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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翁集/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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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艮翁先生文集
卷十三
作者:李獻慶
1795年
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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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李彛甫秉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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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可愛。此時啓居。伏惟珍衛。僕嘗謂天下事物。有正有奇。有常有變。而奇且變者。每生於大畜之餘。葢正而常者之積而溢焉者耳。陰陽理氣之溢而爲天地之廣大。日月之昭明。風雨雷電之聲光。道德仁義之溢而爲禮樂之和整。刑賞之慶畏。車服采章之名物。財産之溢而後可以搆五丈之樓。兵甲之溢而後可以征四方之夷。火溢而烈山澤。水溢而包陵陸。未有不積而能溢。不溢而能奇且變者也。文章亦然。壯周,馬遷之於文。李白,杜甫之於詩。皆積而後溢者也。是以莊周之齊物論。馬遷之伯夷傳。李白之遠別離。杜甫之夔州以後作。若是其奇且變也。後人不爲彼之積而後溢。而徒欲其奇且變焉則其可乎。毋寧先積於正而常者。以待其溢否耳。是以唐宋以下至我朝明宣之間。才高氣豪之士。鬱鬱相望。如鷹騰而虎躩。亦皆俛首匍匐於衡尺繩墨之內。不敢爲叫呼奔踶之習。雖或傍出於偏覇之塗。往往鉤棘險𭱟。索隱行怪。猶能句順字安。自成文理。不甚詭於正而常者。未有絶筋脉沒倫脊而爲胡說亂語者也。至於近世一二先輩之詩。爲才所役。馳騖高遠。不食膾炙而曰吾啖麟脯也。不服布帛而曰吾被鮫織也。所謂麟脯鮫織。世何甞有也。特𭙈而已。簧鼓一世。響答影趨。新奇之中。又求新奇。謂天不高而索高於天之上。謂海不深而覓深於海之底。慌惚駭感。人莫窺測。然後方以爲好而擧世喧誦。顧其實則無味無理之一冗語。非眞奇且變者也。非所謂積而能溢者也。凡詩之難工者。以其平穩暢達之中。兼有調響色澤之難也。苟或不拘文理。但務人不可知。則取一卷韻考。捏合五字七字爲句足矣。是以近來小兒。或不能辦一紙𥳑札而能賦五言詩。老師宿儒。至不敢議論。使其詩易曉則孰不能卞其工拙。而以其不可曉。故亦不敢議。非但不敢議。先進之喜奬誘後生者。又復唴賞而興勸之。轉相倣效。競相稱美。家少陵而戶義山。擧一世而爲虛僞熒惑之習。其亦可哀也巳。今吾彛甫。與僕交之日久。猶未深熟其詩。前日携近所作詩一卷來示僕。僕以彛甫亦今人。故意其必爲今人語。驟看一過。不復深究。輒語之曰子亦略效今語者也。吾子笑而去。其後無事時。再三吟玩。如閻立本畫。觀愈熟而妙益現。杜少陵之情境。韋蘇州之寡慾。崔顥之天機。陶潛之村野。無不兼該。而又以漢魏以來古詩樂府之淸䪨緩調。雜作而錯陳之。如金石諧而笙蕭間者。然後始悔前言之失而知彛甫晩也。所貴乎豪傑之士者。以其自知明而信道篤。不爲流俗所奪而已。或譽之爲喜。或毁之爲憂。隨人口語。撓而從之。將何所不至。韓愈之時。比之今時亦遠矣。猶且久困於時。累跲不屈而後終至於靡然隨以定。今吾子自視其才於古人。雖或有不及。苟能自信而不疑。特立而不撓。安知無一二從我者出於其間哉。彛甫其勉之。彛甫之詩。吾愛其淸眞。而或病其枯淡而鮮澤也。吾愛其疏放。而或病其紀律之不嚴也。吾愛其超脫。而或病其綜核之不密也。若以岑嘉州之富貴。柳宗元之法令。白居易之事實。參以有之。各取其長。贍濃秀麗。沈鬱含蓄。取才博而意無偏係。用事精而語皆的確。則其所成就。必將有大國泱泱之盛。而不止如山澤之仙癯而已。吾子以爲如何。盛槀妄加雌黃。謹此奉還。而深喜吾子之能不落於今俗而力追。古人可期。以積而能溢。故輒敢備論今之詩弊。而又勉吾子之篤信而不撓也。惟吾子恕其僭而採取之。不宣。

答聞韶金生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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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舘燈前小話。不足以傾倒吾賢之所薀。而鄙之愛才一念。亦何能使吾賢知其傾嚮也。別已累旬。猶未忘懷。忽遣价人來。賫傳崇牘。辭意鄭重。其所自期與望於僕者。皆古之道也。甚盛甚荷。向在達城白戰之士。不下千數。左右爲之首則固已不能無意於相挹。而猶未敢決然挹者。葢以赴此塲者。未必皆列郡之秀而易於取雋也。及至花山。古所稱文士之冀北。而左右四選而又再爲之首。於是乎僕亦自信其前者之挹之不妄。而猶未知望吾賢於詞章之外也。今乃詳味來諭。意氣慨然。有若所抱之大而擧業之局者。所眎太極之策。亦似以平日所見解。欲自表見者然。始知前日挹吾賢之不深。而不能以所當遇者遇之也。然科擧外固爲有學。而學安往而不爲學也。尊所聞行所知。於其做文應擧之中。常有樂天達命之意。則道於斯在。何待決科而後爲也。韓退之有言。內不足者急於人知。沛然有餘。厥聞四馳。苟能沛然。足下所稱伯樂者。雖不顧不病。又何足以升沈寘懷也。如僕者齒及二毛。淟涊汨沒。無足比數樂道人之善而不倦者。亦是平生寸長。敢不傾耳於足下之有聞。而鼓頰舌以俟之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深有望於吾黨。伏惟高明以爲如何。適苦風眼。借人代筆。不能一一。不罪。不宣。

與嶺中士人論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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辱惠書。滿幅累百言。問無疾外。無一語及他。推奬勸勉。虛己求益娓娓也。此乃古人之道。而僕所罕得於今之世者。誠使僕實有所得可副吾子之求。則豈可虛辱盛眷而毫髮有隱於吾子也哉。吾聞君子以苟悅人爲恥。而非其道不妄貶屈於人。今吾子辭甚卑禮甚恭。自處甚薄而待僕甚高者。固將有所取以自益。而僕旣無以應之。則將使吾子爲苟悅人而妄貶屈者矣。虧損令德。此爲不小。求益反損。甚非得計。吾子其未及思歟。令人赧然。殆不知所以答也。且觀吾子之問。始之以上世作者之文何其高也。繼之以擧子程式之業。又何其狹也。夫是二道也。本相燕越。工於彼則必不工於此。雖有高才雋藝。終莫備而能也。今吾子曰願學宜於俗而不悖於古之術。是術也僕未之學也。强所未學而對。僕所不能。吾子其諒之。然僕亦今世之進士及第也。其求而得之。與世人異道。不敢自諱。聊爲吾子言之。僕自幼及長。不就外師。惟大人之訓敎是奉是遵。九歲始知讀司馬子長之史。旁及左氏,莊周之書。屈原,宋玉之騷。李白,杜甫盛唐諸公之詩。費三四年之功。然後古作者軆裁路徑。雖不能盡識而周解。規模之不可不恢廓。氣力之不可不䧺剛。斤兩之不可不重。法律之不可不嚴。淸虛而不宜至於僊佻。華贍而不宜至於富貴。固已存之於心而擬之於手。怳乎若有見。躍然若有得也。及至秊十三。從所親識。求觀近世名儒才士之文。或出進士所試詩賦疑義及大科之文如表箋論策箴頌等作以示之。皆膚淺鄙俚。摘抉穿鑿。甚者或句不成理。字不順義。讀之不可辨爲何語。僕心甚陋之。亦甚易之。就而傚之。不累月卽能徧爲。無甚不及。諸老長者驚以爲異才。大小科將不勞而得。僕遂悅其言而學習之亦有年。一日翻然悔曰此不足爲。卽盡黜絶之。復取前所讀者讀之。六經諸子。無不誦覽。矻矻不懈五六秊。眼益大手益高。胷中益奇。操筆伸紙。頃刻千言。王張譎詭。絶異時俗。司學之士目爲狂文。及秊十九。再試於膠庠。一試於禮部。其時主司適有好古文者。收置第一。所作旣不中程度。擧世驚恠。篇出輒一大笑之。僕亦不愧。其明年遂成進士。又後四年。克捷大科。時俗之士。本無見識。故見僕連年取科第如拾芥。遂疑僕有妙於進取之術。而僕實不知。所知者惟古文耳。古文何用於今。使僕不遇知者。屢進屢屈。必爲竆瘦迂恠之儒。謝跡於場屋久矣。今吾子待僕以先進先覺者。固無恠矣。以僕之所爲敎吾子。幸而有遇則善矣。不幸而不遇則僕爲誤人。安敢以僕之幸而使人不幸也。若以幸不幸委諸人。而修吾所可爲而已。則僕所見解。亦有一日之先焉。大抵文以六經爲本。百家諸子。所以羽翼夫經。而其原亦不出於經而已。然六經之文。其旨奧。其理微。其爲辭簡嚴。其爲軆典雅。奧故難知。微故難見。簡嚴故學之或欠於汪洋。典雅故法之或失於拙弱。此非六經之過。後世學者之病也。是以僕之始學也。先之史記以肆其氣。次之莊子以博其變。次之左氏以燁其華。次之漢書以取其廉悍。次之屈宋以興其感慨。然後反之聖人之書。而經傳之中。先讀毛詩。所以振發吾之心志也。次讀孟子。所以動蕩吾之精神也。次之以魯論。欲其漸約也。終之以書傳。欲其立基也。若易春秋禮樂。固吾日用而取正者。夫如是。故僕之於學。先博文而後約禮。先放膽而後小心。當其始爲文也。人患其不精而吾惟恐其不駁雜也。人患其不嚴而吾惟恐其不橫放也。不安於小成。不求於蚤就。旣肆矣旣大矣。徐以約之。歸宿于六經。方有所成焉。亦未敢自以爲已成。方且抱持六經。老死以爲期。庶其有成。雖無成亦何病。樂吾所樂而已。然古之豪傑之士不如是。周秦漢之時。未有他書。所可讀者惟六經而已。故司馬遷讀古文尙書。蕫仲舒儒者。專尙經傳。左丘明,莊周之流。其所讀書。後世不著。計亦不出於六藝之文。而其文章後世無及焉。何甞如僕所爲而後有得也。所以云云。特以僕之所得於文之先後次第。而塞吾子鄭重之問而已。吾子以爲如何。幸諒休罪。不宣。

答李台甫承延論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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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慶白。台甫足下。瞻想如渴。拜書之辱。仰審侍奉休社。千萬慰洽。地隔西南。會合之稀濶。固其勢也。然兄與僕。俱在少時各有所營求於此世。京輦道塗之間。往往見面。如吳啇蜀賈不期而舶交。十數年來。兄與僕各已生世四五十秊。經涉旣久。厭事思閒。憂病傡侵。杜門斂跡。又如龍蛇存身。公尋其窟宅矣。中間兄失其才子。且賢季彛甫之死。常所親識。誰不悼惜。而僕爲甚焉。顧其過於厭事。遂至於廢事。竟未致問於兄。雖耿耿者在心。使兄何從而信之。僕亦有恒言。以爲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已。何必與人翕翕然。士苟相知。知心而已。何必書與面哉。見世之軟熟委曲。善周旋人情以爲能者。未嘗不病之。然所謂人情。雖聖人亦不能廢。特不過於分數耳。如僕者病其過者。便至於廢。亦非其病歟。來諭所謂人謂僕接人少欵誠者。想亦以此僕雖自謂有欵誠。不自表著於外。而欲人之披見於內難矣。是以不知而毁之者衆矣。怒而見絶焉者亦往往有之。今兄不惟不見絶。竝與其毁者之言而推恕之。昨秋旣枉騶而過問之。今又侈之以大幅長書。揚詡之過而誘進之盛也。至累千言不已。僕於是乎始信君子之交。果可以淡如水也。士之相知。果不在書與面也。僕之所病。果有時而不爲病也。僕之欵誠。果有能披見於內者也。甚荷甚幸。兄之文章學識。淵源之深厚。品格之高古。藻彩之煒燁。人孰不韙之。而家大人之勸擧。僕之惜屈。非直爲此也。士之道。不明於世。士之行罕見於世。今之世如吾台甫之表裏粹潔雅飭。如守閨處子者槩無幾人。尙之以詞學者尤未易得。故出於情愛如此。此皆兄之所知。何待僕言而後信也。兄以文章不朽之業期僕。而以近日事深致慨惜。開釋而慰解之者備至。相愛之言。固當如是。而在僕容有未相悉者。僕請略陳之。僕生而愚戇。百無肖似。竊嘗奉敎於君子。讀聖人之書。以爲士之讀書。求以正己也。亦以正人也。雖其進身。不得不以詩文爲階。而私心之所願欲。固在於詩文之外。不幸一第太早。所學未精。反以所爲階者自名。是固丈夫之恥也。又以爲人孰無過。小德之出入。無損於爲君子。而至死生大節。人倫處變之際。一毫有過。不可以爲人。故每讀經史。潛究而力辨之者。常在於正而不中。權而合經之處。如志士不忘在丘壑。勇士不忘喪其元等語。參倚前衡。殆飮食而裘葛之。此其所期所養。豈至爲惜死忘義之人哉。昨年之惶隘罔措也。固不敢以私己偏見決之。亦自以爲折衷古人。務合乎輕重大小之別。而畢竟譏責溢世矣。身爲臺官。指告言根。固可羞吝。而近歲以來。事異常規。迫於嚴命。指名現告者非止一二。彼之所告。幸而無事。僕之所告。不幸至此。遂爲僕沒身之恨。其亦僕之命也夫。雖然義理無竆。錙銖難辨。僕之固陋。以非義爲義而行之者。難保其必無。固當百世以俟質。而自知其非義而爲之。因以文過遂非者。僕雖不肖。自失其必無矣。是以雖有如兄之原恕者。不以爲喜。雖有不諒而詆斥之者。不以爲沮。但以察理之精不精。自反而求勉焉。則僕之所爲。豈不約而易操乎。用捨通塞。固不論也。僕之於詩。初非有意於學習。幼讀漢魏唐晉之作。求以資科詩。因得其調響格律。旣壯知其無實用而欲廢之。經曰詩言志。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古之所以和神人者。賴此具也。聲律今亡矣。今之詩謌。雖非古之詩歌。亦其流也。賢達之士如陶淵明,杜子美。皆癖好之。豈無所由然哉。是以不敢遽廢。用心力頗久。中年以後。又見世道益下。人心益險。桃花檜根。皆足以捃摭成罪。故仍屛絶而不復留意。或因道路紀行。哀樂寫懷。不能無作。亦不以示人。至於文者。視詩差少畏忌。可以肆力。而竊觀古之作者。皆有爲而作也。無此言則闕此理廢此事。乃敢言之。後之作者。太半撥拾古人。誇多務奇。甚可嗤也。旣不肯尤而效之。故罕有所論著。間被人求索。黽勉副之。衰退以來。不自愛惜。隨手霧散。家無留藁。兄之所以期待。亦知故我。不知今我也。來書所論。辭暢而理富。識高而趣正。汪洋而不放。抑揚而不詭。望之而怖。卽之而親。咀之有味而聽之盈耳。信乎爲斗南之高步。山澤之遺珍也。如僕者將犇走唯諾之不暇。尙何敢揚扢上下。自取大方之笑也。然叩之不應。名爲啞鐘。言而莫逆。嫌近柔韋。烏可卒無辨哉。兄之論文章。以爲皆原於理氣者誠是矣。理者聖愚賢不肖之所同得。而氣有千萬品之不齊。言語文辭。皆氣之發也。其品之不齊。稱其氣也。得其氣之粹而厚者。理無不明。故其言渾浩淳厖。爲聖賢之文。得其氣之偏而薄者。理有所蔽。故其言支離穿鑿。爲文士之文。是以孟子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不養氣而能知言者。未之有也。不知言而能養氣者。亦未之有也。凡士之爲文。所以衛道也。合聖人之籍者。存之以爲吾法。不合者黜之以爲吾戒。始可謂知言。亦可以衛道也。今兄以班馬以下諸公之文。譬之草木之華鳥獸之音。以老莊以下諸子之文。譬之薄蝕彗孛。螮蝀神奸。以爲皆理氣之所宜有。可與天地並傳。而不言所以區別而遏絶之。何其立論之不嚴也。薄蝕則伐鼓以救之。彗孛則修省以禳之。螮蝀詩人之所憂歎也。神奸禹鼎之所屛遠也。若諉以理氣之所宜有而任其並畜於天地之間。則三光失行。人神雜糅。其可乎哉。老莊異端之說且勿說。班馬以下諸公之以立言衛道自任者。亦皆往往叛其師說。淫於異學。至三蘓之縱橫。荊公之僻拗極矣。辨其不善者而闢之。擇其善者而取之。以附於聖人之籍。以爲斯道之羽翼。此孟子知言之學也。言無不知則理無不明。氣無不養而吾之言亦可以醇矣。來諭又謂以造化參其意。以天地寓其理。以陰陽行其氣。苟能是。何事乎文。必也聖乎。與其如曾點之見得大意。行有不掩。毋寧先事子夏之思問。與其如謝上蔡之何思何慮。發得太早。毋寧且學程門之靜坐。爲文章者。亦不在乎夸言。先正其門路而已。門路正則隨其力之大小才之敏鈍。自有所至。正門路者何自乎。其知言之說乎。知言而後趣舍審。趣舍審而後心術端。心術端而後門路正而其言醇。心者言之原也。言者心之影也。聽其樂而知其德。誦其詩而知其人。是以三代之樂。列國之風。槩有善惡理亂邪正之不同。而季札論之。無一差繆。此非其驗歟。世之文人。役於才而短於識。不知後世有幾千百季札議之。而雕鏤其文。粉繪其章。自以爲特絶鉅麗瑰觀盛餙也。及其身歿而書出。具眼者指之曰此邪也此僞也。楊䧺之腐陋。柳州之輕薄。蘓氏之權譎。皆莫逃乎後人之斧鉞。葢亦自斧而自鉞已。可不哀耶。僕爲此惧。葢嘗從事於六藝經傳。爲之根基。反求乎方寸之間。禁絶其虛邪者。自在童稚歲已然。而張橫渠所謂矯輕警惰者。深中吾病。輕故不能持久。惰故不能篤志。悠悠倀倀。至白首無成與得。然洞屬戰兢。執玉奉盈。固未嘗一日弛也。僕之爲文。不敢慢也。不敢驕也。不敢誕也。非忠信之事不敢道。非謹厚之類不敢援。常恠韓退之學道之士也。猶多少年之戲。如爲毛穎傳,石鼎聯句。不知命。無以爲君子。乃著二鳥賦。送竆文,進學解。以自傷其不遇。何其不自貴重如是哉。此皆僕之所深戒。而所願者。使後人稱之曰其言似學道者足矣。何敢以作者自居乎。僕之拙法如此。使才高者由此道而勉之則其所至固不可量。設或未至。猶不失爲君子之徒也。未知吾兄以爲如何。儒家與詞翰家。爲文不同。互相譏詆。雖誠有之。抑有說焉。自上世至于後世。高奇處不得不高奇。通暢處不得不通暢。簡嚴處不得不簡嚴。枝蔓處不得不枝蔓。各其軆裁然也。不通于體裁之說。而以高奇而譏通暢。以簡嚴而譏枝蔓。則此皆不知文者也。試以經傳證。嚮之古文。莫奇於易。以乾爲龍。以坤爲馬。此豈務奇而然哉。直言之則不足以推占於萬變。故不得不然也。堯舜禹之相命。都兪吁咈而已。啇周之誥邦。反覆辨難。重復不已。此豈喜繁而然哉。亦其曉諭之軆。不得不然也。大雅頌大抵多周公之所作也。生民皇矣之什。鋪張先烈。多至數百言。而淸廟奏假之詞。又何其寡簡也。繫辭春秋。皆孔子之所作也。十翼論辨之文。通順明快。而筆削褒貶之詞。又何其謹嚴也。皆其軆裁之不得不然。而其勢不能相通也。是以後世詞翰家。以藻華爲主。濂洛諸賢。以明理爲主。文軆之不同。各其宜也。後世惟司馬子長,韓退之獨得其意。子長傳范,蔡則狀其辯博。傳荊聶則狀其慷慨。傅屈原則狀其悲惋。紀項羽則狀其喑啞。隨其人而異焉。退之於五原其辭辨。於墓道其法古。於序記其文迤而揚。於奏議其理核而盡。隨其文而異焉。此如化工之賦物。山於𡺚崒。澤於渾涵。日月於昭昭。人物於色色。隨遇而各設其宜也。故爲文章者。能高而不能下。能奧而不能達。能難而不能易者。皆非其盛者也。義理論辨師濂洛諸賢。文章述作法唐宋大家。豈不兩得而俱宜乎。軆有艱順。道無艱順。雖沛然行其所無事。而不可以剩一字。雖戛戛乎鉤棘不可句。而未嘗不文從字順。乃可以語道。凡此皆平日所得於硏鑽者。而感吾兄鄭重之敎。傾倒而出之。不覺傷煩之爲罪。悚甚悚甚。蔡伯規之文。華國手也。非僕所可望。法正,聖淵又皆一時之詩豪。而兄以文詞並峙其間。吾黨有賴矣。益力而張大之望也。昔與彛甫書。略論近世詩尙奇僻之弊。恐爲新學少秊所惡聞。故書成不果遺。待彛甫至而欲示之。彛甫奄作古人。書亦留落敗箱。虫蝕其半矣。今承俯索。追思惘然以悲。而憂畏之殷。更倍曩時。雖不敢終諱於兄。幸兄一覽藏弆。勿掛人眼也。亡胤誄語。成於彛甫死後。故其事益悲。其語益苦。想兄覽之當何以爲懷也。不宣。

答玉西李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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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慶白。獻慶一村秀才耳。輒敢操寸管訿議千古。自時俗觀之。不見恠以狂且癡者幾希。不料執事賜書還答。相唯諾如鼓之遇桴。責以所不及。勉以所不能。其理實其辭切。其味腴如而其光炳如也。要其指歸則又不出於聖人之道。肆其辯而不失於謹。極其博而所操者約。非執事文贍而道該。且以古人自期而期人。何以有此。甚荷甚幸。執事病後世之文與道離。欲使離者合。意至盛也。但未知執事之所以合之用何術耳。三代以降。道固不明矣。然道不虛道。人由之而後爲道。故孔夫子論語一書。不出於日用彛倫事物當爲之則而已。未或及於性命之理。其論性只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傳亦曰子罕言命。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以見也。言性與天道。不可得以聞也。曾子以魯得之。力踐而眞知之。卒能一唯而悟道。古之論道。皆以踐履爲貴者如此。其後孔子旣歿。異端並起。學益詭而道益裂。然後曾子憂之。始論八德次第。子思憂之。始論性道敎。孟子又道性善。性命之理。於是乎大明。而猶不說氣質之性。故荀疑其惡。楊疑其混。韓謂之三品。至宋程夫子。始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於是荀楊諸子之說廢。而性命之說益闡無餘憾矣。此在上古豪傑賢智之士。力行精思。所未究解。而今也殆家知而戶曉。新學後生。亦能談性命議天人。而行有不掩者何也。後之學者。非明道之難。踐道之爲難。且踐之不篤。則所謂明道特明於口耳。豈能明於心乎。君子之求道。知行而已。以言乎知則所當先格者。如事親當如何。事君當如何是已。古人所謂切問近思者然也。以言乎行則其極也止乎致中和。未發而求。中存乎敬。已發而求。和存乎義。敬義立而後道不離。道不離然後言中於道。而文與道乃可合也。前書以堯夫之深夜危坐爲難及。而以數學爲餘事者。葢以此也。今若騁舌羲文之學。抵掌象數之理。不求之心而求諸天。不求之人而求諸神。辭益枝而道益晦矣。寧見所謂文與道合者耶。易者孔子之所晩好。而後學可躐級而徑求之歟。獻慶之論易。不辨其象數。而以修己俟命爲獻者。亦以此也。執事其未之思歟。且獻慶之論文。以六經爲本則道固在是矣。杜元凱之言曰優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爲得也。尹和靖門人讚其師曰洋洋聖謨六經之編。耳順心得。如誦己言。學者之於六經。必如元凱之言和靖之學。乃有得耳。若以訓詁辨說而求之。先儒中新安陳氏,雙峯饒氏註解最號明透。而彼二儒者於道。竟亦何得焉。誠願同志之士。先其近者小者。而姑略其遠者大者。自近而及遠。自小而至大而已。如執事不以人廢言。則吾道幸矣。古人曰人聲之精者爲言。文辭之於言。又其精者也。文章之爲人聲。不其信乎。何待讀而後有聲。文章固無難易。而文從字順則一也。楊䧺異於是。執事之論盡之矣。取鄙說更詳之。與執事不合者寡矣。幸恕其愚而垂察焉。不宣。

寄丁斯文景任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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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欲盡。寒事且至。此時侍奉何似。區區溯仰。向日事。一解得失。何有於欣慽。而以尊之才。宜得而久未得者。數十秊僅一得之。而竟又失之。其亦天也。夫人有不得於天者。其爲志必懈。其爲事必退曰。天之不佑命如此。我何爲徒自苦也。如歲數不登而農者或至於毁錢鏄賣牛犢而不復耕也。古語曰人能毁千金之璧。而不能無失聲於破釜。僕知尊賢者雖得失之大於此者。宜不置懷。而今於破釜之類。或意其不能無失聲也。然本不足唁。故僕不爲之唁。而所憂者尊之錢鏄毁而牛犢賣也。安知來歲不大熟而遽爲此哉。自古論天命者固多。今有二說焉。一說曰人可以勝天也。舟之不能陸運。木之不能雲飛天也。而有奡之力則罔水而行。有般之巧則作鳶而翔。又如陶之於土冶之於鐵。桔槔之於旱。葢傘之於雨。皆以人而勝天者也。士之於命亦然。古之賢達之士。處困阨也。或刺股而讀書。或負薪而歌吟。吾學旣積。吾才旣成。則不期富貴而富貴至。如炊之必熟。種之必生。若然者。天亦不能終閼。所以謂人勝也。一說曰天不可以人力奪也。知其在命。故聖人曰富貴如不可求。從吾所好。方其從吾所好也。其樂固已忘富貴矣。文繡而忘則布褐亦文繡也。芻豢而忘則蔬糲亦芻豢也。患吾所好之不篤焉耳。苟好之篤。奚有於不能忘。苟能忘之。非但富貴文繡芻豢之不足戀。天之所以亨否通塞於人者。吾可以盡忘之矣。及其盡忘之也。則天旣不能加勝於人。人亦不用求勝於天也。以此謂之人勝天可也。謂之天與人兩無勝可也。爲尊計者。由前之說則於所業公車之文。益致其精。雖極困躓而不沮不倦。要以人功勝之則是亦奡力般巧之類也。豈無一大闡之期耶。由後之說則士之應擧者。雖不可不習做時文。適可以得則可以止矣。旣工而益求其工。爲其必得者。亦爲不知命也。科宦尊家之世業也。且大碩人篤老在堂。不容不做時文以應擧。以承先緖。以圖親榮。而勿爲必得之計。止於適可以得而已。亦於暇日讀聖人之書。求聖人之志。知聖人之所好何事。而勉强孶孶焉忘得失而付之天。則雖不得猶得也。又况忘之者。有得之之理乎。欲尊之擇於斯二者而居一焉。故以是獻焉。尊其察之。適憑奴過。燈下信口呼倩。語蔓不罪。不宣。

寄鄭司諫玄老恒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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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問夜來謫中興居何似。凡人血肉筋骨。有天君約束之。雖遇險阻艱難。百軆竦然。不鼓而勇。約束少弛則亦頹然告病。今日所處。比在途時差占安閒。能無少弛而告病乎哉。雖知老兄所禀之堅壯。區區致慮。實在常情之所不免耳。弟昨之日上樓。送別孝善。下樓留別玄老。兀然兩膝。隨身度甑山過鵂巖。終日於磧雲邊草之間。本來情理之外。此事最惱心曲。然安上俟命。聖人攸訓。動心忍性。君子所勉。吾輩讀書。正好今日受用。但當以此持守此心。免致匹夫躁熬之病而已奈何。行過密茂嶺以後。瑟海之愁雲怒濤。後春之平原廣漠。千里浩渺。一望無際。如籠鳥池魚。猝見雲天之高闊河海之深廣。胷襟安得不爽朗。氣宇安得不軒快。念老兄與洪子順諸人以豆河爲鐵限。以胡山爲面牆。鬱鬱懾處。將不免見笑於大方之家。竊爲之愍然。亦自以同患不同樂爲愧矣。主人太守舘我以精舍。噉我以官膳。繼此之政皆如此則足以聊遣旅寓。而但愧以口腹累安邑耳。鍾人之歸。略此付候惟冀千萬愼重。以時加護。餘不備宣。

答鄭司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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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惠寵牘。竟幅亹亹。無異對晤劇談。鐘後燈前。每一倚枕披玩。以瀉情戀。第恨詡人太過。貶己太蒲。而恭然退沮之想。尤非所望於老兄。杜子美同谷七歌有風雅遺意。而朱夫子以歎老嗟卑。致惜於卒章。老兄何不以老當益壯。竆且益堅一語。時自警省。而遽有此摧頹放倒之語耶。淸心省事固善矣。但恐省事或流於廢事。故作一文字以寓交勉之意。而若非老兄。無以發吾之狂言也。數日呻感。閉戶不出。中秋明月。初擬登樓賞玩。此計亦左。信乎竆者無事不竆。亦足浩歎。惠示受降樓望月一律。仍於其夜和之。玆以付去矣。惟望康食自珍。不宣。

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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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覆敎。多慰多慰。示及生平本末。語多激切。令人傷感。所喩浮名誤身。受人齮齕云者。末路事誠亦有此。文章爲世所諱。賤惡之殆甚醫卜云者。弟亦不以兄言爲不然。而至於怵時俗之議而屛詩文之業。則亦恨夫老兄自信之不篤。自守之不堅耳。子厚子瞻集中往往多此等語。而二人何嘗廢宿業而從時好耶。特有激於世。以快一時之談而已。惟韓退之竆益甚。學之愈篤。守之愈堅。交友往復之間。終不形如此辭語。李漢所謂累跲不屈。終至於靡然。隨以定摧陷廓淸之功。比於武事者。實賴乎是矣。老兄試以今之時獨然。而古之時不然乎。自古不肖者多而賢者少。無才者衆而能者寡。天下之事多者勝寡。則賢且能者罕遇而希合。其理固然。無足恠者。所貴乎賢能者。以其異於人也。若畏人之譏議而求與人同。則與不肖無才者又何別焉。弟之所期責於老兄者。固不止於文章一事。而雖以文章論之。誠未可輕忽而厭棄之也。在天爲日月星辰。在地爲山川草木。在人爲詞翰文章。是三者三才之有光耀者也。天地之所不能無。而人獨廢之可乎。自有東國以來。羅麗尙矣。入我朝。宏師碩匠。代不乏人。蔚然相望。而論其最鉅者則牧隱,佔畢齋,翠軒,𥳑易。曁夫眉叟四五人而已。猶且比之於唐宋大家。亦未有並驅而相角者。噫嘻不亦難哉。人有大才。固已難矣。雖或有之。又以時世之不好而不敢肆力。如老兄所云則終亦絶滅而無可繼者。豈不大可寒心哉。是以弟之出入人家。見有年少有才者。輒以古文章勉之者無佗。或冀豪傑之士出於其間。得以紹百年將絶之緖。使文運復興於斯世也。廼者有鄭孝善,洪子順二人卓然以作者自處。立志不苟。斷不爲流俗所遷。弟誠愛之重之。喜而不寐。不謂老兄反以爲憂。如老兄之說行。吾恐二人之志荒矣。弟與老兄俱已衰晩矣。聦明日减。憂病相尋。今雖力爲之。豈能追古人萬一而猶欲策駑於暮途。希駕於前䡄者。庶幾扶樹一時之風聲。聳發後生之觀聽。使慕而效者。接跡而起。不遂至於湮塞蕪絶而已也。弟亦自在童子時。虛竊文字之譽。至于今老白首。無所取利。只益取謗。迄可悔矣。猶不知悔者。平生所學。止此而已。農工商賈之業。所不習而能也。舍此則飽食而嬉。與禽獸同。故不得不爾。然弟於斯世。亦多懲艾。未嘗擧俗人論文字。與俗人居。終日嘿嘿如不能文者。然與我同好者至。則弟又樂與之傾倒。無所隱諱。竊笑而譏之者。固亦有之。而嘗謂士之論文章。如農者之談桑麻。工者之議繩墨。各其業耳。豈可畏人之非笑而廢吾業哉。愚見如此。不審老兄復以爲如何。來諭所謂不獲之城闉而得之荒裔者。固堪一笑。而雖在城闉時。如有同志者。欲與之上下論說。則弟固不畏流俗而爲之。何以云此事便已也。惟在兄輩勉爲之而已。語蔓只此。不宣。

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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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益深客益久懷人益切。其勢自相因如此。弟然矣。兄豈異乎。此際手翰。有逾千金。合灘勝會。尤令人聳聽。讀其詩文。想其譚論。三君子之心可得。固無待面相接耳相參爲快。而同在異鄕。獨阻良晤。翹首馳神則倍之矣。洪兄有再會之示。非不樂聞。此距行營一百三十里。往返將費四五日。兼以塞上風氣早寒。咳喘齒痛並作。燠室坯戶。蚓藏燕蟄。縱欲強赴。病骨恐難自力奈何。又可恨也。敎意細悉。識字之有憂患。古今一轍。而今之時又何憂畏之殷至此極也。弟雖家在鄕里。豈無所經歷而知哉。不幸以文字自名。數十年來。一言一動。掛人齒舌。不勝其囂囂。故誦讀著述。時於屛處爲之。亦不敢告人。今年夏數旬滯雨在都下。欲讀一卷書。畏人客遂輟不爲。誠不待老兄之敎而已知有括囊之誠矣。前書所言。特有激於心。發憤作狂耳。豈眞以兄言爲不然。然信道篤志。不沮不渝之意。又不可一日忘也。近日往復書札。亦以荒裔僻遠。無人看覷。兄與洪兄又皆同志好古之士。故乃敢肆焉。若使時俗人見之。厚招謗議也決矣。此人語及文章則見罵以僭擬宗匠。此人論及性理則見詆以摸倣先儒。嘲訕之不足。危辱之必及。吾輩南歸時。悉取此等文字。投之侍中臺下水。然後乃行。兄其知之。所論韓愈之於楊子雲。稱說不已者固也。孟子以後著書明道術者。惟子雲一人。韓愈雖譏其有疵。而醇處宜在所與。或以僭擬六經罪之。而愚意不然。使法言果合於論語。太玄果符於周易。則僭擬何罪焉。罪法言以美新。罪太玄以架疊。然後䧺乃服矣。太玄法言。豈不是千古文章。但雕篆之作俑。鬼恠之流禍。不容不明辨而嚴斥。今豈以韓愈所稱之說而曲庇之耶。文以得道爲貴者。來諭誠是矣。古之立言者。雖申韓之卑。啇鞅之陋。刑名之學。農戰之書。猶有所自得者。非苟於言也。安有捨道而爲文者哉。然道在六經。以經爲本。斯其至矣。後之求道者。厭其陳而務其新。或求之釋氏。或求之道家。象山之專主尊德性。陽明之必稱致良知。皆務新之弊也。愚以爲言雖祛陳。道不厭陳。然後文可醇也。未知高明以爲如何。不宣。

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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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承惠覆。情念藹然。繼賜手敎。益覺鄭重。每得來簡。終日在把。不能一讀遽休。尙恨十札不敵一面也。連審起居加衛。深用慰賀。瓊報聯翩。圓熟可味。殆芻豢不如也。咳喘鼻液。固是風氣所感。惟閉窓深居爲可免。而活物難作蟄虫。想當竆冬沍寒飛沙走石之時。尤何以堪也。承示玩易。憂患中讀聖人憂患之書。豈不宜哉。如東坡讀法。日講一卦。爲六十四日課則好矣。弟亦欲取一部經傳。略加探討之功。而自顧草土所傷。心火作苦。若復忍煩理會於幽鬱愁苦之中則必發狂疾。毋寧讀古作者放膽馳驟之文。時時快誦。以資敍暢。故方取韓昌黎文抄。對案咿唔。有柳姓人以從事官來謫者。雖武人頗有知識。見弟讀韓文。笑曰何不留意於經綸文字而讀此無益之書耶。其言適中吾病。不覺汗背。然吾輩經綸。亦何補於當世。譬如春鳥秋虫。自吟自娛耳。愁州使君相對頗穩。兼悉兄邊消息尤慰。帶來四奴。半留半歸。早與羅將同發。想由行營路。與貴奴相先後。恐無事於疊書。故不使歷現。卻恨承敎晩也。地無黎渦。亦天惠兄輩欲完名節。見黃門而稱貞。庸何傷乎。可呵。餘不宣。

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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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兄九六之說。求見於鄭孝善。孝善不以原本示之。只書示其大旨曰。九六皆原於河圖中數。故其見於用者。亦惟曰中而已。然其周流之位。又必得上下軆之中。然後自根至葉。不離乎中。方不爲悔吝之歸。不然而居于初上。間于三四。鮮不取咎而至羞。此乃天人合德之妙鍵。非老兄之高見。何以透到。又曰以九六之皆原於中。故必以得中而且得正爲貴。此則異乎吾所聞。無乃孝善之所示。或失其本旨而然耶。天下之事。雖正而不中者固有之。雖中而不正者。未之聞也。男女授受不親正道也。而施之於嫂溺之時則非中也。嫁娶必告父母正禮也。而行之於妻帝二女之時則非中也。正而不中者。此類是已。旣中矣。手援亦正也。不告亦正也。寧有旣中而且求正者乎。坤之六五陰居陽位非正也。而曰黃裳元吉。泰之九二陽居陰位非正也。而曰得尙乎中行。皆以二五之得中爲美。中則固正矣。是故程子曰中則不違於正。正不必中也。豈非確論耶。今曰得中而且得正云則似若不足於中。而又求於正。毫釐之差。將有不勝說者。故敢此奉質。幸敎之也。合灘之會。恨不與婪尾之席。行營再會好矣。何敢辭焉。但塞土風氣異常。開戶移時。必招寒感。咳喘頻苦。左車牙齒亦痛。此去行營百三十里。病力恐難自致奈何。極堪恨歎。不宣。

寄洪應敎子順樂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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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塞土凉燠。有朝晝之變。不審此時起居何似。健匙甘寢能如在途時。加以素養之深厚。無入而不自得。則雖有鞍馬之憊風土之感。宜不得遽干天和。區區慰賀者此耳。弟在奉別時。非不悵悒。所恃而自聊者尙有二君子在。過鍾以後。投袂擧鞭。各不相顧。畢竟伴侶只自家形與影。此懷寥落。益難平過奈何。日昨到配。見邑里荒涼。沙磧蒼茫。眞所謂竆髮之北。而我國無千里之野。獨見於此。東極瑟海。北極後春。偏隅眼目。便覺駭壯。視會,鍾,穩三邑之隘窄。自謂所得過之。但念攝生之道。惟治心養脾兩事。治心則以聖賢糟粕自娛。以蒹葭露霜自解。卒不得已而用莊列法。尙可至於養脾之方。此土塩醬百物。都不下咽。噉食日減。無計可施。甚可憂懼。大庭平信。近或承聞否。弟尙不得一字鄕信。游子之懷。當如何。如白喜報。須因撥路。卽通三謫也。望眼殆穿矣。官人告往。略此付候。無由面穩。臨紙惘然。不宣。

答鄭獻納孝善述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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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卦之出於何代。朱子曰未可考。今何以索言之。或者以葢取諸離以下十三卦。爲文王前已有重卦之證。而神農以下羣聖。未必見某卦而制某器也。創智作事。自與卦象暗合。則孔子以爲葢取諸某卦。未爲不可。此亦未足爲證。但家人同人無妄等卦名。似後世文字。臨川吳氏亦以作易者其有憂患乎一句。證明之曰。羲皇之易。有畫而已。三畫之卦雖有名。而六畫之卦未有名。文王始名六畫而繫以辭。卦名及辭。皆前所未有。故不云述而云作。作易在羑里時。故云其有憂患乎。葢於其名卦而知其有憂患也。下文擧九卦之名。以見其憂患之意云。下文九卦。卽履謙復恒損益困井巽也。以卦名字義觀之。吳氏之言似爲近理。而其中巽卦。卽八卦之一。若如吳說則八卦之名。亦文王所命也。此爲可疑。周禮三易皆六十四卦。則周易之前。歸藏連山亦六十四卦也。唐虞夏商。皆有卜筮。筮法十有八變而成六畫卦。其時若無六畫卦則其筮也只九變而成三畫卦而已。天下事變多矣。只以八卦爻象。何以周知萬事之占決耶。愚意義皇始畫八卦之時。六十四卦之畫已具。特未有卦名與繫辭。而其後聖人只觀卦畫。亦能占決。到文王時始命名而繫辭。易道大備。故孔子曰易之興。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中古卽指文王之時無疑也。若六十四卦之名。皆出於伏羲。則恐不言始畫八卦而已。然九丘八索之書。今皆不傳。只當闕疑。何敢强辨。玄老之謂出於伏羲者。未知以何說證明之耶。殊以未得見爲恨。不宣。

答族弟羽慶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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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從年衰筆退。不敢以作者自居。墓道文字。人家所重。不宜冐當。而哀之所請。旣稱遺意。義當盡心。故遂不終辭。而恐未稱情。自切兢悚。今承來諭。鐫誨縷縷。奉讀再三。彌深赧汗。第愚見迷滯。終未省覺。略此分析。更加照察如何。平日竊覵先叔主天性忠厚。愛人以德。人有不能。哀矜而敎戒之。見人不是。或至厲聲切責。不少饒貸。御下之政。亦寬猛相濟。恩威並行。感悅者雖衆。不悅者亦宜不少。而居鄕則人皆慕悅。在官則民皆愛戴。此由至誠悃愊。有足孚感。雖愚不肖。亦能知愛人之實心故也。此與脂韋柔和每人說之者。逈肰不侔。故居常歎服。欲學而未能。今當論譔誌文。必欲以此爲頭辭宗旨。而作文之法。始若抑之。終復揚之。閃弄筆端。爲往復曲折。然後方得摹寫如畫。使後人有可以諷詠嗟賞。如見其風儀。頭辭中其曰一辭稱之云者。非欲藉重於人言。乃其發端之辭也。其曰或以是疑公之一於和云者。始疑之辭也。其曰不悅人而人悅云者。終卞之辭也。設此論辨。反覆變換。豈有佗哉。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旣曰如愚。又曰不愚。則顔子明睿氣象。可以想像千載之下。怳若親炙。若無如愚之貶。但有不愚之褒。則沒風神少滋味。奚足以觀感而歎賞也。以此槩之則頭辭中抑揚爲說。不爲無所據也。詩云藹藹王多吉士。語曰善人爲邦百秊。亦可以勝殘去殺。經傳稱吉士善人。如此其美。古今人得此題目葢難矣。來諭以此四字爲有病則實所未曉。似必習聞時俗言語。有此未安之意。而旣欲立言傳後則合於古足矣。何必云爾。至於不廢刑威云者。盖於寬和慈惠之中。亦不全廢刑威之謂也。觀此不廢二字則大軆寬和之意。自見於言外。而上文旣曰一於和。故下文偏擧刑威。乃所以照應表裏。爲恩威並施之證。而今以其偏擧者。恐人之看作專務刑威。則此不深究遣辭之本意。而疑慮太過也。形容得先叔主盛德光輝者。無過於吉善和威四字。雖欲易之以佗語而終不可得。非吝改而堅執也。廷翬之爲進士公後。廼是猶父猶子之間。一室之內。不必下一出字。故但曰爲某之後。初非失於照檢也。其佗所示誠是。敢不奉承。上文有己丑以秊八十進階之語。則壬辰拜漢城左尹也。不必更言時秊故刪之。而但耋齡應仕。不可不略擧其由。故其下添入公雖篤老四字耳。

寄咸鏡監司蔡伯規濟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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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蒙枉顧。哀感至今。京洛使稀。不知何日辭陛出城。送行千里。後期隔歲。又可悵也。罪弟禍凶所中。宜死不死。豈有言語文字暇及他事。而台之此行。可以行吾道也。展所學也。上以報恩遇也。下以救民命也。以回路相贈處之義。不可無一言相助。故聊此獻愚。是行也。人皆以荒歲大賑爲憂。而弟獨爲之賀聖主簡才臣以往。付以一路生靈。而台之才猷誠幹。足以拯救顚壑。不負簡知。嘗聞活萬人者其後必昌。台自此必有後。又必昌也。可無賀乎。台其勉之。肰賑政有三難。抄飢一難也。均分一難也。得人一難也。何謂抄飢之難也。民不可遍饋。故必抄其尤飢者。抄不可親執。故必付之守令。守令不得人則或失之濫抄。或過於精抄。太濫則穀物不支。太精則見漏者寃。又有社任循私僞冐不公之患。吏胥弄奸虛張偸竊之弊。又或營司預慮穀物之不敷。操切守令。沮抑所報。以精報爲能。以濫報爲咎。則守令承望風指。何所不至。朱子所謂計較毫末於飢民口吻之中者。此之謂也。是其難也。何謂均分之難也。民之尤無依不自食者。固可以自官饋粥。而其餘必皆計口而給粮。假令十口之家。實不過五六口。八口之家實或至十餘口。則不可以難準之戶籍。覈其多寡。竽瑟相蒙。鳲鳩難均。崎嶇山嶺之間。一社之遠。或過百里。分糶之際。自遠招集。往往經宿。非如他道民之朝令夕至。則所受之穀。必盡於中路往來之費。而垂槖歸家。此必於附近倉各有儲峙。可免此弊。是其難也。何謂得人之難也。嚮所陳二難者。得人而後可以理之。最上得守令。其次得褊裨。其次奔走任事之人。皆廉公可也。然守令幸無大過。不宜輕易。惟褊裨以下。進贒退不肖。在吾掌握。無所難也。若褊裨得人則抄飢之不善者。可以往釐之。分賑之不善者。可以往廉之。不得人則非徒難恃。必將有害。台能知此三難。處之皆得其宜。又必勿看書勿吟詩。勿近聲色。憧憧一念。無一刻不在於斯民。察其利病。思其方便。必若朱子所謂愛惜分陰。勤勞庶務。如周公之坐而待朝。武侯之經事綜物。然後庶幾有濟。古之韓魏公當官治簿。流汗終日。近世徐相國當富寧賑政。手不釋籌。此雖近於俗吏。遠大之器可見。日前相對時。台問曰監司可以讀書否。此言大錯。如欲讀書。不寐軒足矣。何必宣化堂乎。弟嘗在襄陽半年之後。治規略成。數三日以嘯咏爲事。旋復察視之則史奸己乘其隙。害及於民者亦多。始知一官一集。非好消息。勿以雅致自高。勿以俗吏爲嫌。盡心經理。翼有成績。斯民幸甚。生穀之道。申請未必見施。料販易於招謗。爲今日計。莫如誘致米商之多也。灾邑守令。有意平糶利民者。每勒定米直。俾不得翔貴。故米商不至。民食益窘。若榜示場市。禁其勒定。任其高價發賣。則遠近米船。聞風雲集。旣集之後。粒米狼戾。則其價自至於平低矣。又令海民有船者。運糶來賣於灾邑。前後輪運滿二三百石以上。依納粟例許給通政帖。旣賺之以高價。又㗖之以峻賞。厚利所在則米商咸勸。將傾東南之穀於千里之外。旬月之內。寧有市有米山。民有飢色者乎。不待官賑。民自裕足。幸可裁量行之否。上所謂褊裨得人者。實爲今日急務。台之所帶往者。雖未知何如人。而槩聞多取情面親熟者云。果皆堪任使則善矣。不肰則方當大賑。尙何責其共濟國事耶。吾鄕有尹聖臣者。故尙書德駿之族也。弟得其人於人人之中。知其賢有才。頃日營窆時。以山役大小事。一皆付之。事事立辦。以小推大。可知其綜理幹局。古人知賓客子弟之能於喪徭之間者。良有以也。此人曾隨趙弁東濟於江界。及趙弁贓敗。遠謫珍島。幕客皆散。而此人獨瘴海三秊。棄家相隨。仍値乙亥獄起。趙氏之禍莫測。人皆畏避。勸之去而不去。竟與趙弁滿謫限而歸。非義士而能然乎。此人家居不貧。無所求於吾輩。而弟必薦之者。誠以不負趙弁。當不負吾輩故也。丁同知信可人。又得此人。使之分釐賑事。必有少補。勿以額滿爲辭。羅以致之幕下幸甚。凡此所論。必以處士迂濶。爲台兄一大哄抵几不省。而吾自言吾言耳。省不省又何知也。惟冀爲民自愛。㫌節安吉。餘不備宣。

寄安順菴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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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在淮上。枉辱手答。迨用珍玩。西歸後衰疾常苦。又遭喪慘。悲憂纏汨。未暇書尺間事。更未嗣音。只有耿結在中。伏惟比辰。靜瞔頤養連獲休祉。區區慰仰。俯索天學問答。果嘗有所論著。近聞爲此學者。見而笑之。以爲全不知天學妙處。只從皮膜說過。未知妙處果何如。弟雖未見其全書。略聞數句話。已知其傷倫悖義。一硯之冰。豈不足以知天下之寒哉。正所謂諸人知處。良遂摠知。良遂知處。諸人不知者也。儘好一笑。大抵天地間。惟陰陽對待而已。人神雜糅。夷狄亂華。理勢固然。自古如此。何獨叔季爲然。賴有聖人賢人。相與扶樹而排擊之。使吾道明邪說熄。降及後世。聖人不作。治敎不明。於是乎侏𠌯鴂舌之音。盈於中國。雖少東方禮義之俗。猶不免漸染而詿誤。噫其可駭也已。天主之書來我東。不過五六秊于玆。而西洋曆法及論天地六合之說。流入我東。已數百秊矣。其中曆法頗有可採。故世之酷信者。並與他說而盡信之。談天之辨。測土之法。莫不根據於西洋。與程朱先儒之論。一切背馳。弟自童孺時。已爲憂歎。輒料其天主之說。終必誤蒼生。今果不幸有中。其亦運數使然。難容人力而然歟。有天地而後有夫婦。有夫婦而後有父子君臣。聖人之道無他。只脩明此理而已。大經大法。明白平坦。無一虧欠。無一滲漏。而自楊墨老佛。下至天主之學。其說皆出於無父無君。以禍天下。衛吾道者可不血誠奮發。出死力以攻之耶。且弟每以爲爲天學者。非徒害道賊義。又非養壽命之道也。何則。儒家之對越上帝。乃謂尊敬此心也。非此心之外。又有上帝可以對越也。禪家之學。亦欲使此心虗靜而已。與吾儒所論。不甚相遠。雖以有體無用。有寂無感。致有千里之謬。而猶不若天學之不求上帝於此心。每念上帝於空外。一箇心神。終日飄湯於淸都太一之所居。其覺也與天神相感。其寐也與鬼怪相接。神不守舍。心不歸宅。世豈有精離魄遁而能久壽者乎。其爲不祥甚矣。聞老兄擔著息邪拒詖之功。大費氣力。有所論撰。吾道幸甚。彼之堅守其說。不肯屈下。只爲假金未經火煅。果有如朱子所謂毒手彈駁琉璃缾子。禪幾何不破碎也。嚮所謂天學問答及送別燕使序別紙錄呈。俯賜詳覽。回敎其可不可也。曾見丁愚潭論性理。有曰謂金體中流行者備焉可也。謂流行中全體具馬不可。此言與朱子所謂仁義禮智之禀。豈物之所得而全哉者。自相沕合。故心愛此句。昔秊誦之於邵南丈席。則邵南丈以萬物各一太極之說折之。極言其不可。弟嘗疑之。終不釋然。故今又擧似於老兄。欲聞的確之論。亦有以復之也。餘不宣。

答安順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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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荊猶難。况以塵容俗狀。得接山澤仙癯。古人所謂吸沆瀣而覩琳琅。是何等淸快。但恨交一臂而失之。有此鳥難籠之歎。方此惄焉如飢。不意寵牘賜辱。情話溢幅。又如再承高論。稍慰戀仰。况審歸尋舊隱。道味淸裕。羡歎之餘。仰庸欣慰。遷園時不得留待。未知諸議謂何。而以弟所見。飢飽寒煖。惟自家知之。他人何可分別。粧婆之示。令人捧腹。手法甚拙。不能使老處子幻出時世粧。又可呵也。弟陪從隋城。臣分粗伸。衰病越添。又値嚴寒。杜門擁衾。了無生意。尤不合奉聞於山牕幽几也。聲氣相感。果如來敎。殘秊無他事業。幸蒙不棄。時以所悟解扣發而敎勉之。則朝聞夕死。無可憾矣。所朢如此。以爲如何。族弟休吉。果是吾家千里駒。期待甚不淺尠。今此愼交力學之敎。乃是著切珍劑。固當以此規勉。而繼此加策。深有望於老兄也。餘伏枕呼草。不宣。

與李定州家煥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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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諭求見趙氏處子烈行始末。甚盛意也。僕亦來此。得聞其槩。招邑校玄昌祚問其詳。則昌祚言處子死後。其父趙重周告訃於昌祚之父厚澄。其書詳記處子臨歿時所言。其後重周以其鄕文士所撰傳記。來眎厚澄。故厚澄家藏弆之。今失其藁。獨重周書札尙在云。昌祚言趙重周本關北之鏡城鄕品也。與其十餘歲女兒。千里流離。來寓於淮陽後坪村有秊。其女秊至十六七。夜有強盜數人纂取。踰鐵嶺北走百二十里。寘處子於安邊邑治人家。欲強逼則處子以計紿賊。賊皆散去。處子潛取所著裙。縫爲男子服。爲伺間逃還計。未幾淮陽校卒追賊急。跡至安邊主人家。獲處子與歸。賊亦就捕。淮陽太守李弘逵召處子。賜之座而客遇之。杖殺二賊于前。以雪其憤。居無何。玄厚澄爲其孫求婚。重周許之。適會重周之親族自鏡城來。勸歸故土。重周遂與處子還鏡城。臨行與厚澄約曰婚旣約矣。諏吉行醮于鏡城。其後踰秊。重周來請破婚。嫌其路踔遠也。其秊冬厚澄死。處子聞之。出涕累日食素。與之肉則辭。其母問其故。答曰自然惡心不能食也。翌秊正月。隣人有南賈者。歸言吾到安邊。傳聞玄同知生前其孫已他娶云。同知厚澄之老職也。處子聞之大恨曰。玄同知小人也。負心至此哉。遂自縊而死。重周書有云處子自淮歸鏡也。厚澄臨行。贈之以手書。去後亦致書問。處子以其書常置懷袖。又平居悒悒有愁歎色。語其母曰吾不幸遇賊變。吾實無累。孰能白吾身者。臨死前一日。與其從姊同宿。告之曰吾旣許身於玄家。乃玄家之人也。夜夢屢屢見玄同知。吾欲歸見玄同知於地下。訴此悲懷。玄同知二札。兄必寘吾懷中而斂之。從姊責諭其不可。則答曰兄何不以人理待我也。臨死之日。顔色陽陽如平常。其夜與其母績麻而坐。自說逢賊時事顚末一遍曰。後人必有鋪張傳說者。其母曰汝父母知之而已。後人誰知者。處子仍於其夜縊死云。噫。古今女子之節死者何限。如趙處子之約㛰未成。不欲他嫁。守信誓而死者。古未有也。苟其義也。古之烈女。必有先爲之者也。旣失中正。不可訓於天下後世則無足述也已。且其死有由然矣。古禮女子之未嫁也。不相知名。女嫁三日。始見舅姑。則厚澄之手書相贈非也。處子之置諸懷袖亦非也。何有未婚之前。遽以舅婦待之耶。由其不知禮。卒至以非義爲義。輕其死而不顧。禮敎之不可不明。有如是夫。僕窃意處子之死。非直爲敗㛰而已。處子逢賊遇變。實馬處子終身之耻。故居常悒悒。苟能辦一死於節義。則其心可白。其耻可滅。古人云烈士殉名。烈女獨不然乎。臨死以後人之鋪張傳說語其母。則其意槩可知也。處子之持身。不可使有一點瑕累。有累欲洗。視死如歸。可不謂烈女乎哉。僕少時常在先君子鍾城任所。有一嫗年幾六十。頭髮半華。顔膚如玉。訟田于庭。吏奴咸指之曰此處女也。僕恠問其故。對曰此嫗少也許婚於人。其人未醮而死。嫗欲髽而奔哭。父母責而挽之。則嫗以死自誓。父母不能違。卒奔哭服喪。終身不改嫁云。僕異之。問知其姓名。今不能記。然鍾與鏡隣壤也。意者北關風氣强勁。其俗輕死。雖女子往往有如此者乎。北過於剛。南過於柔。其不在長民者導之以正。裁之以中歟。然趙處子之義勇。宜可不沒於世。而僕年老筆退。不能鋪述其蹟。以耀後人。今遇吾庭藻文章。必能使趙處子不朽於千古。故盡記其事。以備採擇。庭藻勉之哉。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