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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翁集/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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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二 艮翁先生文集
卷二十三
作者:李獻慶
1795年
卷二十四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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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寐贊[编辑]

異端小道。雖非聖人之至要。其始爲之也。皆其所自得而深好。非苟而已也。如老之於無爲。佛之於空寂。陳搏之於睡劉伶之於醉。皆持之終身不變。豈非所謂自得而深好之者歟。抑於其間。或有感憤無聊。不得已爲之者。則其爲道亦狹矣。只可以濟一己而已。惡可以易天下哉。然方其自娛也。雖天下之至樂。莫或尙之。又曷可不謂之有道哉。李子生五十三歲。以儒術自名。性不能強記。故不喜觀書。才短於篆刻。故不喜著書。顧喜讀書。謂古人之肝血神氣。無日不吐納往來於喉吻牙頰間爲忻快事。旣衰且病。目昏而花。齒缺而訛。兼以咳逆呴喘不可以聲。故廢書不讀亦有年矣。於是妻子衣食之憂。死喪疾病之苦。棼然乘間闘進於胷中者。日以百端。則吾形已困矣。吾神亦疲矣。求所以禦此患者而不得其方。獨閉目而瞑。凝神而㗳。六鑿不攘。四體不動。寂若不汲之井。黯如方冬之木。其名曰假寐。方其假寐也。耳聞萬籟而未嘗聽也。目辨五色而未嘗視也。百憂屛絶。如風掃葉。萬緣空滅。如湯瀹雪。淸虛日來。勃谿自除。可以消日。可以養生。自謂道在是。好之不勌。日掃席整衣。兀坐假寐而已。客有問者曰是道也。可以及人乎。曰只以自娛而已。非可以易天下也。然假寐者。睡與醉之類也。賢於睡與醉也遠矣。人之睡且醉也。固無知覺神識矣。頑如木石。頹如灰土。雖天地之大四時之變。莫或省覺。若假寐則不然。有聲於耳。耳輒聞之。有感於目。目輒視之。交睫而閉。便與溟涬同遊。剔眸而辨。能使萬物得所。與彼陳搏之睡劉伶之醉。豈可同日而語哉。况老佛以無爲空寂爲宗。心不欲起而常滅。神不欲開而常閉。特不頹枕啜醨而已。與睡與醉何別焉。假借睡醉之名。兜攬老佛之似。而不叛於儒者之大道者。惟吾假寐是已。天地之化先專翕。性命之理主眞靜。得吾說而存之。其於治心理物。亦豈無小補也哉。客喜而退。又爲之贊曰。

使余眞寐也。寐者死之半也。死非可願也。使余眞醉也。醉者病之顚也。病非所安也。似寐非寐。若醉非醉。非察鼻端白。非嚥玉池水。混沌謝椎鑿。鴻濛倂迢遞。窅乎如秋雲之欲瞑。悄乎如厲風之初濟。儒覸之賞其持敬。老見之疑其坐忘。佛遭之歎其入定。或譬龍蛇蟄。或喩老驥伏。余曰不知。言吾欲全吾天。求吾道者。其非儒非老非佛非龍非驥之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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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室雜銘[编辑]

銘物以箴己。葢古也。日余作房室雜銘七首。第一杖銘。以正入學之路。第二硯銘。以勉切磋之工。第三檠銘。以况篤信爲己之學。第四墨銘。以明黜闢姦邪之義。第五琴銘。以勖不沮不改之操。第六筆銘。以寓志方行圓之戒。第七几銘。以譬成德之君子。凡此乃工夫次第階級。覽者詳之。

杖銘[编辑]

挈之在握。相之以適。毋適姦邪。毋適暗濁。姦邪也易陷。暗濁也易惑。不如從我逝乎濂溪。偕予升乎孔堂。陋巷乎逍遙。舞雩乎翺翔。

硯銘[编辑]

磨之磨之。幸其有瑕。器瑕猶病。人瑕則那。頑者之圖。靈者之拋。內庸炰熬。

檠銘[编辑]

覭髳之蹊。衆黑相觸。獨明之赫。况躳之直。

墨銘[编辑]

刳人之腹。髹人之面。毁成深潔。孽又可逭。

琴銘[编辑]

弓者之嗔。不改而弦。而攸賢。

筆銘[编辑]

聱者豁。觝者蹶。錐者缺。助而怵。

几銘[编辑]

頭方而觚。足圓而輪。人莫汝狎。亦莫汝嗔。腹虛而谷。面碩而澤。雅量有休。德容有赫。

三德枕銘[编辑]

奚爾足之有三。象德之三耶。德具於足。嘻爾之恃非足耶。我斯枕。匪爾之枕也。足斯德枕。斯尙德也。

食堂瀑銘[编辑]

襄陽府北四十里。有寺曰神興。在雪嶽之下。自寺南迤入峽。有所謂食堂瀑。瀑之下流爲溪。或演漾而可濯。或深黑而可𢥠。或阻石而闘。或遇崖而飛。或如壯士之叱譹。鬼神之咳笑者。水之奇也。或卧或起。或突然如怒。或傑然如搏。或僧趺而鳥革。皆皓然一色。玉刻而冰雕者。石之奇也。溪凡八九曲。每入一曲。所見益驚。輒謂已過之未始奇。而未來之無可加。然後始知造物之巧無竆也。瀑之兩傍。有蒼石盤陀。可容四五十人坐。上刻飛仙臺三字。故尙書尹淳筆也。其下有卧仙臺。亦尹筆云。余莅州之踰月。遇旱禱雨于食堂之神。其明年夏又禱。禱輒大雨。連歲豐熟。公私充羡。以水石之奇而又有膏澤之功。是可銘也。銘曰。

壯哉斯瀑。雪嶽之中。戛闘高頂。轟地駭穹。排繫羣巖。衆流始同。至于食堂。雷電洶洶。其神孔靈。我民攸宗。神之出遊。白旆素幢。鞭龍駕鯨。並海作雄。以雲以雨。賜以穰豐。民不窘飢。以祀以崇。鑱辭于石。俾壽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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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劒說[编辑]

余儒者。自幼好讀書。未嘗學劒。力又不任劒。獨甚愛劒。見人帶劒。輒喜動色。以爲此丈夫之服。頃年余在鍾城塞上。得善冶劒者李東平。又得日本國良鐵於古軍器。命造二劒。一長一短。短者形如月始生。故刻名其上曰秋朏。旣而余騎匹馬獨行豆滿河上。東過赤池。登烏碣泛瑟海。北瞰後春。蕃胡之窟黑龍之源。明年南歸。過長白歷鬼門。蹈大漠之墟涉重關之險。踔數千餘里。集幽荒乘駭懼。爲汗漫之遊。以二劒自隨。卒陸無虎兕魑魅之驚。水無蛟龍鯨鼉之患。若得神物之助。而恠獰惡毒懾伏避之。數歲以來。淹宦京師。逐薦紳大夫學治文墨事。不復與二劒相狎。今忽見之。已沒沒蛛塵間。追憶曩遊。惘然若前生事。赧大功之遺負。惜良器之沈鬱而已。然凡物之材。必遇其主。不遇主者命也。遇主而不遇用者時也。奚獨劒哉。遂歎嗟而書之。

墓祭說[编辑]

墓祭禮歟。曰禮也。奚古無也。曰古人之未備也。然則漢蔡邕論明帝之謁陵而祭曰至孝惻隱。不易奪也。胡氏非之。謂不折衷以聖人之制。而直論其情何也。曰情者禮之本。情存則禮存。奚情之不可徇也。禮以節情者。若父在爲母朞。不喪出母之類是已。欲追孝於陵墓。人情之大者。又無他拘。禮何故禁。曰然則古人無是情歟。奚不徇而祭也。曰古人無是情也。曰奚後世庸衆人之皆有。而上古仁智之生爲不少。而獨無也。曰禮雖生於情。亦有章物備禮制具而後情始生者。章物晦缺。禮制亡闕。則情有所不生者。請論其故。上古人死則厚衣之以薪。塟之中野。不封不樹。未始有墓也。舜塟蒼梧。禹塟會稽。延州來塟子于嬴博。未始歸塟也。帝王因山而塟。或不知其處。士庶之遊宦行賈者。或遠在萬里。未嘗一至丘壠。于斯時也。塟禮旣微薄而俗又如此。則情之所不生也。無其情而闕其禮固也。何足恠乎。降及中世。聖智繼作。禮樂制度寢備。然後易之以棺槨衣衾。而始有塟禮也。爲之若堂若斧若夏屋焉者。而始有墓制也。湯墓有桐宮。而始墓有宮室也。周禮曰族墳墓。又使墓大夫聽其訟。而始墓有兆域也。周禮家人之官有墓祭。則以爲尸之文。而時人猶未盛爲之。至齊人祭東郭墦間。而始俗尙墓祭也。至秦始皇始寢于墓。而漢因之。又侈其制。士大夫效之。於是天下之人。莫不墓祭。此文質侈儉之變。而情不能外。是隨而世加焉耳。古之祭也。樽以玄酒之無味也。人甘酒醴。然後始不忍獨甘也而祼獻以是。鼎以大羹之不和也。人美牲胾。然後始不忍獨美也而俎薦以是。向使後人至今猶古俗也。飮不酒醴。膳不牲胾。其不忍獨甘美之情。何自生乎。又若古者短喪之時。雖賢者亦或登木而歌。及制喪三年之後。雖愚人亦知稻錦之不安。此非自章物禮制而情生之驗耶。以此而論墓祭。則古人無是情。而今人有是情也固宜。噫。今人之重墳墓也如此其至也。望楸栢而心愴。過墟墓而涕零。雖欲不祭。情可已乎。墨者之薄塟。初非不愛其親也。樂邃古之簡儉。以棺槨衣衾爲傷侈而非禮也。及見蚊蚋姑嘬則其顙有泚。今或言墓祭非古而可廢。則何不觀於寒食。原野士女遍滿。皁隷庸丐之鬼。皆受子孫追養者。視其顙有泚否也。胡氏曰墓藏體魄而致生之不智也。廟而宅神而致死之不仁也。噫。胡氏之論是矣。亦有不然者。人之死也。魂氣升于天。體魄降于地。當其升天也。固飄蕩而未定其有無也。何嘗知有廟而來宅也哉。爲其子孫者爲之廟宇以嚴之。爲之木主以依之。虞祭以安之。時享以侑之。然後始有廟鬼焉。然則鬼之所以成。由子孫之精神誠虔。感召而來格之耳。苟其精神誠虔之所在。則鬼存焉。何間於廟與墓哉。古人精神誠虔專於廟。後人於廟墓兩專焉。則鬼何往而不存。視其專焉而已。且廟者乃于其人生所居之家。或子孫遷徙。則于其人生所不知之地焉。今於生所居或生所不知之地則謂之神所宅也。體魄所藏之墓則謂之只藏體魄而神不在焉。又於其精神誠虔之所在則鬼存焉。無間於廟與墓者。不之察焉。而曰墓祭非古。可廢而已。則是不知廟之未始有鬼也。反不如體魄之藏之求鬼之近也。又不知廟鬼旣成之後廟固爲重。而體魄之藏亦吾精神誠虔之所在。則爲可以求鬼之萬一也。吾未見其可也。祭以焚香。所以求諸天也。灌諸茅沙。所以求諸地也。旣廟享而復墓祀。何以異是。孝子孫之求其祖考。宜無所不用其極。曰然則胡氏之論。朱夫子何以取之於綱目耶。曰此明明帝之失禮也。明帝不徒拜陵而祭而已。率公卿朝之如元會儀。上食奏樂。郡國奏計。言民疾苦。此所謂致生之不智也。葢旣送形而往安于地下。迎精而返主于廟中。則廟爲重。故有大事告廟而不于墓。固有其別。不宜若是瀆也。反易陵廟之禮。至奉廟中之主而祭於陵所。則失禮之大者。胡氏之所深斥。而朱子取之。至於俗節墓祭。朱子亦從俗而已。曰周成王時太廟在鎬京。而洛誥又烝祭文武于東都。是二廟也。漢人之立廟於陵所。亦猶是。無不可於禮否。曰不然。東都亦周所都云耳。故廟社咸在而漢之原廟及陵園郡國皆立廟不可。貢禹韋玄成嘗非之矣。且陵墓旣體魄之藏。則與爲廟無別。何必更立廟而祭之乎。我國家爲丁閣於陵下。爲薦設之所。士大夫家爲祭廳於墓下。雨不上墓則祭於廳。亦酌禮之善也。

土蓮說[编辑]

菜之良者曰紫莖之芋。其葉似蓮。不於水而種於土。故東俗謂之土蓮。然其莖無刺。其藕無絲。其根不蔓。且無花。特以其葉似而名之爲蓮。不亦僭乎。或曰芋魁連數歲種之。亦能花。苟有花而花又似則謂之蓮也亦宜。然世亦多好事者。而吾未見種芋魁而得花也。未可以爲信也。余嘗種之庭畔數畦。亭亭離立。翠疊如葢。大略似蓮。風飜雨打俱可玩也。芋莖之稚嫰者。柔軟可羹。其老硬者亦可爲禦冬之旨蓄。其下體狀如雞卵者。纍纍相附。肉色正白。食之甘滑。令人不飢。太史公所謂汶山之下有蹲鴟。其民至死不飢者是也。昔濂溪周子以蓮之香遠淨潔。謂有君子之德。而土蓮以救飢利民爲功。亦有似乎君子之道。以是相配。庶其不愧矣。然香遠淨潔。君子之體也。救飢利民。君子之用也。體若是而用不若是則自守之儒而已。用若是而體不若是則徇人之學而已。必有是體有是用。然後君子之德全。使周子知有土蓮則愛豈獨專於蓮也。余故作土蓮說。以附于周子愛蓮說之末。欲知君子之全德者。盍亦兩取之哉。

雜著[编辑]

馬諷十九歲作[编辑]

昔楚王甚愛馬。其癖聞天下。於是天下之馬。皆欲秣於楚王之廐。歲餘馬自四方。葢多天馬子也。七日能超母。千里不一蹶。飈至風起。霞蒸霧鬱。振綠髮於靑雲。騰虎翼於閶闔。日來于前。王心大樂。啗以棗脯。衣以文章。閑以路寢。席以露牀。待之以庭實旅百。薦之以太牢鐘鼓。擧以咸英。侑以韶頀。使王良造父之屬。馳騁于庭。其樂忘死。由是王不察官職。不聽政事。不恤百姓。不圖治理。惟馬之好。三年楚國大亂。諸矦四伐。生民父子不保。疆土日割。然而王心未悟。人有諫者。䂓以爲瑱。於是楚之父兄大臣皆恐。欲止王之馬。萬端不得聞。齊有淳于髡先生。其人口辯。善爲諷言。具安車駟馬。往迎之于齊。髡乃起於東海之上。止於南海之濱。見父兄大臣曰主未可徑說也。諺曰龍之喉下有逆鱗徑寸。人有嬰之則殺人。夫馬者今王之逆鱗。足下欲使臣嬰之。臣恐臣之尸將糜爛爲魚鱉食也。然昔晉平公射鷃不死。使竪襄搏之失。公怒將殺之。叔向夕曰君必殺之。昔吾先君唐叔射兕于徒林。殪以爲大甲。以封于晉。今射鷃不死。搏之不得。是揚吾君之耻者也。必速殺之。勿令遠聞。君忸怩顔。乃赦之。故諫者知所以善迎其志。必於其所欲止。先勸之。乃能百諫百入。今王好馬。臣請嘗試以好馬。淳于髡先生乃執鞭立王之門。詒謂門者曰門者入告于王曰齊有淳于髡先生。欲獻駿馬立王之門。自言楚國之馬無良髡馬者。門者入告。楚王果大悅。擇良月簡元辰。具朝服設九賓。見淳于髡先生章萃宮。髡趍而入。立而言曰。臣山東鄙人也。聞王愛馬甚。不遠千里。獻馬來大王之庭。大王何以賞之。楚王曰誠如先生之言。先生之馬果良。寡人奉黃金百鎰白璧十雙爲先生壽。髡不應。楚王曰然則寡人以楚之湛盧。吳之艅艎。組練之士三千。宮廣之車百乘。九江之大龜。荊山之和璞。不腆先君之敝器桃弧棘矢之屬獻先生。髡又不應。楚王曰然則寡人與先生共分楚國之半。漢以北寡人主焉。漢以南先生主焉。方城之險。橘柚之園。徒洲之水。蒲胥之市。申息之父老。漢上之諸矦。荊州之金銀丹砂。雲夢之齒革羽旄。皆屬先生。燕姬綽約。趙女美色。螓首而蛾眉。粉白而黛綠者。先生悅之。黼黻之衣。文章之服。綺羅錦繡之飾。皎若霜雪。燁若雲烟。薄如蟬翼。爛若龍文者。先生被之。髡猶不應。楚王曰噫甚矣。先生之馬。楚國之富竭矣。願得其馬一寓目焉。髡俛而笑。仰而對曰。臣願先言而後謁。楚王曰唯唯。髡曰大王所謂馬者。臣皆知之矣。目長庚臆雙鳧。噴紅光汗溝珠。風鬃霧鬣。蘭筋權奇者也。此皆駑駘無用之馬也。今臣之馬異於是。目不長庚。臆不雙鳧。不噴紅光。不汗溝珠。不風鬃霧鬣。不蘭筋權奇。毛不可以禦風寒。蹄不可以踐霜雪。不齕草飮水。不羈金絡月。喜不鵲厲。怒不人搏。行不越乎堂壇之間。而視一塊猶八極。然且號曰帝王之馬。天下無敵。王亦嘗知此馬也。楚王眩然久之曰。寡人不聞。髡曰是馬也。登歷乾坤。包括宇宙。以仁義爲尾。以聖智爲首。以刑德爲鬃。以勇武爲鬣。以淸廉士爲目。以豪傑士爲臆。燒之以天地。剔之以五行。絡之以日月。刻之以陰陽。春夏秋冬爲覊。嶽瀆神祇爲𮩵。燕谿石城爲橛飾。渤海泰山爲皁棧。周晉韓魏爲月題。齊秦吳越爲玉勒。九夷八蠻爲轡銜。崐崘不周爲衡軛。瞋目則長夜爲晝。噴秣則大雨千里。慘以爲雪霜雜糅。大陸冰凍。舒而爲雨露陽和。萬物咸養。震耀炫煌。晻㫲明昏。决漭晦眇。盪日震天。首迷於蒼梧。尾亘於竆髮。神行電邁。形影不識。於是靑陽豕韋鷞鳩爲左。朱虎熊羆支祁爲右。臯陶衛其前。益稷翼其後。關龍逄比干持其輻。閎夭散宜生憑其軾。伊尹呂尙脂其轉。周公召公擁其軸。率天下賢聖方正智謀之士命爲後拒。仲尼素願爲執鞭之士。故詔爲前御。乃備三驅之儀。徐行蕩平之道。一騁而萬民宅。再騁而六合鈞。翦草萊於萬里。伏羣兇於八極。斬竆奇誅不若。謫龍蛇放沮澤。蔡猰㺄走山林。梟惡來馘飛廉。討長鯨而流血四海。降巨鰲而鎭脚八維。上掃九天。下廓四垂。於是景貺潛周。休徵沓來。攙搶滅景星回。騶虞囿鳳凰庭。甘露降朱草生。七年之旱黭然而陰。九年之水炳然而陽。造物坱圠。四時運行。八荒寧謐。歌舞太平。此帝王之業。實此馬之功。故盤古馳之。闢地開天。風羲策之。設卦成文。神農氏乘之。鞭以赭鞭。軒轅氏得之。駕以指南。少昊騁之鳳鳥臨。顓頊驅之九黎擒。堯有之四岳績。舜有之四凶服。禹有之地平天成。湯有之享天殖民。武王用之天下旣定。歸之於華山之陽。今臣獲此馬。欲獻之賢聖之君。顧天下莫可與騎此馬者。聞大王之賢。謹來獻之左右。大王得此馬則王天下。不得則不王天下。此實帶王萬世之業。大王欲以楚國之半易之。不亦所持者狹而所欲者奢乎。臣觀大王內廐之馬。皆駑駘無用之馬。而不益於國家。大王猶且娛樂之。廢棄政事。不恤民業。使諸矦侵伐。疆場日剝。今日姑安。明日而滅。四境不得保。宗社不得血。是大王以四境之大。宗社之重。易駑駘無用之馬。以楚國之半。賞帝王萬世之馬。是何於駑駘無用者厚。而帝王萬世者薄也。此臣所以不欲獻而窃爲大王不取也。於是楚王大慚。赧然有間曰。先生坐。寡人不德。遠辱先生。敢不奉國以聽。乃使圉人太僕出廐馬億有萬匹。悉散戰士。鍊卒蒐乘。奮兵以出。威震天下。諸矦悚慄。悉歸侵地。莫敢與抗。君子曰淳于獻馬。南風復競。

節戒[编辑]

節彼山竹。以雪以雹。括之揉之。羽之鏃之。其體則直。菀彼風樟。在谷在坰。是斷是度。是尺是繩。其用斯宏。嗟嗟小子。是顧是聽。爾性則竹。爾器則樟。靡爾牿之。何恤不直。靡爾墜之。奚施不適。爾性爾揉。爾器爾弘。天之降生。易不爾同。孰智爾愚。孰聖爾狂。如彼檻泉。其源則淸。汨之泥之。其性乃離。如彼嘉穀。可郊可▣。不耘不耔。其用斯非。君子由己。小人由己。爾謀爾兄。及爾婦子。奚勸奚止。親或私汝。爾呼于道。觀厥攸導。我聞古人。曰問曰行。作人之程。其問維何。其審其切。其行維何。篤而不撤。一念之蹠。爾克爾遏。一念之舜。爾培爾達。惟謹于微。無敢自逸。式克能斯。孔顔則匹。嗟嗟小子。莫謂我無質。匪我口自出。先民攸說。

送白雲翁遊天磨山贈牘[编辑]

白雲翁之僮。抵玄圃山庄。致翁之辭。吾聞天磨之山。有朴仙之潭。遺世者往往耽賞而遊。以吾之雅喜山水。如一日之趨走而西者。顧杖屐不濟於遠。而驢馬未具於家。所耿耿於幾年者。廼勃勃於今日。能化我以羽翮而羾之以淸風者。實有望於脫驂之友也。吾子其圖之。庄主人曰諾。旣借之乘。仍書以告之曰。噫。世之爲是遊也亦鮮矣。距國都數百里而得是山於大路之衝。是宜車馬冠葢之客日踵也。或歲無一二焉。不挾幹而往者。累歲而僅見。噫。吾嘗得是山之勝於先輩之詩者甚多。而得之今人之口者甚尠。斯遊之盛衰。亦足以知士大夫趨尙之高下也。可奈何。曩吾遊是山而返者已三歲。吾黨之士。卒無人躡我後者。吾又以悲吾道之孤也。吾子其行矣。士大夫之趨尙。於子行將卜其高下。而吾道亦賴子而不孤。又爲之一賀也。吾之遊在仲春。而今子以孟春往。吾時不免於寒。是以念子衣裘也必以重絮往也。天磨之最高峯曰萬景臺。人謂可與三角白雲臺相埒。次曰將臺。臨岡勢之逶迤。俯雉堞之縈廻。有以大統小之義。而臨亂守禦則管城者號令於斯。時有携劒之客。與余論劒。不合而逃。子試訪其爲何人也。一派之水。停爲妓馬龜龍四潭。潭皆石矼。其黑處若有物伏焉。勿妄觸也。最下曰龍潭而一名朴淵。古有朴姓人巢其上。與水僊游。死爲潭神。故曰朴淵。或曰麗王鞭龍之所。故曰龍潭。居僧又指其巖崖間紫赤罅裂者。以爲龍血及爪攫之跡。誕不足記。然吾子其採之以備稗官異聞也。自潭噴流而下者爲瀑。承瀑而又爲潭。頫潭則泛槎亭也。潭心有盤陀石。上刻李太白觀瀑之句曰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傳者謂秦妓之筆。而草法奇崛。眞天下女俠也。然潭深不可揭厲。余適會潭冰。履冰而入。旣出而冰釋。僧徒皆驚。謂余得神助。誠一異也。仲春猶氷。今又何患乎。無氷時姓黃人管城請留我名。磨崖以鑱之。若苔蘚侵蝕。漸似虫魚蝌蚪之狀則尤奇矣。願子勿剝去其苔也。坐泛槎亭望見瀑布。如虹繚而電奔。夏月霖雨。其勢尤大。飛沫之所及。人不敢薄視云。且自下而觀之。不知潭之爲瀑。而若巖之有竇而鯨噴于天也。余欲以詩形容。思竭而止。吾子其可爲我了債也耶。巖上有仙鶴巢之。子其一宿。必有異夢也。北崖有雲興寺。魯佛挂錫焉。南麓則觀音窟。大小石佛千百趺居。今皆無恙否。龍魚舍施之栗千株。往時已無其半矣。今餘幾何。大興寺有一老釋。遇我頗款。爲之夕炊。今忘其名。不能憑慇懃。可歎也已。又一老釋。持古人詩軸。中有五峯諸賢筆蹟。余未之搜也。後有人爲余道之。是余遺恨也。子其替償之。關防城池之險易。亦察識之。鄧艾之爲將。不過終身用此法。吾聞麗之故都。猶有頑民不率於化。子其告之以天命。釋其怨惡。而行過東門。有所謂善竹橋者。子知之乎。不可無薦蘋而祭也。

馬騎士事後題[编辑]

余每讀歐陽公送釋秘演序。輒竊太息。以爲人才之盛多如宋慶曆,元祐。喜招延四方賢士大夫如歐陽公。而加以天下之廣大。無物不有。如海之莊蛟龍秘詭。如山之包草木難名。凡有所求。宜無不得。而其所與友以豪俠奇節見稱者。惟石曼卿,秘演兩人而止耳。况我國小地褊。人才衰降。雖有歐陽公之誠心喜士。其於斯世何得焉。今年春。友人申君聖淵自湖西來京師。相對纔數語。遽出其所自敍其弟文初。逆旅遇馬騎士問答首尾者示余。色欣然若有所得。余受而讀之旣畢。易容踧踖。顧謂申君曰。吾幾不免誣當世矣。觀馬騎士自說。平生所爲。喜擊劒能詩酒。自放山澤間。歌吟沉醉。忼慨磊落。眞奇節士也。其所與友有善草書者。能棄家相隨。揮翰灑落於濤渤巖穴之間。又有善歌詩者。董生相從。唱和爲樂。董生又嘗自鬻爲譯舌之奴。往觀燕趙悲歌遺俗。以壯其懷抱。其事偉其跡奇。夫豈世俗之士所易測度也哉。使吾得友馬騎士者。其友二人固亦吾友也。其視歐陽公之所得。將有加焉。豈可謂斯世無其人也。由此觀之。今之世如馬騎士者。又安可旣乎。申君雖不得與馬騎士相接。申君之詩。已爲馬騎士所稱誦。申君亦自爲二詩。寓其慕悅之意。欲往題馬騎士所經逆旅壁上。或冀馬騎士之再過而見之。相悅如此則相接與否。顧不足論也。吾聞馬騎士遇申君之弟。誦申君之詩。而不問申君之姓名。姓名且不欲知。况於面貌乎。嗚呼。士有異趣而相得。殊塗而甚驩者。歐陽公之於曼卿,秘演。申君之於馬騎士。固不可謂同其趣好也。見而如歐陽公之賢者曼卿,秘演也。聞而知申君之詩者馬騎士也。如余者遑遑乎以走。孑孑乎以處。莫遇也莫知也。誦歐陽公之序而知有曼卿,秘演。讀申君之文而知有馬騎士而已。彷徨掩抑。書以示意。

坡谷遺稿重刊小識[编辑]

先祖忠簡公遺稿板本年久刓缺。不肖以郵丞來嶺南。旣往遊架山。發而視之。懼其寢滅。鳩工與材。悉取改鏤。宗兄弘慶氏以公詩律見佚者若而首及公與長胤貞敏公往復書札若而牘。屬令添刻。不肖以是集之裒成。實出我高祖觀察公之手而難之未敢。或曰不然。詩文之散佚者。觀察公之跋文。豈不曰以竢後日乎。而况忠簡公父子。當島夷陸梁乘輿播越之時。竭誠極慮。盡瘁成疾。俱歿於職次。其時往復私札。亦皆諄諄以國事相勉。有足以感動神明。其可無傳。不肖於此。實懷愴痛。又懼闕遺之爲罪。則寧犯僭妄之誅。卒並刻于末。崇禎紀元後百廿二年己巳杪秋。六世孫獻慶謹識。

重言[编辑]

道德事功言語三者。皆足以不朽。自歐陽子之論出。而道德爲上。事功次之。言語最下。爲可以有可以無。是果定論歟。余觀古今有道德事功者。未必皆傳。必有言者得傳。伏羲以八卦傳。文王以易繫傳。周公以周禮歌詩傳。孔子以春秋繫辭傳。曾參以大學傳。子思以中庸傳。若堯,舜,禹,益,稷,臯陶,湯,武不自言。而假史臣之言以傳。仲尼之徒若顔回,賜,由,游,夏之輩。假仲尼之言以傳。秦漢以來荀卿,董仲舒,鼂錯,賈誼自以其言傳。其他明君喆輔謀臣良將。賴馬遷,班固之史以傳。唐元和以前。賴韓愈之辭以傳。晩唐以下宋元至今。其言者不及於古。故假其言以傳者。皆不及古之燀爀煒燁。道德事功。無古今一也。而道若邇而可躐。功若狹而不宏。若是乎言語之不可已也。美厥躳利當世則道德事功重。壽其蹟淑諸後則言語重。均之重也。而論其遠近久暫。是以特爲之說曰重言。

題司馬溫公碑後[编辑]

士不可以不知道也。東坡爲司馬溫公碑。文詞誠善矣。惜乎。末乃以齊神武不貴慕容紹。宗唐太宗責出李勣。以譬神宗之不用溫公。讚其知人之明。果如是。神宗不過爲權術御下之主。何足以臧。溫公且非二子之北。豈待見斥於先帝而後。盡忠於嗣君耶。神宗之意眞若出此。則愈不知溫公也。曷足爲明。如此立論。非但累神宗。亦以貶溫公。東坡長於權譎而不知道。故議論每每類此。宜朱夫子之深惡而痛排之也。

非非國語[编辑]

宣王不籍千畞。虢文公諫曰云云。柳子非曰云云。

周自后稷躳稼而有天下。繼世之君世守之。其意若曰天子后妃親耕與蠶。所以不忘本也。又若曰使吾子孫。知民業之艱也。又若曰宗廟粢盛祭服。不可以尊貴而不躳。所以敬祖宗也。不徒曰示民以吾猶耕而已。而農者曰吾業之重也如此。吾業之不賤也如此。吾業之不可怠也如此則有之矣。不忘本一善也。知民艱二善也。敬祖宗三善也。先民勸農四善也。一籍而四善備焉。一不籍而四善廢焉。孔子觀魯之郊禘而歎周公之衰。陳鍼子見鄭忽之先配後祖而知不能育。籍田國之大政。獨不足以卜興敗歟。柳子指謂禮之飾。而不知禮意之本則陋矣。

題蕭僕贊後[编辑]

余讀遜志齋集。至所謂蕭僕贊者。不覺掩卷而長歎也。凡人物之生。往往有才。人之才上也。物之才下也。若西湖四明之於山水。牧丹芍藥之於花草。毛嬙西施之於女媛。孔鸞翡翠之於禽鳥。珊瑚夜光之於寶貝。皆物之才者也。接之者目奪。玩之者心醉。幾其留戀而不返也。或至殺身亡家而不自覺。至見人之有才也。雖其文章之炳烺絶特。如日月之華。虹電之彩。其用足以賁世。其利足以補治。其爲偉觀壯覿也。將萬倍於向之數物者。未有能心悅而愛之者。率相訾毁而忮害之。其中雖或有平居相推詡。自以爲慕好。而至其臨利害僅絲粟比。輒飜身決去之。如棄涕唾。略不徘徊顧戀者滔滔也。是何耽嗜於物者深且厚。而簡忽於人者輕且易耶。其亦惑矣。彼蕭穎士之僕。特賤者之尤也。所欲不過甘食美衣。所苦莫如笞榜罵詈。烏知夫好賢尙德之爲義而可勉乎哉。然知愛其主之才。拳拳慕悅而不忍去。以鞭扑終其身而不辭。雖至不可堪。而服事之愈謹。客僕之愍其生者勸之去而不聽。嗟乎。其賢於世之挾書操翰號爲士大夫者遠矣。士之處世。知己葢難遇也。知而愛之者尤難。愛之而至於死不忍相舍者。千百之中幸一遇而已。凡有瓌才絶藝而得過蕭僕者幾人。有僕如此。待之以笞罵。又何忍也。豈亦試其志歟。彼其惜才慕賢之實。雖至殘其形而斃其生。則無所憚。况世之所嗜樂外物者。豈能易其好而變其心哉。嗟乎豈不賢哉。余於是有感而書之。

蔓川卷後題[编辑]

夫人性有好學有習時有尙。如使性之好可變也。游夏可使政事也。學之習可移也。弓箕可使輪輿也。時之尙可易也。周士可使上質也。卒不能則帥其初而已。而各極其盛則聖人亦許之。奚必優劣而左右之也。余見蔓川子詩文。始欲易之以余所好。謂曰必如此。必不如此。徐玩而熟復之。殆不可易也。就其所已成者言之則靜瑟淸瑩。非商之珠敦周之玉瓚乎。高古瓌奇。非禹之岣嶁宣之石鼓乎。標擧霞表則非銀浦流雲乎。繡列粧閣則非金谷攢花乎。瑇琩珊湖結綠和璞。不可以救饑禦寒。而要爲稀世之奇珍。侑廟之傳器。何必捨性之好。輟學之習。背時之尙。務爲所謂如此不如此而後可也。願子以子之所成。益廣而大之。使西域賈胡。日閱珍玩而不知竆也。

題東華子詩卷後洪判書良浩號東華[编辑]

不佞舊聞東華子以詩鳴世。顧恨未見。今與東華子相遇於京師。東華子出詩一卷授之。要不佞評品。不佞復之曰詩不可易而論也。詩有思有色有韻。莫尙乎思。故孔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若論其色韻則衣錦尙絅。可以喩其色也。朱絃疏越。可以喩其韻也。然思隱於內。色韻暢於外。不目其色耳其韻則莫知其思之所存。色韻者思之表也。易所謂修辭立其誠。不其然乎。今東華子之詩。幽然之光。深眇而不露則不幾於衣錦尙絅。闇然而日章者乎。窈然之聲。淸遠而不迫則不幾於朱絃疏越。壹唱而三歎者乎。卽此而東華子之所思。居可知矣。不佞少嗜杜詩。不敢舍高,李,王,岑者。爲得國風遺韻也。朱子曰李白終是學選詩可喜。古人編唐詩。以李白爲正宗。置杜於大家。其所先後左右可訂也。東華子旣有見於此。得眞正路脈。又加進而不已。則異日叶風雅諧韶頀。以鳴國家之盛。其不在玆也耶。不佞將側耳以俟之。東華子勉乎哉。

題羅池廟碑後[编辑]

柳子厚何如人也。當年少時。志銳識淺。雖陷於伾文之黨。今其書具在。葢亦讀書學道之士。而峭直峻潔。往往出於退之之上。其作貞符。不欲語怪神則所存可知也。不應死而爲神。騁妖惑衆。歐陽翼之夢李儀之死。其果眞耶妄耶。歐陽翼輩以蠻越之人。知識甚陋。不知神恠之可耻。妄謂靈異之足詑。則以是來告於退之者。安知不出於矯誣而夸誕乎。而以退之之學識。乃反筆之書而實之乎。自古聖人賢人之書。道其常而不語其怪。白魚火烏。周書記之乎。麟書鳳圖。魯論著之乎。惟丘明之史近巫。故知道者病焉。退之自謂力追孟氏。而乃襲丘明之謬。龍工鳥工之說。不經見。而黃陵碑採之。乃曰以謀告舜。羅池碑所記又如此。柳州去京師萬里。耳目不及。何知其非誣而載之信筆乎。况金石之刻。非尋常箚記之比乎。况退之於子厚。非知己之友歟。子厚之推仰退之何如。退之之作子厚墓誌。奬許嗟惜亦何如。而獨於此碑不諱其不韙。使後人疑子厚於淫邪之鬼者何哉。魂升魄降。貊然無聲者。鬼之正也。憑依幻惑。恣行威福者。鬼之邪也。退之知其邪而不諱之。則非良友相愛以德之道也。謂之正而欲誇之則亦見道不明之咎也。要之二者。未見其一可也。始曰不鄙夷其民。敎以禮法。終曰驚動禍福。以食其土。何子厚之生爲賢矦。而死爲淫鬼耶。余於此撫卷長歎。悲子厚之誣而惜退之之誕也。

論曼倩神異經[编辑]

方正學題東方朔神異經。有言竆奇獸事者。是獸也逢忠信之人則齧而食之。逢奸邪則擒禽獸而飼之。其說甚誕。然余嘗思之。天地之間。陰陽善惡。必對待而生。獸有觸邪草有指佞。則彼竆奇獸者。亦對待之理所宜有也。吁。何足怪哉。

論大學次序[编辑]

吾東方晦齋李先生嘗更定大學次序。以經文知止以下至則近道矣四十二字。爲格物致知之傳。余嘗服其高見。及讀遜志齋集。觀其題大學篆書正文後者。然後始知前晦齋而明儒董槐葉夢鼎王拍輩已發之矣。葢嘗論之。知止以下至知所先後。皆致知之事。未言格致之前。不應先有此言。且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上接三綱領之下。然後交理方直截通順。若以知止以下兩大文間之。不幾於錯亂乎。余弱冠始讀大學。其時未知有晦齋之說。而亦嘗到此而疑之。患其語脈之難究。先輩之見。亦當如余。遂發此論也。朱子舊說以聽訟章謂釋本末。經文無一語無傳。而知止至能得皆無傳。獨本未有傳。故亦嘗疑之。今明儒以聽訟章接之於則近道矣之下。通爲格致一傳。而方氏之說又極明透。余甚歎服焉。旣不得仰質於程朱。則雖不敢斷然信之。若以已經程朱之手而不復敢議論。則是亦朱夫子之所嘗非也。姑存其說。以竢後世之朱子。不亦可乎。

格物致知章更定次序[编辑]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

此謂知本。

程子曰衍文也。

此謂知之至也。

右傳之四章。

琴張曾晳[编辑]

莊子曰子桑戶死。琴張臨喪而歌。檀弓曰季武子死。曾晳倚其門而歌。皆非也。孟子以此兩人。爲孔子之所謂狂者也。後人意其爲狂而遂有此誣。何以明其不然也。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又聞夫子忠信篤敬之訓。書諸紳。是豈遺世放曠不安名敎者乎。子張學干祿。又嘗問在家必聞在邦必聞。是固有志于聞達矣。與莊子所稱游方之外者。似乎否乎。檀弓所記。亦多誕妄。無足取信。以曾點舍琴之對觀之。點也豈蔑義悖禮臨喪而歌者歟。

子貢[编辑]

子貢說吳越齊晉之事。不過縱橫之家。托孔徒而爲之說。以自張其道耳。使子貢設詭行詐如此。與儀秦何別。後之若此類甚多。太公好兵也則後人以三略爲太公之書。三略多權謀術數。且非上世文字。而後人不辨也。莊周好譏誚聖賢。則後人以盜蹠篇爲莊周之書。莊周之於孔子也。或詆或尊。以快其辯而已。豈侮辱至此哉。其他如家語戴記所錄。間多虛假。周禮雖周公之書。其中亦有後人所增益。往往不合於道。明儒方正學嘗論之矣。孟子於武成取二三策。不亦宜哉。

文王[编辑]

語曰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意其時天下三分之二皆服文王之化。如八百國之類皆來赴愬也。三分之一。尙染紂之惡。不服文王之化。如周公所滅五十國飛廉惡來之類也。所謂有其二者。非獲其土地收其貢賦也。

周公[编辑]

孟子答陳賈之問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孟子方與陳賈論聖人之有過。故姑言周公之過。實合於愛兄之道。以折其爲齊王文過之言而已。當時事實。恐有未然者。何則。越椒之必滅其宗。子文知之。楊食我之賄死。其母知之。以周公之明。豈不知管叔之叛而死哉。趙括之必敗趙軍。趙奢知之。以周公之聖。豈不知管叔之不可監殷哉。仁人之於兄弟也。欲其全安之則其慮患也周。不但富貴之也。聖人之於官人也。欲無僨誤也。則其使人也器。無或私撓之也。周公之愛其兄也。貴之以爵土。富之以貨財足矣。何必使之監殷然後爲盡愛兄之道哉。監殷重任也。苟非其人。國受其敗。豈以愛兄之私。授之不堪之人哉。余故曰管叔之監殷。非周公之意也。或自武王時管叔已居此任。而周公莫得而改之也。不然則管叔有高才美譽。爲衆望所歸。如四岳之薦鯀。堯雖知方命圮族而不能違衆。姑令試可者耶。若如孟子之言則兄雖不才。皆可以尊官重任。是豈王者奉三無私之道乎。曰然則孟子之說非歟。曰聖人之心。至公至平。無億逆無將迎。篤於人倫而不知其他。故孟子之言如此。非孟子何足以知之。善說聖人之心者。莫踰乎孟子。如論瞽叟殺人。舜竊負而逃。象以愛兄之道來。舜眞心喜之。皆此類也。旣得其心則事實固不論也。

六十四卦[编辑]

魏高貴鄕公問于博士淳于俊曰。六十四卦始畫於何時。俊對曰神農爲之也。繫辭曰庖犧氏沒。神農氏作。斲木爲耒。揉木爲耜。耒耜之利。以敎天下。葢取諸益。益者重卦之名。故俊必據此而爲是說。牽合甚矣。聖人創智制器。偶合卦象。故孔子謂葢取諸某卦。葢者疑辭。非謂見某卦而制某器也。伏羲之畫八卦。六十四卦之理已具。雖謂伏羲畫之可也。特未有明據耳。連山歸藏皆六十四卦。文王之前。固已有之。然家人同人旣未濟等卦名。似後世文字。且孔子曰作易者其有憂患乎。仍以九卦名證之。以此觀之。六十四卦皆文王名之也。

襄陽鄕校勸諭文[编辑]

小學之書。所以敎人於幼穉之歲。致敬於灑掃應對之節。以爲修身齊家之本者。其旨微矣。其道廣矣。州里鄕黨之間。自當有斅學勸誘之方。此豈待朝家之命令董督而後爲之哉。只緣俗習日澆。士趍不端。雖有操觚弄墨之士。爭騖於公車騈儷之文。剽窃經書。徒無實學。於是乎小學敎人之道。殆乎掃地。此今日朝令所以特以小學勸講。申飭中外者也。官莅任之日。卽招禮吏。問其擧行節目。則已自校中擇置小學訓長。亦已抄出學徒姓名。成案報府。今至累朔。訓誨之規。必有成法。提撕之力。必有顯效。甚大幸也。然初令之下。孰無興起奮發之心。而稍久之後。便有偸惰懈弛之意。悠汎間斷。了無進益。古人所謂一時意氣。無異石火電光者。誠是學者之所大患。而作輟無常。實效未著。則朝令勸講之美意。將不免文具之歸。可勝歎哉。可勝惜哉。切願我各里訓長。逐日招集生徒童蒙。授以章句。雖日授數行。勿令作輟。洞里稍遠者。或間日就師。受往數日之讀。每月朔。各里訓長各設一次都講。使之背誦前受。詰問旨義。各其名下書栍報府。而又必懸報居首居末各一人。以爲賞罰之地。官亦當於公餘暇日。躳自考課。以觀其勤慢。各須知悉。着意擧行。所謂白日場旬題。不過敎習詩賦。較藝誇能而已。先儒所謂月使之爭。正謂此也。殊有乖於先行後藝之義。而呂伯恭嘗以科擧文字敎授後進曰。若不開此一路則講堂前草深一丈矣。此語誠切中後世士子之病痛。而誘人向學。不害爲一道。亦烏可廢也。官又當旬出一題。月設一場。以試其功。而如或習懶荒嬉。雖出旬題。或作或否。或過限製呈。則笞捶之罰。先及其奴。次及其主。須以此意。遍告于一境士林。毋或泛忽宜當。

襄陽鄕校小學問目[编辑]

竊聞諸生多讀小學。甚幸甚幸。然新頒科制小科覆試前先講此書。能誦方許赴云。此乃朝家誘人勸讀之盛意。而諸生若專以通解口讀。求以應試爲心。不復深究細討。精思力踐。則雖讀是書。終無實效。與做詩賦媒進取何別焉。願諸生仰體聖上興勸之至敎。俯察朱子編輯之遺旨。讀一字生一疑。誦一行添一得。必令義理常灌於心胷。功效輒現於云爲。則豈不媺哉。豈不盛哉。玆就朱子篇題。拈出問目。諸生幸以所見。錄爲答辨。題送於逐條之下如何。如此則非但於諸生探賾之工。自有所補。亦在昏悖。其必有相發之效。切望切望。

人有仁義禮智信五性。而篇題只說仁義禮智。不及於信者。以四字爲句。故要便文句。省文如此耶。

愛親敬兄。忠君弟長一句。承四端之下。愛親當屬仁。忠君當屬義。敬兄弟長當屬禮。而獨無可以屬智處。此當如何分看。

聖人衆人。賦性則同。而聖人之浩浩。衆人之蚩蚩。緣何分界。

物欲二字。不可分別看否。

以培其根。當用何工夫。以達其枝。當用何工夫。

竆理修身以下便及大學之工。而竆理當先竆何理。盈天地間風雨霜露昆虫草木之理。何暇盡竆。必有急先可竆之理矣。

明命則性也。性本在內而不在外。何以言罔有內外耶。

答襄陽鄕校小學問目[编辑]

聖人涵養發育故浩浩。衆人昏愚頹墜故蚩蚩。

聖人衆人。天命之性則同。而氣質之性則不同。聖人之性。如一盞淸水貯在琉璃甁內。瑩澈呈露。無有掩蔽。故不假修爲。本體自全。衆人之性。如一盞淸水墮在濁泥中。不有陶汰澄淸之力則難復其本體之粹潔。聖愚之分界。正在於是。今若泛說聖人涵養發育。衆人昏愚頹墜。而不及於氣質之各異則恐不別白。且聖之爲聖。若係於涵養發育則雖生知大聖。亦由工夫而得。何以言不加毫末萬善足焉耶。

有物則有欲。有欲則有物。

物者聲色臭味也。欲者耳欲聽淫聲。目欲視邪色之類也。物自外而來蔽。欲自內而往接。故曰交蔽。然天生烝民。有物必有則。而此則異於是。元非欲自物中生出。今曰有物則有欲。有欲則有物。語覺有病。

學者之所當先竆者。宜不越乎元享利貞之理。

孔子罕言命。子貢曰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以聞也。天人性命之理。聖人亦不輕易語人如此。至于周程張朱。始憂學者之全昧道體。不樂向上。於是方說太極性命之理。誘進後學。而朱子晩年猶復以學者高談虛遠。不事踐履爲憂。新學後生。下學上達可也。先竆性理。有何緊要。今以元亨利貞之理。爲急先可竆。則豈無躐等過高之病乎。學者之所急務。惟在於五倫。如事親當如何。事君當如何。灑掃當如何。應對當如何。皆切緊日用。不可不先講者也。若於五倫上。竆格得徹。踐履得熟。則性命之理。自當有豁然貫通之時。何可遺近而騖遠。厭卑而求高。懸空妄想。倀乎無得而已耶。諸生果以人倫日用。爲易知易行而不必深究熟講歟。愚則以爲義理之至難透者。無過於五倫。蠶絲牛毛。卞別不精。則毫釐或差。便陷大惡。如匡章之責善其父。自附於孝子之諫親。則本非爲惡者也。不知有隱無犯之義。則未免賊恩之歸。豫讓之欲報智伯。實感其國士之遇已。則本求爲忠者也。不知反君事讎之恥。則未免狗彘之譏。又如嫂叔不親授。而嫂溺則手援之。不告不娶而無後爲不孝。則大舜不告而娶。管仲之不死。子路之殺身。荀彧之佐曹操。狄仁傑之事武后。或有似是而非者。亦有似非而是者。於此分界微密之間。不容錙銖之或差。思之及此。寧不懔然。庸敬斯須之敬。過恭非禮之別。與夫夜行以燭。戶外有二屨。聲不聞不入之類。雖似淺易。而一有所忽。或至大悔。此又日用之不可不素講者也。以此論之。學者竆理之工。其將何先。諸生試思之。朱夫子所以首言元亨利貞。次言仁義禮智者。葢以天命之賦於人。人性之受於天。揭示學者。欲使學者。識其天性之本善。而不流於物欲之私也。豈使學者舍其切己之急務。先竆性命之深奧而發邪。

答或人問目[编辑]

四性不相通涉。四端不相統屬。

理一也性一也。元亨利貞。一理而已。仁義禮智。一性而已。理可四非理也。性可四非性也。是理也可元可亨可利可貞而已。非元之外別有亨之理。亨之外別有利貞之理也。是性也可仁可義可禮可智而已。非仁之外別有義之性。義之外別有禮智之性也。見春夏之生長則知有元亨之理。而非元亨不能爲利貞也。見秋冬之斂藏則知有利貞之理。而非利貞不能爲元亨也。見惻隱羞惡則知有仁義之性。而非仁義不能爲禮智也。見辭讓是非則知有禮智之性。而非禮智不能爲仁義也。今言四性不相通涉則四理亦非一貫。天豈有四理如五星之各守其分野。人豈有四性如五臟之各定其部位耶。必如朱子之說渾然之中有燦然之理。方可所謂渾然者。從其性於靜也。靜則一故也。所謂燦然者。區其情於動也。動則四故也。曰一而包乎四。曰四而合乎一。其曰四端不相統屬則似也。亦未必然也。當惻隱也。固惻隱而已乎。赤子入井則惻隱焉。惡人投水則稱快焉。玆非羞惡乎。不隱惡人而隱赤子。玆非是非乎。一惻隱而羞惡是非兼焉。當辭讓也。固辭讓而已乎。過闕過廟而知不下趨之爲非。玆非羞惡乎。非闕與廟則不下趨。玆非是非乎。一辭讓而羞惡是非兼焉。仁則固包乎四矣。由此論之。四端不相統屬可乎。僕嘗謂四端兼動。爲是故也。旣謂四端兼動。而獨謂四性非一可乎。

四七理氣之辨。當從退溪之說。以朱子語類輔漢卿所記。明白無疑故也。

退溪栗谷之說。俱甚的礭。吾輩後學。何敢輕易左右之耶。四端本乎理。七情由乎氣。氣非理不動。而動之者理也。動者氣也。自其動處言之則栗谷謂四端七情皆是氣發者。似爲得之。朱子於人心道心之辨。人心則曰發於形氣之私。道心則曰原於性命之正。不曰發而曰原者。必有商量。退溪之直謂四端理發而氣隨者。亦有商量。學者惟當於四端發時。深自體驗。平心徐究。庶幾可得。何可徒信口耳。各定是非。左退溪而右栗谷耶。輔漢卿所記四端理之發。七情氣之發。此亦出於商量理氣之下。至於立言垂訓則朱子固已曰原而已矣。

當其未發也。無分於舜蹠。而及其旣發也。舜蹠判焉。故君子必審其幾。

謂舜蹠判於旣發可也。又謂舜蹠無分於未發則不可。東池淸西池濁。何待決而流之而後淸濁分。雖止而靜。淸濁亦判。舜之心雖未發。虛明齋肅焉耳。蹠之心雖未發。昏昧怳惚焉耳。烏可同也。子思不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乎。中則大本立矣。蹠可能乎。如足下之說則致和足矣。何必致中。謹獨足矣。何必戒愼。達道足矣。何必大本。

天學問答[编辑]

客有問於爾雅軒主人曰。頃年洪尙書漢師之聘於燕也。聞子作序送之。盛斥天主之學。其時天主之書雖行於中國。中國之人不甚尊信。且不流布於東方。則子何以逆料其禍天下而斥之嚴耶。其後數歲其書果來東方。東方之人。往往酷信而誦慕之。其勢駸駸然將日熾而月盛。子其有先見者乎。主人曰噫。是不難知也。古之人心細而勤於學。後之人心麤而惰於業。聖人之學。理旣平易。而用工辛苦。異端之學。語甚新奇。而用工徑捷。心麤也故每憚辛苦之工。業惰也故喜趨徑捷之地。老氏之無爲。佛家之頓悟。適中其好新喜捷之心。故趍之者甚衆。遂使學者眩於趣捨。朱夫子初年亦不免求之於此。而卒返之於六經。然後吾道大明於世。雖以象山之執迷堅固。陽明之悍論強辯。終不得肆行。使後之學者。師尊孔孟。階級庸學者。皆朱夫子之力也。佛氏之學。廣大慈悲。近於吾儒之博施濟衆。入定止觀。近於吾儒之持敬謹獨。而朱夫子以外於人倫。近理亂眞斥之。牖天下之迷。救萬世之溺。朱夫子之功。於斯爲大。當列於大禹孟氏之下。而自夏運漸衰。夷禍益熾之後。有西河毛奇齡者。譏詆朱子不遺餘力。其徒漸盛。朱子之言語文字。皆爲此輩所非議。則於是乎古聖人大經大法。日趨於蕩然。彼好新喜捷之徒。將何所忌憚。將何所不至。老佛之學。到今世猶爲陳舊而不新矣。且經先儒之詆斥而不容矣。是故尊信老佛者。幾乎寢息。而好新而不已。則凡有新語。皆將樂聞喜捷而不已。則凡有捷徑。皆將疾走。而天主之學。適倡於此時。吾固知天下之人。必將贏粮而躍馬矣。其爲書豈止行於中州。而不傳於東土乎。行於一時而不禍於天下後世乎。余自弱冠之歲。已憂此事。適發於洪尙書之行。余豈有先見而然哉。理勢固然。無足怪者。何待明者而後知哉。客曰天主之學。雖甚駭異。書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詩曰上帝臨汝。無貳爾心。此言何謂也。天主之學。實本於此。則子何斥之甚也。主人曰天之主宰。命之曰上帝者。古聖人尊天之辭。而昊天曰朝。及爾遊衍。昊天曰明。及爾出王。則可見上帝之無不在也。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則可見上帝之無形象也。在事物則當行之理。是上帝也。在人心則所賦之性。是上帝也。大學之止至善。乃所以順上帝也。中庸之率性。乃所以事上帝也。安有耳目口鼻。可以圖像。魂魄精爽。可以廟祀乎。古者天地日月五星山川嶽瀆。皆有祀。其祭天也。除地而郊。席用藁秸。牲用繭栗。乃所謂至敬無文也。今也圖像以明之。殿宇以嚴之。使上帝之尊。下同一鬼。其爲慢天褻天孰甚焉。休屠王有祭天。金人出於夷狄之陋而已。中國之人。奈何捨先王之禮。從夷狄之俗也。利瑪竇以鳥獸魚鼈之民。及來中國。見周孔程朱之書。覩禮樂刑政之美。非不懣然心服。而特以別種妖魔之性。挾其細黠小慧之智。敢於聖學之外。刱出奇僻之論。於是天堂地獄之說。蹈襲於佛家。嚴畏上帝之論。依據於經傳。星曆推步之學。推演於璇衡。而談人所易知則人必不驚異。故乃曰天有十二重天。語人所易見則人必不誑惑。故迺曰六合之內。凡有五大州。譬如不肯畫人而喜畫鬼。不肯畫虎而喜畫龍。誠以人與虎易知而難欺。鬼與龍難知而易欺也。惜乎。世無照魅之鏡。莫卞其虛實。世無擾龍之人。莫證其眞贗。天下有識之士。其將見欺於瑪竇之凶狡。終莫之省悟耶。誠可痛也。客曰佛氏誠誕妄。而天主之學。專心奉天。勸人爲善。賢於佛氏。不亦遠乎。主人曰否否。釋迦本夷狄之人也。夷狄之人。貪而喜殺。故釋迦倡爲地獄之說。恐嚇而禁制之。雖以虛僞誑誘。見斥於先儒。原其心則出於勸善。禪家寂滅之學。便同槁木死灰。其弊至於絶倫亂俗。而本其意則在於澄慮。雖以是壞人心禍天下。而猶不若天學之專事妄誕。實無所據也。佛老陷天下於夷狄禽獸。天學溺天下於魑魅魍魎。夷狄猶是人類。禽獸亦有形之物。比之魑魅魍魎。固有間也。客曰我國治敎休明。士趍克正。天主書出來之後。臺閣斥之。司寇禁之。雖有一二詿誤之人。今皆釋然改悔。其學更安所售於世。子之爲慮無已過乎。主人曰不然。伐惡木者翦其一榦而惡木猶在。制狂流者塞其一派而狂流自如。今攻天學者亦猶是也。其論十二重天則信之。其論五大州則信之。高談天人之際者。莫不以其說爲眞。一句一話。曾不彷彿於程朱所論。而攘臂大言。略無顧忌。獨於天主一說。以爲不可信。此所謂只翦一榦而惡木猶在。只塞一派而狂流自如也。衛其根株而翦其枝葉可乎。漑其本原而塞其流波可乎。苟知爲惡木與狂流。則何不伐其根而杜其源乎。盡信其書而獨斥其天主一說。則彼必有辭。我無以自解。今也盡焚其書。盡黜其說則可也。不然今雖斥之。終必信之。寧有近脂膏而不浸漬。邇燎火而不灼爛者乎。吾見其日益熾蔓。未見其遏絶也。客曰西洋推步之學竗。天下曆家皆用其法。此等處其將盡斥之乎。主人曰不然。聖智首出。開物成務。莫尙於羲黃堯舜。西洋人雖善推步。不過因羲黃堯舜之舊法。敷衍爲說。雜之以誕妄妖幻之辯而已。若無羲和閏法。帝舜璇衡。則渠安能範圍天地。曆象日月乎。西洋未通中國之前。司馬遷壺遂等作大初曆。唐一行立歲差法。其後屢百年。皆能造曆頒朔。曾謂不通西洋則曆家更不得措手。天子更不得頌朔乎。厭雞愛鶩。良亦可笑。且蠻夷外國。風氣偏僻。暗於大道。而或能奇巧淫技。古所謂蠻夷之人。多解鳥獸之音者。以此故也。人不能夜視而鵂鶹夜撮蚤。人不識風雨而鴉鵲知風。狐狸知雨。外夷之人或明於一曲。亦鵂鶹鴉鵲狐狸之類而已。設使西洋推步之學。賢於中國。僅明一曲。固不足貴。况其學本不出於中國曆法之外乎。見其如此。遂信其知道則其亦惑之甚矣。客曰西洋去中國九萬里。開闢以來所未通。而利瑪竇始通之。雖未爲聖智。獨不爲神異之人乎。主人曰利瑪竇之來。果欲壯遊者乎。抑航海遇風而漂者乎。是未可知也。唐時遣玄奘求佛經於西域。則好事者因之爲西遊記。宋時宋江作亂。張叔夜討平之。則好事者因之爲水滸傳。中國多才喜事之人。固多如此之習矣。吾意此等輩人困利瑪竇之來。假托絶國之人。創出荒誕之辯。連編累帙。至於汗牛。上以抗儒書。下以敵佛經。要以玩世愚弄。自騁其弔詭而已。然而埋趣粗淺。已不如佛經之玄奧。文辭俚近。又不如佛經之奇古。必是明末淸初輕薄迂怪者所爲也。愚夫愚婦。無惑乎見欺。學士大夫。亦或不免何也。其書甚多。必非瑪竇之所皆論述。以瑪竇爲神異者。吾所未信。以瑪竇爲罪魁者。亦吾所未信也。客曰天主之書。遍天下。未易盡焚。將以何術而禁之也。主人曰不過明吾道以敎之耳。日暮而燐出。天陰而狐嘯。吾道素明。視若坦路。則左道之惑。邪徑之走。何足慮也。客乃悅服稱謝。捲舌而退。

題鄭玄老簡牘後[编辑]

余於鄭玄老。少九歲。兄事之者踰二十年爲舊交。俱喜文詞爲同業。俱擢癸亥庭試爲同年。俱在臺省迭出入爲同僚。舊交也同業也同年也同僚也。今又同遷于北。險阻之與經。艱阨之與嘗。而隣郡以處。書問日至。吾兩人相與之情。雖吾兩人。亦不能自說也。一日余以關山月歌一篇遺之。玄老辭以衰懶荒廢而不之和。又以經濟文章勉余。而以投老暇佚自嘲。余記弱冠時。來自鄕曲。聞玄老名。已如宿儒老師。初識面時。見其長身白晳。美髯郁然。鼓掌奮舌。論古今治亂得失。人物高下。琅然滿聽。始除諫官。陳書數萬言。論當世機務。多奇策閎謨。何其壯也。其後余與玄老俱出爲州縣職。繼而余遭憂服。不見六七年。及今偕黜而來也。相遇於北澥上。鬚髮已半白。顔貌亦頓謝。回念疇曩。相視歎嗟。與之偕途累旬。察其言動。雖志氣猶在。談論甚快。而昔日華盛。固已略損。欹倒自放之意。又形於筆札如此。何其憊也。雖然玄老書勸余以老不廢學曰。修之在我。用之在人。吾自爲在我者。在人者非所論也。噫。玄老之勉余如此。則所以自勉可知。特外示其憊耳。其中固未嘗憊也。人生於世。天授之職。而四民之中。儒者之責最多。大而德業文章。小而射御書數。天地間萬事萬物風雨陰陽之變。錢穀甲兵之務。何莫非可曉可能。而人之智慮。必待老大而後完。故聖人猶曰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况衆人乎。且衆人之老棄年。君子之老得年。何則。飽嬉終日而無所事則所得之年。猶棄之也。日有見功。日有新聞。則所得之年。爲吾得也。玄老欲爲衆人老乎。欲爲君子老乎。才如玄老。學如玄老。有器識如玄老。志高行果。欲有所樹立如玄老。而天又假之以年壽。髮逾白而智益長。面逾皺而才益進。其所成就。終必有焯然見於世者。吾方以是賀之。而玄老以爲慽何哉。吟咏月露。特文士之末技。雖不爲之不病也。儒者事業。豈止於操觚弄墨。而一日廢詩。遽告人以吾衰也哉。余亦年過四十。行將老矣。悼舊學之日荒。慨前圖之歲乖。尙欲與同志之士。激昂勉勵。不至爲君子之棄而小人之歸。故遂擊節三歎而書之。以示玄老。玄老勉乎哉。

題柏巖鄭公詩塚碑後[编辑]

粤在執徐之亂。湖叟鄭先生世雅。首倡義旅于嶺左。殲賊于永慶二州之間。其子柏巖公宜藩實從之。因元帥失律。賊乘其後。先生陷於賊中。公奮擊突陣。凡三出三入。先生賴以得脫。而公爲賊所得。脅降不屈。憤罵而死。賊平。先生以遺衣招公之魂。又遍求公常所親愛同志者誄若輓。裒聚而納諸坎。封之爲若斧若堂者焉。鄕人謂之詩塚。藥山吳學士光運銘諸碑以樹之。嗚呼其可哀也已。然塚藏體魄。體魄猶外也。况久則爲灰土者耶。其人之精神氣節。性情嗜好。與夫言行事爲之跡。固非體魄之所能該。而誄輓之詞。擧其人之平生。鋪張焉詠歎焉。或形而寫之。若傳神之畫。或測而想之。若照心之鑑。全得其人之表裏本末。儼然若恒幹。卽之有煖氣。又能不朽而壽。則其視體魄之藏。不爲愈勝也哉。噫。爲國而糾烏合。爲父而冒白刃。忠孝奮烈之氣。貫日月塞宇宙。浩然而長存者。亦無待於誄輓之有無。則誄輓與體魄。均之無足重輕於公也。然使公死於牖下。啓手足曰吾知免夫。雖毛髮爪甲之微。盡斂而埋之。則固爲全歸之孝。而後人之過其塚而哀之。未必如誄輓之爲塚。又安知不幸之爲幸歟。曾子曰戰陣無勇非孝也。孝非一道。但視所遇之如何耳。公在其時。固不計幸與不幸。况暇論後人之哀不哀也。雖然詩塚之稱。以古今之所無有。爲古今之所傷歎。高四尺者其爲百代之風歟。

題李令國華重馥金剛詩三百韻後[编辑]

學爲詩而詩者。人巧勝。不學爲詩而詩者。天機勝。自東漢魏晉以下。皆學爲詩而詩。風雅三百篇下至蘇李河梁。皆不學爲詩而詩。孰優哉。人之不及天遠矣。吾取其天者乎。李令國華少不治詩學。故往游金剛。與同行諸友。立禁詩令。及歸京師。人問金剛之樂則乃述大篇三百韻。敍盡觀覽之富。景槩之勝。舂容乎布濩乎。愈出愈奇。不可涯際。非所謂不學爲詩而詩。以天機勝者歟。吾於是覩子之難竆也。然聖人希天。猶學以爲階。向使李令不涉六經禮樂之源。諸子文章之塗。則天機何從而生乎。李令之所不學者。特詩家聲病對偶之律尺而已。烏可以拘曲之見。議溥博之識哉。雖曰不學詩。吾必謂之學詩也。爲次徐令韻。以附其末。以歌其美。詩曰。

同庚君健我衰慵。云說蓬萊一馬通。盃視水淸呑後海。詩成雲起畫來峯。壯游儘好猶身外。至道非賖在眼中。最愛曲終還奏雅。交雖晩也話襟胷。

題峀雲墨竹障[编辑]

余家藏書畫。峀雲之竹最多。以余喜竹而峀雲喜余也。余記峀雲爲此竹未二十年。而峀雲歿已十年。竹亦紙墨昧昧。非疇昔顔色。竹古矣。人何由不古。噫。喜余者亡而喜竹者獨存乎。思其出於喜余者之手。而喜竹益珍。故題以志之曰此峀雲柳公德章之竹也。

題臨瀛崔生元復論易詩後[编辑]

臨瀛崔君元復以詩論天人竹三易。跋諸其下曰。易道不在天不在竹而在人。夫以易之道高遠玄微。而反之於吾之身心。崔君其知用易者乎。易之道固在於日用彝倫之間。修之於此。而一朝豁然則易在是矣。孔子言百世可知者。非如後世象數之學。特以忠質文損益推之。知人則知天。此其一驗也。然道之大原出於天。今謂易之道不在於天則語覺有病。崔君先修乎在人者。而後明乎天。則雖如孟子之終身不言易可也。崔君勉之哉。

靑州鄕俗告諭文[编辑]

本邑新舊鄕之戰。厥惟久矣。隔楚越於同社。尋干戟於一塾。風俗大壞。流聞可駭。官以不才老吏。猥忝知州。仁不足以懷柔。威不足以鎭服。竟至張皇文牒。煩瀆營司。思之自恧。若無所措。營題嚴處之後。一鄕頗知懲創彼此。皆能悔畏。自今以往。庶幾息爭解闘。同囿太和。甚可幸也。然古語曰攻心爲上。攻城爲下。若使鄕人外雖帖伏。內懷怨怒。則恐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耳。凡人貴於聞道。未聞道之前。外物甚重。慕軒冕而賤名檢。願粱肉而輕行義。旣聞道之後。回顧昔日之所願慕者。無異弊屣之不足惜。浮雲之不足戀。諸君其欲聞君子之道乎。君子以孝悌忠信爲良貴。文章才藝爲至寶。自有良責至寶。而不知自修。不知自重。乃反流涎於呼蹴嗟來之飯則其亦失其性矣。易曰以訟受服。亦不足敬也。言以力爭奪。雖受命服。人皆鄙之。不爲敬也。設使新鄕輩狂奔亂叫。力戰衆議。終藉官長之威。僥倖得一倉監。吏民未必俯伏而敬畏之。士友必將賤惡而嘲罵之。苟有一分廉愧。寧不靦然自羞。反悔其得乎。官亦知其一時之暫得。無救於後日之還削。故不欲勒授。一付之鄕論。此非茹柔吐剛而然也。古人曰一資半級。雖或得之。衆怒羣猜。鮮有存者。南柯一夢。其於得不補失何哉。度遼將軍皇甫規。東漢賢豪也。其時文士王符本以賤孽。鄕里所輕。而聞其在門。度遼爲之倒履出迎。隣人以貨得鴈門太守者來謁。則度遼輕之。乃曰卿在鴈門。食鴈美乎。時人爲之語曰徒見二千石。不如一縫掖。以此觀之則得失輕重之辨可知也。二千石猶如此。鄕任是何等貴物。而能勝在我之文學才藝乎。新鄕中亦多讀書之士。以誦法周孔之心。反不釋然於鄕任得失何哉。言忠信行篤敬則州里不期敬而自敬之。吾身不期貴而自貴焉。盍亦反其本也。舊鄕則以世代鄕族。冠領此土。新鄕輩苟知主客之別。強弱之分。則當待之加意。不敢慢易。毋失其和氣可也。今反呼呶闘狠。轉成磯激。以至今日之紛紜。而相持累年。卒無絲毫之益。反有丘山之害。迷塗之轍。迄可反悔。而膠㓒之盆。尙未脫解。其亦感之甚也。乙未以前。初無新鄕之稱。而與舊鄕交遊無間。故校院之任。亦得通擬。而不幸新鄕生躁進之心。適遇申矦有喜事之失。強拂衆論。創通新錄。遂使釁隙大開。仇怨日深。殆至按劒而相視。漸益排擯而不容。其所以躁進。乃所以自攻也。其所以創錄。適足以爲禍也。新鄕輩以乙未以前自在之身。持乙未以前無競之心。則雖不得一朝之通顯。必不受今日之困辱。滄浪自取。尙誰怨尤。屈己下人則人亦敬待。乘氣加人則人亦侮慢。不思謙抑之道。但有好勝之心。則以鄒敵楚。徒見其覆敗而已。智者固如是乎。然此則猶以利害言之。而以居鄕處羣之道言之。則古之君子善處鄕黨。善與羣居者。必不如此。何不念及於此耶。舊鄕亦有所失焉。張子曰民吾同胞。子夏曰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苟知此義則四海猶然。况同鄕共塾之間乎。雖在下賤。有善則褒之。有才則進之。今此新鄕冠儒服儒。口誦墳典之訓。身遊翰墨之場。是宜引之爲吾黨。許之以士類。而怒其相抗。極力排擯。並與頃年所嘗通擬之齋任而不復許焉。甚至於飛書千里。暗地謀害。豈料玆州樸質之俗。有此天下羞愧之事耶。作事如此。尙可以妄自尊大。使彼輩摧服乎。往者已矣。來者可追。勿以舊怨爲念。來斯受之。必以絶物爲戒。優而容之。鄕閭之間。更無忿恨之聲。府庭之內。永絶嚚訟之患。則豈非一鄕之吉祥善事耶。自有此戰以來。京鄕遠近。無人不聞。皆以此土稱之以弊邑。目之以病鄕。諸君居鄕。縱不得仁里之名。何忍受此題目。恬不知愧悔。迷不知悛改乎。新舊二字。乃受病之根柢。從今以後。絶口不言。更有稱新舊二字者。卽是鄕戰也。鄕戰者國有當律。焉可逭也。官雖疲駑。手執邦憲。豈肯沁沁默默。一任強鄕之所爲哉。不敎而刑。古人所戒。怙終之罪。經傳所載。故姑貸常律。先此告諭。我言不再。各須惕念。

淮惕諭俗文[编辑]

本州地旣竆僻。俗甚淳古。節儉衣食。服勤稼穡。家有孝悌之風。鄕恥闘訟之習。誠可謂易治之民也。官莅任以來。愛其民俗之如此。居常喜悅。自知不才。無足以裨益斯民。故催科供上之外。專以不擾民爲務。使各安其業樂其生。不至於愁苦渙散而已。且土俗質樸也故或欠於節禮。淳厚也故或過於任情。遂致紊亂而失度。煩費而無節。小則爲他邑之非笑。大則有貧民之破產。其流之弊。誠可憂歎。不得不條列于左。以警斯俗。毋謂老吏之言耄。其各敬聽欽念焉。

一。人之始死也。爲其妻子者。悲遑號擗之中。以具衣衾治棺槨爲先。何暇念及於賓客之奉。酒食之辦乎。爲賓客者居近鄰者。當弔問而去。自遠來者。宿食於主家而已。今聞此土之俗。初喪罔極之中。治喪凡節。猶屬歇後。接待賓客。視作大事。酒肉淋漓。盃盤狼藉。則一鄕稱之以善治喪。飮食埋沒饌品草略。則一鄕譏之以不善治喪。噫。人子之斂親屍也。一毫有闕則終身有悔。故凡附於身者。必誠必愼。先聖之訓也。其敢或忽。以貽後悔。賓客之來。本爲弔死。非爲求食。則主人何必設酒饌而待之。賓客亦何忍醉飽歡樂於喪家哭泣之側乎。賓主胥失。聽聞甚駭。自今以後。鄕鄰親友聞喪而來。哭弔之外。雖終日留坐。助治喪具。至於飢渴之境。或粥或飯。使之療飢可也。更勿盛備酒饌。以傷禮俗。專致意於衣衾棺槨襲斂諸具。勿令有闕而有悔焉。

一。人子之塟親也。體魄一入厚土。終身不可復見。哀霣痛迫之心。何間於初喪。且負土而築之。取莎而覆之。俾勿崩頹。以固其藏。乃人之情。亦何暇念及於賓客之奉乎。會塟而來者。以祭餘之饌。使之療飢可也。此土則專以接待賓客爲先務。雖斥賣田土牛馬。必先辦賓客之供。然後乃爲卜塟。塟時不善待客。則鄕鄰譏責。謗議朋興。故有喪之家。因此破產者相續云。此尤可駭。自今以後。各里尊位洞長。痛禁此弊。過塟之家。惟以築土覆莎爲重。供饋役夫爲務。此外賓客之奉。酒饌之設。一切廢卻。勿爲過費可矣。此不但爲貧家難支之慮也。名以塟會。便同宴集。傷風敗俗。寧不寒心。若不痛改當有罪罰。其各惕念。

一。奉先之禮。士大夫祭四代。庶人祭禰。情勝而祭其祖者。亦或不禁。而聞此土之俗。鄕班知禮者。祭止四代。而庶人無識之類。或至七八代祖而不埋其神主者甚多云。此尤悖禮之大者。祭祀之禮。國有常典。安敢乃爾。習俗已痼。猝難痛革。一朝嚴禁。易致搔擾。故雖不自官申禁。而尊位洞長其各曉諭愚民。使知禮法之如此。漸得改悟而遵行宜當。

一。婚姻之家。雖難盡備六禮。至於納采奠鴈交拜合巹等節。乃是不可廢之禮也。人家行此禮。然後方知伉儷之義重。禮防之甚嚴。男女不至於瀆亂。夫婦不至於乖離。先王制作。夫豈偶然。此鄕之人。鄕班好禮之家。雖行此禮。下於此者。雖衣冠行世之人。嫁娶子女。或多闕略云。可勝歎哉。婿之娶婦。不可無幣。數段之布。足可以爲采。連婚不可無婚書。半張之紙。足可以爲書。各面里造置一木鴈。則亦可以輪借而奠鴈。東西分立。交拜不難也。女婢傳盃。合巹不難也。我國之俗。男必帽帶。女必長服。而竆鄕貧弊之家。雖無此衣服。以常時巾服。亦可以行禮。此則不必拘也。亦願尊位洞長曉諭而勸戒。俾成禮俗好矣。又聞婚家必以錢財。前期輸送。謂之先采。先采略小則雖門戶相敵。郞材甚佳。不肯成婚云。此尤野俗之甚者。婚姻論財。古人所譏。若女家貧而郞家饒。則以厚意送物助婚。固自不妨。而至於視先采之多寡。爲大禮之行否。甚不可。亦須切戒切禁。毋長弊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