以為憂嘗輦過館中汎以問衆衆皆曰水旱天數也堯湯所無奈何冦準獨曰朝廷刑罰偏頗凡天旱為是發耳上怒起入禁中頃之召準問所以偏頗狀準曰願召兩府至前臣即言之有詔召兩府入準乃言曰某子甲坐贓若干少爾罪乃至死㕘知政事王沔其弟淮盜所王守財至千萬以上顧得不死無罪非偏而何上顧問沔沔頓首謝即皆罷去其暮遂大雨上大喜以準可用遂驟進劉貢父撰萊公傳又遺事云公性忠朴喜直言無顧避時人為之語曰冦準上殿百僚股栗
  富公再使以國書與口傳之詞不同馳還奏曰政府故為此欲置臣於死臣不足惜奈國事何仁宗召宰相吕夷簡面問之夷簡從容袖其書曰恐是誤當令改定富公益辯論不平仁宗問樞密使晏殊如何殊曰夷簡决不肯為此真恐誤耳富公怒曰晏殊姦邪黨吕夷簡以欺陛下富公晏公之婿也其忠直如此
  呉正肅公育在諫職時賈昌朝等數人名編脩資善堂書而實教授内侍公奏罷之為㕘知政事山東盜起仁宗遣中使察視還奏盜不足慮惟兖州杜衍鄆州富弼得山東心此為可憂上欲徙二人淮南公曰盜誠無足慮而小人乘時以傾大臣非國家福也乃止後判西京留司御史臺留臺舊不領民事時張堯佐知河陽民訟乆不决多詣公者公為辯曲直判狀尾堯佐畏恐奉行上嘗語輔臣曰育剛正可用但嫉惡太過耳
  張忠定公閱邸報忽再言可惜許門人李畋請問之曰㕘政陳左丞恕無也斯人難得唯公唯正為國家斂怨於身斯人難得退為詩哭之
  方介甫用事呼吸成禍福凡有施置舉天下莫能奪髙論之士始異而終附之面譽而背毁之口是而心非之者比肩是也劉道原獨奮厲不顧直指其事是曰是非曰非或面刺介甫至變色如鐵或稠人廣坐介甫之人滿側道原公議其得失無所隠惡之者側目愛之者寒心至掩耳起避之而道原曽不以為意見質厚者親之如兄弟姦諂者疾之如仇讐用是困窮而終不悔此誠人之所難也昔申棖以多欲不得為剛微生髙以乞醯不得為直如道原者可以為剛直之士矣十國紀年序
  安國之子寅被召造朝公戒之曰凡出身者本吾至誠懇惻憂國愛君濟民利物之心立乎人之本朝不可有分毫私意善人君子吾信重之不輕慢之惡人小人吾憫憐之不憎惡之天下猶一家如仲舉於甫節元規於蘇峻皆懐忿嫉之心所以誤也諸葛武侯心如明鏡不以私情有好惡也故黄皓甘於卑賤而不辭李平廖立甘於廢黜而不怨馬謖入幕上賓流涕誅之不釋也
  韓魏公言杜祁公公心而樂與人善既知其人無復毫髪疑間始琦為樞密副使論難一二事祁公不樂乆之相亮每事問曰諫議看來未諫議曽看便將來押字琦益為之盡心不敢忽以此見祁公存心至公不必以出於已為是賢於人逺矣
  趙公鼎與張公浚俱帶都督諸路軍馬置司行在浚出視師江上經營興舉鼎居中總政事相為表裏鼎自以遭時多故遇人主特達之知心惟至公務要協濟未嘗有所疑忌而行府所行之事往往侵紊三省樞密孟庾㕘政沈與求憤然不平之曰三省樞密院乃奉行行府文書耶各稱疾罷去鼎乃一切隠忍未嘗計校輙分彼我所幸國事有濟然人以此為難也
  范公祖禹除正言客有言於温公以公在言路必能協濟國事温公正色曰子謂淳夫見光有過不言乎殆不然也遺事
  陳忠肅公譽望早達自登科不汲汲於仕進元祐紹聖間諸公交薦於朝公謹所主多所退避及後被眷知居言路排姦扶正所指議者往往嘗相舉薦故公疏文有曰在彼則舉爾所知在此則為仁由已未嘗以預薦而入其黨亦不以小故而絶其恩蓋公之意以士人出處不因私薦而廢公議則朋黨之說無縁而起
  彭公汝礪拜中書舍人賜服金紫詞命雅正人以為有古風遇事不茍多所建白其論詩賦回河事尤力主議者皆不恱公亦數請去是時大臣有持平者頗與公相佐佑而一時進取者病之欲排去其類未有以發㑹知漢陽軍呉處厚得蔡丞相確安州詩上之𫝊㑹解釋以為怨謗諫官交章請治又造為危言以激怒太皇太后必欲寘之極法公曰此羅織之漸也數以白執政不能捄則上疏論列甚切又不聽則居家待罪時中書舍人止公一人既而蔡丞相有謫命公曰我不出誰任其責者即入省封還除目辯論愈切御史臺自中丞而下五人坐是同日出臺中一空公復力争以為不可諫官指公為朋黨太皇太后曰汝礪豈黨確者亦為朝廷論事爾已而蔡丞相貶新州用起居舍人草詞行下而公亦落職知徐州一二大臣相繼去位自是正人道壅而進取者得志矣公在臺既嘗論吕嘉問事且與蔡丞相異趣使外十年蔡為有力後治嘉問獄不肯阿執政意擠之坐奪一官至是又辨蔡丞相不當謫至得罪乃已人以此益賢之
  龜山先生言真宗問李文靖曰人皆有密啓而卿獨無何也對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則公言何用密啓夫人臣有密啓者非䜛即佞臣常惡之豈可效尤因言祖宗時宰相如此天下安得不治
  章聖即位冦萊公守青州上想見之㑹遣中使撫巡山東因令問公安否且促取朝見表萊公再拜謝曰陛下幸不棄臣朝召而夕行也要君之章實不敢上既而召還遂領相印遺事
  李文定與吕文靖同作相李公直而疎吕公巧而密李公嘗有所規畫吕公覺非其所能及問人曰李門下誰為謀者對曰李無它客其子東之慮事過其父也吕公因謂李公公子東之才可用也當付以事任李公謙不敢當吕公曰進用才能此自夷簡事公勿預知即奏除東之兩浙提刑李公父子不悟也皆喜受命二公内既不協李公於上前求去上怪問其故李奏曰老病無堪夷簡公相謾欺具奏所以上召吕面質之時燕王貴盛嘗為其門僧求官二公共議許之既而吕公遂在告李公書奏與之乆之忘其實反謂吕獨私燕邸吕公以案牘奏上李慚懼待罪遂免去其後王沂公乆在外意求復用宋宣獻為㕘知政事甚善吕公為沂公言曰孝先求復相公能容之否吕公許諾宣獻曰孝先於公事契不淺果許則宜善待之不宜如復古也吕公笑然之宣獻曰公已位昭文孝先至以集賢處之可也吕公曰不然吾雖少下之何害遂奏言王曽有意復入上許之吕公復言願以首相處之上不可許以亞相乃使宣獻問其可否沂公無所擇既至吕公専决事不少讓二公又不協王公復於上前求去上問所以對如李公去意固問之乃曰夷簡政事多以賄成臣不能盡記王博文自陳州入知開封府所入三千緍上驚復召吕公面詰之吕公請付有司治之乃以付御史中丞范諷推治無之王公乃請罪求去蓋吕族子昌齡以不獲用為怨時有言武臣王博古嘗納賂吕公者昌齡誤以博文告王不審遂奏之上大怒逐王公鄆州吕公亦以節鉞知許州參知政事宋宣獻蔡文忠皆罷去李王二公雖以疎短去位然天下至今以正人許之龍州志
  元城先生曰金陵有三不足之說聞之乎僕曰未聞先生曰金陵用事同朝起而攻之金陵闢衆論進言於上曰天變不足懼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䘏此三句非獨為趙氏禍乃為萬世禍也老先生嘗云人主之
<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自警編,卷六>勢天下無能敵者或有過譽人臣欲回之必思有大於此者巴攬之庶幾可回也今乃教人主使不畏天變不法祖宗不䘏人言則何等事不可為也僕曰此言為萬世禍或有術可以絶此言使不傳於後世乎先生曰安可絶也此言一出天下人皆聞之若著論明辯之曰此乃禍天下後世之言雖聞之不可從也譬如毒藥不可絶而神農與厯代名醫言之曰此乃毒藥如何形色食之必殺人故後人見而識之必不食也今乃絶之不以告人既不能絶而人誤食之死矣先生又曰巴攬兩字賢可記取極有意思馬永卿編語録
  熈寧六年十一月吏有不附新法介甫欲深罪之上不可介甫固争之曰不然法不行上曰聞民間亦頗苦新法介甫曰祁寒暑雨民猶有怨咨者豈足顧也上曰豈若并祁寒暑雨之咨亦無耶介甫不悅退而屬疾家居數日上遣使慰勞之乃出其黨為之謀曰今不取門下士上所素不喜者暴進用之則權輕將有人窺間隙者矣介甫從之既出即奏擢章惇趙子幾等上喜其出勉强從之由是權益重記聞
  王荆公與唐質肅公介同為㕘知政事議論未嘗少合荆公雅愛馮道以其能屈身安人如諸佛菩薩之行一日於上前語及此事介曰道為宰相易四姓事十主此得為純臣乎荆公曰伊尹嘗五就湯五就桀者志在安人而已豈可亦謂之非純臣也質肅曰有伊尹之志則可荆公為之變色其論議不合而多致相侵率如此也東軒筆録
  王安禮為右丞一日宰執同對上有無人材之歎左丞蒲宗孟對曰人材半為司馬光以邪說壊之上不語正視宗孟乆之宗孟懼甚無以為容上復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馬光耶司馬光者未論别事只辭樞密一節朕自即位以來惟見此一人他人則雖迫之使去亦不肯矣
  孫和甫曰固在西府親見神宗晚年以事無成功當宁太息欲召司馬君實用之時王禹玉蔡持正並在相位相顧失色禹玉憂不知所出持正密議欲於西邊深入探敵巢穴以為此議若行必不復召君實雖召將不至自是西師入討夷夏被害死者無算蓋自西邊用兵神宗嘗持淺攻之議雖一勝一負猶不至大有殺傷至於西邊將帥習知兵事亦無肯言深入者非禹玉持正不厯外任不習邊事無敢開此議者龍川志
  徳望
  冦萊公鎮大名府北使道由之謂公曰相公望重何以不在中書公曰皇上以朝廷無事北門鏁鑰非準不可掇遺
  處士魏野贈冦萊公詩曰有官居鼎鼐無宅起樓臺及上即位北使至賜宴兩府預坐北使厯視坐中問譯者曰誰是無宅起樓臺相公坐中無答丁謂令譯者謂曰朝廷初即位南方須大臣鎮撫冦公暫撫南夏非乆即還政要
  冦萊公始謫道州司馬素無公宇百姓聞之競荷瓦木不督而㑹公宇立成頗亦宏壯守土者聞于朝遂再有海康之行倦遊録
  冦萊公貶死於雷詔還葬雒陽過公安民皆迎祭哭其喪斬竹插地以掛紙錢焚之尋復生筍成林邦人神之號曰相公竹因立廟其旁祀奉甚謹劉貢父王樂道各嘗為文刻石以記其事見塵史及名臣傳
  王沂公再涖大名治政益信於俗民居軍伍咸畫像以事之時狄使每往復入境皆云此府王公在焉必沐浴潔服而後入言行録
  契丹求和親割關南之地狄使見吕夷簡畏伏曰觀宰相如此雖留無益
  范文正公帥邠延涇慶四郡威徳著聞夷夏聳服熟户藩部率稱曰龍圖老子至於元昊亦以此呼之
  包孝肅在言路極言時事復為京尹令行禁止至今天下皆呼包待制又曰包家市井小民及田野之人凡徇私者皆指笑之曰你一箇包家見貪汚者曰你一箇司馬家天下稱司馬公曰司馬家吕氏家塾記
  韓魏公所厯諸大鎮皆有遺愛人人畫像事之獨魏人於生祠為塑像嵗時瞻奠比狄梁公戎狄尤畏公名凡使契丹及來使者必問韓侍中安否今何在其子忠彦使幕北狄主問左右孰屢使南朝識韓侍中觀忠彦貌類父否或對曰頗類乃即宴坐命畫工圖之而去館伴楊興功遽以告忠彦北門為聘使道舊與京尹書皆押字不名及公留守則名干書其副使成禹錫仍喻來介曰以侍中在此故特名及公去魏後留守引前比欲得其名數强之卒不可每南來渉臨清界即誡其下曰此韓侍中境無多需索也行狀
  澠水燕談云公舊有徳於闗中秦人愛之後子華自丞相公宣撫陜西父老有逺來觀於道傍者愕然相謂曰吾以韓公乃非也於是相引以去
  慶厯三年三月遂命富韓公為樞密副使辭愈力至七月申前命公言敵既通好議者便謂無事邊備漸弛敵萬一敗盟臣死且有罪非獨臣不敢受亦願陛下思契丹輕侮中原之恥坐薪嘗膽不忘脩政因以告納上前而罷逾月復以命公時元昊使辭上俟公綴樞密院班乃坐且使章得象諭公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邊故也公不得已乃受時晏殊為相范仲淹為㕘知政事杜衍為樞密使韓琦與公副之歐陽脩余靖王素蔡襄為諫官皆天下之望魯人石介作慶厯聖徳詩以美之公既以社稷為任而仁宗責成於公與仲淹數以手詔督公等條具其事又開天章閣召公等坐且給筆札書其所欲為者遣中使二人更往督之且命仲淹主西事公主北事公遂與仲淹各上當世之務十餘條又自上河北安邊十三䇿大略以進賢退不肖止僥倖去宿弊為本欲漸易諸路監司之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於是小人始不悦矣神道碑
  韓魏公既解相印王丞相遺公書謂過周勃霍光姚崇宋璟又曰為古人所未嘗任大臣所不敢天下以為名言歐陽文忠公亦曰進退之際從容有餘徳業兩全謗䜛自止過周公逺矣行狀
  韓魏公鎮大名四年敵使每渉臨清縣即戒其下曰此韓侍中境内慎勿亂需索以辱我也义嘗有使曰我在國中想望韓公名今幸至此如何得見故事惟通攝少尹與之相見而已留守不出也又嘗有諭其下者曰獻侍中馬須擇好者來既而不如㫖怒曰此豈比他處敢爾不加意遂笞其人易其馬
  仲淹與韓琦叶謀必欲收復靈夏横山之地邊上謠曰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骨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元昊大懼遂稱臣名臣傳
  范仲淹領延安閱兵選將日夕訓練又請戒諸路養兵畜銳毋得輕動夏人聞之相戒曰無以延州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有數萬兵甲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戎人呼知州為老子大范謂雍也在慶州請以种世衡守環州招屬羌千餘帳乆之王師再敗於定川仲淹書夜領兵赴援賊遂遁去初關輔人心動搖及仲淹兵出號令嚴明人心遂安上聞定川之敗頗以西方為憂謂近臣曰得仲淹出援可無慮及聞其出兵甚喜名臣傳
  文潞公之在朝契丹使耶律永昌劉霄來聘軾奉詔館客與使者入覲望見公殿門外却立改容曰此潞公也耶所謂以徳服人者問其年曰何壯也軾曰使者見其容未聞其語其總理庶務醻酢事物雖精練少年有不及貫穿古今洽聞强記雖專門名家有不逮使者拱手曰天下異人也公既歸洛西羌首領有温谿心者請於邊吏願獻良馬於公邊吏以聞詔聽之東坡集
  初吕正獻公自河陽入朝都人環觀相謂曰此公還朝百姓之幸也至是士民相慶既受命出殿門武夫衛卒皆歡抃咨嘆慈聖光獻太皇太后聞公進尤喜曰積徳之門也中謝日有司供具諸執政皆集内出酒果殽饌豐腆珍異就宴賜之侍史竊視其器皿欵識皆有慶夀宫字然後知賜物乃光獻意也時富韓公司馬温公皆在洛聞公登樞富公寓書為慶曰公之名徳聞於天下然嘗以直道迕執政士大夫未敢遽望登進忽報拜命出於事外人甚驚喜此得於輿論非敢佞也司馬温公亦以書遺都下友人曰晦叔進用天下皆喜以為治表聞其猶力辭光不敢致書君宜勸之早就職家傳
  遼人夏人遣使入朝與吾使至敵中者敵必問司馬公起居及為相遼人敕其邊吏曰中國相司馬矣慎毋生事開邊隙神道碑
  神宗崩温公赴闕庭衛士見公以手加額曰此司馬相公也民遮道曰公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
  潞公謂温公曰彦博留守北京遣人入大遼偵事囘云見彼主大宴羣臣伶人劇戲作衣冠者見物必攫取懐之有從其後以挺扑之者曰司馬端明耶君實清名在敵國如此温公愧謝聞見録
  熈寧中洛陽以清徳為朝廷尊禮者大臣曰富韓公侍郎曰司馬温公吕申公士大夫位卿監以清徳早退者十餘人好學樂善有行義者幾二十人康節隠居謝聘皆相從忠厚之風聞於天下里中後生皆知畏亷恥欲行一事必曰無為不善恐司馬端明邵先生知
  吕晦叔曰昨使契丹敵中接伴問副使狄諮曰司馬中丞今為何官諮曰今為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敵曰不為中丞邪聞是人甚忠亮晦叔以著於語録目録
  司馬文正公以髙才全徳大得中外之望士大夫識與不識稱之曰君實下至閭閻畎畝匹夫匹婦莫不能道司馬公之名退十有餘年而天下之人日冀其復用於朝熈寧末余夜宿青州北淄河馬鋪晨起北行見村民百餘讙呼踊躍自北而南余驚問之皆曰人傳司馬為宰相矣余以辭出於野人妄傳亦其情之所素欲也故蘇子瞻為公獨樂園詩曰先生獨何事四海望陶冶童子誦君實走卒知司馬蓋紀實也澠水燕談
  元城先生在宋杜門屏迹不妄交遊人罕見其面然田夫野老市井細民以謂若過南京不見劉待制如過泗州不見大聖及沒耆老士庶婦人女子持薰劑誦佛經而哭父老日數千人至填擁不得其門而入家人因設數大爐於㕔下争以香炷之香價踴貴後二年敵人驅墳户發棺見公顔貌如生咸驚曰必異人也問誰墳户對以某官一無所動蓋棺而去言行録
  徐師川以才氣自負少肯降志於人常言吾於魯直為舅氏然不免有所切議至於了翁心誠服之每見公或經旬月必設拜禮忠宣范公晚年益以天下自任尤留意人材或問其所儲蓄人材可為今日用者答曰陳瓘又問其次曰陳瓘自好也蓋言公可以獨當天下之重也宣和之末人憂大厦之將顛或問游定夫察院以當今可以濟世之人定夫曰四海人材不能周知以所知識陳了翁其人也劉器之亦嘗因公病使人勉公以醫藥自輔云天下將有賴於公當力加保養以待時用也其為賢士大夫所欽屬如此遺事
  陳瓘遷責以來杜門不治人事絶跡州郡宴㑹幾三十年所至人情向慕雖田夫野老咸知名願見及自天台歸通川道由㑹稽時王豐甫仲楚為越帥以公早為岐公所器重具舟楫為禮𠉀公於郊因共載歸府舍越人聞公赴㑹競來觀瞻比肩輿歸館道路遮擁幾不可行為人欽重如此
  紹聖初黨禍起器之尤為章惇蔡卞所忌逺謫嶺外盛夏奉老母以行途人皆怜之器之不屈也一日行山中扶其母藍舁憩樹下有大蛇冉冉而至草木皆披靡擔夫驚走器之不動也蛇若相向者乆之乃去村民羅拜器之曰官異人也蛇吾山之神見官喜相迎耳官行無恙乎温公門下士多矣如器之者所守凜然死生禍福不變蓋其平生喜讀孟子故剛大不枉之氣似之
  得體
  范公質初作相與馮道同堂道輕其新進潛視所為質初知印當判事語堂吏曰當判之事並施簽表得以視而書之慮臨文失誤貽天下笑道聞嘆曰真識大體吾不如也質後果為名相
  太宗欲相正恵公左右曰吕端為人糊塗帝曰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决意相之
  元城先生曰本朝名相固多矣然最得大臣體者惟李沆李丞相每謂人曰沆在政府無以補報國家但諸處有人上利害一切不行耳此大似失言然有深意且祖宗之時經變多矣故所立法度極是穩便正如老醫看病極多故用藥不至孟浪殺人且其法度不無小害但其利多耳後人不知遂欲輕改此其害紛紛也李丞相每朝謁奏事畢必以四方水旱盜賊不孝惡逆之事奏聞上為之變色慘然不恱既退同列以為非問丞相曰吾儕當路幸天下無事丞相每奏以不美之事以拂上意然又皆有司常行不必面奏之事後告己之公不答數數如此因謂同列曰人主一日豈可不知憂懼也若不知憂懼則無所不至矣惟此兩事最為得體在漢之時惟魏丞相能行此兩事以為古今異制方今務在奉行故事而已奏故事詔書凡二十三事勅掾史案事郡國及休告從家還至府輙白四方異聞或有逆賊風雨災變郡不上相輙奏言之此最為得宰相大體後之為相者則或不然好逞私智喜變祖宗之法度欺蔽人主惡言天下之災異喜變法度則紀綱亂惡言災異則人主驕此大患也
  吕文恵公端為相持重識大體以清浄簡易為務宋元憲公嘗奏事而帶寛誤墜文書於地不顧而行仁宗呼内侍臣拾以與之議者謂仁宗有人君體宋公得大臣體
  曽子開端嚴可畏不以顔色語言假借人得大臣之體於今可以庶幾前輩風流者惟此一人耳若其流輩雖位崇望重少不以言語禮貌牢籠人者
  韓魏公為相曽公為亞相趙康靖歐陽公為㕘政凡事該政令則曰問集賢該典故則曰問東㕔該文學則曰問西㕔至於大事則自决之矣人以為得宰相體
  韓魏公辭位授陜西安撫使判永興軍時二府方奏事殿上議邊事未决曽公亮等奏曰韓琦朝辭在門外乞與同議上亟召之公既對即奏曰臣前日備員政府自當㕘議今日藩臣也惟奉行朝廷命令耳决不敢預聞上觀公意確遂罷議後元豐中吕恵卿除知延州乃自請乞與二府同議邊事坐是黜貶上因諭輔臣曰嘗記韓琦初往陜西召至此與二府議事再三辭不肯預始知老臣自識體也
  仁宗性寛容言者務訐以為名或誣人隂私范鎮獨引大體略細故時陳執中為相公嘗論其無學術非宰相器及執中嬖妾笞殺婢御史劾奏欲逐去之公言今隂陽不和財匱民困盜賊滋熾獄犴充斥執中當任其咎閨門之私非所以責宰相識者韙之
  熈寧中陳州一日晨起屋瓦盡有氷文作花果鳥獸狀如雲毋即著粉紙時陳襄侍讀守淮陽有屬請奏祥瑞者公云此事當奏但非瑞奏耳但作奏云有此祥異不敢不奏以竹菴盛瓦數十枚奏呈氷文雖消痕跡猶在識者皆以陳公為得體
  薛簡肅公天禧初為江淮發運使辭王文正公公無他語但云東南民力竭矣薛退謂人曰真宰相之言也
  張士遜出為江西轉運使辭王文正公於政事堂且求教公從容曰朝廷㩁利至矣士遜起謝後迭更是職思公之言未嘗求錐刀之利識者曰此運使最識大體
  御史彈奏駕部員外郎賈種民素無行元豐中任大理寺官為蔡確鷹犬専中傷善良詔出為通判吕公著面奏曰方種民為獄官臣亦與被誣今臣在相位而種民得罪恐所懲者小所損者大非所以示天下乃寢前命門下韓公奏曰種民醜惡衆所共知奈何以公著故屈朝廷公議公復為請乃除知臨江軍既而又以臨江僻逺改知通利軍
  利州路憲俞温父判狀多云送某州縣依條施行時提舉常平謝皓新改官即除監司笑謂俞曰使者判語誠不易温父曰州縣英俊多若一字有誤所損不細正要如此
  講讀
  王沂公又建議請擇名儒勸講尋命孫奭馮元更侍經筵及戴禮終帙公率同列獻詩以賀後孫公即世馮亦外補公自魏移洛徑塗肆覲復以講席為言
  吕正獻公既侍經筵時仁宗春秋髙公於經傳同異訓詁得失皆粗陳其略至於治亂安危之要聞之足以戒者乃為上反復深陳之仁宗嘗詔講官凡經傳所載逆亂事皆直言毋諱公因進講言弑逆之事臣子之所不忍言而仲尼書之春秋者所以深戒後世人君欲其防微杜漸居安而慮危使君臣父子之道素明長幼嫡庶之分早定則亂臣賊子無所萌其姦心故易曰履霜堅氷至由辨之不早辨也侍讀劉原父常退謂記言官曰當載之史册以垂後世家傳
  吕正獻公於講讀尤精衆謂語約而義明可以為當世之冠英宗嘗對執政稱其善與司馬光同侍經筵光退語人曰每聞晦叔講便覺已語煩神道碑
  又滎陽吕希哲為說書凡二年日夕勸導人主以脩身為本脩身以正心誠意為主心正意誠天下自化不假它術身不能脩雖左右之人且不能諭况天下乎
  東坡先生嘗謂李廌曰范淳夫講說為今經筵講官第一言簡而當無一冗字無一長語義理明白而成文燦然乃得講師三昧也
  元祐初伊川除崇政殿說書時范公為著作佐郎實録院檢討伊川嘗謂温公曰經筵若得范淳夫來尤好温公曰他已修史朝廷自擢用矣伊川曰不謂如此但經筵須要他温公問何故伊川曰頥自度乏温潤之氣淳夫色温而氣和尤可以開陳是非導人主之意其後除侍講
  伊川先生在經筵每當進講必宿齋豫戒潛思存誠冀以感動上意而其為說常於文義之外反復推明歸之人主一日當講顔子不改其樂章門人或疑此章非有人君事也將何以為說及講既畢文義乃復言曰陋巷之士仁義在躬忘其貧賤人主崇髙奉養備極茍不知學安能不為富貴所移且顔子王佐之才也而簞食瓢飲季氏魯國之蠧也而富於周公魯君用捨如此非後世之監乎聞者歎服
  伊川先生入侍之際容貌極莊時文潞公以太師平章重事或侍立終日不懈上雖諭以少休不去也人或以問先生曰君之嚴視潞公之恭孰為得失先生曰潞公四朝大臣事幼主不得不恭吾以布衣職輔導亦不敢不自重也
  文潞公嘗與吕范諸公入侍經筵聞伊川先生講說退相與歎曰真侍講也一時文士歸其門者甚盛而先生亦以天下自任論議褒貶無所顧避由是同朝之士有以文章名世者疾之如讐
  諫諍
  元城談録云天下以為當然者謂之公論公論蓋非强名乃天道也此道未嘗廢顧所在如何爾如唐虞三代與吾祖宗之時公論在上君相主之賢哲聚於朝不肖沈於下海内入於陶冶一歸於正如晚周及東漢之餘上之人不能主公論所用非其人於是乎清議在下而士知所尊畏恥為非義登其門者如龍從其死者如歸致黨錮之禍起視漢室為何等時也頃時王安石薦李定召見陳襄彈之未行間擢太子中允監察御史裏行宋次道封還詞頭翌日辭職罷之又下次直李大臨蘇子容相繼封還更奏覆下至於七八子容與大臨俱落職奉朝請名譽赫然此乃祖宗徳澤百餘年間養成風俗公論之不可屈如此與齊太史書崔杼弑其君殺三人而執筆如初者何異其後攝官脩起居注章衡行之賢不肖於此可見要之公論不可一日廢然在上則治在下則亂可以卜世也
  太祖時嘗有羣臣立功當遷官上素嫌其人不與趙普堅以為請上怒曰朕固不為遷官將若何普曰刑以懲惡賞以酬功古今之通道也且刑賞者天下之刑賞非陛下之刑賞豈得以喜怒専之上怒甚起普亦隨之上入宫普立於宫門乆之不去上寤乃可其奏
  趙普欲除某人為某官不合太祖意不用明日普復奏之又不用明日又奏之太祖怒取其奏壊裂投地普顔色自若徐拾奏歸補綴明日復進之上乃寤用之後果稱職
  李繼隆與轉運使盧之翰有隙欲陷之罪乃檄轉運司期八月出塞令辦芻粟轉運司調發方集繼隆復為檄更取十月轉運司遂散芻粟既而復檄之賊且入塞當以時進軍是時民輸輓者適散倉卒不可復集繼隆遂奏轉運司乏軍興太宗大怒立召中使一人付三函令乗驛馳取轉運使盧之翰竇玼及某人首樞密副使錢若水争之請先推驗有狀然後行法上大怒拂衣起入禁中二府皆罷若水獨留廷中不去上既食乆之使人偵廷中有何人報云有細痩而長者尚立焉上出詰之曰爾以同州推官再朞為樞密副使朕以爾為賢乃不才如是耶對曰陛下不知臣無狀使得待罪二府臣當竭其愚慮不避死亡補益陛下以報厚恩今陛下據李繼隆一幅奏書誅三轉運使雖有罪天下何由知之鞫驗事狀明白加誅何晚焉獻可替否死以守之臣之常分臣未獲死固不敢退上意解乃召宰相吕端等如若水議先令責狀許之三人皆黜為行軍副使既而冦入塞事皆虚誕繼隆坐罷招討知秦州
  太宗朝冦公準為員外郎奏事忤上㫖上拂衣起欲入禁中公手引上衣令上復坐决其事然後退上由是嘉之嘗曰朕得冦準猶唐文皇之得魏鄭公也
  諫議田公錫好直諫太宗時上言軍國要機者一朝廷大體者四太宗嘗言錫有文行敢言真宗即位屢召對言事嘗請抄略御覽三百六十卷日覽一卷又采經史要言為御屏風十卷以便觀覽及卒真宗謂劉沆曰田錫直臣也何天奪之速朝廷每有少闕失方在思慮錫之章奏已至矣每見公色必莊嘗目之曰朕之汲黯也幸龍圖閣閱書指東北隅架二漆函上親署鐍者謂學士陳堯咨曰此田錫章疏也范文正公銘公之墓曰嗚呼田公天下之直人也言甚危命甚竒盡心而弗疑終身而無違嗚呼賢哉吾不得而見之蘇軾序公奏議曰自太平興國以來至於咸平可謂天下大治千載一時矣而田公之言常若有不測之憂近在朝夕者何哉古之君子必憂治世而危明主明主有絶人之資而治世無可畏之防此君子之所甚懼也
  真宗朝宫禁火災王旦馳入對曰臣備位宰府天災如此臣當罷免繼上表待罪上乃降詔罪已許中外上封事言朝政得失後有大臣言非天災乃榮王宫失於火禁請置獄出其狀當斬决者數百人公持以歸翌日乞獨對曰初火災陛下降詔罪已臣上表待罪今反歸咎於人何以示信且火雖有迹寧知非天譴耶果欲行法願罪臣以明無狀上欣然聽納減死者數百輩
  魯宗道為正言事有違誤風聞彈疏真宗稍厭之宗道一日自訟於上前曰臣在諫列而諫守臣職也陛下以數而厭之豈非事納諌之虚名俾臣尸素茍禄乎臣竊媿之願得罷去上恱其忠慰勉以遣他日追念其言御筆題殿壁曰魯直
  永興軍上言朱能得天書真宗自拜迎入宫孫奭知河陽上疏切諫以為天且無言安得有書天下皆知朱能所為惟上一人不知耳乞斬朱能以謝天下其辭有云得來唯自於朱能崇信只聞於陛下其質直如此上亦不之責頃之朱能果敗又云奭舉動方重論議有根柢不肯詭隨雷同真宗已封禪符瑞屢降羣臣皆歌誦盛徳獨奭正言諌争毅然有古風采
  真宗方議東封西祀修太平事業知秦州曹瑋奏羌人潛謀入冦請大益兵為備上大怒以為瑋虚張敵勢恐喝朝廷以求益兵以李迪新自陜西還召見示以瑋奏問其虚實欲斬瑋以戒妄言者文定從容奏曰瑋武人逺在邊鄙不知朝廷事體輙有奏陳不足深罪臣前任陜西觀邊將才略無能出瑋之右者他日必能為國家建功立事若以此加罪臣為陛下惜之上意稍解迪因奏曰瑋良將必不妄言所請之兵亦不可不少副其請臣觀陛下意但不欲從鄭州門出兵耳秦之旁郡兵甚多可發以戍秦臣在陜西籍諸州兵數為小册常置鞶囊中以自隨今未敢以進上曰趣取之迪取於鞶囊以進上指曰以某州某州兵若干戍秦州卿即傳詔於樞密院發之既而敵果大入冦瑋迎擊大破之遂開山外之地奏到上喜謂迪曰山外之捷卿之功也涑水記聞
  真宗將立章獻后李迪為翰林學士屢上疏諫以章獻起於寒微不可母天下由是章獻深銜之周懐政之誅上怒甚欲責及太子羣臣莫敢言迪為㕘知政事俟上怒稍息從容奏曰陛下有幾子乃欲為此計上大寤由是獨誅懐政等而東宫不動搖迪之力也記聞
  章獻太后臨朝魯肅簡公屢有獻替太后問唐武后何如主對曰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太后黙然時有上言請立劉氏七廟者太后以問輔臣衆不敢對公獨曰不可退謂同列曰若立劉氏七廟如嗣君何帝太后將同幸慈孝寺欲以大安輦前帝行公曰婦人有三從在家從父嫁從夫夫歿從子太后乃命輦後乘輿行
  明道二年莊憲明肅太后欲以天子兖冕見太廟臣下依違不决薛簡肅公奎獨争之曰太后必若王服見祖宗若何而拜乎太后不能奪為改他服太后崩上見羣臣泣曰太后疾不能言而猶數引其衣若有所屬何也公遽曰其在兖冕也然服之豈可見先帝乎上大寤卒以后服葬
  是嵗天子將親大祫于太廟丞相欲加上尊號劉公敞以禮部兼領名表丞相請撰表公說止之曰陛下自寶元以來不受徽號至今且二十年天下之人莫不知天子持盈好謙今復加數字既不足盡聖徳而前美並棄誠亦可惜願加深思富丞相不怡曰適已奏聞乃是上意欲爾不可止也公曰諾退謂子弟曰吾備位近臣當獻可替否寧得罪權門豈可使主上受虚名而棄實美耶遂上疏曰陛下尊號既已云體天法道欽文聰武聖神孝徳盡善極美矣復加大仁不足増光而曰至治有若自矜今百姓多因倉廩不實風俗未清賢不肖混淆獄訟繁多盜賊羣輩水旱繼有四夷雖粗定然本以重賂厚利羈縻之非畏威慕義者也未可謂至治然則讓而不居於聖徳彌髙矣臣謂陛下永執至道以當天心必有一謙四益之報増加數字未足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光輝而反累二十年昭升之美又入今歳以來頗有災異日食地震雨雷大雪飛蝗涌水傷害廣逺以禮論之陛下寅畏天命正當深自挹損豈可於此時加上尊號章凡四上天子得公奏顧侍臣曰我意本謂當如此遂斷章表不受公於是忤時相
  太后初臨朝宣諭兩府深不欲行此禮𠉀皇帝長立别有處分吕文靖即日編入時政記後每言事必引及之以感動后意又多稱引前代母后臨政所以致禍之道以勸戒焉行狀
  莊獻明肅皇太后崩議尊楊太妃為太后垂簾聽政議决召百官賀蔡文忠公齊曰天子明聖奉太后十餘年今始躬親萬事以慰天下之心豈宜女后相繼稱制且自古無有固止不追班太妃卒不預政止稱太后於宫中行狀
  范文正上書請還政天子不報出通判河中府及太后崩召拜右司諌時言事者希㫖多求太后時事欲深治之公獨以謂太后受託先帝保佑聖躬宜掩其小故以全大徳初太后有遺命立楊太妃代為太后公諫曰太后母號也自古無代立者繇是罷其冊命神道碑
  慶厯初永叔安道王素俱除諫官君謨以詩賀曰御筆新除三諫官喧然朝野競相歡當年流落丹心在自古忠良得路難必有謀猷禆帝右直須風采動朝端世間萬事俱塵土留取功名久逺看三人以其詩薦於上尋亦除諫官
  范文正公言事忤大臣貶知饒州諫官御史緘口避禍無敢言者余公襄獨上書曰陛下親政以來三逐言事者矣若習以為常不甚重惜恐鉗天下之口不可不戒書既上落職監均州酒稅尹公洙歐陽公脩相繼抗疏論列又以書讓諫官髙若訥亦得罪逺謫時天下賢士大夫相與惜其去號為四賢蔡襄作四賢一不肖詩以記其事其詩播于都下
  范文正公尹京時有内侍怙勢作威傾動中外公抗疏列其罪疏欲上家所藏書有言兵者悉焚之仍戒其子曰我上疏言斥君側宵人必得罪以死我既死汝輩勿復仕官但於墳側教授為業䟽奏嘉納為罷黜内侍云
  韓魏公為右司諫時災異數見公以災異屢發主於執政者非才累言於上未見納公又奏曰豈陛下擇輔弼未得其人耶若杜衍范仲淹孔道輔宋郊胥偃衆以為忠正之臣可備進擢不然嘗所用者王曽吕夷簡蔡齊宋綬亦人所屬望也章十上不報公乃抗疏乞出疏示中書勅御史臺集百官㑹議上乃罷宰臣王隨陳堯佐㕘政韓億石中立等四人及宣麻日乃張士遜昭文章得象集賢宋庠晁宗慤㕘政天下大失望是時朝廷欲以公為知制誥寵其盡言公曰諫行足矣因取美官非本意也人其謂何語聞遂寢
  韓魏公又言賞罰當從中書出今數聞有内降不可不止王曽蔡齊宋綬當世名臣宜大用上納其說王沂公見公論事切直有本末喜謂公曰比年臺諫官多畏避為自安計否則激發近名如君固不負所職諫官宜若此沂公天下正人公得此益自信公為諫官三年所存諫藁欲斂而焚之以效古人謹密之義然恐無以見人主從諫之美乃集七十餘章為三卷曰諫垣存藁自序於首大略曰諫主於理勝而以至誠將之行狀
  韓魏公言王沂公徳器深厚而寡言當時有得其品題一兩句者人皆以為榮琦為諌官時因納劄子忽云近日頻見章疏甚好只如此可矣向來如髙若訥輩多是擇利范希文亦未免近名要須純意於國家事爾琦聞此言益自信也别録
  韓魏公言慶厯中與希文彦國同在西府上前争事議論各别下殿各不失和氣如未嘗争也當時相善三人正如推車子蓋其心主於車可行而已不為己也
  歐陽公在翰林仁宗一日乘間見御閤春帖子讀而愛之問左右曰歐陽脩之辭也乃悉取宫中諸帖閱之見其篇篇有意歎曰舉筆不忘規諫真侍從之臣也
  王素自筮仕所至稱為能吏既升臺憲風力愈勁嘗與同列奏事上前事有不合衆皆引去公方論列是非俟得㫖乃退帝曰真御史也議者目公為獨撃鶻
  張堯佐者以進士擢第累官至屯田員外郎知開州㑹其姪女有寵於仁宗為脩媛堯佐遂驟遷一日中除宣徽節度景靈羣牧四使御史唐介上疏引楊國忠為戒不報又與諫官包拯呉奎等七人論列殿上又曰御史中丞留百官班欲以廷争卒奪堯佐宣徽景靈兩使特加介六品服以旌敢言未幾堯佐復除宣徽使知河陽唐謂同列曰是欲與宣徽而假河陽為名耳我曹豈可中已耶同列依違不前唐遂獨争之不能奪仁宗諭曰除擬初出中書介遂極言宰相文彦博知益州日以燈籠錦媚貴妃而致位宰相今又以宣徽使結堯佐請逐彦博而相富弼又言諫官呉奎觀望挾姦語甚切直仁宗怒却其奏不視且言將貶竄介徐讀畢曰臣忠義憤激雖鼎鑊不避也上急召二府以疏示之曰介言他事乃可至謂彦博因貴妃得執政何言也介面質彦博曰彦博宜自省即有之不可隠彦博拜謝不已樞密副使梁適叱介使下殿介諍愈切仁宗大怒玉音甚厲衆恐禍出不測是時蔡襄修起居注立殿陛即進曰介誠狂直然納諫容言人主之美徳必望全貸遂召當制舍人就殿廬草制貶春州别駕翊日御史中丞王舉正救解之上亦中悔改為英州别駕復取其奏以入又明日罷彦博黜呉奎而遣中使䕶送介至貶所且戒以必全之無令道死
  先是吕溱出守徐蔡襄守泉呉奎守夀韓絳守河陽已而歐陽脩乞蔡賈黯乞荆南趙清獻公即上言近日正人賢士紛紛引去憂國之士為之寒心侍從之賢如脩輩無幾今皆欲請郡者以正色立朝不能諂事權要傷之者衆矣脩等由此不去一時名臣賴之以安
  神文慶厯中淮南有王倫者嘯聚其黨頗擾郡縣承平日久守令或有棄城而出者事定朝廷議功罪富鄭公在樞密凡棄城者請論如法范文正公㕘預大政爭以為不可今淮南郡縣徒有名耳其城壁非如邊塞難責城守神文睿徳寛仁故棄城者得以減死論既退鄭公忽謂文正曰六丈當欲作佛耶范公曰主上富於春秋吾輩輔導當以徳若使人主輕於殺人則吾輩亦不得容矣鄭公歎服
  王欽若再秉大政屢以宫觀欽奉疎簡不若昔時為言明肅依違未能决王沂公一日於簾前奏曰天道逺人道邇天禧中靈文降言先帝聖夀三萬日時欽若率先慶抃曰三萬日八十三嵗太后必亦記之後乃無驗然則今日欽奉之禮自不須過當欽若赧然而退自爾不復言
  時邊事雖欲講解元昊猶上書邀朝廷其輕者欲自建元為父子瑚卒及令我使與陪臣為列二府遽欲從之韓魏公獨謂不可許數廷議衆尚不從公持之愈堅故晏丞相至變色而起公守所見不易卒殺其禮如公言行狀
  郭后廢范仲淹争之貶知睦州富韓公上言朝廷一舉而獲二過縱不能復后宜還仲淹以來忠言蘇内翰撰神道碑
  時御史中丞劾宰相未報乃自去官號不出宰相亦待罪唐介與諫官御史連請辨其曲直於是罷御史中丞公亦求外補得知荆南而門下封還制書謂公不宜處外乃留復知諌院言新除樞密副使陳先之與内侍通姻不可大任屢疏卒罷之而公亦去知洪州翰林學士胡宿等七人上書懇留不報唐介神道碑
  嘉祐中仁宗自内閤降密勅近以女謁縱横無由禁止今後内降批出事主司未得擅行次日執奏定可否始數日左承天門一寛衣老兵持竹敝器上以敗露荷覆之門東搜之乃金巨弁一於上綴巨蚌燦然不知其數禁門舊律盡依外門例凡有搜攔更不申覆即送所司時開封方鞫劾次一小當馳騎急傳㫖令放其物仰進呈府尹魏瓘不用執奏法遂放之唐質肅公介方在諫垣疏乞再収犯者劾之仍重貶瓘以戒不䖍瓘降知越州
  王素言王徳用進女口事帝初詰以宫禁事何從知公不屈帝笑曰朕真宗之子卿王旦之子有世舊豈它人比徳用實進女口已服事朕左右何如公曰臣之憂正恐在陛下左右耳帝即命宫臣賜王徳用所進女口錢各三百千押出内東門訖奏帝泣下公曰陛下既不棄臣言亦何遽也帝曰朕若見其人留戀不肯去恐亦不能出矣少時宫官奏宫女已出内東門帝動容而起聞見後録
  彭思永為侍御史極論内降授官賞之弊以謂斜封非公朝之事仁宗深然之皇祐祀明堂前一日有傳赦語百官皆得遷秩者公方從駕宿景靈宫亟上言不宜濫恩以益僥倖既肆赦果然時張堯佐以妃族進王守忠以親侍帷幄被寵㕘知政事闕員堯佐朝暮待命守忠亦求為節度使物議讙動公帥同列言之皆曰宜待命行公曰宜以先事得罪命出而不可救則為朝廷失矣遂獨抗疏極言至曰陛下行此覃恩無意孤寒獨為堯佐守忠故取恱衆人耳且言妃族秉政内臣用事皆非國家之福疏入仁宗震怒人皆為公危之公曰茍二人之命不行雖赴鼎鑊無恨於是御史中丞郭勸諫官呉奎皆為上言其忠當䝉聴納不宜加罪仁宗怒解而堯佐守忠之望遂格公猶以泛恩罷臺職行狀狀
  唐御史介上言陳宰相文彦博之過貶授英州别駕介未至英州彦博奏黜介至重是陛下因臣而退敢言之士願召用之尋通判潭州移知復州又召為言事御史
  韓魏公待罪中書時事有不當然者必堅立不動反覆論列須正而後退不敢取次便放過
  趙槩以太子少師致仕居睢陽十五年猶以讀書著文憂國愛君為事集古今諫諍為諌林一百二十卷奏之上甚喜賜詔曰士大夫請老而去者皆以聲迹不至朝廷為髙得卿所奏書知有志愛君之士雖退休山林未嘗一日忘也當置坐右以時省閱神道碑重出
  時温成后方有寵歐陽文忠公言前世女寵之戒請加裁抑澧州進柿木成文有太平字公言今四海騷然未見太平之象請不宣示於外淮南漕臣獻羨餘十萬貫公請拒之以防刻剥歐陽公脩行狀
  英宗初即位有疾皇太后同聴政至是上疾平傅獻簡公堯俞上書請天子聽政又再上疏太后請還政天子未聽久之頗聞内侍任守忠有惎間語公又上疏太后曰天下之可信者無大於以天下與人亦無大於受天下於人殿下今日誅竄䜛人則慈孝之聲並隆於天下矣於是太后遂還政而逐守忠等公復奏疏天子謂太后給事左右之人宜頗録其勤勞少加恩恵以上慰母后下安反側且守忠既去其餘一切不問可也傅公堯俞墓誌
  太皇太后受册有司檢用章獻明肅太后故事當御文徳殿曽文昭公肇奏疏曰伏見太皇太后聽政以來止於延和殿垂簾視事受契丹人使朝見亦止御崇政殿未嘗出踐外朝蓋外朝天子之正宁太皇太后崇執謙徳不欲臨御以為天下後世法推此言之受册外朝殆非太皇太后之意特以故事當然耳切詳故事天聖二年兩制定皇太后受册於崇政殿仁宗自出聖意特詔有司改文徳殿此蓋人主一時之制非典法也願下明詔屈從天聖二年兩制之議受册於崇政殿仰稱太皇太后克已復禮謙恭抑損之盛徳中批令學士院降詔如公所請是嵗坤成節禮官建議於崇政殿上夀用天聖三年故事三省樞密院特降朝㫖引九年㑹慶殿上夀如乾元節之儀公奏疏曰太皇太后昨降詔書以謂不敢自同於章獻太后今此舉似與前後本未不相稱殆非太皇太后之意特執政大臣出於不思耳疏入從之曽公肇言行録
  充媛董氏薨贈淑妃輟朝成服百官奉慰定謚行册禮葬給鹵簿司馬光言董氏秩本微病革之日方拜充媛古者婦人無諡近制惟皇后有之鹵簿本以賞軍功未嘗施於婦人惟唐平陽公主有舉兵佐髙祖定天下之功乃得給至韋庶人始令妃主葬日皆給鼓吹非令典不足法時有司新定後宫封贈法皇后與妃皆贈三代公言别嫌明微妃不當與后同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正為此耳天聖親郊太妃止贈二代而况妃乎
  劉敞判太常寺兼禮儀事上初即位有疾皇太后臨朝上疾愈乃歸政適有小人言二宫不安諫者或訐而過直敞以謂當以義理從容感諷不可口舌争也是時方進讀史記至堯授舜以天下敞因陳前說曰舜在側微堯越四嶽禮之以位天地饗之百姓戴之非有他道唯其孝友之徳光於上下何謂孝友善父母為孝善兄弟為友辭氣明暢上竦體改容知其以諷諫也左右屬聽者無不嗟喜動色即日傳其語於外慈夀聞之亦大喜
  王廣淵除直集賢院公言廣淵姦邪不可近昔漢景帝為太子召上左右飲衛綰獨稱疾不行及即位待綰有加周世宗鎮澶淵張美掌州之錢糓世宗私有求假美悉力應之及即位薄其為人不用今廣淵當仁宗之世私自結於陛下豈忠臣哉願黜之以厲天下温公行狀重出
  温公延和登對言髙居簡不宜在左右因曰先帝初立左右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息因居簡以諂自入故晚年復張陛下登極中外頌美首以留此四人為失上曰祔廟畢自當去曰閨閫小臣何與山陵先後彼知當去而置肘腋尤非宜舜去四凶不為不忠仁宗貶丁謂不為不孝居簡狡猾膽大不惟離間君臣恐令陛下母子兄弟夫婦皆不寧也上命留劄光請以付密院上從之癸巳崇政登對言臣與居簡勢難兩留乞罷中丞除外任上曰今日已令出外矣光曰凡左右之臣不須才智謹朴小心不為過則可矣
  慶厯中余靖歐陽修蔡襄王素為諌官時謂之四諌四人力引石介執政欲從之時范仲淹為㕘知政事獨謂曰石介剛正天下所聞然性亦好竒異使為諫官必以難行之事責人君以必行少拂其意則引裾折檻叩頭流血無所不為主上雖富有春秋然無失徳朝廷政事亦自修舉安用如此諫官也諸公伏其言而罷見東軒筆録
  時神宗之喪未除而百官以冬至表賀伊川先生言節序變遷時思方切詩改賀為慰及除喪有司又將以開樂置宴先生又奏請罷宴曰除喪而用吉禮則因事用樂可矣今特設宴是喜之也
  王安石為政始變更法令改常平為清苗法范忠文公鎮上疏争之三上不報韓琦亦上疏極論新法之害安石使送條例司疏駁之諫官李常乞罷青苖錢安石令常分析公皆封還其詔詔五下公執如初司馬光除樞密副使光以所言不行不敢就職詔許辭免公再封還之上知公不可奪以詔直付光不由門下公奏曰臣不才使陛下廢法有司失職乞解銀臺司許之㑹有詔舉諫官公以蘇軾應詔而御史知雜謝景温彈奏軾罪公又舉孔文仲為賢良文仲對䇿極論新法之害安石怒罷文仲歸故官公上疏争之不報時年六十三即上言臣言不行無顔復立於朝請致仕疏五上最後指言安石以喜怒為賞罰且曰陛下有納諫之資大臣進拒諫之計陛下有愛民之心大臣用殘民之術安石大怒自草制極口詆公落翰林學士以本官致仕聞者皆為公懼公上表謝其略曰雖曰乞身而去敢忘憂國之心又曰望陛下集羣議為耳目以除壅蔽之姦任老成為腹心以養和平之福天下聞而壯之安石雖詆之深人更以為榮焉
  御史中丞吕公誨獻可屢為言職其奏草存可見者凡二百八十有九前後三逐皆以迕犯大臣所與敵者莫非秉大權天子所信嚮氣勢軋天下獻可視之若無所睹正色直辭指數其非旁側為之股栗晚年病卧洛陽猶旦夕憤歎以天下為憂過於在位任其責者曽不念其身之病子孫之貧也
  客有問今世之勇於迃叟者叟曰有范景仁者其為勇人莫之敵客曰景仁長僅五尺循循如不勝衣奚其勇叟曰何哉而所謂勇者而以瞋目裂眥髪上指冠力曵九牛氣陵三軍者為勇乎是特匹夫之勇耳勇於外者也若景仁勇於内者也自唐宣宗以來不欲聞人言立嗣萬一有言之者輙切齒疾之與倍叛無異而景仁獨唱言之十餘章不已視身與宗族如鴻毛後人見景仁無恙而繼為之者則有矣然景仁者冒不測之淵無勇者能之乎人之情孰不畏天子與執政親愛之至隆者孰若父子執政欲尊天子之父而景仁引古義以爭之無勇者能之乎禄位皆人所貪或老且病前無可冀猶戀戀不忍捨去况景仁身已通顯有聲望視公相無跬步之逺以言不行年六十三即拂衣歸終身不復起無勇者能之乎凡人有所不能而人或能之無不服焉如吕獻可之先見范景仁之勇决皆余所不及也余心誠服之故作范景仁傳
  韓獻肅公絳為相三司使發市易官罪而同列佑之欲弗責方創賈人免行錢孫尚書永議有異而同列欲論永罔上故不實上書人鄭俠激切下獄而執政馮公京嘗賙俠同列欲以黨俠為重坐公辯帝前不得直數求罷上為逐市易官稍寛二臣者而它相至欲復留故賈人劉佐任市易公因言不可論上前未决公再拜曰臣言不用辱相位請從此辭上愕曰兹小事何用耶公奏曰小事弗伸况大事乎上為罷佐遣使持手詔諭公使就位公乃起後數月固稱疾乃拜觀文殿大學士禮部尚書知許州
  傅獻簡公堯俞嘗論事上不從因曰卿何不言蔡襄公曰若襄有罪陛下何不自朝廷竟正典刑責之安用臣等言上曰欲使臺諫言其罪以公議出之公曰若付之公議臣但見蔡襄辦山陵事有功不見其罪臣身為諫官使臣受㫖言事臣不敢
  王荆公安石初秉政拔擇人才任以不次先公絳數以劉摯為言荆公一見遂器重焉擢為中書檢正居月餘黙黙非所好㑹除御史欣然就職歸語家人曰趣裝毋為安居計未及陛對首上疏論亳州獄起不止小臣意在傾故相富弼以市進今弼已責願寛州縣之罪又言程昉開漳河調發猝迫人不堪命趙子幾擅并畿縣等使納役錢縣民日數千人遮訴宰相京師喧然何以示四方張靚王廷老擅増兩浙役錢督賦嚴急人情嗟怨此皆欲以羨餘希賞願行顯責明朝廷本無聚斂之意
  哲宗即位傅堯俞除御史中丞即上疏言陛下使臣拾遺補闕以輔盛徳明善正失以平庶政舉直錯枉以正大臣臣請極其力以死繼之若夫窺人之私擿其細故此非臣之志也
  王公存在政府遇事必争韓維罷門下侍郎進章論捄且曰去一人天下失望忠讜沮氣䜛邪之人爭進矣又論杜純不當罷侍御史王覿不當罷諌官自公在兵部時太僕寺請内外馬事得専達毋𨽻駕部公言如此官制壊矣先帝正省臺寺監之職使相統制不可徇有司自便而隳已成之灋及執政又有建罷教畿内保甲者公復言今京師兵籍益削又廢保甲不教非為國家根本長乆之計且先帝不憚艱難而為之既已就緒無故而廢之不可時四方奏讞大辟刑部援比請貸而都省屢以無可矜恕却之公言此祖宗制也且有司援比欲生之朝廷破例欲殺之可乎又言比廢進士専經一科參以詩賦失先帝黜詞律崇經術之意河决而北幾十年水官議還故道二三大臣力佐佑之公言故道已髙水性趣下徒費財力恐無成功累章力争卒輟其役公既中立自信不為詭隨一時公議翕然歸之然亦卒以是去蔡確賦詩安州呉處厚者上之以為怨訕諌官交章請行誅竄公與范丞相純仁或顯言或密疏最後留身簾前合力固争以為不可確貶又謂不宜置之死地既而確再貶新州公與范丞相皆罷初公在熈寧中論事已為范丞相所推及皆執政趣又多合已而俱罷天下稱之然公與人不茍相比前論不當罷教畿内保甲者乃范丞相所建也始自兵部尚書遷戸部奉山陵有勞確乘間復徙公兵部而公志在體國不以怒遷士大夫益知公賢
  劉忠肅公摯為御史與中丞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元素言助役有十害王荆公使張琥作十難以詰之琥辭不為曽布曰請為之仍詰二人向背好惡之情果何所在元素惶恐請曰臣愚不知助役之利乃爾當伏妄言之罪摯奮曰為人臣豈可壓於權勢使一人主不知利害之實即復條對布所難者以伸前議且曰臣所向者陛下所背者權臣所好者忠直所惡者邪姦奏入不報明日復上疏云云至於輕用名器淆混賢否忠厚老成者擯之為無能俠少獧辯者取之為可用守道憂國者謂之流俗敗常鑿民者謂之通變凡政府謀議經畫除用進退獨與一掾屬論定然後落筆同列與聞反在其後故奔走乞丐之人其門如市今羌夷之欵未入反側之兵未安三邊創痍流潰未定河北大旱諸路大水民勞財乏縣官減耗聖上憂勤念治之時而政事如此皆大臣誤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誤大臣也居數日罷御史落館職政府擬竄嶺外上不聽乃貶衡州
  劉忠肅公既被遇知無不言姦佞刻薄之吏事狀顯著公皆正色彈劾多所貶黜中外肅然時人以比包希仁吕獻可上察其忠義誠信可屬重任未幾遂大用焉
  儲祥宫成將肆赦王巖叟進曰天禧中祥源成治平中醴泉成皆無赦既對又曰古人至有垂死諌君無赦者此可見赦無益於聖治也公内剛外和志其大而略其細或以不義加已不寘念也欺君害民者雖前有鼎鑊必與之較故立朝廷進說無所回隠不䘏已私其人居朝廷執政柄在人望風聽命之不暇公直前犯之雖司馬温公亦為之言曰吾寒心栗齒憂在不測而公處之自如至於再三或累十數章必行其言然後已
  胡宗愈除右丞臺諌更疏論列諫官王覿疏奏不已二聖怒將重責宰相開陳不聽劉摯復進說甚力簾中厲聲曰若有人以門下侍郎為姦邪甘受之否公頓首謝曰陛下審察毁譽每如此天下幸甚然願朝廷顧大體宗愈進用自有公議必致陛下逐諫官而後進恐宗愈亦非所願文彦博曰劉摯言是願賜聽覽王覿免重責改職補外而已中執法孫萃老御史楊康國相繼辭去獨劉安世與左司諌韓川同對宣仁后因問近日差除如何安世與川奏朝廷用人皆協輿望唯是胡宗愈公議以為不當即略陳宗愈罪狀宣仁后曰今且試其所為安世謂朝廷設官從微至著自有等級要須厯試灼見其賢然後舉而加於衆人之上則人無異論若執政之官陛下所與朝夕圖議天下之事一有差失天下受弊以此論之執政豈是試人之地宣仁后嘉納退而又以劄子論宗愈向為蔡確引用今又隂結惇確凡十二事章十餘上皆留中而公論之不已又申三省乞請章疏付外施行翌早三省奏事罷執政皆退簾中有語曰右丞且住劉安世有章疏言右丞右丞宜自為去就宗愈遂罷
  劉安世徧厯言路正色立朝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每以辯是非邪正為先進君子退小人為急其面折庭争至雷霆之怒赫然執簡却立伺天威少霽復前極論一時奏對且前且却者或至四五殿庭觀者皆汗縮竦聽公退則咨嗟嘆服至以俚語目之曰殿上虎
  劉安世初除諫官未敢拜命入與孃子謀曰朝廷不以安世不肖誤除諫官這箇官職不比閒慢差遣須與他朝廷理㑹事有所觸犯禍出不測朝廷方以孝治天下如以老母懇辭必無不可孃子曰不然諫官是天子争臣我見你爺要做不能得你是何人䝉它朝廷有此除授你果能補報朝廷假使得罪我不選甚處隨你去但做安世遂備禮辭免尋便供職三日朝廷有大除拜安世便入文字凡二十四章又論章惇十九章及得罪惇必欲見殺人言春循梅新與死為鄰髙竇雷化說著也怕八州惡地安世厯遍七州於其中間又遭先妣喪禍與兒子輩扶䕶靈柩盛夏跣足日行數十里脚底都穿破一日下程大底兒子悶絶于地後來究竟不起今只有老夫與兒子兩人在耳
  陳忠肅公瓘在言路知無不言然議論持平務存大體彈擊不以細故未嘗及人私過嘗言人主託言者以耳目固不當以淺近見聞惑其聰明况以訐為忠無補於時反傷治體乎
  哲宗朝田晝與鄒浩善元符間晝監廣利門浩除言官浩諫廢孟后立劉后事得罪二人留連三日臨别浩出涕書正色責之曰使君隱黙官京師遇寒疾不汗五日死矣豈獨嶺海之外能死人哉願君無以此舉自滿士所當為者未止此也浩茫然自失歎曰君之贈我厚矣乃别去東都事畧
  元祐七年上祀南郊以兵部尚書為鹵簿使上因太廟宿齋行禮畢特至青城儀衛甚肅五使乘車至景靈宫東䡼星門外忽有赭傘犢車百餘兩衝突而來東坡呼御營巡檢使立於車前曰西來誰何敢爾亂行曰皇后并某國太夫人某國大長公主也東坡曰可以狀來比至青城諭儀仗使御史中丞李端伯之純曰中丞職當肅政不可不聞李以中宫不敢言東坡曰軾當自奏即於青城上疏劾之明日中使傳命申勅有司嚴整仗衛
  章惇於崐山縣强市民田人口經州縣監司次第陳訴皆不敢受理又經户部論訟復不敢治御史臺亦不彈劾公累上疏不報乃極論之曰按惇抱死黨之志而濟以隂謀藴大奸之才而輔之殘忍因縁王安石吕恵卿之黨遂得進用而造起邊隙徼幸富貴在先帝時已坐買田不法嘗罷執政蔡確引用再叨大任陛下嗣位擢置上樞而内懐姦謀沮毁聖政以至悖慢帷幄之前殊無臣子之禮及以家難退歸里閭而敢憑恃凶豪劫持州縣使無辜之民流離失業乞特賜竄殛仍委臺臣置院推劾其崐山蘇州及本路監司亦乞並行黜責章四上朝廷令發運司體究詔贖銅十斤公復爭之以謂所責太輕未厭公議况惇與確黄履邢恕素相交結自謂社稷之臣貪天之功徼幸異日天下之人指為四凶若不因其自致人言遂正典刑異日却欲竄逐深恐無名且干繫官吏因惇致罪皆處從坐惇係首惡之人乃止贖銅事理顛錯亦已太甚况下狀之日惇父尚在而别籍異財事狀顯著考按律文罪入十惡愚民冒犯猶有常刑惇為大臣天下所望而虧損名教絶減義理止從薄罰何以示懲聖人制法惟務至公若行於匹夫而廢於公卿伸於愚民而屈於貴近此乃姑息之弊非清朝之所宜行也劉安世言行録
  蔡確雖貶尚與章惇等自謂有定䇿功創造語言恐脅貴近為中外憂劉安世復言曰臣近嘗進對論蔡確朋黨雖粗陳大槩未能盡達天聽事體至重不可不憂臣聞蔡確章惇黄履邢恕四人者在元豐之未號為死黨惇確執政倡之於内履為中丞與其寮屬和之於外恕立其間往來傳送天下之事在其掌握聖上嗣位四人者以謂有定䇿之功眩惑中外若不早為辨正恐異日必為朝廷之患臣聞元豐七年秋宴之日今上皇帝出見羣臣都下喧傳以為盛事明年神考皇帝晏駕衆謂前日之出已示與子之意其事一也自先帝違豫嘉歧二王日詣寢殿𠉀問起居及疾勢稍増太皇太后即時面諭並令還宫非遇宣召不得輙入有以見聖心無私保佑慎重其事二也建儲之際大臣未嘗啓沃而太皇太后内出皇帝為神考祈福手書佛經宣示執政稱美仁孝發於天性遂令草詔誕告外庭蓋事已先定不假外助其事三也陛下聽政之初首建親賢之宅才告畢工二王即遷就外第天下之人莫不服陛下之聖明深得逺嫌之理其事四也此實太皇太后聖慮深逺為宗廟社稷無窮之計彼四人者乃敢貪天之功以為已力伏望明詔執政及當時受遺之臣同以親見䇿立今上事跡作為金縢之書藏之禁中又以其事本末著實録然後明正四凶之罪布告天下除蔡確近已貶竄外所有章惇黄履邢恕欲乞並行逐之逺方終身不齒所貴姦豪屏息他日無患由是三人亦皆得罪劉安世言行録
  前宰相蔡確坐詩語譏訕簾中臺諌章疏交上必欲朝廷誅殛宰相侍從皆謂當然范忠宣公獨以為不可遂於簾前開陳方今聖朝宜務寛厚不可以語言文字之間曖昧不明之過誅竄大臣今日舉動宜與將來為法式此事甚不可開端也疏云蓋如父母之有逆子雖天地鬼神不能容貸然於父母欲置於必死之地則却恐傷恩臣之區區實在於此
  初陳丞相以劉敞不附巳論議不能佑公唯天子察公忠直數得公奏議開納無疑故亟用公知制誥陳丞相以修注未一月為言上不聽曰此豈計官資日月邪公謝日上又面諭曰外間事不便有所聞當一一語朕也無幾何朝廷從禮院有所詢問禮生擅發印狀以報禮官莫知知禮官院事呉充謫罰禮生而坐以出官公奏以謂朝廷久安吏習因循百司庶府茍且已甚稍激厲振職未知如何而使充以此得罪豈不傷事害政也請追止前命已而脩起居注馮京復以言事奪職公因奏事上謂公曰呉充乃是振職馮京意亦無它中書惡其太直不與含容耳公奏言自古唯有人主不能容受直言或致竄責臣下今則不然上意慈仁好諫而中書不務將順聖徳之美排逐言者乃是蔽君之明止君之善必且感動隂陽有風霧日食地震之異居五日地果震鎮戎軍而都下雪後累日昏霾太陽色黄濁略皆如公言公又密勸上收覽威權無使聰明蔽塞法令不行以消伏災變上深納之劉公敞言行録
  右司諫賈易降知懐州自蘇軾以䇿題事為臺諌官所言而言者多素與程頥善於是頥軾交惡黨與相攻易獨建言請併逐頥軾以靖朝廷而易言侵及太師文彦博同知樞密院范純仁故太皇太后怒欲峻責易吕正獻公言易所言頗切直唯詆大臣為太甚不可復處諫列爾后曰不責易此亦難作宗祚切公等自與皇帝議之公曰不先逐臣易責命亦不可行爭乆之乃止罷諫職出知懐州既退公謂諸公曰諫官所論得失未足言顧主上方富於春秋異時有進導䛕之說以惑上心者當爾之時正賴左右諫諍不可預使人主輕厭言者也於是吕中書大防劉左丞摯王右丞存私相顧而歎曰吕公仁者之勇乃至於此吕公公著家傳
  李公綱狀貌雄偉常有憂國愛民經綸天下之志為起居舍人時屬京城大水公上疏抗論時政遂遭罷黜流落七年始召為太常少卿
  張公燾感激上知政事闕失盡言無隠金陵宫室未備置修内司命官者王鑑領之鑑請聖祖殿基營私第部曲多占民居其使臣儲毅託名御莊冒占腴田大為姦利㑹有訴者按驗得實止鐫毅官公曰此與宣和間李彦西城所公田何異毅不足道鑑實使之上為逐鑑仍罷御莊
  晏公敦復凡有論奏上未嘗不嘉奬聽納嘗諭公曰卿鯁峭敢言無所間避可謂無忝爾祖矣公再拜謝曰臣世受國恩無以報朝廷萬一若不吐露肺腑知無不言是負陛下也
  定庵先生云族人陳良翰一日見余問曰近潘良貴廷叱向子禋如何余曰義榮良貴字也平日勁直此一時尤為人所難也良翰曰直則直矣未為盡善夫人臣以禮諫君使子禋以無益言成聖聽則義榮當引古證今力陳利害委曲為上言之無有不開悟者今於殿陛之間厲聲一叱以快一時之憤似近乎訐豈所謂得事君之體耶雖然當今之世士氣委靡不振如義榮者奮不顧身敢與僥倖抗亦不易得但春秋之法責賢者備不得不然良翰後生其操論如此它日立朝必有可觀者焉
  張繹曰鄒浩以極諫得罪世疑其賣直也伊川先生曰君子之於人也當於有過中求無過不當於無過中求有過
  程氏遺書云今天下之士夫在朝者又不能言退者遂忘之又不肯言此非朝廷吉祥雖未見從又不曽有大横見加便豈可自絶也君臣父子也父子之義不可絶豈有自為侍從尚食其禄視其危亡曽不論列君臣之義固如此乎
  程氏遺書云王介甫今日亦不必誅殺人人靡然自從蓋只消除盡在朝異已者在古雖大惡在上一面誅殺亦斷不得人議論今便都無異者



  自警編卷六
<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自警編>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卷七
  宋 趙善璙 撰
  事君類下
  憂國
  杜正獻公衍一日憂見于色門生曰公今日何以不悦公曰適覩朝報行某事行某事非便所以憂爾又一日喜見于色門生未及問公曰今日朝報某人進用某人進用社稷之福也公又曰孔子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第衍荷國恩之深退居以來家事百不關心獨未能忘國爾
  王文正公旦或歸私第不去冠帶入靜室中黙坐家人惶恐莫敢見者而不知其意後公弟以問趙公安仁趙公曰見議事公不欲行而未决此必憂朝廷矣
  韓魏公琦雖在外然其心常繫社稷至身老而心益篤雖病不忘國家或有時聞更祖宗一法度壞朝廷一紀綱則泣血終日不食
  范文正公仲淹少有大節其於富貴貧賤毁譽歡戚不一動其心而慨然有志於天下常自誦曰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也其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擇利害為趨舍其有所為必盡其方曰為之自我者當如是其成與否有不在我者雖聖賢不能必吾豈茍哉
  富文忠公弼雖居家而朝廷有大利害知無不言交趾叛詔郭逵等討之公言海嶠嶮逺不可以責其必進願詔逵等擇利進退以全王師契丹來爭河東地界上手詔問公公言熈河諸郡皆不足守而河東地界决不可許
  趙康靖公槩以太子少師致仕居睢陽十五年猶以讀書著文憂國愛君為事集古今諫諍為諫林一百二十卷奏之上甚喜賜詔曰士大夫請老而去者皆以聲迹不至朝廷為髙得卿所奏書知有志愛君之士雖退休山林未嘗一日忘也當置坐右以時省閲
  唐質肅公介雖居外意未嘗不在朝廷於是濮王園廟之議起言者多得罪公憂形于色宻疏請還臺諫官之謫者
  吕文靖公夷簡薨于鄭訃聞上震悼對執政語公輙涕下曰安得憂公忘身理萬事幹四鄙如吕夷簡者
  范仲淹以言事貶饒州方治黨人甚急王公質獨扶病率子弟餞于東門留連數日大臣有以讓公曰長者亦為此乎何苦自䧟朋黨公徐對曰范公天下賢者顧質何敢望之然若得為黨人公之賜質厚矣聞者為公縮頸其為待制之明年出守于陜又明年小人連構大獄坐貶廢者十餘人皆公素所賢者聞之悲憤歎息或終日不食因數劇飲大醉公既素病益以酒遂卒神道碑
  石守道作慶厯聖德詩忠邪太明白韓魏公與范公適自陜西來朝道中得之范公拊股謂公曰為此怪鬼輩壞了也公曰天下事不可如此如此必壞别錄
  陳公襄生平講求萬民利害雖非其職必錄于篇㑹其部使可以立事者則以授之利及四方者又不知其數焉凡干朝廷治體州縣養民之事必求其術之可以為法者鰥寡孤獨遺棄㓜子災傷水旱凶札疾疫恤窮安富養老勸農治兵牧馬練將守邊積穀生財差役漕運之事莫不夙夜圖營精宻曲盡之術而又以詢於賢者明者能者不憚謙遜屢求廣諮博訪既得一善則又稱其得之所自而推以授人此其平生存心四十年弗懈也既亡彛撿手書議及民政講求治道或以相授或以相諮凡餘百本或累至十幅盈紙細書講論得失則其以天下為已憂也又如此使之大用豈可量哉
  内翰范公鎭景仁三疏力詆王安石青苗之法不能即請致仕疏凡三上聞者皆為公懼安石怒公落翰林學士致仕公以表謝曰臣雖乞身而去敢忘憂國之心望陛下集羣議為耳目以除壅蔽之姦公既得謝蘇軾往賀之曰公雖退而名益重矣公愀然不樂曰君子言聽計從消患於未萌使天下陰受其賜無智名無勇功吾獨不得為此命也夫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何心哉軾慙而退
  御史中丞吕公誨獻可屢為言職其奏草存可見者凡二百八十有九前後三逐皆以迕犯大臣所與敵者莫非秉大權天子所信嚮氣勢軋天下獻可視之若無所睹正色直辭指數其非旁側為之股栗晚年病卧洛陽猶旦夕憤歎以天下為憂過於在位任其責者曾不念其身之病子孫之貧也
  吕獻可病自草章乞致仕曰臣無宿疾偶値毉者用術乖方殊不知脉候有虛實陰陽有逆順診察有標本治療有先後妄投湯劑率任情意差之指下禍延四肢寖成風痺遂艱行歩非秖憚𨂂盭之苦又將虞心腹之變勢已及此為之奈何雖然一身之微固未足恤其如九族之託良以為憂是思納禄以偷生不俟引年而還政蓋以一身之疾喻朝廷之病也温公康節日就卧内問疾獻可所言皆天下國家之事憂憤不能忘未嘗一語及其私也一日手書託温公以墓銘温公亟省之已瞑目矣温公呼之曰更有以見屬乎獻可復張目曰天下事尚可為君實勉之温公誌其墓未成河南監牧使劉航仲通自請書石既見其文遲回不敢書仲通之子安世曰成吾父美可乎代書之仲通又陰祝獻可諸子勿摹本恐非三家之福時用小人蔡天申為京西察訪置司西都天申厚賂䥴工得本以獻安石天申初欲中温公安石得之掛壁間謂其門下士曰君實之文西漢之文也獻可忍死謂温公以天下尚可為當自愛後温公相天下再致元祐之盛獻可不及見矣天下誦其言而悲之至温公薨獻可之子由庚作挽詩云地下若逢中執法為言今日再昇平記其先人之言也
  司馬温公自以遭遇聖明言聽計從欲以身徇天下躬親庶務不舍晝夜或以諸葛孔明事多食少之語戒之公曰死生命也為之益力病革諄諄不復自覺如夢中語然皆朝廷大事也既没其家得遺表八紙上之皆手札論當世要務
  温公病中與吕申公簡曰晦叔自結髮志學仕而行之端方忠厚天下仰服垂老乃得秉國政平生所藴不施於今日將何俟乎比日以來物論頗譏晦叔愼嘿太過若此際復不廷爭事蹉跎則入彼朋矣光自病以來悉以身付醫家事付康惟國事未有所付今日屬於晦叔矣又曰介甫文章節義過人處甚多但性不曉事而遂非致忠直疎逺讒佞輻湊敗壞百度以至于此今方矯革其弊不幸介甫謝世反覆之徒必詆毁百端光意以謂朝廷特宜優加厚禮以振起浮薄之風不識晦叔以為如何
  熈寧七年春契丹遣汎使蕭禧來言代北對境有侵地請遣使分畫神宗許之遣太常少卿劉忱為使忱對便殿曰臣受命以來在樞府考校文據未見本朝有尺寸侵狄地且鴈門者古名限塞雖跬歩不可棄臣當以死拒之忱出疆帝手敕曰敵理屈則忿卿姑如所欲與之忱不奉詔初以祕書丞吕大忠為副使命下大忠丁家艱詔起復未行忱亦使回敵又遣蕭禧來帝開天章閣召執政與忱大忠同對論難乆之忱固執前議大忠亦然執政知不可奪罷忱為三司判官大忠乞終喪制帝遣中使賜富韓公韓魏公文潞公曾魯公手詔問以計策韓魏公疏曰臣觀近年以來朝廷舉事則似不以大敵為恤狄人見形生疑必謂我有圖復燕南之意故造此釁端屢遣使以爭理地界為名觀我應之之實如何爾其所以致敵之疑者七事髙麗臣屬契丹於朝廷乆絶朝貢乃因商舶招諭而來於國家初無損益而契丹謂以圖我一也吐蕃部族不相君長未嘗為邊患而强取其地建熙河一路殺其老弱萬計契丹聞之當謂行將及我二也邊近四山地勢髙仰不可為塘濼向聞遣使部兵徧置榆柳以制敵騎三也義勇民兵將校甚整教習亦精而忽創團保甲一道紛然義勇人十去其七破可用之成法得増數之虚名四也河北城池工築並興增置守具檢視器械五也創都作院頒降弓刀新様大作戰車費財殫力先自困弊六也置河北三十七將各專軍政州縣不得關預聲言出征又深見可疑之形七也夫北人素為敵國因疑起事不得不然亦其善自為謀者也今橫使再至初示偃蹇以探伺朝廷况代北初與雄州素有定界若優容而與之敵情無厭浸淫不許彼遂持此以為已直縱未大舉勢必漸擾諸邊卒隳盟好臣昔曾言青苗錢事而言者輙肆厚誣非陛下之明㡬及大戮自此聞新法日下實避嫌疑不敢論列今親被詔問事係國家安危言及而隱罪不容誅臣嘗切計始為陛下謀者必曰自祖宗以來因循茍簡治國之本當先富强則可以鞭笞四夷盡復唐之故疆然後制作禮樂以文太平故散青苗錢為免役法次第取錢又内外置市易務新制日下更改無常官吏違者坐徒不以赦降監司督責以刻為明今農怨於畎畆商旅嘆於道路官吏不安其職陛下不盡知也夫欲攘斥四夷以興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搖衆心離怨此為陛下始謀者大誤也又好進之人不顧國家利害但得邊事將作富貴可圖必曰敵勢已衰特外恃驕慢爾以陛下神聖文武若擇將臣領大兵深入敵境則幽燕之地一舉可復此又未之思也今河朔累歲災傷民力大乏將官麄勇寡謀保甲未經訓練若驅重兵頓於堅城之下糧道不繼腹背受敵雖曹彬米信名德宿將猶以此致岐溝之敗也臣愚今為陛下計謂宜遣使報聘優致禮弊具言朝廷向來興作乃修備之常與北朝通好之乆自古所無豈有它意且疆土素定當如舊界請命邊吏退近者侵占之地不可持此造端隳累世之好如將官之類因而罷去以釋敵疑萬一聽服則可以遷延歲月陛下益養民愛力選賢任能疎逺姦諛進用忠鯁使天下悅服邊備日充敵果敗盟然後一振威武恢復故疆快忠義不平之心雪祖宗累朝之憤矣富韓公文潞公曾魯公皆主不與之論時王荆公再入相曰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以筆畫其地圖命天章閣待制韓縝奉使舉與之蓋東西棄地五百餘里云祖宗故地荆公輕以畀鄰國又建以與為取之論至後世姦臣以伐燕為神宗遺意卒致天下之亂荆公之罪可勝數哉具載之以為世戒
  山谷言頃與范内翰純甫同局純甫多能言温公事方公初官時年尚少家人每每見其卧齋中忽蹶起着公服執手版危坐乆率以為常竟莫識其意純甫常從容問之答曰吾時忽念天下安危事夫人以天下安危為念豈可不敬耶
  劉摯自青社罷職知黃州又分司徙蘄州語諸子曰上用章丞相吾勢當得罪若章君顧國事不遷怒百姓但責吾曹死無所恨第恐意在報復法令益峻奈天下何憂形於色初無一言及遷謫也集序
  張魏公自㓜即有濟時之志未嘗觀無益之書為無益之文孜孜然求士尚友講議當世之故聞四方利病休戚輙書之策至一介之賤亦曲加詢訪當委質艱難之際事有危疑他人方畏避退縮則挺然以身任之不以死生動其心
  薦舉
  王文正公旦公於用人不以名譽必求其實茍賢且才矣必乆其官衆以為宜某職然後遷其所薦引人未嘗知㓂凖為樞宻使當罷使人私公求為使相公大驚曰將相之任豈可求耶且吾不受私準深恨之已而制出除準武勝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準入見泣涕曰非陛下知臣何以至此眞宗具道公所以薦準者準始愧歎以為不可及故叅知政事李穆子行簡有賢行以將作監丞居于家眞宗召見慰勞之遷太子中允初遣使者召之不知其所止眞宗命至中書問王旦然後人知行簡公所薦也公自知制誥至為相薦士尤多其後公薨史官修眞宗實錄得内出奏章乃知朝廷之士多公所薦也
  王文正公以病求罷入見滋福殿眞宗曰朕方以大事托卿而卿病如此因命皇太子拜公公言皇太子盛德必任陛下事因薦可為大臣者十餘人其後不至宰相者李及凌策二人而已然亦皆為名臣
  契丹謀入㓂畢士安首疏五事應詔陳選將餉兵理財之策甚備帝多納用於是中書闕宰相乃進公吏部侍郎叅知政事入謝帝曰未也行且相卿然時方多事求與卿同進者其誰可公頓首辭謝曰臣材駑朽不足以勝任惟冦準兼資忠義善斷大事此宰相才也帝曰聞其剛使氣對曰準資方正慷慨有大節忘身徇國秉道疾邪此其素所蓄積朝臣罕出其右者第不為流俗所喜今天下之民雖蒙休德涵養安佚而西北跳梁為邊境患正若準者所宜用也帝曰然當藉卿宿德鎭之不閲月拜公本官平章事冦公實並命而以公監修國史位在上
  王沂公當國屢薦吕許公夷簡是時明肅太后聽政沂公奏曰臣屢言夷簡才望可當政柄而兩宫終未用以臣度太后之意不欲其班在樞宻使張旻之上耳且旻一赤脚健兒豈容妨賢如此太后曰固無此意行且用夷簡矣沂公曰兩宫既已許臣臣請即令宣召學士草麻太后從之及許公大拜漸與沂公不叶東軒筆錄
  張忠定公有清鑒善臧否人物凡所薦辟皆方廉恬退之士嘗曰彼好奔競者將自得之何假吾舉張公詠言行錄
  杜正獻公衍門生嘗從容問公曰公在相位未朞年而出使蒼生不盡被公之澤天下甚鬱望公曰衍以非才乆妨賢路遽得解去深遂乃心然獨有一恨爾門人曰公之恨何也公曰衍平生聞某人之賢可某任某人之才可某用未能悉薦而去此所以為恨也杜公衍言行錄
  韓魏公言王沂公當國門下未嘗見顯拔一人希文乘間輙諷之曰明揚士類宰相之任也公之盛德獨少此爾沂公應之曰司諫不思耶恩若已出怨將誰歸希文惘然嘆曰眞宰相也
  韓魏公琦之在相位也所汲引多正直有名或忠厚可鎭風俗列侍從備臺諫以公議用之多有未嘗識者人亦不知出何人門下人或可詢聞所稱薦用之不疑嘗訪於王安石安石曰文行則孫覺吏事則張頡皆可用也時二人皆調小官公乃處覺於館閣任頡於省府他皆此類也所薦引於上前者未嘗輙漏其語間因上有宣諭或同僚談説人始聞之公初罷相上問孰可以為執政者公力薦韓絳忠直有公輔之器上遂用為樞宻副使既而有排毁絳者上曰韓琦之去惟薦此人朕豈可違公既罷去蘇頌除修注往謝二府叅政趙槩曰韓公屢欲用君以魯公避親嫌今乃上記前日韓公語矣二公始知公嘗援已也韓公琦言行錄
  韓魏公琦屢薦歐陽公而仁宗不用也他日復薦之曰韓愈唐之名士天下望以為相而竟不用使愈為之未必有補於唐而談者至今以為謗歐陽修今之韓愈也而陛下不用臣恐後之談者謗必及國不特臣輩而已陛下何惜不一試之以曉天下後世也上從之仝前
  孫叅政抃為御史中丞薦唐介吳中復為御史人或問曰聞君未嘗與二人相識而遽薦之何也孫荅曰昔人耻呈身御史今豈求識靣臺官也後二人皆以風力稱於天下孫晚年執政嘗歎曰吾何功以輔政唯薦二臺官為無媿耳唐公介言行錄
  范文正公知開封府獻百官圖指宰相差除不公而陰薦韓文憲公億可用文正既貶仁宗以諭公公曰若仲淹舉臣以公則臣之拙直陛下所知舉臣以私則臣委質以來未嘗交託於人遂除叅知政事韓公億言行錄
  呂正獻公之在侍從也專以薦賢為務如孫莘老覺李公擇常王正仲存顧子敦臨程伯淳顥張天祺戩等皆為一時顯人呂公公著言行錄
  呂正獻公既薦常秩後差改節嘗對伯淳有悔薦之意伯淳曰願侍郎寧可受人欺不可使好賢之心少替公敬納焉童蒙訓
  陳公襄自始達及終身凡聞天下之賢有學行者有吏能者有道德者有忠義者其才可以進之于朝以為民庇及具表則者不必識其人也必書其實以遺其所部使牧守或執政柄者未登其賢而用不巳也因之拔擢致身於亨顯而不知其自於公者衆矣是以其亡四方髦士及公卿大夫識與不識若喪其朋咨嗟靡息焉陳公襄言行錄
  范忠宣公純仁在相位凡薦引人材必以天下公議所薦士未嘗知出於公公亦未嘗示恩意於人人或謂公曰身為宰相豈可不牢籠天下士使知出於門下公曰但願朝廷進用不失正人何必須使知出我門下耶范公純仁言行錄
  范忠宣公純仁嘗曰人材難得欲隨事有用則緩急無以應手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非儲之以待如病者何故雅以人才為己任每有薦引必先公議而及其至也内舉有所不避其不可則人君所主亦必爭言行錄仝前
  呂申公累乞致仕仁宗問之曰卿果退當何人可代申公曰知臣莫若君陛下當自擇仁宗再三問之申公對曰陛下欲用英俊經綸之才臣所不知必欲圖任老成鎭撫百度周知天下之良苦無如陳堯佐者仁宗深然之遂大拜陳公堯佐言行錄
  温公薦劉安世充館職因謂公曰知所以相薦否公曰獲從公遊舊矣温公曰非也光居閒足下時節問訊不絶光位政府足下獨無書此光之所以相薦也按文集有乞不就試狀云王景興師事楊賜傅燮以郡將嘗舉孝亷後聞其喪皆去官行服而近世臣僚薦辟磨勘舉者亡没亦皆報罷臣少學於光晚蒙推薦今光薨謝臣既不能効古人之節去官送喪而遽飾固陋之辭以干榮進實所未安劉公安世言行錄
  王安石居金陵初除母䘮英宗屢召不至安石在仁宗時論立英宗為皇子與韓公不合故不敢入朝安石雖髙科有文學本逺人未為中朝士大夫所服乃深交韓吕二家兄弟韓吕朝廷之巨室也天下之士不出於韓即出於吕韓氏兄弟絳字子華與安石同年髙科維字持國學術尤髙不出仕用大臣薦入館吕氏公著字晦叔最賢亦與安石為同年進士子華持國晦叔争楊於朝安石之名始盛安石又結一時名德之士如司馬君實輩皆相善先是治平間神宗為頴王持國為翊善每講論經義神宗稱善持國曰非維之説維之友王安石之説至神宗即位乃召安石以至大用
  謝諫議佖名知人喜薦下吏知襄州日待鄧城知縣張逸特厚將薦之朝乃先設几案庭中置章其上望闕焚香再拜曰老臣為朝廷得一能吏乃封上之逸後官至樞宻直學士累典大郡皆有能名
  謝佖名知人少許可平生薦士不過數人而後皆至卿相每發薦牘必焚香望闕再拜曰老臣又為陛下得一人正文正公即其所薦士也倦遊雜錄
  髙宗曰張浚自薦辛興宗作秦帥比至陜西見孫渥材優即奏罷興宗而用渥蓋其用心公也張公浚言行錄
  程公頥云韓持國服義最不可得一日頥與持國范夷叟泛舟於頴昌西湖須臾客將云有一官員上書謁見大資頥將謂有甚急切公事乃是求知已頥云大資居位却不求人乃使人倒來求已是甚道理夷叟云只為正叔太執求薦章常事也頥云不然只為曾有不求者不與來求者與之遂致人如此持國便服
  吕申公以進賢自任恩歸於巳時士皆出於籠絡獨歐范尹旋收旋失之終不受其籠絡
  冦萊公始與丁晉公善嘗以丁之才薦於李文靖公屢矣而終未用一日萊公語文靖公曰比屢言丁謂之才而相公終不用豈其才不足用邪抑鄙言不足聽邪文靖公曰如斯人者才則才矣顧其為人可使之在人上乎萊公曰如謂者相公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文靖笑曰它日後悔當思吾言也晚年與冦權寵相軋交互傾奪至有海康之禍始伏文靖之識
  張忠定公詠言吾頃與今丞相㓂公南陽張覃取大名府解試罷衆謂吾名居覃之右吾上府帥書言覃之德行於鄉里有古人風將以某文近覃之文則未知覃之行逺某之萬萬矣遂薦覃為解元公曰士君子當以德義相先不然未足為士矣
  用人
  李文正公昉為相有求差遣見其人材可取將收用必正色拒絶之已而擢用或不足收用必和顔温語待之子弟或問其故公曰用賢人主之事我若受其請是市私恩也故峻絶之使恩歸於上若其不用者既失所望又無善辭此取怨之道也
  吕文穆公蒙正諸子曰大人為相四方無事甚善但人言無能為事權多為同列所爭公曰我誠無能但有一能善用人耳此眞宰相之事也公夾袋中有册子每四方人替罷謁見必問其有何人材客去隨即疏之悉分門類或有一人而數人稱之者必賢也朝廷求賢取之嚢中故公為相文武百官各稱職者以此
  眞宗時王文正公為相賔客雖滿坐無敢以私干之者既退公察其可與言者及素知名者使吏問其居處數月之後召與語從容乆之詢訪四方利病或使疏其所言而獻之觀其才之所長宻籍記其名他日其人復來則謝絶不復見也每有差除公先宻疏三四人姓名請於上上所用者輙以筆㸃其首同列皆莫之知明日於堂中議其事同列爭欲有所引用公曰堂用某人同列爭之莫能得及奏入未嘗不獲可同列雖疾之莫能間也
  眞宗初即位李沆為相帝雅敬之嘗問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帝問其人曰如梅詢曾致堯等是也帝深然之終帝世數人者皆不進用故自眞宗之世至仁宗初年多得厚重之士由沆力也又東坡志林云眞宗時或薦梅詢可用者上曰李沆嘗言其非君子時沆之没二十餘年矣
  王沂公曾嘗言始叅大政屬故太尉王公當國每進用朝士必先望實或曰某人才某人賢則曰誠知此人然厯官尚淺人望未著且俾養望歲乆不渝而後擢任則榮塗坦然中外允惬故公執政之日遵行是言而人皆心服
  韓魏公言王沂公當國門下未嘗見顯拔一人希文乘間輙諷之曰明揚士類宰相之任也公之盛德獨少此爾沂公應之曰司諫不思耶恩若已出怨將誰歸希文惘然嘆曰眞宰相也
  章聖嘗謂兩府欲擇一人為馬歩軍指揮使㓂準方議其事吏有以文籍進者公問其故曰例簿也公叱曰朝廷欲用一牙官尚須檢例即安用我輩哉壞國政者正由此耳
  管軍員闕髙烈武王瓊兼領二司王乃言曰臣老矣如有負薪之憂誰為可任者先朝自殿前而下各置副都指揮使及都虞侯常有十人職近事親易次第進又使士卒預識其盛名緩急臨戎上下得以附習此軍制之大要也上從之神道碑
  崔公孺諫議大夫立之子韓魏公夫人之弟也性亮直善靣折人魏公執政用監司有非其人者公孺曰公居陶鎔之地宜法造化為心造化以蛇虎者害人之物故置蛇於藪澤置虎於山林今公乃置之於通衢使為民害可乎魏公甚嚴憚之
  仁宗問正懿敏曰大僚中孰可命以相事者懿敏曰下臣其敢言帝曰姑言之懿敏曰唯宦官宫妾不知姓名者可充其選帝憮然有間曰唯富弼耳懿敏下拜曰陛下得人矣既告大庭相富公士大夫皆舉笏相賀或宻以聞帝益喜曰吾之舉賢於夢卜矣
  上問近相陳升之外議曰何光對陛下擢用宰相臣愚賤何敢異上曰第言之光曰今已宣麻誕告中外臣雖言何益上曰雖然試言光曰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二參政皆楚人必將援引鄉黨之士充塞朝廷天下風俗何以更得淳厚上曰然今中外大臣更無可用者獨升之有才智曉民政邊事它人莫及光曰升之才智誠如聖㫖但恐不能臨大節而不可奪耳昔漢髙祖論相以王陵少戅陳平可以輔之平智有餘然難獨任真宗用丁謂王欽若亦以馬知節參之凡才智之士必得忠直之人從旁制之此明主用人之法也上曰然升之朕固已誡之光曰富弼老成有人望其去可惜上曰朕所以留之至矣彼堅欲去光曰彼所以欲去者盖以所言不用與同列不合故也上曰若有所施為朕不從而去可也自為相一無施為唯知求去彼信于尼之言云雖親國家事亦勿與知故也上又曰王安石何如光曰人言安石姦邪則毁之太過但不曉事又執抝耳此其實也上曰韓琦敢當事賢於富弼但木强耳光曰琦實有忠於國家之心但好遂非此其所短也上因厯問羣臣至吕惠卿光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安石負謗於中外皆惠卿所為也近日不次進用不合衆心上曰惠卿明辨亦似美才光曰惠卿文學辯慧誠如聖㫖然用心不端陛下更徐察之江充李訓若無才何以動人主上因論臺諫天子耳目光曰臺諌天子耳目陛下當自擇人今言執政短長者皆斥逐之盡易以執政之黨臣恐聰明將有所蔽蒙也上曰諫官難得卿更為擇其人光退而舉陳薦蘇軾王元規趙彦若
  杜丞相衍結撫關中薦長安布衣雷簡夫才器可任遽命賜對於便殿簡夫辯給善敷奏條列西事甚詳仁宗嘉之即降㫖中書令檢眞宗召种放事是時吕許公夷簡當國為上言曰臣觀士大夫有口才者未必有實效今遽爵之以羙官異時用有不周即難於進退莫若且除一小官徐觀其能遷擢未晚仁宗以為然遂除耀州幕官簡夫後累官至員外郎三司判官而才實無大過人者吕公夷簡言行錄
  至和初陳恭公罷相而並用文富二公正衙宣麻之際上遣小黄門宻於百官班中聽其議論而二公乆有人望一旦復用朝士往往相賀黄門具報奏上大悅余時為學士後數日奏事垂拱上問新除彦博等外議如何余以朝士相賀為對上曰古之人君用人或以夢卜茍不知人當從人望夢卜豈足憑耶故余作文公批答云永惟商周之所記至以夢卜而求賢孰若用搢紳之公言從中外之人望者具述上語也歸田錄
  陳執中以前兩府知青州兼青齊一路安撫使率民錢數萬貫修城民間苦之會賊王倫起沂州入青州境執中遣青齊捉賊傳永吉掩擊盡獲之上聞之嘉永吉以為能超遷闔門使入見上稱美其功永吉對曰臣非能有所成也皆陳執中授臣節度臣奉行之幸有成耳因極言執中之美上益多永吉之讓而賢執中謂宰相曰陳執中在青州乆可召之遂以執中叅知政事於是諫官蔡襄孫甫等爭上言執中剛愎不才若任以政天下不幸上不聽諫官爭不止上乃命中使賫勅告即青州授之且諭意曰朕欲用卿舉朝皆以為不可朕不惑人言力用卿耳明日諫官復上殿上作色逆謂之曰豈非論陳執中邪朕已召乆矣諫官乃不敢復言執中既至中書是時杜衍章得象為相賈昌朝與執中參知政事凡議論執中多與之立異蔡襄孫甫所言既不用因求出下中書中書共奏云諫院闕人乞且留二人供職既奏上頷之退歸即召吏出劄子令襄甫且供職衍及得象既署執中不肯署曰曏者上無明㫖當復奏何得遽令如此吏還白衍衍取劄子壞焚之執中遂奏云衍黨顧二人茍欲令其在諫署欺罔擅權及臣覺其情遂取劄子焚之以㓕迹懷姦不忠明日衍左遷尚書左丞出知兖州仍即日發遣賈昌朝為相襄知福州甫知鄧州頃之得象亦出知陳州執中遂為相記聞
  龎莊敏公自鄆徙并過京師謁上是時上新用文富為相自以為得人謂公曰朕新用二相如何公曰二臣皆朝廷髙選陛下拔而用之甚副天下之望上曰誠如卿言文彦博猶多私至於富弼萬口同詞皆云賢相也公曰文彦博臣頃與之同在中書詳知其所為實無所私但惡之者毁之耳况前者被謗而出今當愈畏愼矣富弼頃為樞宻副使未執大政朝士大夫未有與之為怨者故交口譽之冀其進用而已有所利焉若富弼以陛下之爵祿樹私恩則非忠臣何足賢也若一以公議概之則向之譽者將轉而為謗矣此陛下所宜深察也且陛下既知二臣之賢而用之則當信之堅任之乆然後可以責成功若以一人之言進之未㡬又以一人之言疑之臣恐太平之功未易可致也上曰卿言是也記聞
  蘇公頌自少所交皆當世豪傑及登顯近務推挽正人吉士不問識與不識在相位時避逺權勢門無雜賔其進退士大夫無纎毫私意以故人不歸恩而怨讟亦不切至焉
  始元昊㓂邊王師屢撓敵之氣熖益張常有并吞關中之意其將剛浪凌號野利王某號天都王各統精兵于别都天都失其姓名元昊倚以為腹心凡所以能勝我軍皆二將之策也种將軍世衡方城青澗謀有以去之有王嵩者本清澗僧將軍察其堅朴誘令冠帶因出師以賊級予之白於帥府表授三班借職充經略司指使且力為辦其家事凡居室騎從衣食之具悉出將軍嵩感恩既深將軍反不禮以奴畜之或掠治械繫數日嵩雖不勝其苦卒無一辭怨望將軍將軍知可任以事居半年召嵩謂之曰吾將以事使汝吾戒汝所不言其苦雖有甚於此者汝能為吾卒不言否嵩泣對曰嵩貧賤無狀蒙將軍恩教致身榮顯常誓以死報而未知其所况敢辭捶楚乎將軍乃草遺野利書書辭大扺如世間問起居之儀惟以數句隠辭如嘗有私約而勸其速行之意書於尺素且膏以䗶置衲衣間宻縫之告嵩此非濵死不得泄如泄之當以負恩不能成吾事為言并以畫龜一幅𬃷一篰為信俾遺野利嵩受教至野利所居致將軍命出棗龜投之野利知見侮笑曰吾素竒种將軍今何兒女子見識度嵩别有書索之嵩目左右既而答以無有野利不敢匿乃封其信上元昊數日元昊召野利與嵩俱西北行數百里至一大城曰興州先詣一官寺曰樞宻院次曰中書有數狄人雜坐野利與焉召嵩廷詰將軍書問所在嵩堅執前對稍稍去巾櫛加執縳至於捶楚極苦嵩終不易其言又數日召入一官寺㕔事廣楹皆垂斑竹箔緑衣小竪立其左右嵩意元昊宫室小頃箔中有人出又以前問責之曰若速言死矣嵩對如前乃命曵出誅之嵩大號且言曰始將軍遣嵩宻遺野利王書戒不得妄泄今不幸空死不了將軍事吾負將軍吾負將軍箔中急使人追問之嵩具以對乃褫衲衣取書以進書入移刻始命嵩就館優待以禮元昊於是疑野利陰遣愛將假為野利使使于將軍將軍知元昊所遣未即見命屬官日館勞之問敵中山川地形在興州左右言則詳迫野利所部多不能悉適擒生敵數人因令隙中視之生敵能言其姓名果元昊使將軍意决乃見之將軍燕服據案坐屬官皆朝衣抱文籍鳬鴈侍左右於是賔贊引使者出拜使者傳野利語將軍慢罵元昊而稱野利有心内附乃厚遣使者曰為吾語若王速决無遲留也度使者至嵩即還而野利已報死矣將軍知謀已行因欲并間天都又為置祭境上作文書於版以弔多述野利與天都相結有意本朝悼其垂成而失其文雜紙幣伺有敵至急𬋖之以歸版字不可遽滅敵人得之以獻元昊天都以此亦得罪元昊既失二將乆之始悟為將軍所賣遂定講和之策焉西師既平天子錄諸將功元帥蔽將軍不以聞將軍不自辯至于終身嘉祐元年其子古詣匭訴之事下御史府按驗如古狀不誣詔付史官於是士大夫始知將軍之功將軍果决縱橫有城府不測人也舉秦之人皆能道之种公世衡言行錄
  東坡言頃試制科中程後英宗皇帝即欲便授知制誥相國韓公曰蘇軾之才逺大之器也他日自當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養之使天下之士莫不畏慕降伏皆欲朝廷進用之然後取而用之則人人無復異辭矣今驟用之則天下之士未必以為然適足以累之也英宗曰且與修注如何韓公曰記注與制誥為鄰未可遽授不若且於館閣中擇近上貼職予之它日擢用亦未為晚乃授直史館東坡聞之曰公可謂愛人以德矣李廌談記
  兩制諸公多求補郡者劉敞上疏論邪臣正臣進退之分正臣常難進而易退邪臣常易進而難退願陛下參任觀之吕溱蔡襄歐陽修賈黯韓絳皆有直質無流心論議不阿執政有益當世者誠不宜許其外補使四方有以窺朝廷啟姦幸之心上悟頗留修等劉公敞言行錄
  先是吕溱出守徐蔡襄守泉吳奎守壽韓絳守河陽已而歐陽修乞蔡賈黯乞荆南趙清獻公即上言近日正人賢士紛紛引去憂國之士為之寒心侍從之賢如修輩無㡬今皆欲請郡者以正色立朝不能謟事權要傷之者衆矣修等由此不去一時名臣賴之以安趙公抃神道碑
  吕正獻公平生以人物為己任好德樂善出於天性士夫有以人物為意者公必問其所知與其所聞參互考實以待上求神宗嘗謂執政曰吕公著之於人材其言不欺如權衡之於稱物其於用人無逺邇疏宻一以至公待之雖有舊怨亦不以屑意
  元祐初吕正獻公廣用當世善士人之有一善無不用也嘗以數幅紙書當世名士姓名既而失之後復見此紙則所書人姓名悉用之矣正獻公嘗親書遺子滎陽公曰當世善士無不用者獨爾以吾故不得用亦命也
  劉忠肅公摯與同列奏事因論人才大槩公奏曰人才難得臣嘗厯觀士大夫間能否不一性忠實而有才識上也才雖不髙而忠實有守次也有才而難保可借以集事又其次也懷邪觀望隨勢改變此小人終不可用三聖諭曰此言極是卿等常能如此太皇官家何所憂也
  劉摯輔政累年其於用人先噐識後才藝進擬之際必察其性行厚薄終不輕授以職任故才名之士或多怨公公知之不恤也取人不問識與不識或多南士有以蕭望之鄭朋事諫公笑而不答論者謂元祐以來能以人物為意知所先後而無適莫者公為之首
  元城先生云老先生嘗謂金陵曰介甫行新法乃引用一副當小人或在清要或為監司何也介甫曰方法行之初舊時人不肯向前因用一切有才力者候法行巳成即逐之却用老成者守之所謂智者行之仁者守之老先生曰介甫誤矣君子難進易退小人反是若小人得路豈可去也若欲去必成讐敵它日將悔之介甫黙然後果有賣金陵者雖悔之亦無及也
  六年二月王巖叟拜樞宻直學士簽書樞宻院事曲謝延和太皇太后諭曰知卿材望故不次進用公遜謝而進曰陛下聽政以來納諫從善務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靜願信之勿疑守之勿失則宗社千萬世之福也用人之際望更加審察邪正難辨辨之少差治亂所繫又云太母曰此事裏靣常説與官家只為官家未苦理㑹得卿更説與官家少進而西曰陛下今日進聖學者正欲理會邪正兩字正人在朝則朝廷安人君無過舉天下平治邪人一進則朝廷便有不安之象非謂一人便能如此乃其類應之者衆上下蒙蔽人主無由得知不覺養成禍患爾二聖深然之公又進曰或聞有以君子小人參用之説告陛下者不知果有之否此乃欲深誤陛下也自古君子小人無參用之理聖人唯説君子在内小人在外則成泰小人在内君子在外則成否小人既進君子不肯與小人爭進自然稍稍引去君子與小人競進則危亂之基也此際不可不察幸陛下常用心於此正公巖叟言行錄
  上方勵精有為廷臣多進用者張商英抗疏論七臣而諷上以清靜無為其言曰臣聞公輸知材之美惡然後能用其材之宜而作宫室岐伯知藥之陰陽然後能用其藥之性而治疾病人君之任其臣下亦猶此而已矣有大臣有忠臣有能臣有幹臣有容臣有幸臣有巧臣此七臣者人主不可不知也欲知七臣之所為先觀其趣嚮之所歸則思過半矣行義修於家道德重於身明於天人之微達於去就之致親讐並用而不疑巨細並行而不亂若此者大臣也剛方正直卓然自信諫君之過期於無過去民之害期於無害不趨易而避難不辭怨而居惠若此者忠臣也智足以應卒術足以御煩俯取譽乎民而民實受其賜仰取愛乎君而君實賴其功若此者能臣也治財則朘剝而速富使民則督迫而速從集事則峭刻而速成若此者幹臣也偷合茍生無所臧否不䘏國之安危不顧時之利病主之所予從而予之主之所奪從而奪之固祿持寵為妻子昆弟計若此者容臣也不義而富不忠而貴佞邪而君不知喑黙而衆不測若此者幸臣也揣摩捭闔善用機數迎風順㫖鈎中主欲獻其小信以行其大詐委其小忠以濟其大姦若此者巧臣也大臣進則帝德興矣忠臣進則王業成矣能臣進則覇政强矣幹臣進則國本削矣容臣進則主聽昏矣幸臣進則君子退矣巧臣進則社稷亡矣此七臣者成敗治亂之機而人主之所當察也張公商英言行錄
  虞公允文感上不世之遇深思所報每曰宰相無職事旁招俊乂列於庶位而已懷袖有一小方册目曰材館錄聞人一善必書再諭蜀首薦汪應辰趙雄等六人及為相首用胡銓張震洪适梁克家留正等二十人一時得人之盛凛凛有元祐慶厯之風
  善處事上
  太宗大漸李太后與宣政使王繼恩忌太子英明陰與參知政事李昌齡殿前都指揮使李繼勲知制誥胡旦謀立潞王元佐太宗崩太后使繼恩召宰相吕端端知有變鏁繼恩於闔内使人守之而入太后謂曰宫車已晏駕立嗣以長順也今將何如端曰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日今始棄天下豈可遽違先帝之命更有異議乃迎太子立之眞宗既於大行柩前即位垂簾引見羣臣吕端於殿下平立不拜請卷簾升殿審視然後降堦率羣臣拜呼萬歲
  眞宗不豫大漸之夕李文定公與宰執以祈禳宿内殿時仁宗㓜冲八大王元儼者有威名以問疾留禁中累日不肯出執政患之無以為計偶翰林司以金盂貯熟水曰王所須也文定取案上墨筆攪水中盡黑令持去王見之大驚意其有毒也即上馬去文定臨事大率類此
  初章聖上𠎣外尚未聞中書宻院同入問起居召詣寢閣東靣垂帷明肅傳遺命輔之皇太子及皇太后權聽斷軍國大事退而發哀王沂公曾於殿廬草具遺制丁謂欲去權字加淑妃為皇太妃字公執咨曰皇帝冲年太后臨朝斯已國家否運稱權猶足示後况言猶在耳何可改也且增减制書有法豈期表則之地先欲亂之耶曷為更載立妃之文必若尊禮當俟事定而議謂勃然曰參政却欲擅改遺制乎公曰曾適來寢殿中實不聞此言若誠有之豈敢改也諸公無相同者遂依違而行然權字遂不敢去故謂之敗公首被爰立之命章獻明肅太后權處分軍國亊聽斷儀式乆而未定丁謂欲每議大政則皇太后坐後殿朝執政朔望則皇帝坐前殿朝羣臣其餘庶務獨令入内押班雷允恭禁中附奏傳命中書樞宻院平决之公時判禮儀院獨奏曰天下者太祖太宗先帝之天下也非陛下之天下也奈何使兩宫異位不共天下之政是壅主上之聰明絶下情而不使通况宫人專政亂之始也乃采用蔡邕獨斷所述東漢故事皇帝在左母后在右同殿垂簾中書樞宻院以次奏事如儀人心乃定公嘗於廣坐抗語丁相曰政出幃房斯已國家之否運然推之至公不猶愈於政出羣下乎
  章聖不豫劉后諷宰臣丁謂欲臨朝中外汹汹無敢言者時宰相王曾謂后戚錢惟演曰漢之吕后唐之武氏皆非據之位其後子孫誅戮不得保首領公后之肺腑何不入白皇后萬一宫車不諱太子即位太后輔政豈不為劉氏之福乎若欲稱制以取疑於天下非惟為劉氏之禍恐亦延及公矣惟演大懼入白之其議遂止政要 又言行錄曰章聖乆不豫莊憲太后欲自臨朝令上居東宫於資善堂决事㑹公自大名召還再貳鈞席語錢惟演曰皇儲冲㓜非中宫不可獨立中宫非倚皇儲之重則人心不附矣惟演亟入白之兩宫由是益親人遂無間
  眞宗崩太后初臨朝宣諭兩府深不欲行此禮候皇帝長立别有處分吕文靖公即日編入時政記後每言事必引及之以感動后意又多稱引前代母后臨政所以致禍之道以勸戒焉
  初章懿之誕上也章惠章獻皆以母稱章懿不得名及是章懿崩吕文靖公聞之方奏事因曰竊聞昨夕有宫嬪亡后聞之不懌不待公盡言曰宰相豈管宫中事遽引帝起頃之獨坐簾下召公問曰一宫人死相公云云何與公曰臣待罪宰相事無内外無不當預章獻怒曰相公欲離間吾母子也公從容對曰陛下不以劉氏為念臣不敢言尚念劉氏也䘮禮宜從厚章獻悟遽曰宫人李宸妃也且奈何文靖乃請治喪皇儀殿太后與帝舉哀後苑百官奉靈轝由西華門以出用一品禮殯洪福寺公又謂入内都知羅崇勲曰宸妃當以后服殮用水銀實棺異時莫道夷簡不曾説來章獻皆從之後章獻上𠎣燕王謂仁宗言陛下李宸妃所生妃死以非命仁宗號毁不視朝者累日下哀痛之詔自責尊宸妃為皇太后諡章懿甫畢章獻殿殯幸洪福寺祭告易梓宫帝親哭視之后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太后者以有水銀沃之故不壞也帝嘆息曰人言其可信哉待劉氏加厚
  仁宗感風眩之疾文彦博等以設醮祈福留宿殿廡知開封府王素夜叩宫門求見執政白事文彦博曰此際宫門何可夜開詰旦素入白有禁卒告都虞候欲為變者執政欲收捕按治彦博曰如此則張皇驚衆乃召殿前都指揮使許懷德問曰都虞候某甲者何如人懷德曰在軍職中最為謹良彦博曰可保乎曰可保彦博曰然則此卒有怨於彼誣之耳當亟誅之以靖衆衆以為然彦博乃請平章事劉沆判狀尾斬於軍門及上疾愈沆譖彦博於上曰陛下違豫時彦博擅斬告反者彦博以沆判呈上上意乃解初彦博欲判狀斬告變者叅政王堯臣捍其膝乃請劉相判之先是富弼用朝士李仲昌策自澶州商胡河穿六漯渠入橫隴故道北京留守賈昌朝素惡弼陰結内侍右班副都知武繼隆令司天官二人俟兩府聚處於大慶殿廷執狀抗言國家不當穿河於北方致上體不安文彦博知其意有所在未有以制也後數日二人又上言請皇后同聽政亦繼隆所教也史志聰等以其狀白執政彦博視而懷之不以示同列有喜色同列問不以告既而召二人詰之曰汝今日有所言乎對曰然彦博曰天文變異汝職所當言也何得輙預國家大事汝罪當族二人懼色變彦博曰觀汝直狂愚耳未欲治汝罪自今無得復爾二人退彦博乃以狀示同列同列皆憤怒曰奴敢爾妄言何不斬之彦博曰斬之則事彰灼於中宫不安衆皆曰善既而議遣司天官定六漯於京師方位彦博復遣二人往武繼隆曰請留之彦博曰彼不敢輙妄言有人教之耳繼隆黙不敢對二人至六漯恐治前罪乃更言六漯在東北非正北無害也後上神思浸清寧
  大内災宫室畧盡比曉朝者盡至日晏宫門不發不得聞上起居兩府請入對不報乆之追班上御拱宸門樓有司贊謁百官盡拜樓下吕文靖公獨立不動上使人問其意對曰宫廷有變羣臣願一望天顔上為舉簾俯檻見之乃拜
  慶厯初仁宗服藥乆不視朝一日聖體康復思見執政坐便殿促召二府宰臣吕許公聞命移刻方赴召比至中使數輩促公同列亦贊公速行公愈緩轡既見上曰乆疾方平喜與卿等相見而遲遲其來何也公曰陛下不豫中外頗憂一旦聞急召近臣臣若奔馳以進慮人心驚動耳上以為得輔臣之體
  仁宗弗豫大臣不得見中外憂恐文彦博與富公等直入問疾内侍止之不可因以監視禳禱為名乞留宿内殿事皆闗白而後行禁中肅然
  仁宗靈駕欲到永昭葬且有日道路忽傳皇堂棟損有司憂駭不知所出韓魏公至鄭始聞時諸使見公鈎公指皆欲不問而掩之公正色曰不可果損當易之若違葬期侈所費此責猶可當亦無可奈何若茍且掩之後有壞覆人主致疑心臣下何以當責一坐為之歎息服其不茍處事必盡識且及逺既到皇堂棟乃不損
  英宗即位已數日初掛服于柩前哀未發而疾𭧂作大呼語言恐人所不可聞左右皆反走大臣輩駭愕癡立莫知所措韓魏公亟投杖於地直趨至前抱入簾曰誰激惱官家且當服藥内人驚散公呼之徐徐方來遂擁上以授之曰皆須用心照管官家再三慰安以出仍戒當時見者曰今日事唯某人見某人見外人未有知者復就位哭處之若無事然歐陽永叔以語所親曰韓公遇事眞不可及
  英宗即位初以憂疑得心疾太后垂簾聽政韓魏公潛察帝已安而太后未有還政意乃先建議于帝曰可一出祈雨使天下之人識官家上然之咨太后太后怒曰獨不先禀此耶孩兒未安恐未能出公曰可以出矣甲午祈雨于相國寺及醴泉觀帝乆不豫至是士庶驩呼相慶太后不乆竟還政戊申太后出手書付中書還政是日遂不復處分軍國事先是上疾稍愈自去年秋即間日御前後殿視朝聽政兩府每退朝入内東門小殿覆奏太后如初太后再出還政手書大臣以白上輙留之不出上既康復無他太后復降詔書還政亦欲罷東殿垂簾嘗一日取十餘事并以禀上上裁决如流悉皆允當公退與同列相賀因謂曾公亮等曰昭陵復土琦即合求退顧上體未平遷延至今上聽斷不倦如此誠天下之大慶琦當於簾前先白太后請一鄉郡須公等贊成之公亮等皆曰朝廷安可無公公勿庸請也於是詣東殿覆奏上所裁决十餘事太后每事稱善同列既退琦獨留遂白太后如向與公亮等言太后曰相公安可求退老身合居深宫却每日在此甚非得已且容老身先退公即稱前代如馬鄧之賢不免貪戀權勢今太后便能復辟誠馬鄧所不及因再拜稱賀且言臺諫亦有章疏乞太后還政未審决取何日徹簾太后遽起公即厲聲命儀鸞司徹簾簾既落猶在御屏後微見太后衣也
  英宗初為皇子時允弼最尊屬心不平且有語及即位國朝制度嗣天子即位先親王賀次六軍次見百官公是時先獨召允弼入稱先帝晏駕皇子即位大王當賀允弼曰皇子為誰曰某人允弼謂豈有團練使為天子者何不立尊行公曰先帝有詔允弼曰焉用宰相遂循殿陛下公叱下曰大王人臣也不得無禮左右甲士已至遂賀次召諸親王見六軍百官中外晏然韓公琦言行錄
  英宗即位有疾請光獻太后垂簾同聽政有入内都知任守忠者姦邪反復間諜兩宫時司馬温公知諫院吕諫議為御史凡十數章請誅之英宗雖悟未施行宰相韓魏公一日出空頭敕一道叅政歐陽公曰第書之韓公必自有說魏公坐政事堂以頭子勾任守忠者立庭下數之曰汝罪當死責蘄州團練副使蘄州安置取空頭敕塡之差使臣即日押行其意以謂少緩則中變矣聞見錄
  英宗初晏駕急召上未至英宗復手動曾公愕然亟告韓魏公欲止召太子公拒之曰先帝復生乃一太上皇愈促召上其達權知變如此
  韓魏公别錄云吕申公固多不正以結上然皆有説以勝人人亦不能奪也劉后服未除而勸仁宗立曹后希文進曰又教陛下做一不好事它日申公語公曰此事外人不知上春秋盛郭后尚美人皆以失寵廢以色進者不可勝數已㡬於昏矣不立后無以正之每事自有深意多此類也
  祥符中崇奉天書設官置使典司其事儀衞物采甚盛矣眞宗崩比將葬吕文靖公判禮儀院建議納天書於方中而官司儀衛皆罷天慶天祺先天降聖等節但存其名而已凡公處事皆類此
  契丹冦河北南至冀貝敵騎甚盛州郡震動天子北巡至澶州敵騎已過魏府矣上疑不欲渡河駐南澶州準勸上北渡以固士卒心毋令敵得乘勝上猶豫未决時陳堯叟勸上避之蜀王欽若勸上避之金陵上以問準準曰誰為陛下畫此計者上曰顧所畫如何耳毋問其名準曰臣姑欲知之先斬此曹以令天下且先帝建都垂五十年天下財用兵甲聚於京師宗廟社稷之所寄也不幸有事陛下當與臣等以死守之今一旦棄去非復陛下所有若盗賊因緣而起陛下當何歸乎上黙然準又勸上北渡上猶未决因起更衣準亦下殿去時髙瓊為殿前都指揮使宿衛殿下準謂瓊事當奈何太尉胡不一言瓊曰相公謀之廟堂瓊何敢與知然相公所以謂上何準曰今渡河則河北不勞力而定不渡則敵日益熾人心不敢自固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瓊呼曰陛下聽㓂準語準所言是也上還問之語良乆準即眣瓊以其兵先渡又自牽馬奉上上乃從之既至澶州上御城北門將士望見黃屋皆呼萬歲聲震原野勇氣百倍準居上前上盡以軍事委準準因承制專决號令明肅士卒喜悅敵數千騎乘勝薄城下有詔吏士迎擊之斬獲大半敵乃引退不敢復逼㑹暮上還宫留準居城上上使人視準自為曰準方飲酒歌笑上未嘗不釋然也相持十餘日契丹計索欲引去始遣使請和既有約矣又率其衆詐欲塡壕㑹有飛矢射其統軍殺之契丹大擾其請和遂益堅準不肯敵使來益恭上將許之準欲邀使稱臣且獻幽州地時上厭兵事姑欲覊縻不絶而已於是有譖準不願與敵平幸有兵事以自取重上亦不悅準不得已乃許之當時敵舉國來㓂入中國千餘里其歸不十日不能出漢地郡邑堅壁清野以待冦敵人馬饑乏百萬之衆可毋戰而死敵窘如此誠少抑緩之契丹不敢不稱臣幽州可必得也又遺事曰敵請和上以問公公曰如用臣策可數百年無事不然四五十年後臣恐戎心又生矣上曰朕不忍生靈受困不如且聽其和四五十年後安知無能捍塞者乎戎遂得和
  眞宗之次澶淵也一日語㓂萊公曰今敵騎未退而天雄軍截在賊後萬一䧟没則河朔皆敵境也何人可為朕守魏萊公曰當此之際無方略可展古人有言智將不如福將臣觀叅知政事王欽若福祿未艾宜可為守於是即時進熟出勅退召欽若諭以上意授勅俾行欽若茫然自失未及有言公遽曰主上親征非臣子辭難之日叅政為國柄臣當體此意驛騎已集仍放朝辭便宜即塗身乃安也遽酌大白飲之命曰上馬盃欽若驚懼不敢辭飲訖拜别公答曰叅政勉之回日即為同列也欽若馳入魏則敵騎充斥無以為計但屯塞四門終日危坐越數日敵騎退乃召為次相或云王公數進疑辭於上前故萊公因事出之以成勝敵之績耳
  上在澶淵遣王文正公旦還守東都既至直入禁中下令甚嚴使人不得傳播後車駕自河北還公宗人及子弟輩皆出迎於郊外忽聞後有呵喝之聲驚而視之乃公也其處事謹宻如此
  交趾貢異獸謂之麟司馬公言眞偽不可知使其眞非自至不為瑞若偽為逺夷笑願厚賜而還之因奏賦以諷
  蘇公頌嘗權樞宻院邊帥遣种朴入奏得諜言阿里庫已死國人未知所立蕃官趙純忠者信謹可任願乘其未定以勁兵數千擁純忠入其國立之衆議欲如其請公獨曰不可越境而入其國使彼拒而不受得無損朝廷威重乎徐觀其變竢其定而撫輯之未晚也已而邊奏至阿里庫固無恙
  趙德明言民饑求糧百萬斛大臣皆曰德明新納誓而敢違請以詔書責之眞宗以問王文正公公請勅有司具粟百萬於京師詔德明來取眞宗大喜德明得詔書慙且拜曰朝廷有人
  契丹奏請歲給外别假錢幣上以示王文正公公曰東封甚近車駕將出以此探朝廷之意耳上曰何以答之公曰止當以微物而輕之也乃於歲給三十萬物内各借三萬仍諭次年額内除之契丹得之大慙次年復下有司契丹所借金帛六萬事屬微末仰依常數與之今後永不為例
  范文正公知延州元昊遣人遺書以求和仲淹以謂無事請和難信且書有僣號不可以聞乃自為書告以逆順成敗之説甚辯元昊復書語極悖慢仲淹具奏其狀焚其書不以聞朝廷命仲淹分析仲淹奏臣始聞敵有悔過之意故以書誘諭之㑹任福敗敵勢益振故復書悖慢臣以為使朝廷見之而不能討則辱在朝廷乃對官屬焚之使若朝廷初不知者則辱專在臣矣故不敢以聞也奏上兩府共進呈宋庠遽曰范仲淹可斬杜衍時為樞宻副使曰仲淹之志出於忠果欲為朝廷招叛敵耳何可深罪争之甚力上顧問吕夷簡何如夷簡曰杜衍之言是也止可薄責而已乃降一官知耀州
  契丹遣使借兵伐髙麗明肅欲與之文靖公堅執不可后云適已微許其使矣不與恐生怨奈何公曰但以臣不肯拒之既而后語其使曰意非不欲應但吕相公堅不可耳使人無語而去
  皇祐末契丹使請觀太廟樂仁宗以問宰相對曰恐非祠享不可習也樞宻副使孫威敏公沔曰當以禮折之請謂使者曰廟樂之作皆本朝所以歌詠祖宗功德也豈他國可用耶使人如能留助吾祭乃可以觀之仁宗從其議使者不敢復請
  景德中朝廷始與北朝通好詔遣使將以北朝呼之王沂公以為太重請止稱契丹本號可也眞宗激賞再三朝論韙之
  北使烏林阿天錫來賀慶節見紫宸殿既跪進其主書因跪不起要我以故事所無之禮左右失色虞公允文請駕興上入内天錫色沮公遣闔門傳宰相之令云使人奸禮有詔放仗使介還館更相譙責乃因儐者懇祈詰朝再見上壽遂極恭順朝論稱快公下其事于邊郡令檄敵中天錫歸果獲罪
  髙宗上僊朝廷欲用顯仁例遣三使如敵中周益公固執不可謂今者事體不同不當畏人而曲徇金國賀生辰使人到闕上在喪次議欲宣諭俾歸公奏賀禮固不可行但彼逺來止是館伴發遣朝廷更無一辭於理未安遂口占數語令使者歸附奏中外咸謂得體
  善處事下
  曹武穆公瑋在秦州有士卒十餘人叛赴敵中軍吏來告瑋方與客奕棋不應軍吏亟言之瑋怒叱之曰吾固遣之去汝再三顯言邪敵聞之亟歸告其將盡殺之
  王武恭公德用知定州是時契丹主在燕京朝廷發兵屯定州者㡬六萬人皆寓居逆旅及民家闐塞城市未嘗有一人敢喧呼暴橫者將校相戒曰吾輩各當務斂士卒勿令擾我菩薩一旦倉中給軍糧軍士以所給米黑諠譁紛擾監官懼逃匿有四卒以黑米見德用曰汝從我當自入倉視之乃往召專副問曰昨日我不令汝給二分黑米八分白米乎曰然然則汝何不先給白米後給黑米此輩見所得米腐黑以為所給盡如是故諠耳專副對曰然某之罪也德用叱從者杖專副人二十又呼四卒謂曰黑米亦公家物不給與汝曹當棄之乎汝何敢乃爾讙譁四卒相顧曰向者不知有八分白米故耳某等死罪德用又叱從者亦人杖二十召指揮使罵曰衙官汝何不戢士使如此欲求决配乎指揮使百拜流汗乃捨之倉中肅然
  張乖崖守蜀兵火之餘人懷反側一日合軍旅大閱始出衆遂嵩呼者三乖崖亦下馬東北望而三呼復攬轡行衆不敢讙或以此事告韓魏公公曰當是時琦亦不敢措置
  文潞公知益州喜遊宴嘗宴鈐轄廨舍夜乆不罷從卒輙折馬廐為之薪不可禁遏軍校白之座客股栗公曰天實寒可折與之神色自若飲如故卒氣沮無以為變
  王文忠公堯臣使還行至涇州而德勝寨兵迫其將姚貴閉城叛公止道左解裝為牓射城中以招貴且發近兵討之初吏白曰公奉使且還歸報天子爾貴叛非公事也公曰貴土豪也頗得士心然初非叛者今不乘其未定速招降後必生事為朝廷患貴果出降
  主帥帳下寵卒恃勢嚇民𭧂取財物民有訴者其人縋城夜遯張忠定公差衙校往捕之戒曰爾生擒得處則渾衣撲入井中作逃走投井申來是時羣黨忷忷知其已投井故無它議又免與主帥有不協名語錄
  郡嘗有盗竊發而未獲安撫轉運司憂之遣三班使臣領悍卒數十人入境捕之卒凶𭧂恣行以禁物誣民入其家爭鬭至殺人畏罪驚散欲為亂民訴之蘇文忠公投其書不視曰必不至此潰卒聞之少安徐使人招出戮之墓誌
  薛簡肅公奎在成都一日置酒大東門外城中有戍卒作亂既而就擒都監往白公公指揮只於擒獲處令人喫却民間以為神斷不然妄相攀引旬月間未能了得又安其徒黨反側之心也
  薛簡肅公奎帥蜀民有得偽蜀時中書印者夜以錦嚢掛之西門門者以白蜀人隨之者萬計皆恟恟出異語且觀公所為公顧主吏藏之略不取視民乃止
  王文康公薛簡肅公俱嘗鎭蜀而皆有名章獻時同執政一日奏事已因語蜀事文康曰臣在蜀時有告戍卒反乃執而斬之於營門遂無事簡肅曰臣在蜀時亦有告戍卒反者叱出之亦無事
  張徐公𦒿任馬軍都帥被㫖選兵下令大峻兵懼而欲為變者宻以聞上召二府議之曰若罪張𦒿今後帥臣何以御衆捕之則都邑之下或至驚擾尤為不可上曰朕亦此思之王公旦曰累奉德音欲任張𦒿在樞宻府臣以未苦厯事今若擢用使解兵柄謀者自安矣乃進𦒿為樞宻副使諸帥遞遷謀者果定上語輔臣曰王某善鎭大事眞宰相也
  溪洞蠻彭仕羲納其子師寶之妻師寶與子投辰州告之且言將謀叛轉運使李肅之等遂領兵討之自是入㓂不已仕羲方乞復通貢奉却欲得投來子孫二府合議宰相文彦博呼吏擬奏許之韓魏公曰二子既還則為魚肉矣他日朝廷何以來蠻夷也遂議遣殿中丞雷簡夫往議之先約勿殺師寶俾知龍賜州然後許降仕羲乃聽命納欵荆湖之間遂無事家傳
  馬少保亮以王均反為西川轉運使賊平主將尚誅殺不已亮救全者千餘人明年召問蜀事會械送為賊所詿誤者八十九人至京師知樞宻院事周瑩欲盡誅之亮言愚民脅從者衆此特百之一二爾餘皆竄伏山林若不貸之恐逺人危懼重招朝廷憂帝從之
  五年成都以戍卒為憂朝廷擇遣大臣爲蜀人所愛信者皆莫如趙清獻公遂以大學士知成都然意公必辭及見上曰近歲無自政府復往者卿能為我行乎公曰陛下有言即法也顧豈有例哉上大喜公乞以便宜行事即日辭至蜀黙為經畧而燕勞閒暇如他日兵民晏然一日坐堂上有卒長在堂下公好諭之曰吾與汝年相若也吾以一身入蜀為天子撫一方汝亦宜清愼畏戢以帥衆比戍還得餘貲擕歸為室家計可也人知公有善意轉相告語莫敢復為非者神道碑
  薛長孺為漢州通判戍卒閉營門放火殺人謀殺知州兵馬監押有來告者知州監押皆不敢出長孺挺身叩營諭之曰汝軰皆有父母妻子何故作此事然不與謀者各在一邊於是不敢動惟本謀者八人突門而出散於諸縣村野捕獲是時非長孺則一城之人盡遭塗炭矣鈐轄司不敢以聞遂不及賞長孺簡肅公之姪質厚人也臨事敢决如此東齋記事
  神宗在藩邸聞蘇公頌名及即位公適送伴契丹使次恩州驛夜火左右請與北使出避州兵叩門欲入捄公不為動閉門堅卧如常徐使守衛卒撲㓕之是夕州人譁言敵有變捄兵亦欲乘間生事至聞京師使還上問公所以處之者稱善乆之益知公可用
  景祐末西鄙用兵大將劉平死之議者以朝廷委官者監軍主帥節制有不得專者故平失利詔誅監軍黃徳和或請罷諸帥監軍仁宗以問宰臣吕文靖公公曰不必罷但擇謹厚者為之仁宗委公擇之對曰臣待罪宰相不當與中貴私交何由知其賢否願詔都知押班保舉有不稱職者與同罪仁宗從之翊日都知叩頭乞罷諸監軍宦官士大夫嘉公之有謀
  正則據貝州反齊州禁兵欲屠城應之或詣富韓公弼告公以齊非所部恐事泄變生時中貴人張從訓銜命至青公度從訓可使即以事付從訓使馳至郡發吏卒取之無得脱者且自劾擅遣中使罪仁宗嘉之
  康定間元昊㓂邊韓魏公領四路招討駐延安忽夜有人擕匕首至卧内遽褰幃帳魏公起坐問誰何曰某來殺諫議又問曰誰遣汝來曰張相公遣某來葢是時張元夏國正用事也魏公復就枕曰汝擕予首去其人曰某不忍願得諫議金帶足矣遂取帶而出明日魏公亦不治此事俄有守陴卒報城櫓上得金帶者乃納之時范純祐亦在延安謂魏公曰不治此事為得體蓋行之則沮國威今乃受其帶是墮賊計中矣魏公握其手再三嘆服曰非琦所及
  有刺客至張魏公帳前公顧左右已睡問爾欲何如對曰某粗讀書知逆順豈為賊用况侍郎忠節安忍相害但見為備不嚴恐後有來者公下執其手問姓名曰言之是邀後利某河北人母在今徑歸矣浚翌日取郡獄死囚斬以徇曰此刺客也後亦無他
  蜀之妖人有自號李氷神子者署官屬吏卒聚徒百餘人程文簡公命捕寘之法而讒之朝者言公妄殺人蜀人恐且亂矣上遣中貴人馳視之使者入其境居人行旅爭道公善且曰殺一人可使蜀數十年無事使者問其故對曰前亂蜀者非有知謀豪傑之才乃里閭無賴小人惟不制其始遂至於亂耳使者還奏其語於是上益以公為能墓誌
  吳正肅公知蔡州蔡故多盜公按令為民立伍保而簡其法民便安之盜賊為息京師有告妖賊聚確山者上遣中貴人馳至蔡以名捕者十人使者欲得兵自往取之公曰使者欲藉兵立威欲得妖人以還報也使者曰欲得妖人爾公曰吾在此雖不敏然聚千人于境内安得不知使信有之今以兵往是趣其為亂也此不過鄉人相聚為佛事以利錢財爾一弓手召之可致也乃館使者日與之飲酒而宻遣人召十人者皆至送京師告者果伏辜墓誌
  仁宗朝李都尉喜延士大夫盡聲色之樂一時館閣清流無不往者韓魏公於其間最年少獨未嘗造焉李數召而公數以事辭人有强之者公曰固欲往但未有名耳公處之不失和李莫能致怨同時諸公亦不以為介也
  石守道作慶厯聖德詩忠邪太明白韓魏公與范公適自陜西來朝道中得之范公拊股謂公曰為此怪鬼輩壞了也公曰天下事不可如此如此必壞
  伊川嘗言荆公行新法之初亦未甚必然自是天祺輩爭之太力以激成之吾輩當分其罪可也程氏遺書
  陳忠肅公嘗為别試所主文林自謂蔡卞曰聞陳瓘欲盡取史學而黜通經之士意欲沮壞國是而動揺荆公之學也卞既積怒謀將因此害公而遂禁絶史學計畫已定唯候公所取士求疵立說而行之公固預料其如此乃於前五名悉取談經及純用王氏之學者卞無以發然五名之下往往皆博洽稽古之士也公嘗曰當時若無矯揉則勢必相激史學往往遂廢矣故隨時所以救時不必取快目前也遺事
  元城先生語錄云東坡下御史獄張安道致仕在南京上書救之欲附南京遞府官不敢受乃令其子恕至登聞鼔院投進恕徘徊不敢投乆之東坡出獄其後東坡見其副本因吐舌色動乆之人問其故東坡不答其後子由亦見之云宜吾兄之吐舌也此事正得張恕力或問其故子由曰獨不見鄭昌之救蓋寛饒乎其疏有云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托此語正是激宣帝之怒爾且寛饒正以犯許史輩有此禍今乃再訐之是益其怒也且東坡何罪獨以名太髙與朝廷爭勝耳今安道之疏乃云其實天下之竒材也獨不激人主之怒乎僕曰然則是時救東坡者宜為何説先生曰但言本朝未嘗殺士大夫今乃開端則是殺士大夫自陛下始而後世子孫因而殺賢士大夫必援陛下以為例神宗好名而畏義疑可以此止之
  劉豫揭榜山東妄言御藥馮益遣人收買飛鴿因有不遜之語知泗州劉綱繳奏偽榜趙鼎與張浚進呈浚奏曰乞斬益以釋謗上不應又曰不然乞逺竄去上未允間鼎繼奏曰馮益之罪事實曖昧然疑似間有關國體若朝廷畧不加罰外議必謂陛下實嘗遣之有累聖德不若暫解其職姑與外祠以釋衆惑上欣然出之浙東浚怒鼎不主已意鼎曰自古欲去小人者急之則黨合而禍大緩之則彼自相擠昔袁紹李訓必欲盡誅宦者基亂漢唐其事可鑒今益罪雖誅不足以快天下然羣閹恐人君手滑必力爭以薄其罪不若謫而逺之既不傷上之意彼但見奪職謫輕必不致力營救又幸其去位必以次規進安肯容其入耶若力排之此輩側目吾人其黨愈固而不可破矣浚歎服其言
  王欽若陳堯叟馬知節同在樞府一日上前因事忿爭上召王文正公公至則見欽若諠譁不已馬公流涕曰願與王欽若同下御史府公乃叱欽若曰王欽若對上豈得如此下去上大怒乃命下獄公從容曰欽若等恃陛下顧厚上煩陛下訶譴當行朝典然觀陛下天顔不怡願且還内來日取㫖上許之翌日上召公問欽若等事當如何公曰欽若等當黜然未知坐以何罪上曰朕前忿爭無禮公曰陛下奄有天下而使大臣坐忿爭無禮之罪恐夷狄聞之無以威逺上曰卿意如何公曰願至中書召欽若等宣示陛下含容之意且戒約之俟少間罷之未晚上曰非卿之言朕固難忍後月餘欽若等皆罷
  宼忠愍公知永興軍府有姦民吏不能制冦公摘其罪竄湖外過京師上變自訴且告冦公有異謀吕文靖惡姦人得志傷信任之體請加重刑益逺竄報可公不欲外聞以恩自歸戒吏不得泄語外卒無知者行狀
  王欽若為亳州判官監會亭倉天乆雨倉司以米濕不為受納民自逺方來輸租者食米且盡不能得輸欽若悉命輸之倉奏請不拘年次先支濕米不至朽敗奏至太宗大喜手詔答許之因識其名任滿入見擢為朝官
  明道先生攝邑盛夏塘堤大决法當言之府府禀於漕然後計工調役非月餘不能興作先生曰如是苗槁矣民將何食救民獲罪所不辭也遂發民塞之歲則大熟
  東坡自宻徙徐是歲河决曹村泛于梁山泊溢于南清河城南兩山環繞吕梁百歩扼之匯于城下漲不時洩城將敗富民爭出避水東坡曰富民若出民心動揺吾誰與守吾在是水决不能敗城驅使復入公履屨杖策親入武衞營呼其卒長謂之曰河將害城事急矣雖禁軍宜為我盡力卒長呼曰太守猶不避塗潦吾儕小人効命之秋也執挺入火伍中率其徒短衣徒跣持畚鍤以出築于南長堤首起戲馬臺尾屬於城堤成水至堤下害不及城民心乃安然雨日夜不止河勢益暴城不沉者三板公廬於城上過家不入使官吏分堵而守卒完城以聞復請調來歲夫増築故城為木岸以虞水之再至朝廷從之訖事詔褒之徐人至今思焉墓誌
  張忠定公詠復知成都時關中率民負糧以餉川師道路不絶公至府問城中所屯兵尚三萬人而無半月之食公訪知鹽價素髙而廩有餘積乃下其估聽民得以米易鹽於是民爭趨之未踰月得米數十萬斛軍中喜而呼曰前所給米皆雜糠土不可食今一一精好此翁真善幹國事者
  張詠守蜀季春糶廩米其價比時估三之一以濟貧民凡十户為一保一家犯罪一保皆坐不得糴民以此少敢犯法
  張詠知益州時有僧行止不明有司執以白公公判其牒曰勘殺人賊既而案問果一民也與僧同行道中殺僧取其祠部戒牒三衣自披剃僧寮屬問公何以知之公曰吾見其額上猶有繫巾痕也
  時民間訛言云有白頭老翁午後食人男女郡縣譊譊至暮路無行人公召犀浦知縣謂曰近訛言惑衆汝歸縣去訪市肆中歸明人尚為鄉里患者必大言其事但立證解來明日果得之送上州公戮于市即日帖然夜市如故公曰妖訛之興沴氣乘之妖則有形訛則有聲止訛之術在乎識斷不在乎厭勝
  張忠定公令崇陽民以茶為業公曰茶利厚官將𣙜之不若早自異也命拔茶而植桑民以為苦其後𣙜茶他縣皆失業而崇陽之桑皆已成其為絹而北者歲百萬匹其富至今始令下唯通城一鄉不變其後别自為縣民亦貧至今也
  張忠定公採訪民間事無逺近悉得其實蓋不以耳目專委於人公曰彼有好惡亂我聰明但各於其黨詢之再詢則事無不審矣李畋問其㫖公曰詢君子得君子詢小人得小人各就其黨詢之雖事有隱匿者亦十得八九矣
  文潞公在成都米價騰貴因就諸城門相近院凡十八處减價糶賣仍不限其數張榜通衢翌日米價遂减前此或限升㪷以糶或抑市井價直適足以増其氣熖而終不能平其價大抵臨事當須有術也
  文彦博知永興軍起居舍人毋湜鄠人也至和中湜上言陕西鐵錢不便於民乞一切廢之朝廷雖不從其鄉人多知之爭以鐵錢買物賣者不肯受長安為之亂民多閉肆僚屬請禁之彦博曰如此是愈使惑擾也乃召絲絹行人出其家縑帛數百疋使賣之曰納其直盡以鐵錢勿以銅錢也於是衆知鐵錢不廢市肆復安
  包孝肅公拯知天長縣有訴盜割牛舌者公使歸屠其牛鬻之既而有告私殺牛者公曰何為割某家牛舌而又告之盗者驚伏
  陳述古宻直知建州浦城縣日有人失物捕得莫知的為盗者述古乃紿之曰某廟有一鐘能辨盜至靈使人迎置後闔祠之引羣囚立鐘前自陳不為盜者摸之則無聲為盜者摸之則有聲述古自率同職禱鍾甚肅祭訖以帷圍之乃陰使人以墨塗良乆引囚逐一令引手入帷摸之出乃驗其手皆有墨惟有一囚無墨訊之遂爲盜蓋恐鐘有聲不敢摸也
  李侍郎若谷守并門民有訟叔不認其為姪者欲併其財累政不能直李令民還家毆其叔民辭以不敢李固强之民如公言果訟其姪因而正其罪分其財
  許元初為發運判官患官舟多虚破釘鞠之數蓋䧟於木中不可稱盤故得以為姦一日元至船場命拽新造之舟從火焚之火過取其釘鞠秤之比所破財十分之一自是立為定額
  劉器之嘗謂予言當官處事須權輕重務合道理毋使偏重可也夫是之謂中因言元祐間嘗謁見馮當世宣徽當世言熈寧初與陳暘叔吕寶臣同任樞宻暘叔聰明少比遇事之來迎刄而解而吕寶臣尤善秤停事每事之來必秤停輕重令得所而後已也事經寶臣處者人情事理無不允當器之因極言秤停二字最吾輩當今所宜致力二字不可不詳思熟講也寶臣即惠穆公也
  韓魏公嘗謂處事不可有心有心則不自然不自然則擾太原土風喜射故民間有弓箭社公在太原不禁亦不驅故人情自得亦可寓武備於其間後宋相繼政頗着心處之下令籍為部伍仍須用角弓太原人貧素只用木弓自此有賣牛置弓者人始騷然矣此蓋出於有心也
  韓魏公言在政府時極有難處事蓋天下事無有盡如意須索包揔不然不可一日處矣
  韓魏公待罪中書時事有不當然者必堅立不動反覆論列須正而後退不敢取次便放過
  或問張無垢倉卒中患難中處事不亂是其才耶抑其識耶先生曰未必才識了得必其胷中器局不凡素有定力不然恐胷中先亂何以臨事古人平日欲涵養器局者此也
  又問處事當如何先生曰速不如思便不如當用意不如平心
  又問當官臨事如何先生曰切戒躁急躁急則先自處不暇何暇治事加以猾吏姦民窺伺機便以成其利非特害人於已甚害
  吕氏童蒙訓云當官者先以暴怒為戒事有不可當詳處之必無不中若先𭧂怒只能自害豈能害人前軰嘗言凡事只怕待待者詳處之謂也
  又云當官處事但務着實如塗擦文字追改日月重易押字萬一敗露得罪反重亦非所以養誠心事君不欺之道也
  當官處事務合人情忠恕違道不逺未有捨此二字而能有濟者前輩當官處事常思有恩以及人而以方便為上如差科之行既不能免即就其間求所以便民省力者不使搔擾重為民害其益多矣谷志古清修集
  使命
  蘇公頌充北朝生辰國信使在敵中遇冬至本朝厯先北朝一日北人問公孰是公曰厯家筭術小異遲速不同謂如亥時節氣當交則猶是今夕若踰數刻即屬子時為明日矣或先或後各從本朝之厯可也北人深以為然遂各以其日為節慶賀使還奏之上喜曰朕思之此最難處卿之所對極中事理因問敵中山川形勢人情向背公曰敵講和日乆頗用中國典章禮義以維持其政令上下相安未有離貳之意者未可圖也
  治平中夏國泛使至將以十事聞朝廷未知其何事也時太常少卿祝諮主館伴既受命先見樞府已而見丞相韓魏公曰樞宻何語曰樞府云若使人議及十事第云受命館伴不敢輙及邊事公笑曰豈有止主飲食而不及他語耶公乃徐料十事以授祝曰彼及某事則以某辭對辯某事則以某辭折祝唯唯而退及宴使果及十事凡八事正中公所料祝如教答之夏人聳伏
  孫和甫奉使北朝過魏請教于韓魏公公曰勿以為契丹而鄙薄之甚善
  富文忠公以偽牒事覺必欲得堂吏執政不悦薦公使契丹欲因事罪之歐陽修上書引顔眞卿使李希烈事留公不報使還除吏部郎中樞宻直學士懇辭不受始受命聞一女卒再受命聞一男生皆不顧而行得家書不發而焚之曰徒亂人意
  余公靖慶厯三年以右正言奉使契丹入辭書所奏事于笏各用一字為目上顧見之問其所書者何靖以實對上指其字一一問之盡而後已上之聽納不倦如此
  王公巖叟館伴大遼賀正旦使使者耶律寛求觀元會儀公曰此非使者所宜知止錄笏記與之寛不敢求
  吳奎奉使契丹敵中羣臣為其主加稱號謁公使入賀公自以使事有職賀無預也不為往敵主畏其守義甚重之及還中路與邊使遇北人衣服以金冠為重而紗冠次之其與漢使接衣服重輕皆有以相當至是敵人紗冠邀漢使盛服公不許亦殺其禮坐是一事出知壽州
  劉敞奉使契丹公素知敵山川道里敵人道自古北口回曲千餘里至柳河公問曰自松亭趍柳河甚直而近不數日可至中京何不道彼而道此蓋敵人常故迂其路欲以國地險逺誇使者且謂莫習其山川不虞公之問也相與驚顧羞媿即吐其實曰誠如公言時順州山中有異獸如馬而食虎豹敵人不識以問公曰此所謂駮也為言其形狀聲音皆是敵人益歎服
  契丹自晉天福以來踐有幽薊北鄙之警略無寧歲凡六十有九年至景德元年舉國來冦眞宗用㓂準計親征澶淵射殺其驕將順國王達蘭敵懼遂請和時諸將皆請以兵會界河上邀其歸徐以精兵躡其後殱之敵懼求哀於上遂詔諸將按兵縱敵歸敵自是通好守約不復盗邊者三十有九年及元昊叛兵乆不决契丹之臣有貪而喜功者以我為怯且厭兵遂教其主設詞以動我欲得晉髙祖所與關南十縣慶厯二年聚重兵境上遣其臣蕭英劉六符來聘仁宗命宰相擇報聘者時敵情不可測羣臣皆不敢行宰相以富弼名聞乃以公接伴英等入境上遣中使勞之英托足疾不拜公曰吾嘗使比病卧車中聞命輙拜令中使至而公不起見何禮也英矍然起拜公開懷與語不以敵人待之英等遂去左右宻以其主所欲得者告公且曰可從從之不可從更以一事塞之公具以聞上命御史中丞賈昌朝館伴不許割地而許增幣且命報聘見彼主彼主曰南朝違約塞鴈門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此何意也羣臣請舉兵而南寡人以謂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獲舉兵未晚公曰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徳乎澶淵之役若從諸將言北兵無得脱者且北朝與中國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北朝諸臣爭勸用兵者此皆其身謀非國計也狄主驚曰何謂也公曰晉髙祖欺天叛君而求助於北末帝昏亂神人弃之是時中國狹小上下離叛故契丹全師獨克雖敵獲金帛充牣諸臣之家而壯士健馬物故大半此誰任其禍者今中國提封萬里所在精兵以百萬計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勝乎曰不能公曰就使勝所亡士馬羣臣當之歟亦人主當之歟若通好不絶歲幣盡歸人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歲一二人耳羣臣何利焉北主大悟首肯乆之公又曰塞鴈門者以備元昊也溏水始於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勢不得不増城隍皆修舊民兵亦舊籍特補其闕耳非違約也晉髙祖以盧龍一道賂契丹周世宗復伐取關南皆異代事宋興已九十年若各欲求異代故地豈北朝之利也哉本朝皇帝之命使臣則有詞矣曰朕為祖宗守國必不敢以其地與人北朝所欲不過利其租賦耳朕不欲以地故多殺兩朝赤子故屈已增幣以代賦入若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敗盟假此為詞耳朕亦安得獨避用兵乎澶淵之盟天地鬼神實臨之今北朝首發兵端過不在朕天地鬼神豈可欺也哉敵大感悟遂欲求婚公曰婚姻易以生隙人命修短不可知不若歲幣之堅乆也本朝長公主出降齎送不過十萬緡豈若歲幣無窮之獲哉狄主曰卿且歸矣再來當擇一受之卿其遂以誓書來公歸復命再聘受書及口傳之詞于政府既行次樂壽謂其副曰吾為使者而不見國書萬一書詞與口傳者異則吾事敗矣發書視之果不同乃馳還都以晡入見宿直學士院一夕易書而行既至敵不復求婚專欲增幣曰南朝遺我書當曰獻否則曰納公爭不可北主曰南朝既懼我何惜此二字若我擁兵而南得無悔乎公曰本朝皇帝兼愛南北之民不忍使蹈鋒鏑故屈已増幣何名為懼哉若不得已而至於用兵則南北敵國當以曲直為勝負非使臣之所憂也狄主曰卿勿固執古亦有之公曰自古惟唐髙祖借兵於突厥故臣事之當時所遣或稱獻納則不可知其後頡利為太宗所擒豈復有此禮哉公聲色俱厲敵知不可奪曰吾當自遣人議之於是留所許增幣誓書復使耶律仁先及六符以其國書來且求為獻納公奏曰臣既以死拒之敵氣折矣可勿許敵無能為也上從之增幣二十萬而契丹平契丹平君臣至今誦其語守其約不忍敗者以其心曉然知通好用兵利害之所在也温公日錄云公力爭獻納二字及還而晏公已稱納矣聞見錄云富公再使以國書與口傳之詞不同馳還奏曰政府故為此欲置臣於死臣死不足惜奈國事何仁宗召宰相吕夷簡面問之夷簡從容袖其書曰恐是誤當令改定富公益辯論不平仁宗問樞宻使晏殊如何殊曰夷簡决不肯為此真恐誤耳富公怒曰晏殊姦邪黨吕夷簡以欺陛下富公晏公之壻也其忠直如此
  敵兵退求和親命曹利用與之約時契丹已疲又懼鎭定大兵扼其歸路見利用至甚喜寢以珠緣貂褥狄主求割河北利用曰如此臣得族罪矣不敢以聞許嵗給金繒二十萬敵嫌其少利用復還奏之上曰百萬以下皆可許也利用出冦凖召利用至幄次語之曰雖有勑㫖汝徃所許無得過三十萬過三十萬勿來見凖凖將斬汝利用股栗再至敵帳果以三十萬成約而還
  孔中丞道輔使契丹契丹燕使者優人以文宣王為戯公赩然徑出北使主客者邀還坐且令謝公正色曰中國與北朝通好以禮文相接今俳優之徒侮慢先聖而不之禁北朝之過也道輔何謝敵君臣黙然
  宣和間周憲之使邊到敵營見其酋長諸貴人議事敵恃彊背約曰燕山一道全用大金兵力取到除却平灤等三州每嵗自出租税六百萬緡若南宋於嵗賂外更增得此數乃可商量公言本朝與貴國元約云何今何故輙生此議况重賦暴斂乃契丹亡國之法何足稽也某受命而來除許增二十萬銀絹之外一疋一兩不敢專輙敵大怒曰此事上面商量已定使人乃如此爭不知待望歸也無公答曰持節出疆以死報國分也若失辭而歸將何面目以見主上敵拂袖而起遂遣介胄者數十起坐随公凡十有三日聲言拘留實欲脇公俾許所欲公愈不為之屈談笑如常時與同行圍碁為樂敵日遣親信數輩覘公知其終不可奪因改館遣其酋領來見公訊之曰貴國用兵以來雖號百戰百勝然今深入燕地西有天祚北有四軍東有張覺而本朝大兵又在其南盍思早為定計今行人見留大事未成以某觀之恐非萬全也敵無以應但憑公再請於朝廷公回至雄州童貫蔡攸懼公見上發其誕謾堅留公惟令馳驛具奏取朝廷指揮而已公因上䟽厯言金國驕悍貪詐前後皆違元約之事本朝初用謀臣言輕與通使實未為得計但累年聘問理難一旦拒絶今請求無厭傲狠自大釁端漸起必不能久保歡好宣詔大臣深講所以禦戎之䇿仍敕邊將訓兵積粟先為隄備庶幾緩急不失枝梧於是大忤宰相王黼之意既而承朝廷指揮前議增二十萬銀絹更不施行今别以中國所出物計直百萬緡為賂報聘禮成與其使楊璞薩滿等同至進徽猷閣直學士復差館伴薩滿好為大言一日出語尤不遜曰若此事不了於南宋不便也公正色曰使者勿謂本朝昨瀘溝小失利遂有輕中原心堂堂大國若遇倉猝忠臣義士不為無人時同館伴盧益恐言太過目公乃止又與公論國書内何不便稱大金皇帝尊號及將雲中别作一事目欲俾公奏改之公曰國書出自聖訓裁定一字不可移易薩滿云如此則將去不得公答以本朝今遣使報聘此自是本朝使副將去何預爾事也當公與敵爭聲聞館外上知之屢降宸翰於王黼言周某氣直何不再令報聘黼多端沮抑遂差盧益充國信使上以公充送伴公送狄使至燕山當賜御筵楊璞謂燕地是大金取得將與貴朝少間謝恩當先北向同謝大金皇帝然後向南同拜南朝皇帝公答云兩朝共取燕地貴國依元約以地來歸却受了本朝嵗餉今地已屬本朝御筵又是本朝所賜豈有先北向拜之理璞云如此則御筵也赴不得公責之曰聖上優禮使人不逺二千里遣使賜宴豈可因議事便不赴如此行事於義理上全無一分去得反覆折難十次公知其冥頑莫回但移文照會而已自朝廷與金人結約之後敵勢日疆肆為驕蹇前此漢使例皆莫敢與之校獨公毅然不顧語言未嘗少假借非理之求一切不從敵知無以加之徃徃辭窮而退
  權公邦彦為太學博士徽宗幸學設幄堂上延見諸生命公講下武詩言暢理明天顔喜甚恩錫有差遂有意用公而公與宰相王黼異議黼銜之故報之使使契丹豪酋面授國書責公雙跪公曰非南朝禮也行人不敢承命敵怒竟莫奪公之志
  洪忠宣公皓奉使大金軍前歸别持太碩人拜且泣時長子甫十三嵗以下皆襁褓呱呱環列行路人不能仰視公弗子也間闗至太原留幾一年敵遇使人禮益削及至雲中大酋尼瑪哈廹與副使官偽齊公曰萬里銜命不得御兩宫以歸大國度不足以有中原當還諸本朝乃違天以奉逆豫豫可磔萬叚顧力不能忍事之耶今留亦死不即豫亦死偷生狗鼠間甘鼎鑊不悔也尼瑪哈怒命壯士擁以下執劔夾承之公不為動旁貴人唶曰此眞忠臣也止劔士以目為跽請尼瑪哈怒少霽遂流遞於冷山流遞猶中國編竄也雲中至冷山行兩月程距敵二千餘里地苦寒四月草初生八月而雪土廬不滿百皆陳王烏舍聚落烏舍使誨其八子或二年不給衣食盛夏至衣觕布畨課四𨽻採薪它山嘗久雪薪盡至乞馬矢煨麵而食困辱十年多為詩文以諷皆憂國傷時語烏舍嘗得獻取蜀䇿持以問公公厯陳古事梗之烏舍銳欲吞中國曰孰謂海大我力可乾但不能使天地相拍爾公曰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自古豈有四十年用兵不止者又數數為言所以來為兩國大事今既不受使乃令深入教小兒兵交使在禮不當執烏舍或應或否一日大怒曰汝作和事官却口硬謂我不能殺汝耶公曰自分當死顧大國無受殺行人之名此去蓮在濼三十里使之乘舟一人蕩諸水以墜淵為言可也烏舍義而止後歸宰執賀皇太后有來歸期上曰洪皓身陷敵區乃心王室忠孝之節久而不渝誠可嘉尚二子皆中詞科亦其忠孝之報也先聖福禍善淫之訓於此可見矣
  祖父元豐中自滄州被召修官制陛對日上曰更欲脩一書非卿不可以北人通好八十餘年盟誓聘使禮幣儀式皆無所考據朕欲成一書但患爾來脩書者遷延嵗月不肯早成然此書浩大以卿度之何時可畢祖父曰恐須一二年可矣上喜曰果然非卿不能如是之敏也及書成賜名華戎魯衛信錄奏篇上上讀序引大喜曰正類序卦之文蘇氏談訓





  自警編卷七
<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自警編>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卷八
  宋 趙善璙 撰
  政事類
  政事
  龜山先生語錄云為政要得威嚴使事事齊整甚易失於不寛便不是古人作處孔子言居上不寛吾何以觀之哉又曰寛則得衆若使寛非常道聖人不只如此說了今人只要事事如意故覺見寛政悶人不知權柄在手不是使性氣處何嘗見百姓不畏官人但見官人多虐百姓耳然寛亦須有制始得若百事不管唯務寛大則胥吏舞文弄法不成官府須要權常在己操縱予奪總不由人儘寛不妨伯淳作縣常於坐右書視民如傷四字云某每日常有愧於此觀其用心應是不錯決撻了人
  宰相出鎮者多不以吏事為意寇萊公雖有重名所至之處終日遊宴所愛伶人或付與富室輙厚有所得然人皆樂之不以為非也張齊賢儻蕩任情獲劫盜或時縱遣之所至尤不治上聞之皆不以為善唯敏中勤於政事所至著稱上曰大臣出臨四方唯向敏中盡心於民事耳
  韓魏公勤于吏職簿書文檄檢察研核莫不躬親左右或曰公位重年耆艾功名如此朝廷賜守鄉郡以養安幸無親小事公曰已憚煩勞吏民當有受弊者且俸禄日萬錢不事事吾何安哉
  歐陽文忠公嘗語人曰治民如治病彼富醫之至人家也僕馬鮮明進退有禮為人診脉按醫書述病證口辯如傾聽之可愛然病兒服藥云無效則不如貧醫貧醫無僕馬舉止生踈為人診脉不能對病兒服藥云疾已愈矣則便是良醫凡治人者不問吏材能否設施何如但民稱便即是良吏故公為數郡不見治迹不求聲譽以寛簡不擾為意故所至民便既去民思如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青州南京皆大郡公至三五日間事已十減五六一兩月後官府間如傳舍或問公為政寛簡而事不弛廢者何也曰以縱為寛以略為簡則弛廢而民受其弊也吾之所謂寛者不為苛急所謂簡者不為繁碎耳議者以為知言
  張芸叟言初游京師見歐陽文忠公多談吏事疑之且曰學者之見先生莫不以道德文章為欲聞者今先生多教人吏事所未喻也公曰不然吾子皆時才異日臨事當自知之大抵文學止於潤身政事可以及物吾昔貶官夷陵彼非人境也方壯年未厭學欲求漢史一觀公私無有也無以遣日因取架閣陳年公案反復觀之見其枉直乖錯不可勝數以無為有以枉為直違法徇情滅親害義無所不有且以夷陵荒逺褊小尚如此天下固可知矣當時仰天誓心自爾遇事不敢忽也迨今三十餘年出入中外忝塵三事以此自將今日以人望我必為翰墨致身以我自觀亮是當時一言之報也張又言自得此語至老不㤀是時老蘇父子間亦在焉嘗聞此語其後子瞻亦以吏能自任或問之則答曰我於歐陽公及陳公弼處學來
  張忠定公詠誨李畋曰子異日為政信及於民然後教之言及於義然後勸之動而有禮然後化之静而無私然後民安而樂業矣行斯四者在乎先率其身不然則民退必有後言矣
  張忠定公曰為政之道府吏曰治未也庶民曰治未也僧道曰治未也未若識見無私學古之士曰治斯治矣
  張忠定公每斷事有情輕法重情重法輕者必為判語讀以示之蜀人鏤版謂之戒民集大抵以敦風俗篤孝義為本也湘山野録
  初張忠定公自蜀還也詔以諫議大夫牛冕代公公聞之曰冕非撫御才其能綏輯乎始踰年果致神衛大校王均之亂逐冕據益州後雖討平之而民尚未寧㑹益州馬公知節徙延安上以公前治蜀長於安集威惠在人復以公為樞宻直學士遷刑部侍郎知益州事蜀民聞之皆鼔舞相慶如赤子久失父母而知復來鞠我也公知民信己易嚴以寛凡一令之下人情無不慰愜蜀部復大治轉運使黄觀以政迹聞賜詔加奬就改吏部侍郎命謝濤巡撫于蜀上遣濤諭公曰得卿在蜀朕不復有西顧之憂
  畢文簡公士安端方沈雅有清識所至以嚴正稱然性謙退嘗謂人曰僕仕宦無赫赫之譽但力自規檢庶幾寡過耳
  開封府治京師陳文惠公堯佐以謂治煩之術任威以擊强盡察以防姦譬於激水而欲其澄也故陳文惠為政一以誠信每歲正月夜放燈則悉籍惡少年禁錮之公召諭曰尹以惡人待汝汝安得為善吾以善人待汝汝忍為惡耶因盡縱之凡五夜無一人犯法者神道碑
  吕正獻公公著為郡率五鼓起秉燭視案牘黎明出㕔決民訟退就便坐宴居如齋賓寮至者毋拘時以故郡無留事而下情通凡典六郡以為常後雖年髙貴重不少替單陋邦也公以愷悌為政不嚴而肅轉運司輦乳香萬斤配賣郡中公停之郡庫雖符檄督迫竟不為强配
  諌議劉公安世初登第與二同年謁李若谷叅政三人同起身請教李曰若谷自守官以來嘗持四字曰勤謹和緩其間一後生應聲曰勤謹和既聞命矣緩之一字某所未聞李正色曰何嘗教賢緩不及事來且道世間甚事不因忙後錯了
  諫議劉公安世嘗謂予言當官處事須權輕重務合道理毋使偏重可也夫是之謂中因言元祐間嘗謁見馮當世宣徽當世言熙寧初與陳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叔吕寶臣同任樞宻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叔聰明少比遇事之來迎刃而解而吕寶臣尤善秤停事每事之來必秤停輕重令得所而後已也事經寶臣處者人情事理無不允當器之因極言秤停二字最吾輩當今所宜致力不可不詳思熟講也寶臣即惠穆公也
  馬永卿問立身仕宦之道於元城先生問家屬畢曰賢俸禄薄當量入以為出僕復問請益先生曰漢書云吏以法令為師有暇可看條貫又不獨可以治人亦可以保身僕歸檢漢書前語出薛宣傳先生之意以僕初出場屋行己或犯法且為吏所欺故有此言
  曽子固鞏所至出教事應下縣責其屬度緩急與之期期未盡不復移書督趣期盡不報按其罪期與事不相當聽縣自言别與之期而按與期者即有所追逮州不遣人至縣縣毋遣人呼其門縣初未甚聽公小則罰典吏大則并劾縣官於是莫敢慢事皆先期而集民不知擾所省文移數十倍事在州者督察勾稽皆有程式分任僚屬因能而使公總攬綱條責成而已蓋公所領州多號難治及公為之令行禁止吏莫敢不自盡政巨細畢舉庭無留事囹圄屢空人徒見公朝夕視事數刻而罷若無所用心者不知其所操者約且要而聰明威信足以濟之故不勞而治也吏民初或憚公嚴已而皆安其政既去久而彌思之
  御史中丞彭公思永為政本仁惠吏民愛之如父母惟不喜矯情悅衆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己取譽常曰牢籠之事吾所不為居憲府多所論奏未嘗以語人或疵其少言惟謝之終不自辯每謂人曰吾不為他學但幼即學平心以待物耳
  王質通判蘇州州守黄宗旦得盜銷鑄者百餘人以託質質曰事發無迹何從得之宗旦曰吾以術陰鈎出之公愀然曰仁者之政以術鈎人寘之死而又喜乎宗旦慙服悉緩出其獄始大稱公曰君子也
  范忠宣公知齊州齊為山東劇郡屠販劫盜無虛日人或勉公曰公為政素寛然齊民兇悍性好剽劫以嚴治之猶不能戢若一以寛恐不勝其治矣公曰寛出於性若强以猛治則不能持久猛而不久以治兇民取玩之道也齊有兩司理院囚繋常滿多屠販盜竊而督賞者公曰此何不責保在外使之輸納耶通判州事起白公曰非不知此第以此輩兇暴釋之不旋踵復紊官司矣公曰終當如何曰往往待其自以疾斃於獄中是亦與民除害耳公蹙然曰法不當死而在位者以情殺之豈理耶遂盡呼出立于庭下戒飭之曰爾輩為惡不悛在位者不欲釋汝懼為良民害復紊官司也汝等若能悔過自新我欲釋汝皆叩頭曰敢不佩服教令遂釋之歡呼而出轉相告語是歲犯法者减舊歲之半
  范忠宣公知襄城縣襄城之民不事蠶織鮮有植桑者公患之因民之有罪而情輕者使植桑於家多寡隨其罪之輕重後按其所植榮茂與除罪自此人得其利公去民懷之不㤀至今號為著作林著作公宰縣時官也
  邵伯溫初入仕侍講先生曰凡作官雖所部公吏有罪必立案而後決或出於私怒比具案怒亦散不至倉卒傷人每決人有未經杖責者宜謹之恐其或有所立伯溫終身行之
  昔錢尚書遹為洪州職官緣事過鄱陽見彭器資值月朔有衣冠數十輩來見彭公設拜各人進問起居而退錢在書齋中窺見甚訝之因問公此輩何人公曰皆鄉里後進子弟也錢曰今它處後進必居於位或與先生並行何以有此公曰昔范希文自京尹謫守是邦其為政以名教厚俗敦尚風義為先州人仰慕咸傾嚮之遂以成俗故至今為尊長者以父兄自處而不辭後進以子弟自任而不敢忽久之不變也此大賢臨政之效可以為法
  晁文元公逈嘗言歴官臨事未嘗挾情害人危人售進保全固護如免髪膚之傷
  張無垢云快意事孰不喜為往往事過不能無悔者於他人有甚不快存焉豈得不動於心君子所以隱忍詳復不敢輕易者欲彼此兩得也
  又或問當官臨事如何先生曰切戒躁急躁急則先自處不暇何暇治事加以猾吏姦民窺伺機便以成其利非特害人於己甚害
  吕舍人本中云忍之一事衆妙之門當官處事尤是先務若能清勤之外更行一忍何事不辦書曰必有忍其乃有濟此處事之本也諺有之曰忍事敵災星少陵詩云忍過事堪喜此皆切於事理為世大法非空言也王沂公曽嘗説喫得三斗釅醋方做得宰相蓋言忍受得事也辨志錄韓魏公語録曰欲成大節不免小忍語錄人有忿爭者和靖尹公曰莫大之禍起於須㬰之不忍不可不謹和靖語録
  趙忠簡公鼎之在越也惟以束吏恤民為務每言不束吏雖善政不能行蓋除害然後可以興利易之豫利建侯行師謂建侯行師乃所以致豫解公用射隼于髙墉之上謂射隼而去小人乃所以致解鼎之學得於易者如此至是姦猾屏息又場務利入之源不令侵耗財賦遂足
  前輩言莅官處事三莫之説事來莫放事去莫追事多莫怕
  當官處事務合人情忠恕違道不逺未有捨此二字而能有濟者前輩當官處事常思有恩以及人而以方便為上如差科之行既不能免即就其間求所以便民省力者不使搔擾重為民害其益多矣谷志古清修集
  龍圖梅公摰景祐初以殿中丞出知昭州嘗著瘴説云仕有五瘴急催暴歛剥下奉上此租賦之瘴也深文以逞良惡不白此刑獄之瘴也昬辰酣宴弛廢王事此飲食之瘴也侵牟民利以實私儲此貨財之瘴也盛揀姬妾以娛聲色此帷簿之瘴也有一於此民怨神怒安者必疾疾者必殞雖在轂下亦不可免何但逺方而已仕者或不自知乃歸咎之土瘴不亦繆乎其後鄒道鄉志全元符中謫昭因其説以為詩
  鎮静
  國初趙普為相於㕔事坐屏後置二大甕凡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中滿即焚之通衢
  李沆常言居重位實無補萬分唯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之唯此少以報國爾朝廷防制纎悉備具或徇所陳請施行一事即所傷多矣元城先生論本朝名相最得大臣體者惟李沆一人正謂此也且祖宗之時經變多矣故所立法度極是穩便正如老醫看病極多故用藥不至孟浪殺人且其法度不無少害但利多耳後人不知遂欲輕改此其害所以紛紛也
  曹瑋久在秦州累章求代真宗問王旦誰可代瑋者旦薦樞宻直學士李及上即以及知秦州衆議皆謂及雖謹厚有行檢非守邊之才不足以繼瑋楊億以衆言吿旦旦不答及至秦州將吏心亦輕之㑹有屯駐禁軍白晝掣婦人銀釵於市中吏執以聞及方坐觀書召之使前略加詰問其人服罪及不復下吏亟命斬之復觀書如故將吏皆驚服不日聲譽達於京師億聞之復見旦而具道其事且曰向者相公初用及外廷之議皆恐及不勝其任今及材器乃如此信乎相公知人之明也旦笑曰外廷之議何其易得也夫以禁軍戌邊白晝為盜於市主將斬之事之常也烏足以為異政乎旦之用及者其意非為此也夫以曹瑋知秦州七年羌人讋服邊境之事瑋處之已盡其宜矣使他人往必矜其聰明多所變置敗壞瑋之成績旦所以用及者但以及重厚必能謹守瑋之規模而已矣億由是益服旦之識度
  胡文恭公宿天資謹静當大任尤顧惜大體而羣臣方建利害多更張庶事以革弊公獨厭之曰變法古人所難不務守祖宗成法而徒紛紛無益於治也又以謂契丹與中國通好六十餘年自古未有也善防外患者謹為備而已今三邊武備多弛牧馬著虛名於籍可乘而戰者百無一二又謂滄州宜分為一路以禦敵此今急務也若其界上交侵小故乃城寨主吏之職朝廷宜守祖宗之約不宜爭小利而隳大信深戒邊臣生事以為功在位六年其議論類皆如此
  初夏人方議講和韓魏公以謂邊備不可弛請與范公俱出按行遂命公宣撫陜西范公宣撫河東范公請益兵數萬屯河陽蒲中及以兵從公以為不必請兵上前議未合退於殿廬中范公猶爭以為非益兵不可公曰若爾則琦乞自行不用朝廷一人一騎范公色忿欲再請對道公語公笑止之㑹杜祁公富韓公賛公説卒不發兵范公亦不以為忤也又别錄云公嘗為門人語此事曰國家事鎮之則静但敢者少爾如希文亦未免有易動處
  慶州軍亂二府入議文潞公曰朝廷施為務合人心以静重為先不宜偏聽陛下即位以來厲精求治而人情未安者更張之過耳祖宗法未必不可行但有廢墜不舉之處耳王荆公曰所以為此將以去民之害何為不可若萬事隳頽如西晉風兹乃益亂也蓋荆公知公言為已發故力排之
  初蜀新亂張尚書至公宇襲舊制周列更鋪凡數百所張忠定公即日命罷之人心大安
  西南夷有邛部川首領者妄言蠻賊儂智髙在南詔欲來寇蜀攝守大驚調兵築城民大驚擾朝廷聞之發陜西步騎戍蜀兵仗絡繹相望於道詔促張文定公方平行且許以便宜從事公言南詔去蜀一千餘里道嶮不通其間皆雜種不相役屬安能舉大兵為智髙寇我哉此必妄也臣當以静鎮之道遇戍卒兵仗輙遣還入境下令卭部川曰寇來吾自當之妄言者斬悉歸所調兵罷築城之役㑹上元觀燈城門皆通夕不閉蜀遂大安已而得卭部川之譯人始為此謀者斬之梟首境上而配流其餘黨於湖南西南夷大震
  趙忠簡公鼎再相已踰月未見所施朝士或以此責之公曰今日事如久病虛弱之人再有所傷元氣必耗惟當静以鎮之若大作措置煥然一新此起死之術也張德逺非不欲有為而其效如此亦足以為戒矣
  
  尹先生焞曰事上使下皆以信為主人之不從者皆已之信不足以取信故也
  伊川先生曰仁義禮智四者有端而信無端為有不信故有信字且如今東者自東西者自西何用信字只為有不信故有信字
  晦庵先生曰四端之信猶五行之土無定位無成名無專氣而水火金木無不待是以生者故土於四行無不在於四時則寄王焉其理亦猶是也又曰以隂陽五行而言則木火皆陽金水皆陰而土無不在以性而言則禮者仁之餘智者義之歸而信亦無不在也
  史太師浩曰政之大要曰食曰兵曰信民以食為天一日無食而流離殍餓轉徙於溝壑是食不可不足也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無兵以守則雖有險阻必陷於敵是兵不可不足也夫無食何以養民無兵何以守國至於語信則寧去斯二者而信不可失何則信蓋民之司命也彼齊桓晉文之霸志在富國是欲足食也志在强兵是欲足兵也而猶待不背曹沬之盟首為伐原之舉乃能成霸業信之不可無也如此惜乎假之而立霸不能真用其信也人之有生惟死為大事寧使其人死於飢餓死於盜賊而不可一日無信蓋食可一熟而狼戾兵可一日而招集惟信一失則天下有土崩瓦解之勢泮渙離散不可收拾於是時也雖三令五申其誰信乎然則信者真民之司命也
  張忠定公問李畋曰百姓果信我否對曰侍郎威惠及民民皆信服公曰前一任則未也此一任應稍稍爾秀才只此一箇信五年方得成
  慶厯三年春范文正公巡邊至為環慶經畧使知環州以屬羌多懷貳心宻與元昊通以种世衡素得屬羌心而青澗城已完乃奏徙世衡知環州以鎮撫之有牛奴訛素屈强未嘗出見州官聞世衡至乃來郊迎世衡與約明日當至其帳慰勞部落是夕雪深三尺左右曰奴訛凶詐難信且道險不可行世衡曰吾方以信結諸胡可失期邪遂冒雪而往既至奴訛尚寢世衡蹴起之奴訛大驚曰吾世居此山漢官無敢至者公了不疑我邪帥部落羅拜皆感激心服又傳云世衡佯醉卧其帳中奴訛與其妻環侍不敢離左右既醒而謂曰我醉至此爾何不殺我奴訛泣曰是何言耶惟有一死可報吾父爾自是屬羌無不悅服
  范文正公為環慶路經畧安撫招討使其待將吏必使畏法而愛己所得賜賚皆以上意分賜諸將使自為謝蕃質子縱其出入無一人逃者番酋來見召之卧内屏人撤衛與語不疑
  趙元昊死子亮祚立方幼三大將共治其國言事者謂可除其諸將皆以為節度使使各有其所部以分弱其勢可遂無西患事下程公琳公以謂幸人之喪非所以示大信撫逺人且亮祚幼然君臣和三將無異志雖欲有為必無功而反生事不如因而撫之上以為然
  陳文惠公堯佐治開封府公以謂治煩之術任威以撃强盡察以防姦譬於激水而欲其澄也故公為政一以誠信每歲正月夜放燈則悉籍惡少年禁錮之公召諭曰尹以惡人待汝汝安得為善吾以善人待汝汝忍為惡耶因盡縱之凡五夜無一人犯法者重出
  通下情
  延州民二十人詣闕告急上召問具得諸敗亡狀執政惡之命逺郡禁民擅赴闕者富韓公言此非陛下意宰相惡上知四方有敗耳民有急不得訴之朝則西走元昊北走契丹矣神道碑
  張忠定公採訪民間事無逺近悉得其實蓋不以耳目專委於人公曰彼有好惡亂我聰明但各於其黨詢之再詢則事無不審矣李畋問其㫖公曰詢君子得君子詢小人得小人各就其黨詢之雖事有隱匿者亦十得八九矣
  濟人
  明道先生曰一命之士茍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司馬温公童稚時與羣兒戱一兒偶墮甕水中羣兒譁棄去公則以石撃甕水因穴而迸兒得不死蓋其活人手段已見於髫齓中至今京洛間多為小兒撃甕圖
  彭公思永常教其子弟曰吾數歲時冬處被中則思天下之寒者矣其本源如此故仁恕之善見於天下而人推其誠長者
  范文正公微時嘗詣靈祠求禱曰他時得相位乎不許復禱之曰不然願為良毉亦不許既而歎曰夫不能利澤生民非大丈夫平昔之志也他日有人謂公曰丈夫之志於相理則當然毉之伎君何願焉乃無失於卑耶公曰嗟乎豈為是哉古人有云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且丈夫之於學也固欲遇神聖之君得行其道思天下匹夫匹婦有不被其澤者若己推而内之溝中能及小大生民者固惟相為然既不可得矣夫能行救人利物之心者莫如良毉果能為良毉也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民之厄中以保身長生在下而能及小大生民者捨夫良醫則未之有也
  冬大寒禁中出錢十萬貫以賜貧民范公祖禹言朝廷自嘉祐已前諸路皆有廣惠倉以救恤孤貧京師有東西福田院以收養老幼廢疾至嘉祐八年増置城南北福田院共為四院此乃古之遺法也然每院止以三百人為額則京師之衆孤窮者不止千二百人每遇大冬盛寒然後降㫖救恤則民已凍餒死損者衆矣臣以為宜於四福院増蓋官屋以處貧民不限人數委左右廂提舉使臣預設方略救濟不必專散以錢計其存活死損以為殿最其天下廣恵倉乞更舉行令官吏用心賑恤須要實惠及貧民上開納焉家傳
  明道先生作縣凡坐處皆書視民如傷四字常曰顥常愧此四字
  知制誥韓綜通判天雄軍㑹河水漲金堤民依丘冢者凡數百家水大至綜出示能活一人者予千錢民争操舟栰盡救之已而丘冢潰
  劉𢑱所至多善政其知䖍州也㑹江西飢歉民多棄子於道上𢑱掲榜通衢召人收養日給廣惠倉米二升每日一次抱至官中㸔視又推行之縣鎮細民利二升之給皆為字養故一境間子無夭閼者
  葉石林夢得云余在許昌歲值大水災傷京西尤甚浮殍自鄧唐入吾境不可勝計令盡發常平所儲奏乞越常制賑之幾十餘萬人稍能全活惟遺棄小兒無由得之一日詢左右曰人之無子者何不收以自畜乎曰然人固願得之但患既長或來識認耳余為閱法則凡傷災棄遺小兒父母不得復取乃知為此法者亦仁人也夫彼既棄而不有父母之恩已絶矣若人不收之其誰與活乎遂作空劵數千具載本法即給内外廂界保伍凡得兒者皆使自明所從來書於劵付之畧為籍記使以時上其數給多者賞且分常平餘粟貧者量授以為資事定按籍給劵凡三千八百人皆奪之溝壑而置之襁褓此雖細事不足道然每以告臨民者恐緩急不及知其法或不能出此術也
  閩人生子多者至三四子則率皆不舉為其貲産不足以贍也若女則不待三往往臨蓐以器貯水纔産即溺之謂之洗兒建劒尤甚四明俞偉仲寛宰劔之順昌作戒殺子文召諸鄉父老為人所信服者列坐廡下以奉置醪醴親酌而侑之出其文使歸勸其鄉人無得殺子歲月間活者以千計故生子多以俞為小字轉運判官曹輔上其事朝廷嘉之就改仲寛一官仍令再任復為立法推行一路後予奉使於閩與仲寛為㛰家法當避仲寛罷去予嘗至其邑聞仲寛因被差他郡還邑有小兒數百迎於郊雖古循吏蓋未之有也偉有戒殺文甚詳行於世
  蘇文忠公軾與朱鄂州書云昨王殿直天麟見過言岳鄂間田野小人例只養二男一女過此輙殺之尤諱養女初生輙以冷水浸殺其父母亦不忍率常閉目背面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嚶良久乃死天麟每聞其側近有此輙馳救之量與衣服飲食全活者非一鄂人有秦光亨者今已及第為安州司法方其在母也其舅陳遵夢一小兒援其衣若有所訴比兩夕輙見之其狀甚急遵獨念其姊有娠將産而意不樂多子豈其應是乎馳往省之則已在水盆中矣救之得免凖律故殺子孫徒二年此長吏所得按舉願公明以告諸邑令佐使召諸保正吿以法律諭以禍福約以必行且立賞召人吿官賞錢以犯人及鄰保家財充若依律行遣數人此風便革但得初生數日不殺後雖勸之使殺亦不肯矣自今以往緣公而得活者豈可勝計哉
  先是浙民歲輸身丁錢絹細民生子即棄之稍長即殺之虞公允文聞之惻然訪知江治有荻場其利甚愽而為勢家及浮屠所私公令有司籍其數以聞請以代輸民之身丁錢絹以緍計者至一十三萬七千有竒以疋計者一十六萬三千有竒免符下日九州之民歡呼鼔舞始知有父子生聚之樂
  憂民
  錢明逸久在禁林不滿意出為秦州居常怏怏不事事韓琦聞之語人曰己雖不足獨不思所部十萬生靈耶
  救荒
  范文正公皇祐二年吳中大飢殍殣枕路是時公領浙西發粟及募民存餉為術甚備矣吳中喜競渡好為佛事公乃縱民競渡太守日出宴于湖上自春至夏居民空巷出游又召諸佛寺主首諭之曰飢歲工價至賤可以大興土木之役於是諸寺工作鼎興又新敖倉吏舍日役千夫監司奏劾杭州不恤荒政嬉游不節及公私興造傷耗民力公乃自條叙所以宴游興造皆欲以發有餘之財以惠貧者貿易飲食工技服力之人仰食於公私者日無慮數萬人荒政之施莫此為大是歲兩浙惟杭州晏然民不流徙皆公之惠也歲飢發司農之粟募民興利近歲遂著為令既已恤飢因之以成就民利此先王之美澤也
  富公弼知鄆州自鄆移青㑹河朔大水民流京東擇所部豐稔者三州勸民出粟得十五萬斛益以官廩隨所在貯之得公私廬舍十餘萬間散處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資待闕寄居者皆給其禄使即民所聚選老弱病瘠者廩之山林河泊之利有可取以為生者聽流民取之其主不得禁官吏皆書其勞約為奏請使他日得以次受賞於朝率五日輙遣人以酒肉糗飯勞之出於至誠人人為盡力流民死者為大冢葬之謂之叢冢自為文祭之明年麥大熟流民各以逺近受糧而歸凡活五十餘萬人募而為兵者又萬餘人上聞之遣使勞公即拜禮部侍郎公曰救災守臣職也辭不受前此救災者皆聚民城郭中煮粥食之飢民聚為疾疫反相蹈藉死或待次數日不食得粥皆僵仆名為救之而實殺之自公立法簡便周至天下傳以為法至於今不知所活者幾千萬人矣邵伯温曰富公使敵功甚偉而每不自以為功至知青州活飢民四十餘萬則每自言之曰過於作中書令二十四考矣公之所以自任者世烏得而窺之哉
  韓魏公以益利路人飢為體量安撫使公至則蠲减稅以募人入粟招募壯者等第刺以為廂禁軍一人充軍數口之家得以全活檄劍門關民流移而欲東者勿禁簡州艱食為甚明道中以災傷嘗勸誘納粟後糶錢十六餘萬歸於常平公曰是錢乃賑濟之餘非官緡也發庫盡以給四等以下户逐貪殘不職吏罷冗役七百六十人為饘粥活飢人一百九十餘萬蜀人曰使者之來更生我也
  范公堯夫知慶州餓殍滿路官無糓以賑恤公欲發常平封樁粟麥濟之州郡皆欲俟奏請得㫖而後散公曰人七日不食即死何可待報諸公但勿預吾寧獨坐罪時一路荐飢耕牛殺盡五穀絶種官儲有限方懼未有以繼㑹是秋蓬生蔽野而結實如粟可食所收狼戾民食之餘公令官糴所收尚不貲又於鄰路市耕牛糓租計户口分貸蕃漢人戸兼以人力墾耕布種甚廣遂大有年或言公廩貸過多而無活人之實朝廷疑之遣使按治民聞之爭先輸官比使至無負者
  趙清獻熙寧中以大資政知越州兩浙旱蝗米價踊貴餓死者十五六諸州皆榜衢路立賞禁人増米價公獨榜衢路令有米者任増價糶之於是諸州米商輻湊詣越米價更賤民無飢死者公治民所至有聲在成都越杭尤著
  文潞公彦博在成都米價騰貴因就諸城門相近院凡十八處减價糶賣仍不限其數張榜通衢翌日米價遂減前此或限勝㪷以糶或抑市井價直適足以増其氣熖而終不能平其價大抵臨事當須有術也
  陳文惠公堯佐知壽州遭歲大飢公自出米為糜以食餓者吏民以公故皆爭出米其活數萬人公曰吾豈以是私惠耶蓋以令率人不若身先而使其從之樂也
  曽公鞏為通判歲飢度常平不足仰以賑給而田居野處之人不能皆至城郭至者羣聚有疾癘之虞前期諭屬縣召富人使自實粟數總得十五萬石視常平價稍増以予民民得從便受粟不出田里而食有餘粟價為平又出錢粟五萬貸民為種糧使隨歲賦入官農事賴以不乏
  張忠定公詠知杭州是時歲飢民冒禁販鹽捕獲者數百人公悉寛其罰官屬執言不可公曰錢塘千萬家餓殍如此若鹽禁益嚴則聚而為盜患益甚矣俟秋成敢爾當痛以䋲之境内卒以無擾
  張忠定公詠在成都府嘗夜夢謁紫府真君接語未久吏忽報請到西門黄兼濟承事兼濟以幅巾道服而趨真君降階接之禮頗隆盡且揖張公坐承事之下詢顧詳款已有欽嘆之意公翊旦即遣典客詣西門請黄承事者戒令具常所衣服來比至果如夢中所見公即以所夢吿之問平日有何隂德𫎇真君厚遇如此且居某之上座耶兼濟云無他長惟每歲遇禾麥熟時以錢三萬緡收糴至明年禾麥未熟小民艱食之際糶之價直不増升斗亦無髙下在我者初無所損而小民得濟所急公曰此承事所以坐某之上也令索公裳二吏掖之使端受四拜黄公後裔繁衍至今在仕路者比比青紫
  先是張詠守蜀季春糶廩米其價比時估三之一以濟貧民凡十戸為一保一家犯罪一保皆坐不得糴民以此少敢犯法至是獻議者改詠之法窮民無所濟復為寇王文康公𥌓奏復之名臣傳
  王沂公曽留守洛師歲歉里有囷積者飢民聚黨脅取鄰郡以强盜論報死者甚衆公但重笞而釋之逺近聞以為法全活者數千計仍上言國初淮浙未下之日嘗命陜雍晉絳歲漕粟以赴京師遂詔給陜粟二十萬儲廩充而民息肩于今賴之
  吳遵路明道末天下蝗旱遵路知通州乘民未飢募富者得錢幾萬貫分遣衙校航海糴米於蘇秀使物價不増又使民採薪芻官為收買以其直糴官米至冬大雪又以元價易薪芻與民官不傷財民且𫎇利又建茅屋百間以處流移出俸錢置薦蓆鹽蔬日與飯參俵有疾者給藥以治之其願歸者具舟續食還之本土是歲諸郡率多轉死惟通民安堵不知其凶歲也故其民愛之若父母明年范文正公安撫淮浙上公治狀頒下諸郡熙寧中余官于通距公之治逾四十年而民猶詠稱不已澠水燕談
  程顥伯淳攝上元邑盛夏塘堤大決法當言之府府稟於漕然後計工調役非月餘不能興作先生曰如是苗稿矣民將何食救民獲罪所不辭也遂發民塞之歲則大熟
  蘇兵部耆充陜西轉運景祐中洛陽大旱糓貴百姓飢殍京東轉運司亦無以為賑洛陽留守移書求耆粟二十萬斛遂移文陜府如數與之仍奏於朝時同職謂耆曰陜西沿邉之地屯軍甚多若有餘止可移之以實邊郡柰何移之别路耆曰天災流行春秋有恤鄰之義生民皆繋於君無内外之别奈何知其垂亡而不以竒贏賑恤耶曰茍有饋運耆當自謀必不以此相累朝廷甚嘉之
  參政王文忠公堯臣知光州歲大旱羣盜發民倉廩吏法當死公曰此飢民求食爾荒政之所恤也乃請以减死論其後遂以著令至今用之
  扈諫議稱為梓州路轉運使屬歲飢道殣相望稱先出禄米以賑民故富家大族皆願以米輸入官而全活者數萬人
  馬少保知昇州行次九江屬歲旱民飢乃邀湖湘漕米數千艘以賑之因奏瀕江諸郡皆大歉而吏不之救願罷官糴令民轉粟以相賙足朝廷從其言
  楊諫議吿除京西轉運使時屬部歲飢所至發公廪又募富室出粟以賑之民伐桑易粟不能售吿命髙其估以給酒官由是獲濟者甚衆
  梅諫議摯通判蘇州初二浙飢官貸種食已而督償之甚急摯上言賑民所以為惠也反撓民不便因下其奏他州悉得緩期償之
  宣和六年秋秀州大水田不沒者什一流冗塞路倉府空虛無賑捄䇿洪忠宣公皓時為司録事白郡守以荒政自任悉籍境内粟留一年食發其餘糶於城之四隅升損市直錢五戒米肆掲價於青白旗上巡行無時抶其旗靡者皆無敢貴糴不能自食者為主之立屋於東南兩廢寺十人一室男女異處防其淆偽涅黒子識其手東五之南三之負爨樵汲有職民羸不可杖有侵牟鬬囂者亂其手文逐之皆帖帖畏伏借用所掌發運名錢錢且盡㑹浙東綱常平米斛四萬過城下公遣吏鏁津柵諭守使截留守噤不肯曰此御筆所起也罪死不赦公曰民仰哺當至麥今臘猶未盡中道而止則如勿捄寧以一身易十萬人命訖留之居亡何亷訪使者王孝竭至郡曰平江哀號訴飢者旁午此獨無有何也守具以對即延公如兩寺驗視民肅然無出聲孝竭曰吾嘗行邊軍政不過是也違制抵罪得為君脫之且厚賞呼吏草奏公曰免戾幸矣安所賞但食猶未足公能終惠復得二萬石乃可孝竭以聞米如請而得至來秋民相携以歸前後所活者九萬五千餘人州人既不死凶年公出無不以手加額呼為洪佛子
  劉彞所至多善政其知䖍州也㑹江西飢歉民多弃子於道上彞掲牓通衢召人收養日給廣惠米二升每日抱至官中看視又推行之縣鎮細民利二升之給皆為字養故一境間子無夭閼者
  救弊
  蘇公頌前後掌天官四選五年是時倉法行吏無所覬每選人改官京朝官使臣關陞磨勘或以功過當陞降者吏洗垢求瑕故為稽滯公勅吏曰某官縁某事當㑹某處仍引合用條格具委無漏落狀同上自是吏不得逞毎訴者至必取案牘使自省閱訴者服乃退其不服者公必往復詰難度可行行之茍有疑則為之奏請或陳白都堂故士大夫受賜多而不得者亦以為無可憾
  中書習舊弊每事必用例五房吏操例在手顧金錢惟意所去取所欲與白舉用之所不欲行或匿例不見韓魏公令刪取五房例及刑房斷例除其冗謬不可用者為綱目類次之封縢謹掌每用例必自閱自是人始知賞罰可否出宰相五房吏不得髙下于其間
  吏部審官主天下吏員而居職者類以不久遷去故吏得為姦杜公衍始視銓事一日選者三人爭某闕公以問吏吏受丙賕對曰當與甲乙不能爭遂受他闕居數日吏教丙訟甲負某事不當得公悟召乙問之乙謝曰業已得他闕不願爭公不得已與丙而笑曰此非吏罪乃吾未知銓法爾因命諸曹各具格式科條以白問曰盡乎曰盡矣明日勅諸吏無得升堂使坐㕔行文書而已由是吏不得與銓事與奪一出於公其在審官有以賂求官者吏謝不受曰我公有賢名不久見用去矣姑少待之
  王安石始為政創立制置三司條例司建為青苗助役水利均輸之政置提舉官四十餘貟行其法於天下謂之新法司馬温公上疏逆陳其利害曰後當如是行之十餘年無一不如公言者天下傳誦以公為真宰相雖田父野老皆號公司馬相公而婦人孺子知君實也邇英進讀蕭何曹參事公曰參不變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髙后時天下晏然衣食滋殖上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公曰何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武王克商日乃反商政政由舊然則雖周亦用商政也書曰無作聰明亂舊章漢武帝用湯言取髙帝法紛更之盜賊半天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漢始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後數日吕惠卿進講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變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變者巡狩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有百年不變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前日光言非是其意以諷朝廷且譏臣為條例司官耳上問公惠卿言何如公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也何名為變若四孟月朔屬民讀法為時變月變耶諸侯有變禮易樂者王巡狩則誅之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平國用中典是為世輕世重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則脩之非大壞不更造也大壞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無有臣恐風雨之不庇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兩府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則胥吏足矣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對詆公曰光為侍從何不言言而不從何不去公作而答曰是臣之罪也上曰相與論是非耳何至是講畢賜坐戸外將出上令徙户内左右皆避去上曰朝廷每更一事舉朝洶洶何也王珪曰臣踈賤在闕門之外朝廷之事不能盡知借使聞之道路又不知其虛實也上曰聞則當言之公曰青苗出息平民為之尚能以蠶食下戸至飢寒流離況縣官法令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願取則與之不願不强也公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臣聞作法於涼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弊將若之何昔太宗平河東立和糴法時米斗十餘錢草束八錢民樂與官為市後物貴而和糴不解遂為河東世世患臣恐異日之青苗猶河東之和糴也上曰陜西行之久矣民不以為病公曰臣陜西人也見其病不見其利朝廷初不許也而有司尚能以病民况立法許之乎上曰坐倉糴米何如坐者皆起曰不便上已罷之幸甚上曰未罷也公曰京師有七年之儲而錢常乏若坐倉錢益乏米益陳奈何惠卿曰坐倉得米百萬斛則省東南百萬之漕以其錢供京師何患無錢公曰東南錢荒而米狼戾今不糴米而漕錢棄其有餘取其所無農末皆病矣侍講吳申起曰光言至論也公曰此皆細事不足煩人主但當擇人而任之有功則賞有罪則罰此則陛下職也上曰然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公趨出上曰卿得無以惠卿之言不樂乎公曰不敢
  王安國常非其兄安石所為為西京國子監教授溺於聲色介甫在相位以書戒之曰宜放鄭聲安國復書曰安國亦願兄逺佞人也官滿至京師上以介甫故召上殿時人以為必除侍講上問以其兄秉政物論如何對曰但恨聚歛太急知人不明耳上黙然不悦由是别無恩命久之乃得館職安國嘗力諫其兄以天下洶洶不樂新法皆歸咎於公恐為家禍介甫不聽安國哭於影堂曰吾家滅門矣又嘗責曽布以誤惑丞相更變法令布曰足下人之子弟朝廷變法何預足下事安國勃然怒曰丞相吾兄也丞相之父即吾父也丞相由汝之故殺身破家僇及先人發掘丘壟豈得不預我事耶
  韓琦判大名府時朝廷行青苗法衆議皆以謂不便臺諫官凡言及者皆以罪斥中外無復言公慨然上疏乞罷其法條例司䟽難頒下及令進奏官指揮本院將中書劄子頒行天下公再奏曰臣詳制置司䟽駮事件即將臣元奏要切之語多從刪之唯舉大槩用偏辭曲為阻難及引周禮國服為息之說文其謬妄上以欺罔聖君下以愚弄天下之人將使無復敢言其非者臣不勝痛憤至再有辨列按周禮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歛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以其價買之物掲而書之以待不時而買者買者各從其抵鄭衆釋云書其價揭著其物也不時買者謂急求者也抵故價也臣謂周制民有貨在市而無人買或有積滯而妨民用者則官以時價買之書其物價示民若有急求者則以官元買價與之此所謂王道也經又云凡賖者祭祀無過旬日喪紀無過三月鄭衆釋云賖貰也以祭祀喪紀故從官貰買物唐賈公彦䟽云賖與民不取息也經又云凡民之貸者與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國服為息鄭衆釋云貸者謂從官借本賈也故有息使民弗利以其所賈之國所出為息也此所謂王道也而鄭康成云以其於國服事之税為息也於國事受園㕓之田而貸萬泉者則朞出息五百臣謂周禮園㕓二十而税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唯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鄭康成蓋約此法謂從官貸錢若受園㕓之地貸萬錢者出息伍百公彦因而解謂近郊十一者萬錢朞出息一千逺郊二十而三者萬錢朞出息一千五百甸稍縣都之民萬錢朞出息二千臣謂如此則須漆林之戶取貸方出息二千五百也然當時未必如此今放青苗錢凡春貸十千半年之内便令納利二千秋再放十千至年終又納利二千則是貸萬錢者不問逺近之地歲令出息四千也周禮至逺之地止出息二千今青苗取利尚過周禮一倍則制置司所言比周禮貸民取息立定分數已不為多亦是欺罔聖聽且謂天下之人皆不能辨也且今古異制貴於便時周禮所載有不可施於今者其事非一若謂泉府一職今可施行則上言以官錢買在市不售及民間積滯之貨候民急求則依價與之民有祭祀喪紀就官中借物限旬日三月還官而不取其利制置司何不將此周公太平已試之法盡申明而行之豈可獨舉注䟽貸錢取息之利事以詆天下之公言哉上始得䟽意已大悟亟欲寢罷王安石引疾在吿唯參知政事趙抃等對上諭欲罷之意抃乃曰此主於安石乞更俟安石出議之安石既出執之益堅聞者惜之未幾御史中丞吕公著亦言青苗法非便安石欲黜之上曰欲别坐事令出既又曰公著言韓琦近有章䟽朝廷亦當聽納自古執政與藩臣若生間隙至有舉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者安石遽曰只此可以逐矣公著遂坐誣大臣欲舉晉陽之甲罷知蔡州諌官孫覺聞之曰此言覺嘗奏之今貶公著誤也公既以言忤權臣又公著吿詞明坐所因公益皇恐遂以疾上章乞知徐州章四上神宗遣内侍李舜舉慰諭之乃止
  先生與僕論變法之初僕曰神廟必欲變法何也先生曰蓋有說矣天下之法未有無𡚁者祖宗以來以忠厚仁慈治天下至於嘉祐末年天下之事似乎舒緩委靡不振當時士大夫亦自厭之多有文字論列然其實於天下根本牢固至神廟即位富於春秋天資絶人讀書一見便解大㫖是時見兩蕃不服及朝廷州縣多舒緩不及漢唐全盛時毎與大臣論議有怫然不悅之色當時執政從官中有識者以謂方今天下正如大富家上下和睦田園開闢屋舍牢壯財用充足但屋宇少設飾器用少精巧僕妾樸魯遲鈍不敢作過但有鄰舍來相凌侮不免歲時以物贈之其來已久非自家做得如此遂不敢承當上意改革法度獨金陵揣知上意以一身當之以激切奮怒之言以動上意遂以仁廟為不治之朝神廟一旦得之以為千載㑹遇改法之初以天下公論謂之流俗内則太后外則顧命大臣等尚不能囘何況臺諌侍從州縣乎秖増其勢爾雖天下之人羣起而攻之而金陵不可動者蓋此八箇字吾友宜記之僕曰何等八字先生曰虛名實行强辯堅志當時天下之論以金陵不作執政為屈此虛名也平生行止無一㸃涴論者雖欲誣之人主信乎此實行也論議人主之前貫穿經史今古不可窮詰故曰强辯前世大臣欲任意行一事或可以生死禍福恐之得囘此老實不可以此動故曰堅志因此八字此法可以必行也得君之初與人主若朋友一言不合已志必面折之反復詰難使人主伏弱乃已及元豐之初人主之德已成又大臣尊仰將順之不暇天容毅然正君臣之分非與熙寧初比也元城語録
  司馬温公拜門下侍郎力辭不許數賜手書先帝新弃天下天子沖幼此何時而君辭位耶公不敢復辭初神宗皇帝以英傑絶人之資勵精求治凜凜乎漢宣帝唐太宗之上矣而宰相王安石用心過當急於功利小人得乘間而入吕惠卿之流以此得志後者慕之爭先相髙而天下病矣先帝明聖獨覺其非出安石金陵天下欣然意法必變雖安石亦自悔恨其去而復用也欲稍自改而惠卿之流恐法變身危持之不肯改然先帝終疑之遂退安石八年不復召而惠卿亦再逐不用元豐之末天下多故及二聖嗣位民日夜引領以觀新政而進說者以為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欲稍損其甚者毛舉數事以塞人言公慨然争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雖百世不可變也若安石惠卿等所建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當如救焚拯溺猶恐不及昔漢文帝除肉刑斬右趾者弃市笞五百者多死景帝改之武帝作鹽鐵榷酤均輸等法昭帝罷之唐代宗縱宦官公求賂遺德宗罷之德宗為宫市五坊小兒𭧂横鹽鐵使月進羨餘順宗罷之當時悦服後世稱頌未有或非之者也況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衆議乃定遂罷保甲團教依義勇法歲一閱保馬不復買見在者還監牧給諸軍廢市易法所儲物皆鬻之不取息而民所欠錢皆除其息京東鑄鐵錢河北江西福建湖南鹽及福建茶法皆復其舊獨川陜茶以邊用未即罷去使相視去其甚者户部左右曹錢穀皆領之尚書凡昔之三司使事有散𨽻五曹及寺監者皆歸户部使尚書周知其數量入以為出元祐元年正月公如得病詔公與尚書左丞吕公著朝㑹與執政異班再拜而已免舞蹈公疾益甚歎曰四患未除死不瞑目矣乃力疾上䟽論免役五害乞直降勑罷之率用熙寧以前法有未便州縣監司節級以聞為一路一州一縣法詔即日行之又論西戎大略以和戎為便用兵為失時異議甚衆獨太師文彦博議與公合衆不能奪遂詔諸將兵皆𨽻州縣軍政委守令通決之又廢提舉常平司以其事歸之轉運使及提㸃刑獄罷青苗錢專行常平糶糴法
  司馬公與王荆公書曰光以𫎇眷之久誠不忍視天下之論訩訩輙敢獻言于左右作法於凉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弊將若之何今四方豐稔縣官復散錢與之安有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之事某所言者乃在數年之後常平法既壞内藏庫又空家家於常賦之外更増息錢役錢又言利者以聚歛得好官後來者必更生新意以取民之脂膏日甚一日民産既竭小值水旱則光所言者介甫且親見之知其不為過論也當是之時願毋罪歲
  楊元素為中丞與劉摯言助役有十害王荆公使張琥作十難以詰之琥辭不為曽布曰請為之仍詰二人向背好惡之情果何所在元素惶恐請曰臣愚不知助役之利乃爾當伏妄言之罪摯奮曰為人臣豈可壓於權勢使人主不知利害之實即復條對布所難者以伸前議且曰臣所向者陛下所背者權臣所好者忠直所惡者邪姦臣今獲罪譴逐固自其分但助役終為天下之患害願陛下勿忘臣言於是元素出知鄭州摯責監臨琥亦由此忤荆公意坐事落修注聞見録重出
  錢塘江堤以竹籠石而潮嚙之不數歲輙壞而復理陳堯佐嘆曰堤以捍患而反病民乃議易以薪土言者以為非便而丁晉公主之以黜公公争不已乃徙公京西而籠石為堤數歲功不就民力大困卒用公議堤乃成神道碑
  河東地寒而民貧奏除石炭梲减官冶鐵課歲數十萬以便民陳堯佐曰轉運征利之官也利有本末下有餘則上足吾豈為俗吏哉神道碑
  劉忠肅公摯在南京幕府㑹司農寺行新令盡斥賣天下祠廟依坊場河渡法收浄利南都閼伯廟歲為錢四十六貫㣲子廟十二貫公嘆曰一至於此往見留守張公方平曰獨不能為朝廷言之耶張公矍然因託公為奏曰閼伯遷此商丘主祀大火火為國家盛德所乘歴世尊為大祀微子宋始封之君開國此地本朝受命建號所因又有雙廟者唐張巡許逺孤城死賊能捍大患今若令承買小人規利冗褻瀆慢何所不為歲收微細實損大體欲望詳酌留此三廟以慰邦人崇奉之意神宗即日批曰辱國瀆神此為甚者速令行下更不施行司農寺官吏令開封府取勘行狀
  辯誣
  王晉公祐事太祖為知制誥太祖遣使魏州以便宜付之吿曰使還與卿王溥官職時溥為相也蓋魏州節度使符彦卿太宗夫人之父有飛語聞于上祐往别太宗於晉邸太宗却左右欲與之語祐徑趨出祐至魏得彦卿家僮一人挾勢恣横以便宜決配而已及還朝太祖問曰汝敢保符彦卿無異意乎祐曰臣與符彦卿家各有百口願以臣之家保符彦卿又曰五代之君多因猜忌殺無辜致享國不長願陛下以為戒帝怒其語直貶䕶國軍行軍司馬華州安置七年不召太宗即位以兵部侍郎召不及見而薨初祐赴貶時親賓送於都門外謂祐曰意公作王溥官職矣祐笑曰祐不做兒子二郎必做二郎者文正公旦也祐素知其必貴手植三槐于庭曰吾子孫必有為三公者已而果然天下謂之三槐王氏云聞見録
  李繼隆討冦與轉運使盧之翰有隙欲陷之罪乃檄轉運司期八月出塞令辦芻粟轉運司調發方集繼隆復為檄言據陰陽人狀國家八月不利出師當更取十月轉運司遂散芻粟既而復為檄云得保塞胡偵候狀言賊且入塞當以時進軍芻粟即日取辦是時民輸輓者適散倉卒不可復集繼隆遂奏轉運司乏軍興太宗大怒立召中使一人付三函令乘驛馳取轉運使盧之翰竇玼及某人首丞相吕端樞宻使柴禹錫皆不敢言惟樞宻副使錢若水争之請先推驗有狀然後行法上大怒拂衣起入禁中二府皆罷若水獨留廷中不去上既食久之使人偵視廷中有何人報云有細痩而長者尚立焉上出詰之曰爾以同州推官再朞為樞宻副使朕所以擢任以爾為賢爾乃不才如是耶尚留此安俟對曰陛下不知臣無狀使得待罪二府臣當竭其愚衷不避死亡補益陛下以報厚恩李繼隆外戚貴重莫比今陛下據其一幅奏書誅三轉運使雖有罪天下何由知之鞫驗事狀明白加誅何晚上意解乃召吕端等奏請如若水議先令責狀許之三人皆黜為行軍副使既而冦欲入塞事皆虛誕繼隆坐罷招討知秦州
  寇忠愍知永興軍於其誕日排設如聖節儀晚衣黄道服簪花走馬承受且奏寇準有叛心真宗驚手出奏示執政曰寇準乃反邪王文正公熟視笑曰寇準許大年紀尚騃耳可劄與寇準知上意亦解
  錢惟演作樞宻直學士題名記附離丁謂輙去寇準姓氏云逆準不書蔡公齊言於仁宗曰寇準社稷之臣忠義聞天下豈可為姦黨所誣哉遂令磨去
  真廟時有卜者上封事言干宫禁上怒令捕之繫獄坐以法因籍其家得朝士往還書尺上曰此人狂妄果臣僚與之過從盡可付御史獄案劾王文正公旦得之以歸翌日獨對曰臣看卜者家藏文字皆與之筭命選日草本即無言及朝廷事臣託往來亦曽令推步星辰其狀尚存因出以奏曰果行乞以臣此狀同問上曰卿意如何公曰臣不欲因此卜祝賤流累及朝廷上乃解公至政府即時焚去繼有大臣力言乞行欲因而擠之上令中使再取其狀公曰得㫖已寢焚去之
  蔡襄自給事中三司使除禮部侍郎端明殿學士知杭州初上入為皇子中外相慶知大計已定矣既而稍稍傳言有異議者指蔡公為一人及上即位始親政毎語及三司事便有忿然不樂之意蔡公終以此疑懼請出既有除命韓曽二公因為上言蔡襄事出於流言難以必信前世人主以疑似之嫌害及忠良者可以為鑒也臣脩亦啓曰或聞蔡襄文字尚在禁中陛下曽觀之否上曰文字即不曽見無則不可知其必無臣奏曰若無文字則事未可知就使陛下曽見文字猶須更辯真偽往時夏竦欲陷富弼乃先令婢子學石介書字歲餘學成乃偽作介與弼書謀廢立事書未及上為言者亷知而發之頼仁宗聖明弼得免禍至如臣丁母憂服闋初還朝有嫉忌臣者乃偽撰臣一劄子言乞沙汰内官欲以激怒羣閹是時家家有本中外喧傳亦頼仁宗保全得至今日由是而言陛下曽見文字猶須更辯真僞何况止是傳聞疑似之言何可為信上曰官家若信傳聞蔡襄豈有此命歐陽奏事錄
  張文懿罷相由范文正公彈也文懿復相一日仁宗語文懿曰范仲淹嘗有䟽乞廢朕可施行之文懿曰仲淹法當誅然不見章䟽乞付外施行上曰未嘗見其䟽但比有為朕言者且議其罪文懿曰其罪大無他法無文案即不可行望陛下訪之凡數日則一請其䟽月餘凡十數請上曰竟未見之然為朕言者多矣可從末减曰人臣而欲廢君無輕典既無明文則不可以空言加罪上意解即曰仲淹在外初似疑今既無疑可稍遷之以慰其心上深然之
  韓魏公别録云内官王昭明絶不類内官往年執政賈昌朝陳執中惡歐陽文忠公欲因公之外甥女張嫁公族人晟以失行繫獄乘此欲并中公深治之令蘇安世鞫獄不成蘇云不如鍛鍊就仍乞不録問昭明時為監勘官正色曰上令某監勘正欲盡公道爾鍜鍊何等語也卒辯其誣猶降官知滁州事噫今之士大夫識見不及閹宦者多矣
  京師有指荆王為飛語者内侍省得三司小吏鞫之連及數百人上聞之大怒詔蔡齊窮治迹其所來無端而上督責愈急有司不知所為京師為之恐動公以謂繆妄之說起於小人不足窮治且無以慰安荆王危疑之心奏疏論之一夕三上上大悟乃可其奏止笞數人而已中外之情乃安
  趙康靖公槩厚德長者口未嘗言人短與歐陽文忠公同知制誥後亦同秉政及文忠被謗康靖宻申辯理至欲納平生誥勑而保之而文忠不知也
  太常博士陳詁知祥符縣縣吏惡其明察欲中以事而詁公亷不可得乃欲以竒動京師自録事以下空一縣皆逃去京師果喧言詁政苛暴是時章獻明肅太后猶聽政怒詁欲加以罪陳堯佐為樞宻副使力爭之以謂罪詁則姦人得計而沮能吏詁由是獲免神道碑
  元昊寇鄜延殺二萬人延帥范雍鈐轄盧守懃閉門不救中貴人黄德和引兵先走劉平石元孫戰死而雍守懃歸罪於通判都監竄之嶺南德和誣奏平降賊詔以兵圍守其家富韓公弼言平自環慶引兵來援以姦臣不救故敗竟罵賊不食而死宜䘏其家守懃德和皆中官怙勢誣人冀以自免宜竟其獄樞宻院奏方用兵獄不可遂公言大臣附下罔上獄不可不竟時官守懃養子為御藥亦奏罷之德和竟坐腰斬神道碑
  諫官陳瓘以言及東朝與政事被謫曽肇適館伴北使事畢還家即奏書兩宫曰瓘昨者所論臣雖不知其詳以詔㫖觀之瓘言雖狂其意則忠何則瓘以踈逺小臣妄意宫闈之事披寫腹心無所顧避此臣所謂狂也皇太后有援立明聖不世之大功有前期歸政過人之盛德萬一有纎毫可以指議則於清躬不為無累瓘以憂君之誠陳預防之戒欲以開悟聖心保全盛美忘身為國臣子所難此臣所謂忠也以臣愚計皇帝以瓘所言狂率而逐之皇太后以天地之量隱忍包容特下手書而留之則天下之人必曰皇帝恭事母儀不容小臣妄議其孝如彼皇太后功德巍巍而能含洪光大雖有狂言不以為罪其仁如此兩誼俱得豈不美哉初瓘得罪左右無敢言者公獨盡言請復瓘舊職其犯顏嬰鱗率此類也
  王和甫嘗言蘇子瞻在黄州上數欲用之王禹玉輙曰軾嘗有此心惟有蟄龍知之句陛下龍飛在天而不敬乃反欲求蟄龍乎章子厚曰龍者非獨人君人臣皆可以言龍也上曰自古稱龍者多矣如荀氏八龍孔明卧龍豈人君也及退子厚語之曰相公乃欲覆人家耶禹玉曰舒亶言爾子厚曰亶之唾亦可食
  前宰相蔡確坐詩語譏訕簾中臺諫章䟽交上必欲朝廷誅殛宰執侍從皆謂當然范忠宣公獨以為不可遂於簾前開陳方今聖朝宜務寛厚不可以語言文字之間曖昧不明之過誅竄大臣今日舉動宜與將來為法式此事甚不可開端也䟽云蓋如父之有逆子雖天地鬼神不能容貸至於父母親致於必死之地則却恐傷於恩臣之區區實在於此
  袁抗大監嘗言曾守官營道聞吏民言寇萊公始謫道州司馬素無公宇百姓聞之競荷瓦木不督而㑹公宇立成頗亦宏壯守土者聞于朝遂再有海康之行始戒途吏民遮道馬復踖䠞不進宼以策叩馬曰吾尚敢留滯邪汝何不行馬即前去宼泣且曰語丁謂我負若何事致我于極地邪其後丁自朱崖移道州袁嘗接鬲語論遂以所聞質之丁曰寇自粗踈先朝因節日賜宴于寇相第寇好以大白飲人時曹利用為樞宻副使不領其意寇曰某勸太傅酒何故不飲曹竟不濡唇寇怒曰若一夫耳敢爾邪曹厲聲曰利用在樞府而相公謂之一夫明日當于上前辯之自此二公不協厥後發萊公之事者曹貂也預謂何事然中外皆知萊公之禍丁有力焉二公之在政府也當太平之盛至於贊夑王度亦無善惡之大者至今天下識與不識知與不知聞萊公之名則許以忠藎言晉公之為則目以姦諛豈非丁以才過其實寇以誠過其才歟倦逰録
  獄訟
  錢宣靖公若水為同州推官知州性褊急數以胷臆決事不當若水固爭不能得輙曰當陪奉贖銅爾已而果為朝廷及上司所駮州官皆以贖論知州愧謝已而復然前後如此數矣有富家小女奴逃亡不知所之女奴父母訟於州州命録事參軍鞫之録事嘗貸於富民不獲乃劾富民父子數人共殺女奴棄尸水中遂失其尸或為元謀或從而加罪皆應死富人不勝搒楚自誣服具獄上州官審覆無反異皆以為得實若水獨疑之留其獄數日不決録事詣若水㕔事詬曰若受富民錢欲出其死罪耶若水笑謝曰今數人當死豈可不少宿留熟觀其獄辭耶留之且旬日知州屢趣之不能得上下皆怪之若水一旦詣知州屏人言曰若水所以留其獄者宻使人訪求女奴今得之矣知州驚曰安在若水因宻使人送女奴於知州所知州垂簾引女奴父母問之曰汝今見汝女識之乎對曰安有不識也因從簾中推出示之父母泣曰是也乃引富民父子悉縱之其人號泣不肯去曰微使君之賜則某滅族矣知州曰推官之賜非我也其人趨詣若水閉門拒之曰知州自求得之我何與焉其人不得入繞墻而哭傾家資以飯僧為若水祈福知州以若水雪寃死者數人欲為之論奏其功若水固辭曰若水但求獄事正人不寃死耳論功非本心也且朝廷若以此為若水功當置録事於何地耶知州嘆服曰如此尤不可及矣録事詣若水叩頭愧謝若水曰獄情難知偶有過誤何謝也於是逺近翕然稱之未幾太宗聞之驟加進擢自幕職半年為知制誥二年為樞宻副使
  向文簡公敏中在京有僧暮過村民家求寄止主人不許僧求寢於門外車箱中許之夜中有盜入其家自墻上扶一婦人并囊衣而出僧適不寐見之自念不為主人所納且强求宿今主人亡其婦及財明日必執我詣縣矣因夜亡去不敢循故道走荒草中忽墮眢井則婦人已為人所殺先在其中矣明日主人捜訪亡財及子婦屍得之井中執以詣縣掠治僧自誣云與子婦奸誘與俱亡恐為人所得因殺之投井中暮夜不覺失足亦墜其中贜在井傍亡失不知何人所取獄成言府府皆不以為疑獨敏中以贜不獲疑之引僧詰問數四僧服罪但言某前生當負此人死無可言者敏中固問之僧乃以實對敏中因宻使吏訪其賊吏食於村店店嫗聞其自府中來不知其吏也問之曰僧某者其獄何如吏紿之曰昨日已笞死於市矣嫗嘆息曰今若獲賊何如吏曰府已誤決此獄矣雖獲賊亦不敢問也嫗曰然則言之無傷矣婦人者乃此村少年某甲所殺也吏曰其人安在嫗指示其舍吏就舍中掩捕獲之案問具服并得其贜一府咸以為神也
  范文正公以進士解褐為廣德軍司理參軍日抱具獄與太守爭是非守盛怒臨之公不為屈歸必記其往復辯論之語于屏上比去至貧止一馬鬻馬徒步而歸汪藻撰祠堂記
  范忠宣公純仁知齊州録事參軍宋儋年中毒暴卒公得罪人置於法初宋君因㑹客罷是夜門下人遽以疾吿公遣家人子弟視其䘮事宋君小殮口鼻血出漫汙⿰帛公疑其死不以理果為寵妾與小吏為姦付有司按治具伏因㑹客置毒在鱉䏑中公曰䏑在第幾巡豈有中毒而能終席耶命再劾之宋君果不嗜鱉䏑為坐客所并乃客散醉歸置毒酒盃中而殺之罪人覬他日獄變為逃死之計也人以為公發摘姦伏如神明若非遇公則宋君之寃無以伸於地下矣
  嵇内翰頴父適嘗為荆南石首主簿民有父子坐重辟府特命適按劾之為免其子死而父以抵法託言於人曰主簿仁人也且生令子明年頴生天聖中進士及第
  故事州郡之獄有疑及情可憫者雖許上請而法寺多舉駮則官吏當不應奏之罪故皆移情就法不以上請燕肅判刑部奏天聖三年天下斷大辟二千四百三十六豈無法疑情可憫者而州郡無所奏讞蓋畏罪也請自今奏而不應奏者不科以罪自是奏讞者歲不減千人皆情可憫法疑者無不貸免自天聖四年距今蓋五十年貸免無慮數萬人古所謂仁人之言肅有之矣
  胡文恭公宿通判宣州有被誣以殺人者獄成議法將抵死公疑之呼囚以訊囚憚箠楚不敢言公正衣冠坐堂上思之俄而假寐夢有人來吿曰吳姓也公遽引囚辟左右復訊之囚曰旦將之田縣吏執以赴官不知其由也公取獄辭窮治乃被毆之婦與吳姓姦姦者殺其夫與婦謀執平人以吿也公之精誠格物蓋如此
  涇卒以折支不給出惡言欲為亂其後斬二人黥四人亂意乃息委胡文恭公宿置獄治三司吏不時計度三司使護吏不肯遣公曰涇卒悖慢誠其罪然折支軍情所繫積八十五日而不與則三司豈得無罪耶陛下以包拯近臣不令置對可謂曲法申恩而拯猶不自省公拒制命臣恐主威不行而綱紀益廢矣拯懼立遣吏就獄行狀
  趙清獻公為武安軍推官有偽造印者吏皆以為當死公獨曰造在赦前而用在赦後赦前不用赦後不造法皆不死遂以疑讞之卒免死一府皆服
  蔡文忠公齊通判濰州民有吿某氏刻偽税印為姦利者已逾十年跡蹤連蔓至數百人公歎曰盡利於民民無所逃是為政之過也為緩其獄得減死者十餘人餘皆釋而不問之人皆曰公德於我使我自新為善人由是風化大行
  陳公洎初為開封府功曹參軍時程琳尹開封章獻太后臨朝族人貴驕自杖老卒死人莫敢言公當驗屍即造府白琳琳望見公來迎謂曰驗屍事畢乎公曰未也琳遽起隱屏間曰不得相見公唯而出適屍所太后已遣中人至曰速視畢奏來公起再拜曰領聖㫖未畢使者十輩督之吏等皆懼謂公應以病死聞公怒曰何不以實吏等駭曰公固不自愛某曹不敢公復怒曰此卒寃死待我而伸爾曹依違懼禍法不爾赦即自實其狀詣琳琳又迎問曰如何公曰杖死琳大喜撫其背曰如此隂德官人必享前程遽索馬入奏已而太后族人有特㫖原公亦不及罪公自此名顯歴官臺省終三司副使人以謂積善之報未艾云濟北先生集
  魏公别録云内官王昭明絶不類内官往年執政賈昌朝陳執中惡歐陽公欲因張氏事深治之令蘇安世鞫獄不成蘇云不如鍛鍊就仍乞不録問昭明時為監勘官正色曰上令某監勘正欲盡公道爾鍛鍊何等語也歐陽遂清脱
  職方張其知江陰軍吏盜錢叄百貫二十年矣其發其姦捕繫數十人轉運使趙郭謂曰此應賞典願竄吏吾以聞其慘然曰殺人以求賞可乎悉召吏諭以償錢則貸出之不爾爾曹死矣吏之親屬聞者爭出錢以十日而足乃惟二人死者為首餘悉貸不問郭愧且嘆曰公長者非吾所及也其乃薛簡肅公奎之婿
  鄂州崇陽素號難治歐陽曄治之至則決滯獄百餘事桂陽民有爭舟而相毆至死者獄久不決公自臨其獄出囚坐庭中去其桎梏而飲食之食訖悉勞而還于獄獨留一人于庭留者色動惶顧公曰殺人者汝也囚不知所以然公曰吾視食者皆以右手持匕而汝獨以左今死者傷在右肋此汝殺之明也囚即涕泣曰我殺也不敢以累他人公之臨事明辨有古良吏決獄之術多如此所居人皆愛思之歐陽文忠公集
  曽侍中公亮為相時每得四方奏獄必躬閱之宻州銀沙發民田中有强盜者大理論以死公亮獨曰此禁物也罪不應死下有司議卒比劫盜禁法盜得不死先是金銀所發多以强盜坐死自是無死者出熙豐故事名臣傳
  東坡外祖程公逸諱仁覇眉山人攝録事參軍眉山尉有得盜蘆服根者所持刀誤中主人尉幸賞以劫聞獄掾受賕掠成之太守將慮囚囚坐廡下泣涕衣盡濕公適過之知其寃咋謂盜曰汝寃盍自言吾為汝直之盜果稱寃移獄竟殺盜公坐訹囚罷歸不及月尉掾皆暴卒後三十餘年公晝見盜拜庭下曰尉掾未服待公而決前此地府欲召公暫對我叩頭爭之曰不可以我故死公是以至今公壽盡今日我為公擔荷而往暫對即生人天子孫壽禄朱紫盈門矣公具語家人沐浴就寢而卒軾幼聞此語已而外祖父壽九十舅氏始貴顯壽八十五曽孫皆仕有聲同時為監司者三人𤣥孫官學益盛而尉掾之子孫微矣大全集
  王質通判蘇州州守黄宗旦負材自喜頗以新進少公議事則曰少年乃與丈人爭事公曰受命佐君事有當爭職也宗旦雖屢屈折而政常得無失稍德公助己為之加禮宗旦得盜鑄錢百餘人以託公公曰事發無跡何從得之曰吾以術鉤出之公愀然曰仁者之政以術鉤人寘之死而又喜乎宗旦慚服悉緩出其獄始大稱公曰君子也歐陽公撰神道碑
  李諌議應言少孤事母以孝聞除侍御史時鄆州民有傳妖法者其黨凡百餘人捕者欲邀功賞而極誣以不軌命應言往按其事止誅首謀數人餘悉全活之
  程文簡公琳知開封府㑹禁中大火延兩宫宦者治獄得縫人火斗已誣伏而下府命公具案獄公立辨其非禁中不得入乃命工圖火所經而後宫人多而居隘其烓竈近版壁歲久燥而焚曰此豈一日火哉乃建言此殆天災也不宜以罪人上為緩其獄卒無死者公在府決事神速一歲中獄常空者四五墓誌
  上初即位韓絳即建議復肉刑至是復詔執政議吕公著以為後世禮教未備而刑獄繁肉辟不可復將有踊貴屨賤之譏吳充議復置圜土衆以為難行王珪欲取開封死罪囚試以劓刖公曰刖而不死則肉刑遂行矣議竟得寢
  崇寧更錢法以一當十小民嗜利亡命犯法者紛紛或捕得數大缶誣以樞宻章楶之子綖之所鑄也初遣監察御史張茂直就平江鞫之案上綖不伏再遣侍御史沈畸既至繫者已數百人盡釋之閱實以聞時宰大怒别選鍜錬綖竟坐刺配籍没其家沈既得罪歸鄉亦死張再遷亦不顯今三十年間沈氏有子登科張氏不復振矣二子皆東吳賢者不幸而當此大抵張之失在於但畏人而不畏天吁可以為世之戒矣
  姚龍學仲孫為許州司理參軍時王嗣宗知州事民有被盜殺者其妻訴里胥嘗責賄於其夫不與而惡之此必盜也乃捕繫獄將以死而仲孫疑之嗣宗怒曰若非盜耶然亦不敢遽決後數日果得其盜者嗣宗喜曰審獄當如是也改資州轉運使檄往富順監按疑獄全活者數十人
  梅尚書和勝執禮嘗序送吳仲儀提㸃江西路刑獄云劉⿳䒑⿲止自匕⿱儿夂 -- 夔侍郎自負有道術功行一旦上章解組徑入武夷山樓居遐想日俟仙去俄有神降之言罪莫大於殺人䕫抱大罪柰何興妄念于帝所䕫叩頭自列生平修謹雖物無敢殺而況於人神曰昔提㸃某路刑獄時某縣入某死罪州如之䕫弗察也其罪實等⿳䒑⿲止自匕⿱儿夂 -- 夔於是悵然悔咎不可及又聞陳睦嘗提㸃兩浙路刑獄㑹杭民有妾夏沉香者澣衣井旁其嫡子墮井妻訟于州必以謂沉香者擠之墮井也三易獄不合睦怒劾掾别委官攝治之許獄具以才薦遂逐三掾而殺沉香東坡詩所謂殺人無驗終不快此恨終身恐難了蓋有激云他日睦還京師久之無所授聞廟師邢頗從仙人游乃宻叩以未來事邢終拒弗之答尋語所親曰如沉香何睦為之震汗廢食者累日
  孫萃老覺知福州時民有欠市易錢者繫獄甚衆適有富人出錢五百萬葺佛殿請于莘老莘老徐曰汝輩所以施錢何也衆曰願得福耳莘老曰佛殿未甚壞又無露坐者孰若與其錢為獄囚償官遂使數百人釋枷鏁之苦其得福豈不多乎富人不得已諾之即日輸官囹圄遂空
  張文定公齊賢真宗時戚里有爭分財不均者更相訴訟又因入宫自理於上前更十餘斷不能服宰相張齊賢曰是非臺府所能決也臣請自治之上許之齊賢坐相府召訟者曰汝非以彼所分財少乎皆曰然即命各供狀結實乃召兩吏趣歸其家令甲入乙舍乙入甲舍貨財皆按堵如故分書則交易之訟者乃止明日奏狀上大悅曰朕固知非君莫能定也
  韓魏公鎮大名魏之牒訴甚劇而事無大小親視之雖在疾病不出亦許通問請命而就決於卧内人或以公任勞事過多勉其畧於總劾委於佐屬而少自便安公曰兩詞在官人之大事或生或死或予或奪至此一言而決吾何敢畧也吾恐有所不盡而未嘗輙有以畧也況其可以委人乎
  韓忠憲公億知洋州日有大校李申以財豪於鄉里誣其兄之子為他姓賂里嫗之皃類者使認之為己子又醉其嫂而嫁之盡奪其奩槖之畜嫂姪訴于州及提轉申賂獄吏嫂姪被笞掠反自誣伏受杖而去積十餘年洎公至又出訴公察其寃因取前後案牘視之皆未嘗引乳醫為證一日盡召其黨立庭下出乳醫示之衆皆伏罪子母復歸如初
  張忠定公詠在杭有富民病將死子方三歲乃命其壻主其貲而與壻遺書曰他日欲分財即以十之三與子而以七與壻子時長立果以財為訟壻持其遺書詣府請如元約公閱之以酒酹地曰汝之婦翁智人也時以子幼故以此屬汝不然子死汝手矣乃命以其財三與壻而子與其七皆泣謝而去服公明斷
  李侍郎若谷守并門民有訟叔不認其為姪者欲併其財累政不能直李令民還家毆其叔民辭以不敢李固强之民如公言叔果訟其姪因而正其罪分其財
  馬忠肅公亮知洪州有父子同訴失其冢婦公潛諷胥吏就詢所居知其前後皆有津涉宻選幹吏網于水中翌日而獲沉屍即辰而辨謀殺
  財賦
  陳恕為三司使真宗命具中外錢糓大數以聞恕諾而不進久之上屢趣之恕終不進上命執政詰之恕曰天子富於春秋若知府庫之充羨恐生侈心是以不敢進上聞而善之
  陳晉公恕為三司使將立茶法召茶商數十人俾各條利害晉公閱之第為三等語副使宋太初曰吾觀上等之説取利太深此可行於商賈而不可行於朝廷下等固滅裂無取唯中等之説公私皆濟吾裁損之可以經久於是始為三説法行之數年貨財流通公用足而民富實世言三司使之才以陳公為稱首後李侍郎諮為使改其法而茶利浸失後雖屢變然非復晉公之舊法也
  龍川志云河朔地鹻民刮鹻煎鹽不買而足用周世宗常搉海鹽共得三十萬緡民多犯法極苦之藝祖征河東還父老進狀乞隨兩稅納錢三十萬緡而罷搉法藝祖許焉今兩税外食鹽錢是已是時民於澶州河橋設感聖恩道塲父老至今能道之及仁宗朝王君貺為三司使復議搉法未定君貺去職張安道繼之具本末以奏且曰河朔歲有河堤國信之勞比諸道為苦恐不宜復搉鹽以困之仁宗驚曰朕不知也柰何重困河朔生靈卿為朕譔數句語朕將親批出使河朔人知此意即批奏牘後曰朕恐河朔軍民復食貴鹽所請宜不行時賈魏公昌朝留守北都聖語至即刻石於府園騎山樓癭木亭上及賈公再守魏而提㸃刑獄薛向宻奏乞行搉法託以它事入議朝廷許之賈公且知其計及其還置酒邀之中食引至騎山癭木亭相對酒五行無它語向顧見石刻知事已露遂不復議搉事魏人以此深德賈公
  自朝廷理元昊罪軍興而用益廣前為三司者皆厚賦暴歛甚者借内藏率富人出錢下至果菜皆加税而用益不足王公堯臣始受命則曰今國與民皆弊矣在陛下任臣者如何由是天子一聽公所爲公乃推見財利出入盈縮曰此本也彼末也計其緩急先後而去其蠧弊之有根穴者斥其妄計小利之害大體者然後一為條目使就法度罷副使判官不可用者十五人更薦用材且賢者朞年民不加賦而用足明年以其餘償内藏所借數百萬又明年其餘而積於有司者數十萬而所在流庸復其業
  張士遜出為江西轉運使辭王文正公於政事堂且求教公從容曰朝廷搉利至矣士遜起謝後迭更是職思公之言未嘗求錐刀之利識者曰此運使最識大體
  程文簡公琳為三司使時議者患民稅多目吏得為姦欲除其名而合為一公以謂合而没其名一時之便後有興利之臣必復増之是重困民也議者莫能奪
  孫伯純知海州日朝廷調發軍器有弩樁箭簳之類海州素無此物民甚苦之請以鰾膠充折孫謂之曰弩樁箭簳共知非海州所産蓋一時所須耳若以土産物代之恐汝歲歲被科無已時也
  龔深之言司馬文正作相除李公擇為户部尚書門人問曰公擇文士恐於吏事非所長公曰天下謂朝廷急於利久矣舉此人為户部使天下知朝廷意且息貪吏聚斂掊刻之心
  仁宗時國用乏言利者爭獻計富國傅獻簡公堯俞奏曰今度支歲用不足誠不可忽欲救其弊陛下宜躬自儉刻身先天下無奪農時勿害商旅如是可矣不然徒欲紛更為之無益聚歛者用則天下殆矣
  薛簡肅公奎天禧初為江淮發運使辭王文正公旦公無他語但云東南民力竭矣薛退而謂人曰真宰相之言也
  慶厯中議㢮茶鹽之禁及减商稅范文正以為不可茶鹽商税之入但分减商賈之利耳行於商賈未甚有害也今國用未减歲入不可闕既不取之於山澤及商賈須取之於農與其害農孰若取之於商賈今為計莫若先省國用國用有餘當先寛賦役然後及商賈㢮禁非所當先也其議遂寢
  宻學陳公襄治平初召還將行委官閱公帑得雜收無名錢數百萬因召積年有官逋未償情可憐而力不足者悉以輸之蓋公淡於宴樂故有餘足以周物
  張公商英既相之後大抵一話一言皆以百姓為本至於省六路上供錢鈔而民無横賦改當十錢為當三而百貨為之平罷内藏東比出剩鹽鈔歸之有司而商賈之貨通罷修内五福太一宫而土木之役息凡所以利國安百姓者不可一二數家傳
  富公之為相守格法行故事而附以公議無心於其間故百官任職天下無事以所在民力困弊賦役不均遣使分道相視裁减謂之寛䘏民力又弛茶禁以通商賈省刑獄天下便之神道碑
  王質遷荆湖北路轉運使當用兵西方急於財用之時獨不進羨餘其賦歛近寛平治以常法故他路不勝其弊而荆湖之人自若神道碑
  彭思永為荆湖北路轉運使至部奏黜守令之殘暴疲懦者各一人而八州知勸時大農以利誘諸路使以羨餘為獻公曰裒民取賞吾不忍為遂無所獻行狀
  吕公著知河陽時役法已定類多張虛數以取羨餘盖所統五縣歲取於民者有募監倉庫人等錢三千九百二十七緡而官未嘗募人實以軍吏代役又有追償舊欠秋重役錢五千五百緡然至是所償已盡而取於民者遂爲定數歲輸之無已時公為括其數以吿于朝請一切蠲之以寛下户之輸錢者詔付司農竟不行
  范太史祖禹論聚斂云夫利百物之所生而天地之所以養人也專之必壅壅之則所害者多故凡有利必有害利於己必害於人君子不盡利以遺民所以均天地之施也記曰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是以興利之臣鮮不禍敗自桑𢎞羊以來未有令終者也唐世言利始於宇文融融既流死而韋堅楊慎矜王鉷繼起又益甚之極于楊國忠皆身首異處宗族塗地其故何哉壅利而所害者衆也天下之怨歸之故其惡必復禍必酷而唐室幾亡其後以劉晏之能猶不免况其非道者乎必若公劉之厚民管仲之富國李悝之平糴耿壽昌之常平不為掊刻上下皆濟則身享其榮後嗣𫎇其慶矣吉凶禍福之效如此可不戒哉
  熙寧三年朝廷初行新法所遣使者皆新進少年遇事風生天下騷然州縣始不可為矣邵康節閒居林下門生故舊仕宦四方者皆欲投劾而歸以書問康節答曰正賢者所當盡力之時新法固嚴能寛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投劾而去何益
  宣和間近臣薦向公子韶材堪出使除京東轉運副使户部尚書聶昌以國用不足諷諸路進羨餘知宻州郭奉世與昌有舊進萬緡昌薦諸朝請賞之以勸天下公劾奉世曰一路財用有餘不足相補設使宻有餘財當具數聞部使者通融計㑹資兵吏之費安可不䘏大計不顧它州進通用之財儌非道之寵不罰奉世無以懲姦而主計近臣首開聚歛之端浸不可長士論韙之
  孝宗謂周益公曰只為養兵不免皆取之民公因極陳民困之由上問各有名色何故困民公曰且以平江府論之紹興以前歸正添差等官歲用五萬緡後來乃用二十餘萬緡則是歲添三倍以上既無所從出遂於支移折變中暗増錢數如苗米一石其直三千州府受納則令折科増三千為五千増五千為七千如此則有田之家無不被害安得不困此特一端爾它皆類此上為之悵然
  當官處事常思有以及人如科率之行既不能免便就其間求所以使民省力不使重為民害其益多矣
  乾德初國用未豐蘇曉為淮漕議盡搉舒廬蘄黄壽五州茶貨置四十四場一萌一蘖盡收其利歲衍百餘萬緡淮洛苦之曉舟敗溺死淮民比屋相賀
  神宗天資節儉因得老宫人言祖宗時妃嬪公主月俸至㣲歎其不可及王安石獨曰陛下果能理財雖以天下自奉可也帝始有意主青苗助役之法矣安石之術類如此故吕誨中丞彈章曰外示朴野中懷狡詐聞見録
  
  太祖即位之初數出微行以伺人情或過功臣之家不可測趙普毎退朝不敢脱衣冠一日大雪向夜普謂帝不復出矣久之聞叩門聲普亟出帝立風雪中普惶懼迎拜帝曰已約晉王矣已而太宗至共於普堂中設重裀地坐熾炭燒肉普妻行酒帝以嫂呼之普從容問曰夜久寒甚陛下何以出帝曰吾睡不能着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來見卿普曰陛下小天下耶南征北伐今其時也願聞成筭所向帝曰吾欲下太原普黙然久之曰非臣所知也帝問其故普曰太原當西北二邊使一舉而下則二邊之患我獨當之何不姑留以俟削平諸國帝笑曰吾意正如此特試卿爾遂定下江南之議
  太祖遣曹彬潘美往江南彬辭才力不逮乞别選能臣美盛言江南可取帝大言諭彬曰所謂大將者能斬出位犯分之副將則不難矣美汗下不敢仰視將行夜召彬入禁中帝親酌酒彬醉宫人以水沃其面既醒帝撫其背以遣曰㑹取㑹取他本無罪只是自家着他不得蓋欲以恩德來之也是故以彬之厚重美之明銳更相為助令行禁止未嘗妄戮一人而江南平
  太祖既得天下召趙普問曰天下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十姓兵革不息蒼生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建長久計其道何如普曰非他節鎮太重君弱臣强而已矣今所以治之無他竒巧也惟稍奪其權制其錢糓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語未畢上曰卿勿復言吾已喻矣上因晚朝與故人石守信王審琦等飲酒酣上曰人生如白駒之過隙所為富貴也不過多積金帛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爾汝曹何不釋去兵權擇好田宅市之為子孫永久之業多置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君臣之間兩無猜嫌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再拜曰陛下念臣及此所謂生死肉骨也明日皆稱疾請解兵權上許之皆以散官就第撫賚甚厚諸功臣皆以善終向非中令謀慮深長太祖聰明果斷天下何以治平至今莫敢有異心者
  曹王彬下江南文武官吏賴王保全皆得其所親屬有為軍士所掠者王即時遣還之因大捜軍中無得匿人妻女倉廩府庫悉委轉運使按籍檢視王一不問振乏絶恤鰥寡仁人之心無所不至吳人大悦及歸舟中無他物惟圖籍衣被而已行狀
  曹彬攻金陵垂克忽稱疾不視事諸將皆來問疾彬曰余之病非藥石所愈唯須諸公共發誠心自誓以克城之日不妄殺一人則愈矣諸將諾共焚香為誓明日稍愈及克金陵城中皆按堵如故曹翰克江州忿其久不下屠戮無遺彬之子孫貴盛至今不絶翰卒不三十年子孫有乞匄於海上者矣紀聞重
  范文正公為江淮體量安撫所至賑乏絶又陳八事其四曰國家重兵悉在京師而軍食仰於度支則所養之兵不可不精也禁軍代囘五十以上不任披帶者降為畿内及陳許等處近下禁軍一卒之費歲不下百千萬人則百萬緡矣至七十歲乃放停且人方五十之時或有鄉園骨肉懷土之情猶樂舊里及七十後鄉園改易骨肉淪謝羸老者歸復何託是未停之前大蠧國用廢之之後復傷物情咸平中㨂鄉兵人無歸望號怨之聲動於四野祥符中選退冗兵無歸之人大至失所此近事之鑒也請下殿前軍馬司禁軍選不堪披帶者與本鄉州軍别立就糧指揮至彼有田園骨肉者許之歸農則羸老之人亦不至失所矣
  韓魏公嘗從容議及養兵事慨然曰琦有所思而得之未嘗語人人亦未必信養兵雖非古然積習已久不可廢之又自有利處不為不深昔者發百姓戍邊無虛歲父子兄弟有生離死别之苦議者但謂不如漢唐調兵於民獨不見杜甫石壕吏一篇調兵於民其弊乃至此後世既收拾强悍無賴者養之以為兵良民雖稅歛良厚而終身保骨肉相聚之樂此豈小事又其練習戰陣而豪勇可使安得與農民同日道也
  程氏遺書云徐禧奴才也善兵者有二萬人未必死彼雖十萬人亦未必能勝二萬人古者以少擊衆而取勝者多蓋兵多亦不足恃昔者袁紹以十萬阻官渡而曹操只以萬卒取之王莽百萬之衆而光武昆陽之衆有八千仍有在城中者然則只是數千人取之苻堅下淮百萬而謝𤣥才二萬人一麾而亂以此觀之兵衆則易老適足以資敵人一敗不支則自相蹂踐至如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軍之至則是自相殘也譬之一人軀幹極大一人輕捷兩人相當則臃腫者遲鈍為輕捷者出入左右之則必困矣自古師旅勝敗不能無之然今日邊事至號踈曠前古未之聞也其源在不任將帥將帥不慎任人閫外之事將軍主之一一申覆皆受廟筭上下相徇安得不如此
  程氏遺書云餽運之術雖自古亦無不煩民不動衆而足者然於古則有兵車其中載糗糧百人破二十五人然古者行兵在中國又不逺敵若是深入逺處則决無省力且如秦運海隅之粟以饋邊率三十鍾而致一石是二百倍以來今日師行一兵行一大饋只可供七日其餘日必俱乏食也且計之須三夫而助一兵仍須十五日便囘一日不囘則一日乏食以此校之無善術故兵也者古人必不得已而後用者知此耳
  胡文恭公宿謂契丹與中國通好六十餘年自古未有也善防外患者謹為備而已今三邊武備多弛牧馬著虛名於籍可乘而戰者百無一二又謂滄州宜分為一路以禦敵此今急務也若其界上交侵小故乃城寨主吏之職朝廷宜守祖宗之約不宜争小利而隳大信深戒邊臣生事以為功在位六年其議論類皆如此
  上諭宰臣曰國用匱乏正以所費處多吕公頥浩曰用兵費財最號不貲故漢文帝不言兵而天下富若邊事稍息則國用自饒上曰朕細思之用兵與營造最蠧國用深可戒也
  太宗在藩王顯與周瑩為給侍赤脚道者相顯曰此兒須為將相但無陰德耳及長太宗愛之曰爾非儒家奈寡學問他日富貴不免面牆取軍誡三篇令誦之咸平三年以使相出帥定州便宜從事忽旦道士通刺為謁被冠褐自稱酆都觀主笑則口角至耳亂鬢若剛鬛謂顯曰昨日上帝牒蕃魂二萬至本觀未敢收於𠖇籍死於公之手者公果殺之則功冠於世然减公筭十年二端請裁之顯謂風狂叱起後月契丹引數萬騎獵於威虜軍境即梁門也㑹雨敵弓皆皮弦緩弱不可用顯引兵勁襲大破之梟名王貴將十五輩獲偽羽林印二紐斬二萬級築京觀於境上露布至闕朝廷以樞相詔歸赴道數程而卒
  范純仁自陜西轉運副使召還神宗問曰卿在陜西久主漕輓必精意邊事城郭甲兵糧儲如何公對曰城郭粗完甲兵粗修糧儲粗備神宗愕然曰卿才能如此朕所倚賴而職事皆言粗何也公徐對曰粗者未精之辭如是足矣臣願陛下無深留意於邊事恐邊臣觀望要功生事結釁夷狄殘害生靈耗竭財用縻費爵賞不惟為今日目前之害又將貽他時意外之憂臣願陛下究孟子交鄰之道修孔子來逺之德使好生之德洽于夷狄彼將愛戴陛下如父母雖其酋首桀傲欲侵侮我疆其徒亦不為之用也
  熙寧初韓魏公罷政富公弼再相神宗首問邉事弼曰陛下臨御未久臣愚以為首當推恩惠布德澤二十年未可道著用兵二字若干戈一興上貽聖憂下竭民力願勿首先留意邊事萬一戎狄渝盟人神共怒為應敵之計可也上曰所先當如何富公曰阜安宇内為先蓋是時王荆公已有寵勸帝用兵以威四夷於是用王韶取熙河以窺靈武結髙麗以圖大遼又用章惇取湖北䕫峽之地又用劉彞沈起窺交趾二人造戰艦於富良江上交趾偵知先浮海載兵陷亷州又破邕州殺守臣蘇緘屠其城掠生口而去又用郭逵趙卨宣撫廣南使直搗交趾逵老將與卨議論不合為交趾扼富良江兵不得進瘴死者十餘萬人元豐四年五路大進兵取靈武夏人决黄河水櫃以灌吾壘兵將凍溺飢餓不戰而死者數十萬人又用吕惠卿所薦徐禧築永樂城夏人以大兵破之自禧而下死者十餘萬人報夜至帝早朝當宁而慟哭宰執不敢仰視帝嘆息曰永樂之舉無一人言其不可者右丞蒲宗孟曰臣嘗言之帝正色曰卿何嘗有言在内惟吕公著在外惟趙卨曽言用兵不是好事既又謂宰執曰自今更不用兵與卿等共饗太平然帝從此鬰鬰不樂以至大漸嗚呼痛哉
  种世衡初至青澗城逼近賊境守備單弱芻糧俱乏世衡以官錢貸商旅使致之不問所出入未幾倉廩皆實又教吏民習射雖僧道婦人亦習之以銀為射的中者輙與之既而中者益多其銀重輕如故而的漸厚且小矣或爭徭役優重亦使之射射中者得優處或有過失亦使之射射中則釋之由是人人皆能射比數年青澗城遂成富彊於延州諸寨中獨不求益兵運芻糧記聞
  制勝
  曹瑋在邊蕃部有過惡者皆平定之每以餞將官為名出郊而兵馬次序以食品為節若曰下某食即某隊發比至水飯則捷報至矣大帥料敵當如此東齋記事
  曹南院瑋知鎮戎軍日嘗出戰小捷敵兵引去瑋偵敵兵去已逺乃驅所掠牛羊輜重緩驅而還頗失部伍其下憂之言於瑋曰牛羊無用徒縻軍不若棄之整衆而歸瑋不答使人候敵兵去數十里聞瑋利牛羊而師不整遽還襲之瑋愈緩行得地利處乃止以待之敵軍將至近使人請之曰蕃軍逺來必甚疲我不欲乘人之怠請休憇士馬少選决戰敵方苦疲甚皆欣然嚴軍歇良久瑋又使人諭之歇定可相馳矣於是各鼓軍而進一戰大破敵師棄牛羊而還徐謂其下曰吾知敵已疲故為貪利以誘之比其復來幾行百里矣若乘鋭便戰猶有勝負逺行之人若小憩則足痺不能立人氣亦闌吾以此取之筆談
  西川都廵檢使韓景祐為所部廣武卒劉旰所逐率衆掠懷安軍破漢州張忠定公方與僚屬㑹大慈寺報至飲燕如故舉城憂之賊又掠卭蜀將趨益公適㑹客報者愈急公復不問其夕始召上官正謂曰賊始發不三四日破數郡勢方銳不可擊今又得所掠氣驕敢逼吾城乃送死耳請出兵北至方井當遇賊破之必矣正即受教及行公為出送于郊激其盡力正至方井果遇賊一戰斬旰首餘黨盡平衆益服公料敵制勝人所不及又記聞云張詠知益州有廵檢所領龍猛軍人潰為羣盜龍猛軍者本皆募羣盜不可制者充之慓悍善鬪連入數州俘掠而去蜀人大恐詠一日召鈐轄以州牌印付之鈐轄愕然請其故詠曰今盜勢如此而鈐轄晏然安坐無討賊心是必欲令詠自行也鈐轄宜攝州事詠將出討之鈐轄驚曰某今行矣詠曰何時曰即今詠顧左右張酒具於城西門上曰鈐轄將出吾今餞之鈐轄不得已勒兵出城與飲於樓上酒數行鈐轄曰某願謁於公詠曰何也曰某所求兵糧願皆應副之詠曰諾老夫亦有謁鈐轄曰何也詠曰鈐轄今往必滅賊若無功而返必斷頭於此樓之下矣鈐轄震慄而去既而與賊遇果敗士衆皆還走幾千里鈐轄召其將校吿之曰觀此翁所為真斬我不為異也遂復進力戰大破之賊遂平
  蜀卒劉旰聚黨數千人為亂所攻數州至輙取之馬正惠公以卒三百進至蜀州與戰旰走卭州而招安使上官正召公歸成都計事公為正畫曰賊破卭州必乘勝薄我我軍雖倍未易敵也不如迎其弊急擊破之必矣遂行次方井與正合殺旰等無噍類神道碑
  筆談云狄青平嶺寇賊帥儂智髙兵敗奔邕州其下皆欲窮其窟穴青亦不從以謂趨利乘勢入不測之城非大將事智髙因而獲免天下皆罪青不入邕州脱智髙於垂死然青之用兵主勝而已不求竒功故未嘗大敗計功最多卒為名將譬如奕碁已勝敵可止矣然猶攻擊不已往往大敗此青之所戒也臨利而能戒乃青之過人處也
  初樞宻副使狄青自請擊儂智髙以青為宣徽南院使荆湖南北路宣撫使都大提舉經制廣南東西路賊盗事諫官韓絳上言狄青武人不足專任固請以侍從文臣為之副上以訪執政時龐籍獨為相對曰屬者王師所以屢敗皆由大將權輕偏禆人人自用遇賊或進或退力不能制也今青起於行伍若以侍從之臣副之復視青如無青之號令復不得行是循覆車之軌也青素善戰今以二府將大兵討賊若又不勝不惟嶺南非陛下之有荆湖江南皆可憂矣禍難之興未見其涯不可不謹青昔在鄜延居臣麾下沉勇有智畧若專以智髙事委之使青先以威齊衆然後用之必能辦賊幸陛下勿以為憂也上曰善於是詔嶺南用兵皆受青節度處置民事則與孫沔等議之時余靖軍于賓州聞智髙將至棄其城及芻糧走保邕智髙陷賓州靖引兵出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言邀賊留監押守邕州監押亦走智髙復入邕州十一月狄青至湖南諸道兵皆㑹諸將聞宣撫使將至爭先立功余靖遣廣南西路鈐轄陳某將萬人擊智髙為七寨逗遛不進十二月壬申朔智髙與某戰於金城驛某敗遁歸死者二千餘人棄捐器械輜重甚衆交趾王德政請出兵二萬助收智髙狄青奏官軍自足辦賊無用交趾兵可下詔交趾毋出兵青又請西邊蕃落廣銳近二千騎與俱五年正月青至賓州余靖陳某皆來迎謁時饋運未至青初令備五日糧既又備十日糧智髙聞之由是懈惰不為備上元張燈髙㑹先是諸將視其帥如僚寀無所嚴憚每議事各執所見喧爭不用命己酉狄青悉集將佐於幕府立陳某於庭下數其敗軍之罪并軍校數十人皆斬之諸將股栗莫敢仰視余靖起拜曰某之失律亦靖節制之罪青曰舍人文臣軍旅之責非所任也於是勒兵而進步騎二萬或說儂智髙曰騎兵利平地宜遣兵守崑崙關勿使度險俟其兵疲食盡擊之無不勝者智髙驟勝輕官軍不用其言青倍道兼行出崑崙關直趣其城智髙聞之狼狽發兵出戰戊午相遇於歸仁鋪青使步卒居前匿騎兵於後蠻使驍勇者執長槍居前羸弱悉在其後其前鋒孫節戰不利而死將卒畏青令嚴力戰莫敢退者青登髙丘執五色旗麾騎兵為左右翼出槍之後斷蠻軍為三旋而擊之槍立如束蠻軍大敗殺獲三千餘人獲其侍郎黄師宓等智髙走還城官軍追之營其城下夜營中驚呼蠻聞之以為官軍且進攻棄城走明日青入城遣禆將于振追之過田州不及而還智高奔大理捷書至上喜謂龐籍曰嶺南非卿執議之堅不能平今日皆卿功也狄青還上欲以為樞宻使同平章事籍曰昔曹彬平江南太祖謂之曰朕欲以卿為使相然今敵尚多卿為使相安肯復為朕盡死力耶賜錢二十萬緡而已今青雖有功未若彬之大若賞以此官則富貴極矣異日復有寇盜青更立功將以何官賞之且青起軍中致位二府衆論紛然為國朝未有此比今有幸而立功論者方息若又賞之太過是復使青得罪於衆人也臣所言非徒便於國體亦為青謀也昔衛青已為大將軍封侯立功漢武帝更封其子為侯陛下若謂賞功未盡宜更官其諸子爭之累日上乃許之二月癸未加青護國軍節度使樞宻副使如故仍遷諸子官既而議者多謂青賞薄石全彬復為青訟功於中書五月乙巳竟以青為樞宻使記聞
  狄青宣撫廣西時儂智髙守崑崙關青至賓州值上元節令大張燈燭首夜燕將佐次夜燕從軍官三夜饗軍校首夜樂飲徹曉次夜二鼓時青忽稱疾暫起如内久之使人諭孫元規令暫主席行酒少服藥乃出數使人勸勞座客至曉各未敢退忽有馳報者云是夜三鼔青已奪崑崙矣筆談
  种世衡嘗以罪怒一番落將杖其背僚屬為之請莫能得其人被杖已奔趙元昊甚親信之得出入樞宻院歲餘盡詗得其機事以歸衆乃知世衡用為間也
  仁宗時西戎方熾韓魏公為經略招討副使欲五路進兵以襲平夏時范文正公守慶州堅持不可是時尹洙為經略判官一日將命至慶州約范公以進兵范公曰我師新敗士卒氣沮當自謹守以觀其變豈可輕兵深入耶以今觀之但見敗形未見勝勢也洙歎曰公於此乃不及韓公也韓公嘗云大凡用兵當置勝敗於度外今公乃區區過慎此所以不及韓公也范公曰大軍一動萬命所懸而乃置於度外仲淹不見其可洙議不合遽還魏公遂舉兵入界次好水川元昊設覆全師陷沒大將任福死之魏公遽還至半塗而亡者父兄妻子數千人號於馬首皆持故衣紙錢招魂而哭曰汝昔從招討出征今招討歸而汝死矣汝之魂識亦能從招討以歸乎既而哀慟聲震天地魏公不勝悲憤掩泣駐馬不能前者數刻范公聞而歎曰當是時難置勝敗於度外也東軒筆録














  自警編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卷九
  宋 趙善璙 撰
  拾遺類
  議論反覆
  王荆公知明州鄞縣讀書為文章二日一治縣事起堤堰决陂塘為水陸之利貸糓于民立息以償俾新陳相易興學校嚴保伍邑人便之故熙寧初為執政所行之法皆本於此然荆公知行於一邑則可不知行於天下不可也所遣新法使者多刻薄小人急於功利遂至决河為田壞人墳墓室廬膏腴之地不可勝紀青苗雖取二分之利民請納之費至十之七八又公吏冒名新舊相因其弊益繁保甲保馬尤有害天下騷然不得休息蓋祖宗之法一變矣獨役法新舊差募二議俱有弊吳蜀之民以雇役為便秦晉之民以差役為便荆公與司馬温公皆早貴少歴州縣不能周知四方風俗故荆公主雇役温公主差役蘇内翰范忠宣温公門下士復以差役為未便章子厚荆公門下士復以雇役為未盡三人雖賢否不同皆聰明曉吏治兼知南北風俗其所論甚公各不私於所主元祐初温公復差役改雇役子厚議曰保甲保馬一日不罷有一日害如役法則熙寧初以雇役代差役議之不詳行之太速故後有弊今復以差役代雇役當詳議熟講庶幾可行而限止五日太速後必有弊温公不以為然子厚對太皇太后簾下與温公爭辯至言異日難以奉陪喫劒太后怒其不遜子厚罪去蔡京者知開封府用五日限盡改畿縣雇役之法為差役至政事堂白温公公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患法之不行紹聖初子厚入相復議以雇役改差役置司講論久不决蔡京兼提舉白子厚曰取熙寧元豐法施行之耳尚何講為子厚信之雇役遂定蔡京前後觀望反復賢如温公暴如子厚皆足以欺之真小人也聞見録
  王荆公秉政更新天下之務而宿德舊人論議不叶荆公遂選用新進待以不次故一時政事不日皆舉而兩禁臺閣内外要權莫非新進之士也洎三司論市易而吕參政指為沮法荆公信以爲然堅乞罷相既出吕嘉問張諤持荆公而泣公慰之曰已薦吕惠卿矣二子收淚及惠卿入參有射羿之意而一時之士見其得君謂其可以傾奪荆公矣遂更朋附之既而鄧潤甫枉狀廢王安國而李逢之獄又挾李士寧之事以撼荆公又言熙寧編勑不便乞重編修及令百姓手實供家財簿又欲給田募役以破役法其他夤緣事故非議前宰者甚衆綱紀幾紊天子斷意再召荆公秉政鄧綰懼不自安欲弭前迹遂發張若濟事返攻吕惠卿朝廷俾張諤為兩浙路察訪以驗其事諤猶欲掩覆而鄧綰復觀望意指薦引匪人於是惠卿自知不安乃條列荆公兄弟之失凡數事面奏意欲上意有貳上封惠卿所言以示荆公故荆公表有忠不足以取信故事事欲其自明義不足以勝奸故人人與之立敵蓋謂是也既而惠卿出亳州鄧綰張諤之徒皆以罪去然自是門下之人皆無固志荆公無與共圖事者又復請去而再鎮金陵故詩有紛紛易變浮雲白落落難鍾老栢青者蓋謂是也出東軒筆録又云熙寧七年王荆公初罷相薦吕惠卿為叅政吕得君怙權慮荆公復進因郊禮薦荆公為使相方進熟上察見其情遽問曰王安石去不以罪何故用赦復官吕無以對又曰李士寧者蜀人得導氣養生之術又能言人休咎王荆公與之有舊每延於東府迹甚熟及吕惠卿執政㑹山東吿李逢劉育之變事連宗子世居起獄推治劾者言士寧嘗預此謀敕天下捕之獄具世居賜死逢育棄市士寧决杖流永州連坐者甚衆吕為此獄引士寧者意欲有誣衊㑹荆公再入謀遂不行
  王荆公再秉政既逐吕惠卿門下之人復為䛕媚以自安而荆公求退告去尤切有練亨甫者謂中丞鄧綰曰公何不言於上以丞相之子雱為樞宻使諸弟皆為兩制壻姪皆館職京師賜第宅田邸則庶幾可留也綰如所戒言之上察知其阿黨亦頷之而已一日荆公復於上前求去上曰卿勉為朕留當一一如卿所欲但未有一穩便第宅耳荆公駭曰臣有何欲且何為而賜第上笑而不答翊日荆公懇請其由上出綰所上章荆公即乞推劾先是綰欲用其黨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為臺官懼不厭人望乃并彭汝礪薦之其實意在揚也無何上黜汝礪綰遽表言臣素不知汝礪之為人昨所舉鹵莽乞不行前狀即此二事上察見其姦遂落綰中丞以本官知虢州亨甫奪挍書為漳州推官綰制曰操心頗僻賦性姦囘論士薦人不循分守又曰朕之待汝者義形於色汝之事朕者志在於邪蓋謂是也東軒筆録
  王荆公與吕申公素相厚嘗曰吕十六不作相天下不太平及薦申公為中丞荆公以謂有八元八凱之賢不半年所論不同復謂有驩兠共工之姦荆公之喜怒如此蓋孫覺莘老嘗為上言今藩鎮大臣如此論列而遭挫折若當唐末五代之際必有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之惡者矣上已忘其人但記美鬚誤以為申公也聞見録
  王荆公在臺閣侍從時每為人言唐太宗令諫官隨宰相入閤最切於政道後世所當行也及入司政事而孫莘老李公擇在諫職二人者熟荆公此論遂列奏請舉行之荆公不可曰是又益兩叅知政事也吕氏家塾記
  陳瓘雖縁蔡氏得罪而首論私史力排王氏王蔡之黨如薛昻蹇序辰何執中鄧洵仁洵武蔡薿之徒皆當時協力排陷欲殺公者亦不獨蔡京兄弟而已蔡薿與公初不相識公上宰相書謫守海陵薿為太學生以長書遺公論天下事皆合天下之公議遣人致於海陵謂公諫疏婉而有理似陸宣公剛而不撓似狄梁公文章淵源發明正道則韓文公其人也至次年薿以對䇿為大魁所陳時事與前書頓異於是愧悔而欲殺公以滅口宻贊京黨出力尤甚正彚三山之竄石悈台州紛紛皆其所為也遺事
  報應
  盧多遜貶朱崖諫議大夫李符求見趙普言朱崖雖在海外而水土無他惡春州雖在内地而至者必死望追改前命以外彰寛宥乃置於必死之地普頷之後月餘符坐事貶宣州行軍司馬上怒未已令再貶嶺外普具述其事即以符知春州到郡月餘卒
  寇萊公好士樂善不倦推薦丁謂之徒皆出其門公與丁謂㑹食都堂羮染公鬚謂起拂之公正色曰身為執政而親為宰相拂鬚耶謂慙不勝公恃正直而不虞巧佞故卒為所陷公貶雷州時丁與馮拯在中書丁當秉筆初欲貶崖州而丁忽自疑語馮曰崖州再涉鯨波如何馮唯之而已丁乃徐擬雷州丁之貶也馮遂擬崖州當時好事者曰若見雷州寇司户人生何處不相逢比丁之南也寇復移道州寇聞丁當來遣人以蒸羊逆于境上而收其僮僕杜門不放出聞者多以為得體
  石介既卒夏竦言於仁宗曰介實不死北走邊矣尋出中使與京東部刺史發介棺以驗虛實是時吕居簡為京東轉運使謂中使曰若發棺空而介果北走則雖孥戮不為酷萬一介屍在即是朝廷無故發人塜墓何以示後世耶中使曰誠如金部言遂劾介之内外親族及㑹葬門人姜潛以下至於舉柩窆棺之人合數百狀結罪保證中使持入奏仁宗亦悟竦之譖後夏竦死仁宗將往澆奠吳奎言於上曰夏竦多詐今亦死矣仁宗至其家澆奠畢躊躇久之命大閹去竦面羃而視之世謂剖棺之與去面羃其為人主之疑一也亦所謂報應者耶
  丁謂既逐李文定迪於衡州遣中使齎詔賜之不道所以李聞之欲自裁其子柬之救之得免謂因大行貶竄王欽若丁度等皆投之逺方時王沂公曽叅知政事不平之曰責太重矣謂熟視久之曰居亭主人恐未能免也沂公踧然而懼因宻謀去之内侍雷允恭既有力於謂深德之至是允恭為山陵都監司天邢中和為允恭言今山陵上百步法宜子孫類汝州秦王墳允恭曰如此何故不就中和曰恐下有石并水耳允恭曰先帝獨有上無它子若如秦王墳何故不用中和曰山陵事重踏行覆按動經日月恐不及七月之期爾允恭曰第移就上穴我走馬入見太后言之安有不從允恭素貴横人不敢違即改穿上穴及允恭入白太后太后曰此大事何輕易如此出與山陵使議可否允恭見謂具道所以謂亦知其非而重違允恭無所可否唯唯而已允恭不待謂决語入奏太后曰山陵使亦無異議矣既而上穴果有石石盡水出沂公具得其事以謂擅易陵地意有不善欲奏之而不得間語同列曰曽無子欲令弟子過房來日奏事畢略留奏之謂不以為疑太后聞之大驚即命差官按劾其事而謂不知也比知之於簾前訴之移時有内侍卷簾曰相公誰與語駕起久矣謂知太后意不可囘以笏叩頭而退謂既得罪山陵竟就下穴蓋謂所坐本欲庇雷允恭不忍破其妄作耳然其邪謀深逺得位歲久心不可測平時陰險傾陷正人雖沂公以計傾之而公議不以為非也
  真宗既疾甚殆不復知事李迪丁謂同作相内臣雷允恭者嬖臣也自劉后以下皆畏事之謂之進用皆允恭之力嘗傳宣中書欲以林特為樞宻副使迪不可曰除兩府須面奉聖㫖翌日爭之上前聲色俱厲謂辭屈俯首鞠躬而已謂既退迪獨留納劄子上皆不能省記而二相皆以郡罷允恭傳宣謂家以中書闕人權留謂𤼵遣謂因直入中書見同列召堂吏諭之索文書閲之來日與諸公同奏事上亦無語衆退獨留及出道過學士院問吏今日學士誰直曰劉學士筠謂呼筠出口傳聖㫖令謂復相可草麻筠曰命相必面得㫖果爾今日必有宣召麻乃可為也謂無如之何它日再奏事復少留退過學士院復問誰直曰錢學士惟演謂復以聖㫖語之惟演即從命既復相乃逐李公及其黨正人為之一空將草李公責詞時宋宣獻知制誥當直請其罪名謂曰春秋無將漢法不道皆其事也宋不得已從之詞既上謂猶嫌其不切多所改定其言上前爭議曰罹此震驚遂至沉頓謂所定也及謂貶朱崖宋猶掌詞命即為之詞曰無將之戒深著於魯經不道之誅難逃於漢法天下快之
  咸平中李士衡在館職日嘗使髙麗武人為副使髙麗禮幣賂遺之物士衡皆不關意一切委於副使時船底敝漏副使者以士衡所得縑帛藉船底然後實己物至海内遇大風船欲傾覆副使倉惶悉取舟中之物投之海中更不别擇約投及半風息船定既而檢㸃所投皆副使之物士衡所得一無所失續資治通鑑
  蘇子由謫雷州不許占官舍遂僦民屋章子厚又以為强奪民居下本州追民究治以僦券甚明乃已不一二年子厚謫雷州亦問舍于民民曰前蘇公來為章丞相幾破我家今不可也其報復如此聞見録及事略







  自警編卷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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