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身錄/周宗建序

邑史翰林《致身錄》序
作者：周宗建　明

明贈太僕寺卿吳江周宗建撰

古今所最重者，莫如綱常，此必君與臣相與表揚而風勵之，而後世道人心藉以不敝。建少侍先君子，語及建文朝死義諸臣，便愴然悲想，敢爲執鞭而不可得。及史公《致身錄》行世，建適忝柱下，急草奏牘，與鄒公忠㣧同事。會時方旁午，不獲上，滋耿耿焉。而公聞孫義維君自建觸奄歸來，頻過慰勉，慷慨擊楫，不徒以志完畢案者。嗟乎！古之君子，不難表微拾瑣，以作知己之報，而况當忠孝大節，忍令其徒賁草野，無補激揚之化哉？故畧書梗概，以俟采風〈使者〉。

方公之上謁高皇也，無論羞見貪狼，爲民請命，是聖賢能事，獨計高皇帝神采英特，言合則榮，不和則死。在廷諸臣，亦屢禁縮，不敢直前白事。而公以虆然一生，呼陛面奏，使非剛大之氣充塞於中，能條對詳敏，上動聖明乎？命官賜賚，給傳諭歸，高皇帝固已視之如方正學、張齊賢矣。建文朝，安車特召，日侍紫宸，謂非高皇帝意不可也。密陳面疏言言石畫有人臣之誼，當以仲彬爲正之語，燕邸寧不知之？當大去之頃，有安處故曹，湏次擢用耳。夫以絕世英雄，遭逢創主，黼黻鴻猷，夾輔日月，其富貴榮名，尊主庇民之畧，豈出解楊廣孝下哉？而獨爲三十年之憂危萬死行乞遐荒也。嗚呼！是可以想公矣。爾時瓜蔓屠抄，血流千里，而成王不死，反匿身於五百里之內，非有鼎鑊如飴，方黃勁節，鮮不悔恨屏絕，違面偷生矣。其肯忘身給運，瑣尾流離哉？未也。君喜眺覽，不迎厥志，頻徃頻來，勿逢凶愆。其純忠密智，匪彛所測又如此。迨禁網疏，榆川徃，君可老終，臣事已畢。公謂此時若猶惜死，無以見諸君子於地下，無以報高皇帝簡在之靈。跡類貪生，氣同隱忍，壬午矢志，其謂之何？於是慨然就獄，授錄命藏而死之。不然，以文皇之嚴禁，而十七訟與仇家，且不能死公，至宣皇帝寬仁弛禁，反能死公乎？然後知向之不死，與今日之死，固前籌握券，真致厥身者，豈因世鼓推移，倉皇應敵哉？或以如此雄才，如此翼戴，何無一成一旅之想？噫嘻！是管、蔡之見也。箕子衍疇，豈無策者？倍時違勢，貽君以憂，知者不爲也。其後昆文章節義，比美前烈，蓋精光環現，不容磨滅耶！

竊嘗思之，高皇甫定天下，遂命宋濂、王禕等纂修《元史》。元將福壽戰歿，勅以從祀，謚以忠肅，擢其子爲太僕少卿。聖祖培植，不三四十年，而死節義者項背相望。非聖天子主持於上，而開闢以來未墜之綱常，何以昭朗若此？嗚呼！後之人任激揚之責者，其急䟽公于朝，以贈卹爲風勵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