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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齋集 (崔奎瑞)/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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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艮齋集
卷十四
作者:崔奎瑞
卷十五

病後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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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午。豎先祖少尹副學公短碣。先是。舊碣破碎。埋於土中。先親正府君。爲營短碣。埋置山下。八年而未及豎。至是始立之。而考見舊碣豎立年月。則亦是庚午。事或有待而然歟。可異也。

年月日不記。嘗於冬月參上食後。聞內間喧譁之聲。卽往見之。則鍮湯器在於爐口中。而其趺粘着於爐口之底。衆力拔之而不能拔。移時動搖。則元器脫落。而趺終不動。問其所由。則爐口煮羹。以此器盛。出移盛於祭器而急於供祭。此器則仍置於爐口云。熟思之爐口煮羹甚熱。湯器方爲寒凍。而其趺內空虛。熱氣充塞於趺中而凍寒外襲。寒熱相薄而然也。卽令取水盛爐口。以火𤒈之。水向溫而趺卽脫去矣。當初。婢僕輩以爲灾。至是乃定。此窮格之一事。故記之。

辛未外除。近處適有大賊來接。竊發戕人十數處。不得已避往牙山貢湖。與任知事弘望德璋。會話於趙長卿家。蓋兩人方寓牙山故也。留三四月。還歸陽城。德璋。從妹夫也。

壬申。除淸州牧使。前此柳命賢在銓。欲擬於濟州。而被渠輩挽止不果。至是。李萬元在銓。除淸州。累呈狀不赴。時有一種所聞。以爲元子定號時會議之臣。若不出肅。則有形迹之嫌。必致大禍云。老親極以爲慮。故不得已上洛肅謝。不爲下直於朝廷。而翌日辭朝。亞銓柳命堅大怒。招致邸人。以元子定號時會議之臣。不可冒赴云云。雖使我自爲地。不得如此便順。遂棄之而歸。其日夜夢。吾坐於堂上。左有紅粉。右有吏胥。吾坐中決事。過一年至甲戌。按湖南。坐於內東軒凝淸堂。宛然是夢中景色。事有前定而徵於夢寐否。可異也。

癸酉。遭叔母喪。奔哭於從兄慶山任所。仍護喪而歸。去路。由鎭川,淸州,報恩。自中牟至善山。來時過善山,尙州,咸昌,聞慶。越鳥嶺。鳥嶺天險。宜作保章之地。

年不記。一日。有一人納刺書曰。過客朴命昌。曾所聲聞昧昧之人。而名銜之過客二字。異於衆。欲不見。而家無門扉之限。彼已入在庭中。故不得已見之。入座。頗及時事。且曰。吾欲使西南保合爲一。其道使西南男婚女嫁。必相通爲之。西非南。則不得婚嫁其子女。南非西。則亦不得婚嫁其子女。如是十年。則西南爲一家。而無乖離之患。見其爲人。有同狂客。終始不答一語。追後聞之。則己巳有人凶疏。甲戌更化後誅死。吾之自慶山還歸也。兒輩云。延最績爲拜候來過。纔五六日云。延亦無分。怪其來過。延於是行。上洛陳疏而死。兩人善惡雖殊。其不能無累則同。有名稱之人。居在鄕曲。不宜接引輕危之人。前所不見之人。則切宜愼接也。伊後屛退在魚谷也。有一人日曛時不通姓名。直爲入來。俄而。僧人負寢卜而來。其人曰。置之而去。余曰。尊若欲去。則寢卜更誰持去。答曰。吾聞大監聲名久矣。願欲依歸。常留此矣。吾本不喜引接。況其擧止荒唐。極以爲悶。多般稱托以不可留之意。仍給升米。使之移去。而日已向昏。不可遠去。指示近處佛堂而送之。伊後數日留連。每日來見。自稱嶺南人。而爲金玉鉉,金夏鉉諸從行而言其姓名。其上字忘之。而下字則尙記其爲鉉字也。吾直揮斥之曰。凡人有父母妻子。仰事俯育。樂於名敎。是人道也。今君謝家浮遊。蹤跡可疑。且吾屛居潛藏。不喜接應人事。願勿復來。則其人笑曰。大監此言。乃衰世之意也云云。時有科。要得試紙及筆墨。吾曰。野外之人。豈得有此。況君之擧止。非場屋士子貌樣。必欲陳疏爲妄駭之事。雖有之。不可給云。則其人慍而去。聞對隣人言曰。吾實聞名而來。眞庸俗云云。仍移去。不知去向矣。向來有金象鉉者。陳疏被誅。鉉字相同。或疑是其人而未可知也。但其人則伊時觀其形貌。似是五十人物。去伊時。今亦十有餘年。而傳聞陳疏人則年歲不多云。未必是其人也。仍類而並記之。使後輩取鑑焉。

甲戌更化。除刑曹參議。未及上洛。拜全羅監司。甲戌更化之初。藥老以領相召入。過振威。送書要見。往拜於李君輔第。蓋君輔時居振威邑內也。語及時事。藥丈已有保護東宮之意。君輔與吾一辭贊助。及以湖伯入洛。希載之獄。已始矣。進拜藥老則問曰。今日事當如何。吾對曰。此事極難處。若非身居其任。則不可妄有言語。公曰。君雖今方出外。其可恝視國事乎。且君之湖伯幾何而不爲還朝耶。吾對曰。此事如千仞岡頭。有一條線路。左落則墜於千仞坑塹。右落則亦墜於千仞坑塹。今若峻其獄事。以至蔓延於內裏。而一種論議。不知屈伸之道。則國本可慮。至於此境。則乃爲落於千仞坑塹。若使緩治而希載得生。國事翻覆。不知如何。異日。希載得志而復售前計。則其時人心必歸咎緩治之人。此亦爲落於千仞坑塹。事未能力覩。則言之豈不重難耶。藥老喟然太息。引李璀事以爲言。吾以爲事有經權。今日三司之論。亦不可摧折。藥老以爲然。

赴任後。陪奉慈闈。欲一者獻酌。營辦將始。而慈闈遭三寸叔母服。未果行。未久遞還。至今爲恨。

有人自湖南還。明谷問吾政治。其人曰。無他事。南民只稱曰三閒。三閒者。薄牒閒。工房閒。妓樂閒。蓋讚譽之辭也。湖南。薄牒素稱浩繁。而無論坐起與否。分付閽人。隨到隨納。卽爲題出。故案無留牒。門無滯訴。在營時。頗有讀書之暇。此則無才者亦可以勉强。器用什物。非吾素性所尙。因親舊所請。不無切迫之時。而一開此路。難於彼此。則工役繁多矣。好樂無荒。良士瞿瞿。是吾平日存心。若或不謹。則易至流蕩。故於此二者。用不踰閑三字。人之爲言。蓋以此耳。近觀人之得貪名者。非必是盛載錢布。以其多運什物。卜數猥多而然。豈非不智之甚者乎。李尙書秀彥。爲吾代語人曰觀其爲政。可謂眞士夫矣。金令子廸繼代之。還後對吾言曰。吾亦頗尙廉淸。而吾則無子孫之慮後事者。其事爲易。而令則多子女而能如是。是以爲難云云。記此。非爲自誇。欲子孫之反省無忝耳。

還朝後。逢李相養叔於闕中。李相曰。令之在湖南。儒士則以爲南人。妓生則以爲宦者云云。戱謔之言也。蓋甲寅。柳命賢爲湖伯。與道內同色之人。侵害西儒。無所不至。及庚申。任丈奎按湖。報復南儒加一倍。己巳。又如是故。西儒聞我來按道。踴躍鼓動。諸處並起。全州鄕所。亦以色目。欲奪鄕權。有呈書者。捉入數其罪曰。吾受命按道。道內之民。無非吾民。凡事當觀曲直而處之。豈可與如汝輩作偏論害事。杖之五十度。自此氣頗銷沮。或不起。其起者亦不遂意。以此憤鬱。頗有怨言入耳。李相此言。蓋有苗脉而然耳。厥後頻聞湖南人言。以爲翻覆之際。必有報復。而一層加於一層矣。今後雖有翻覆。元無可報之事。年久憤熄之後。亦頗以爲幸云耳。

爲狀啓。陳折受之弊。還朝後。洪台君澤稱之曰。文辭懇到。曲折該盡。見此啓。亦知令多費心力矣。

本道山城。有笠巖,金烏,赤裳,威鳳四處皆險阻。而金烏。處地偏仄。赤裳。天險飛鳥難過。笠巖。亞於赤裳。而並水泉甚小。威鳳。形勢頗好。城中地勢寬平。水泉亦多。而但東南大山橫亘。俯瞰城中。欲並城其山。則周遭闊大難成。若仍舊不城。賊虜來據。則恐爲無用之地耳。

時李參判君輔。爲金堤郡守。尹掌令推。爲龍潭縣令。皆儒者也。李公處事周遍。公私俱擧。而民稱治。尹公政尙枯淡。一意爲民。而民亦稱治矣。

一日。爲賞金溝金山寺。以單騎作行。金參判德基。時爲亞使。亦從之。金溝縣令趙楷。則以本官來候。金堤李君輔。聞吾行亦來會。未及山寺五里許。僧人輩持藍輿來迎。僧徒無慮數十餘人。而其中有頂弊衲掛短衣。奔走扶持於上輿之際者。容貌異於凡僧。目擊之矣。及到寺。金溝率妓樂數輩而來矣。及夜張燈。金溝請奏樂爲樂。吾素不耽聲樂。而不欲絶物矯激。都事則年少樂聞。故第令進來矣。是時。聞高僧道眼。方住錫是寺。故今行亦欲爲一見計也。及夜而終不來見。問于僧輩曰。眼師何不來見。答曰。已謁見於藍輿陪來之所耳。始知其目擊者爲眼也。仍使請來。則始以長衫圓冠來拜矣。仍請金堤。則以有寒疾不來。今此遠來。專爲會話計。霎然一接。而頃刻之間。有此言病。似是妓樂方奏。不欲近鄭聲而然也。不復强請。雖妓樂鍧聒。而與眼談玄。耳若不聞者。眼亦娓娓。夜深不去。其弟子從傍攝衣曰。請師還歸。頻數如是。似悶其師坐於妓樂之間也。眼顧笑曰姑止。此會後難再。欲蹔得陪話而歸耳。夜半始去。雖未知八道之高下。而爲人寬弘有德。不事矯飾。雖坐於妓樂之間。其不入於耳目之狀。自外觀之。亦可知之矣。然後生輩則可師。君輔賞丈六金身。以爲壯觀。後到薊州極樂寺。見金身。始知觀於海者難爲水耳。

以朝令別薦人才。薦李國憲,金天瑞,金啓光等五人。其二。忘其名。而一人。林德涵所言也。一人。素稱午人而屢入薦章者也。李居在近營之地。數次相見。溫雅善良之人也。金天瑞。以孝行名。人稱多有異事。如古凍氷得魚。雀來入室之類。巡過時往見。則案上有栗谷集一卷。而言論風采。無動人者。似是天性篤於孝。而學問工程。則未可知也。巡到之邑。皆訪問。有孝行人。題給食物。

吾少時。嗜生鰒。右道沿海。邑邑皆設。吾輒盡一器。及巡左道。雖山峽僻奧之邑。必設生鰒。而獨龍潭無之矣。吾素不耽聲樂。各邑有妓之處。只依例上廳使喚而已。不聽聲樂。故無樂具待令之事。無妓之處。雖有名娼。亦不問之矣。至赤裳山城。關雨滯留。而茂朱。卽童稚友金令象卿魯莅之地也。欲聞其時事。而待候妓生。卽金令一家人所眄也。招使前。詳問之。仍令唱歌一曲矣。來到茂朱。則樂具已盛張於客舍之傍矣。更不擧問。到錦山。錦山則無妓。而酒湯八九輩。抱樂器。羅列於眼前。酒湯則非別星有命。不得上廳。例也。吾使之退去。至夜。軍官李時豪入來。顧左右而言曰。客舍每爲空虛。魑魅可畏。若男女並處則無憂。此間酒湯。亦有有姿色者。願使道招入上直。此人樸野無伶俐之態。姑恕其罪。笑而不答。逡巡而退。監司特一時別星。而凡有所嗜。邑倅必竭力營求於數三百里之外如此。宋仁宗之不食燒羊。其以是夫。山城之命妓唱歌。出於偶然。而一擧動之間。人得以窺其淺深。至於如此。李時豪。愚樸之人。而亦欲以此媚悅之。苟或耽於聲色而有奸人左右之。則其害庸有極哉。

臘月。以副提學被召。乙亥正月。始交龜。李台秀彥爲交承。交龜於皇華亭。李台曰。本道有大弊。而令何不革罷也。吾曰謂何。李曰。本道有營屬給料之事。八道營邑之所無也。吾欲罷之矣。吾曰。果如台言。而流來累年。罷之誠不容易。李曰。吾欲必罷。稟于廟堂而來矣。伊後因往來人聞之。果爲革罷矣。未數月。又聞之。衆怨騰天。謗讟無所不至。親客褊裨。交謁更諫。更爲復設。而初頭不給數月之料。並爲還給云。蓋湖南。舊無營屬給料之事。甲子。完寧按道。多般聚斂。府庫盈溢。故始創給料之事。而營屬衆多。一月之費。亦甚多矣。李台頗有風力者。而旣創之事。還罷之難如此。其可以一時意見。作俑於前古所無之事。以貽後弊乎。取按事。本道一年所用紙地。甲子以前。則不過三千餘卷。而甲子後則不啻萬餘卷矣。他物皆如是。此等非鬼設神輸。想皆出於民力。而至今人不以此怨。宛寧其智。可謂明於聚財矣。紙地雖三千卷。未聞其不足。而萬餘卷。亦不知其有餘。用度旣廣。不得復縮。不可創出無前之事。以益上而損下。居官者宜知之。

還朝肅謝之日。洪君澤卽爲來見而時帶諫長也。曰。希載事。至今未蒙兪允。三司當爲請對。而以無長官。至今遷就。今君爲館長。我爲諫長。憲府之備長官未易。而仲惠方爲亞長。今可以請對矣。吾方自仲惠家相約而來。明日則當請對矣。君不可不參。吾以進參爲對。君澤再三顧言早會闕下之意而去。明日。李台伯祥。以吏議牌不進見罷。而銓曹長貳俱不備員。卽變通。以吾除吏議。請對事不成矣。伊後拜副學。吾自知不似於是職。無冒沒之意。而適値亢旱。有社稷親祭。不敢引入。遂陪從詣祭所。玉堂設依幕。而長官則隔帳爲別所。其餘諸員。並會一幕。隔帳聞之。則朴台權時以正言來到。與玉堂諸僚。論不爲請對之非。相與定日請對。吾於行祭後。卽欲告遞矣。旣聞此言。則有避事之嫌。蹲仍不遞。未久。自副學移拜承旨。請對事。又遷就不成。半年後。明谷相爲憲長。寧叔台爲諫長而始得爲之。吾於希載事。初頭則在外。不得參涉。還朝之後。再踐館職。而事有巧會。未得請對。至己卯東宮痘患後。有二品以上會議疏釋之擧。希載時在謫。而余以禁府堂上入侍。或慮自上有疏釋之命。則將不得不爲一言矣。進讀希載罪名。而上敎曰。仍則更無可言之事矣。希載事。自甲戌至己卯。首尾六年。而不得一番參涉。其亦可怪也已。

吾在湖時。無親交之可以通報京奇者。漠然不知朝論之如何矣。來路。歷拜明齋。陪宿一宵。此丈性本寬裕和緩。而語及時事。言議頗峻。甚有歎慨玄石之意。仍曰。德涵才過。吾亦以此意言及云云。始知時事之又轉一轍。到洛見之。尤不可爲矣。吾未及離湖。玄石已還山。而到洛則下世才數日。更無可質之處。心中嗟惋。旣葬後返虞京裏。往弔其孤。只有祖能泰殷棘人。弔罷後引入。半日縷縷。無非表白玄丈心事。與所聞絶異。此友必不以虛辭誣其親而瞞吾也。殊覺釋然。而今其門生。或少或老。論議不齊。殊可訝也。德涵。林滄溪泳字也。吾在營時。以松都留守過去。而病勢已痼。精神迷惘。眼視不能辨案中食饌矣。雖居留之任。亦知其不能辦。而强疾上去。竟致生行死歸。其文章見識。可謂間世人物。而末節如此。其所以如此者。亦出病思迷惘之致歟。可惜也。

以吏議兼差承文院及備邊司副提調。備局仍差有司堂上。皆極選也。愧赧至今。伊時同在備局者。尹相國趾善。徐相國文重。朴尙書泰尙。申大將汝哲。李尙書世華。李相國世白。閔相國鎭長。追後入來者。崔相國錫鼎。徐相國宗泰。李相國濡。趙相國相愚。大將兼帶者。李基夏,李世選。刑禮曹兼帶者。不盡記。

丙子。王世子行嘉禮。吳台道一貫之爲亞銓。吾爲參議。年久不記其某任。而五禮儀。有以議政差出之文。故以時任相臣南公及申相國翼相擬入。上震怒。特罷銓官。蓋婚禮凡事。必用福厚者爲之。閭間俗例也。而是時。申公新喪子。南公亦獨子故也。因筵臣陳達。還仍都監。以吾差敎命文書寫官。蓋取其多子也。以筆拙辭遞。

一日。往拜藥老。方使書寫寫箚本。而其中有參用南人事。吾曰。南人不可盡棄。然卽今以希載事。論議乖張。將不可復合。宜先保合老論中有名稱者如李畬,閔鎭長輩。且請召致金昌協。與之開示心胕。情志相通。彼此無阻。然後乃可及他事也。今雖參用南人。彼終必不爲我用。而腹心先潰。不可收拾矣。公不聽而呈箚。以致一邊一倍怨叛。

年月不記。余自湖南歸後。拜大司成。出肅數日後。設柑製。賜柑之盤纔下廳。而儒生輩爭來上階。足蹴柑盤。使之落地而拾取之。見之極可驚駭。蓋吾輩觀光時。儒生輩四拜後成行列坐。則下人以柑盤。從其列坐之前後而頒之。其時亦有前列已受。而潛退於後列者。見之亦甚鄙之。豈知今日士習之至此哉。人言此習已有年。而自午人時尤甚云。不勝驚咄。師儒之長。不可晏然。卽歸呈單見遞。人皆笑其迂。伊後大成有着枷儒生下獄之擧。而猶不能禁焉。則士習無可爲矣。然吾之呈單遞職。似爲得軆。

凡有陞擢之窠。備局薦吾者甚多。而藥老以有師弟親戚之嫌。且欲同議國事。未嘗一擬。適江都有窠。明谷置之薦首。遂得陞擢。

丙子五月。赴江都。築墩臺石門而忘其名。蓋東面築堰之處。因潦漲潰決。近處水田。盡被漂沒。而曾前所築墩臺尙有未完役者。仍其築堰之役。而設置墩臺及石門。以爲兩利之計也。又請于朝。於各倉庫闊大處設隔板。蓋江都穀物浩多。倉庫亦累處。而間架或至累十間。分糶之時。未嘗傾盡一庫。而轉及他庫。歲以爲常。故捧糴之時。新穀在外。舊穀在內。明年分糶者。皆是新穀。而舊穀則徒爲蹴縮滲漏之歸。以致各倉陳腐相仍。便成無用之物。且其穀多難於運轉。以是官員及監庫遞代之際。未嘗有反庫之事。故雖有欠縮。前任者可以推誘於後。後任者可以推諉於前。而無可憑覈之路。是時因歲荒。移轉及分糶幾盡。朝家始令反庫。其無面者累萬石。狀啓請因穀物空虛之際。諸庫間架闊大處。以木板隔遮中間。使之容穀不多。日後分糶之時。必傾盡一庫。然後始及他庫。則其無面之數。可以立見。無推諉之患。願立式施行。朝家許之。未知其後尙遵此規否也。

且請錄用丁丑死節人具黃子孫。旌表有孝行之人。以勵民俗。

江都僉使萬戶。自兵曹除授。別將則留守差出。例也。曾前皆以出入門庭者爲之。吾則擇其試才居首者。以本土人塡差。以爲激勸之地。聞李相遵用其規。未知尙今無變否也。

十月。以大司憲召。廟堂啓請仍任。臘月。又以吏曹參判召。歸路。至陽川縣。與李相養叔交龜。仍留宿。李相言及其伯完寧事頗縷縷。言色欲令我還朝後有所伸救。吾不答他語。但曰當日之慘。可忍言哉。然伯氏之事。人皆知其必有大禍久矣。吾與伯氏爲童稚交。同年釋褐。同時立朝。情誼之款洽。似當倍於他人。而令監曾見吾蹤跡。一至伯氏門庭否。李相喟然太息。仍誦詩經縱有良朋。烝也無戎。縱有良明。況也永歎兩句。轉及他數語。又復提起是時筵席。纔有以打愚事陳白而被嚴旨者。吾不答李語。良久曰。近日以打愚事。有被嚴旨者云。然否。李遂不復言。蓋伊時兩李事。上意皆堅定故也。李相到任後。自上疏伸辨。疏入之日。適有備局引對。吾亦入待。上震怒曰。師命以私書通于闕中。欲得御營大將。人臣好權如此。而豈有能令終者乎。

年月不記。一日。柳大諫悠遠來訪。方穩話。有一隷來言。爲藥泉所使。有相議事。趂速來訪云。悠遠聞卽起去。吾馳往拜之。則方令書寫寫箚本。乃請殺韓重爀事也。吾曰。大監旣緩希載之獄。而獨峻於重爀。世人豈得盡究義理。自外面言之。則希載謀害內殿而生。重爀欲復坤位而死云。則人不可家道而戶說。此必爲彼邊執言之端。未可置之海島絶遠之地而爲國事否。公不應而呈箚。重爀仍以置法。藥老所邀。乃他公事也。仍相議而還。重爀。悠遠女婿也。悠遠雖已大義滅親。藥老邀與議事。而此箚卽入。則豈知因他事而邀我。亦豈知我言議之如此耶。吾於平生。有無其實而不得分疏者二事。曾任楊州時。適値秋窮。散官廳米七十石。使民間改色。雖載於文書。而庫中實在。不得不減錄七十石。交代權儔。武臣也。率往書記。其人不知如此。而泛看實在之太減。私語人曰。前官是名士。必簡約而費用何至於此。官軍官中一人。適參聽。來言於我。我曰。具載文書。使之詳察。可也。其人遂以此言。傳于書記。書記自誨。而言說之際。權倅適聞之。大責曰。汝何以未詳之事。妄言見過於名官云云。吾聽而笑之。時方帶諫長。在於呈告中。未久。正言金德基有簡通。而在告之官。不爲坼見。例也。不知所論者何事。俄而分撥來到。則乃論駁權倅事也。有往復之事。未滿旬日而遭此。渠豈知吾不爲坼見簡通。必疑吾以嫌而駁。渠安得爲之自解歟。竝此爲二事。以此推之。世間或有以形跡而不能自脫於疑嫌者多矣。宜加審察也。

自江都還。不欲還洛。欲借郊外家舍而不得。慈闈纔已入洛。故不得已入洛。參都目政。明谷爲吏判。吾爲參判。伯詳爲參議。李判書益壽。久而爲郞官也。年久不記。出自何人而有金栽通說書之議。明谷則頗持難。而吾與祥令勸之。仍爲擬望。蓋金與其兄幹。頗有文學之稱。而擧之草莽之中。似新於眼目故也。臺論言其非。而後來觀其人品。眞是怪僻底人。而文詞亦無以踰人者。此則祥與吾可以分其咎也。其政。明谷擬吾禁府堂上。受點。

未過五六日。有急書上變者。因命招入去。則庶從姪尙仲,尙晟。入於變書之中。其驚心何可狀言。閔相鎭長以兵曹判書入來。蓋主張於譏察之事者也。袖中多有譏察文書。時。藥泉以原任。柳相尙運以領相。尹相趾善以左相。李相世白以判金吾。參鞫。領相見其文書。頗有質問。閔甚有無聊之色。吾以嫌不可參鞫。言于大臣。則左相笑曰。令可謂鄕闇矣。昔者金鍊之獄。延平平與陽。年久不分明。參鞫矣。吾不敢復言。退坐于休息之所。罪人原情之後。委官始以吾有病之狀。入啓遞差。蓋此事顚末。從兄兵使公卜妾。其外族有所相連於李梲家奴僕。梲卽吾四寸大母夫李煥之庶孫而無嫡。梲之兄承嫡者也。與仲晟輩。常時雖同一家。亦知於渠不干矣。至是。韓重爀被罪。金春澤及李梲,金慶咸,兪善基。卽甲戌同事者也。當初。自以爲功賞無比。及更化之後。藥老主罪重爀之議。故怨毒日深。而仍不廢飮食。聚會謀議譏察之事。知仲晟有干連於梲。使梲以好意相邀往來。末乃以呈官見辱之意恐喝。渠輩雖知不干於梲。而恐自出之微賤。爲人所識。竭力以供酒食之費。仲則纔有賞布受出事。晟則婦家稍富。故衣食頗饒。至是。盡賣家舍而不足矣。又誘引不知來處李姓人。以爲善相人者而與同聚會。末後構愶恐喝。無所不至。佯使李救解。愚弄百端而渠輩不知也。急書前一日。從兄爲拜藥泉進去。言端及其庶子輩難支之狀。藥泉庶從弟從萬爲名者。亦干涉於甲戌事。出於文案。故藥泉塞其仕路者也。適來從窓外聞之。卽走通于善基。渠輩恐其先發。翌曉有此擧也。不參鞫而出來。未知其間事情如何。而其告變事。乃一紙書黃字。慶咸,梲,善基,李姓人,仲晟。圍繞書名而着署也。問其義。則以黃字。上卄下八。爲共字。田字。爲國字。乃一心共開國之意云云矣。仲晟之果爲着名。與或臨時創成之狀。亦不可知也。告者三人。逆者二人。渠輩亦必知其無形。而事急鍼未膿之腫。若使日久而其謀得成。則未知幾人枉死。思之寒心。春澤則隱身指揮。而當其急書之時。使其父傔人同往。以致見露。厥後臺閣論啓春澤謫配。又有金廷說爲名人。居間往來。自以爲譏察。而出入兵判之門。瞞閔者。實此人。而不入告變之中者。蓋以事甚虛疏。欲爲免禍計耳。梲等三人皆誅。仲晟累刑之後。自上有停刑之命。似是愍其無罪。而其夜俱斃庶孼。豈有門地高下之可言。而仲晟輩。惡其外家微賤爲人所識。輾轉至此。此可爲庶孼戒。吾家亦有庶孼。故詳記之以爲鑑。吾在江都時。仲之弟來言有急債。請貸銀貨。吾叱退之矣。到今思之。是急於梲輩之求索而有是也。若貸之。則其禍容有極哉。大抵私貸官物。甚不可。吾平生守戒故耳。兒子輩當官者。可以爲法。

丁丑三月。有燕京之行。蓋丙子徐相國文重。以世子冊封奏請使赴燕。不得請而回。上震怒。罷使臣。仍令極擇使臣。趂速發遣。明谷以吏判。陞右議政爲上使。吾爲副使。宋判書相琦玉汝。爲書狀官。鄭士瞻以玉堂。於筵席。陳達崔某有老母。不宜遠使異域。承旨尹仲綱塞之。上不許遞改。是時。慈闈七十四歲。情理之慘。有同絶裾。

發行後。明谷,玉汝有酬唱之作。吾素不喜吟哢。而居於兩間。被其敦迫。時時牽率爲之。象胥輩以爲三使臣。俱有文詞酬唱。前古所無云。時明谷已經文衡。其後吾及玉汝。次第爲之。亦是稀罕事也。

至山海關。有一員踞胡床坐路邊。點閱一行人馬。蓋彼國新設稅官。以名官差送。而其職在收稅行商。故慮使臣一行之外。或有挾帶而然也。書榜文縣于路傍。文則不能盡記。而其大意。以爲若有挾帶行商。則使臣將爲有罪。而國王亦不得無事云云。使譯官來示之。吾言于上使曰。榜文中語。辱國甚矣。今日當有宴享之事。而不可往參。此意遣譯官言之爲當云。則上使亦以爲然。吾使譯輩。言于稅官曰。稅官疑使臣以挾帶行商。其辱國固已大矣。而設使使臣無狀。有所挾帶。主上在數千里外。何以知之。而榜文中有國王二字。何也。榜文中。旣盛稱朝鮮禮義之邦云云。而今對臣子而侵及君父。烏在其以禮義待之也。旣見此榜。決不可往參宴享云云。稅官大驚曰。吾果失言矣。吾果失言矣。卽使裂破榜文。且曰。若使譯官還報。則無摧謝之意。卽令護行大通官。傳其謝過之意。縷縷再三矣。言眞理勝。則雖以胡人之蠢蠢。尙知開悟。忠信之行乎蠻貊聖訓。豈虛也哉。

到蘇州。極樂寺樓。高不知其幾十丈。中立一軀金佛。足履平地。頭達屋極。其壯可知也。樓爲累層。今不記其數。而最上層門楣外有縣額。俗傳李謫仙所書也。其下附設一立板子。蓋使行客出檻外。履此板而望見字畫也。明谷輕身出外觀覽。良久還入。安閒若平地。可知精氣過人。而吾倚檻而下窺平地。不覺目眩而股戰。不得爲出看計。然一板之外。下爲虛空。不知爲幾十丈。則終是危道。後輩可師吾也。

到玉河館。館中門外有一廳。禮部提督。率大通官輩居之。接應使臣。若我國館伴也。適實提督。因公出去。有假提督保住爲名人代來住。蒙古人也。形貌陋醜。狀似猿猴。而爲人良善廉淸。見使臣幹國家重事而來。懇懇顧見。必欲其成。吾輩欲呈文於禮部。而館門牢鎖。無自達之路。欲使提督往傳。通官輩以爲無前例。不可爲也。保住曰。禮部若以無前例責我。則我當曰我蒙古人。豈知前例。但見他國使臣。爲國事遠來。其誠不可不達云云矣。雖見格於禮部。其厚意可感。上使及吾。欲有贈給。通官輩皆曰。此人極廉。若厚遺則必且生梗。只以扇柄及臘藥給之。住曰。此不當受。而使臣之意不可孤。受之云。扇子則分給大通官。臘藥則有親舊應求事云而持去。未久。實提督入來。貪利無厭。事事作梗矣。住旣去之後。猶且因通官輩問安否。奏事得請之後。卽送人致賀矣。往來之路。屢遇蒙古人北虜之中。尤甚蠢蠢。形貌動止。不可比之人數。而其中乃有如此人物。乃知天賦之性。不以夷夏而有間。其可以醜虜而忽之哉。

奏事見格於禮部。而館門牢鎖。無可周旋之勢。不知所以爲計。譯官輩聞通官輩敎誘言。若納賂於太子妃家。則可以成事。吾與上使。峻責而斥之。禮部旣格。事無可爲。吾與書狀。以爲事將不成。吾輩不可安坐如平日。宜席藁於館門。以示事不成不可還歸之意於彼輩。則或有感動之理。上使亦以爲然。遂席藁子館門。三使臣列坐。一行人馬衆多。館門左右。皆是人馬糞尿之所。麤陋極矣。我國使臣。素自貴重。通官輩忽見其如此。衆目瞿瞿。亦有驚遑之色矣。通官朴姓人。卽騎馬忙急出去。向夕始來。乃曰。吾見閣老伊桑阿。閣老曰。皇上將發落於禮部。則必問於我。我當極力助成。而但聞使臣多載銀貨而來上國。凡事不可賂成。愼勿爲此等事云云。蓋於是行。或慮有用處。不無銀貨之齎去者。閣老似必聞此也。雖是胡人之言。深得大臣之軆。向使從譯輩言。有行賂之事。則豈不爲愧乎。翌日。閣老往暢春苑。招朴姓通官同往。而使朴之子。立走馬於門外。奏事旣成。卽令馳馬來告矣。此事旣已再次陳奏。或不無得請之理。而其立馬以待。卽爲馳告者。似出於使臣變節之致矣。旣知事成。當卽罷還。而此是私通。奏本未及下禮部。恐致見訝。翌日見文書而後始罷。

中原之淪沒。久矣。禮樂文物。無所可論。家室之制。飮食之味。皆不及於我國。而獨有便於人者三事。其一曰食少。我國人。每食噉一升米。農人則倍之。以此平年亦患不得充肚。而凶年飢歲。則塡于溝壑者多矣。彼國則食粟米飯三合許。而耕耘行役。無飢乏之色。以此凶歲亦不至大困。而公家賑濟之路亦易。此其所以便也。其二曰用車。我國則公私運輸。只恃馬背。所運不多而爲費不少。彼則一車之運。不啻十馬之力。運多而費少。此其所以便也。其三曰陶甓。我國則築城築室。以石爲之。浮鑿輸運。其費甚鉅。彼則用甓爲之。事半功倍。而以草藁陶成。爲費甚少而所用甚廣。此其所以便也。

寧遠。有祖大壽牌樓。以石爲之。高出雲霄。光彩炫熀。運致巨石。想費萬牛之力。而斲削雕鎪。極盡人巧。蓋皇朝賜以四代元戎四字。故作此以誇寵也。與胡虜接界。日事攻戰。而役心費力於無益之事如此。他日之背國降虜。此其兆也。可勝痛哉。其他處處有牌樓。如我國生進之類。亦得以建立。金碧照耀。橫亘道中。明末虛誇之風至此。國安得不亡哉。

彼國法制。一用皇朝之舊而無所改作。官職。必以淸漢人並差。城門樓櫓。一任樑欀之墜落而無所修補。皇帝出巡。雖過邑治。而邑守無廚傳出待之事。雖皇帝。亦買飯而食之。殊無立國規模。然法用舊制而令無不便之謗。並差淸漢而仕無偏用之怨。樓櫓不修。則國無興作之事而民不勞矣。不爲廚傳。則邑無供億之費而民不弊矣。害不及民。故所以享國至此歟。書云。撫我則后。虐我則讎。苟其虐民。則諸夏之有規模。不如夷狄之無規模。良可太食。

設上下馬宴。禮部侍郞王封濚,王澤弘來監宴。封濚年少後邁。澤弘年高重厚。俱非庸流。而襲於左衽。可惜也。

上使軍官。李之夏,張善潭,朱景顏,權喜學。陪行譯官。卞爾遇,韓碩祚,高澄厚。乾粮譯官。澄厚之子忘其名。副使軍官。崔文徵,禹成績,朴聖錫。陪行譯官。卞爾璹,朴世章。乾粮譯官。卞三允。書狀軍官。李敬五。陪行譯官。玄萬齡。方物次知之類。不能盡記。

有賞賜銀錦及馬。禹弁。年少武夫。故具馬鞍給之。朴是醫流。爲護吾身率去。而徇利之輩。故錦段盡給之。崔弁。堂上武臣。當初率去。出於擇人。故不及。馬銀則吾軍官及行中奴子伴倘驛卒等處。盡爲平均分給。朝家所給盤纏銀及他雜物。頗有餘存。爲貿若干書冊以來。還到柵門。彼有搜檢之事。而頗有犯禁書冊。心不能自安。幸得無事。而翌年節使之行。以犯禁書冊生事。甚有辱國之端。追思𢥠然。書冊雖與財貨有間。亦可謂行險而徼幸。不爲爲是。而到今思之。亦不能自斷其必不爲。每讀鄭公邦武碑中語。爲之愧恥。按湖時。印來若干書冊。今又貿來。而還後未得開卷一覽。雖以窮鄕儒士。亦能借覽於人。而博極羣書。只在人勤不勤耳。終是不爲。爲善。

貿書後。又有銀子若干餘存。盡分於兄弟子姪。以至諸從行中。又有銀盃銀匙箸。故給與兒輩。以爲遠行衣服之需。記此。非以自誇。兒輩中或有年少未知其時事者。且欲子孫輩覽此。不以財貨自汚耳。

是行也。明谷頗近女色。書狀黜遠房妓。而吾則使之同房而不近之。蓋欲驗吾所操之如何耳。至聽流堂。有妓僞作夢囈狀。欠伸而引手。加於腹心。笑之而不爲治罪。書狀還歸時。一處破戒。後生輩不可學吾。欲遠女色。則只當如宋台之黜去耳。有妓之邑。接待別星之類。多不過五六人。而別星則連續。以此親舊所眄。率皆不擇。極可醜也。終是不近爲當。

到鳳凰城。上使,書狀家信已到。而吾家書則不得見。蓋兩家則量其出來之時而先付書。吾家則先來出來後始付書故也。家有老親而未承消息。伊時蒼黃崩迫之狀。可勝言哉。俄而。上使送其子翰林書。書末。有副使書狀家老親亦皆平安可幸之語。且見政目。除吾同知。而其間日子不多。故頗得降心。急送人義州。探問書信不來之由。則卽爲持家信來到。而得見老親手筆。不覺喜極而淚。

吾付同知之政。行中譯官韓碩祚。爲知事。譯官輩每日晨來候謁而拜於房堗之下。例也。是日亦來拜。吾笑曰。君是吾僚長。受拜不安云。行中人皆爲一笑。

朝家賞勞。加階賜給奴婢三口田十結。以此陞嘉義。越江。拜副提學。未及入京。拜都承旨。行公三四日。自備局啓請還仕備局。遞都承旨。

戊寅正月。日不記。備局引對。上問于大臣曰。正二品乏人。當爲陞擢崔某及李玄錫何如。大臣才以吾及吳貫之。擬於兵戶判之望。對以合當。上命後日政。擬於正二品之望。翌日有政。以吾擬刑判末望。李擬判尹末望而俱受點。此事前後。上意有所簡在。則皆爲特授。至於相臣。亦多不用枚卜而命拜之。獨於伊日。有此下詢。又使擬望者。聖意雖不可臆料。似是前日南李特除還收之日。言議頗峻。故或有記存而有此擧也。若然則聖上之待賤臣。實有非他人所可得比者。至今感泣。

刑判時。有船人順伊勿爲徑先梟示草記。蒙允。

時有金碩鱉之訟。蓋金漢於洪璛宰靈光時下去。防納多有濫雜之事而被邑人告訐成獄也。吾以部民告訴不爲聽理。被臺臣李坦推考之論。又有安城鄭姓人奴婢之訟。鄭以非理事。冒占湖南居良人爲奴婢。掠奪財產。伊後累度接訟。訟將不利。則謀避不現。已經累歲。遠地之人。不能久留。每每空還。前判書李公世華。時僅僅捉囚而逃躱。兩造將無其期。而考諸文書。鄭之非理判然。故決給湖南人矣。又被臺臣尹趾仁推考之論。蓋以不待兩造而決給也。

七月。爲省墓受由往陽城。移授禮曹判書。歸路。見路傍人家。以赤土塗手打門板。無赤土則白土。無門板則墻壁。家家皆然。怪而問傔人。則以爲數日內。民間傳言有毒疫神自西方來。爲此則可免云。而一日之間。遍城人家皆如此云。其年。自秋有癘疫。冬間益熾。死亡不知其幾萬。人心至靈。或有前知而然否。可異也。是年。拜弘文提學。

是年。有端宗追復之議。蓋申奎以端宗及愼妃追復事上疏。上傾意問于筵臣。仍命收議。吾以禮判獻議。端廟題主時。請奉來鄭參判重徽家所奉舊主。吾所啓也。蓋鄭台先祖。尙文宗公主。故思陵依於鄭氏。仍奉莊陵神主故也。鄭家有思陵手筆田民若干分給鄭家與佛弟子之文。蓋思陵伊時爲尼。故有上佐。其稱佛弟子。以此也。其田民。鄭家不敢自擅。欲令我啓達。兼欲其書之上徹。故袖其書以入啓。達此意。則上命田民依前還給。而文書則無發落。故不敢上徹。還給鄭家。

一日於筵中。吾進白曰。山陵石物及丁字閣。近陵制度。比健元陵漸爲張大。逐代尤甚。一石一木之運。無非出於民力。不可無限節。而當國恤之時。則臣子嚴不敢請。若因此會。有所定制則好矣。上傾聽曰。禮判之言。甚善。吾見厚陵石物。心常好之。雖吾百歲後。當遵用厚陵之制矣。至於丁字閣。前代則三年祭享之所別設。而今則三年祭享。設於丁字閣。不如此則不可容。事勢不得不如是耳。後日引對。上曰。日昨禮判所達石物之言。甚善矣。凡事宜從儉約。日後函子亦勿用可也。函名。當時有下敎。而日久忘之矣。柳相國尙運。以領相入侍。不能識何等函子與所用之處。有所仰問。趙相國相愚以副學入侍。進曰。領相非矣。如此等語。臣子何敢發口乎。吾進曰。自古有生者不諱死。有國者不諱亡。上意於喪事。欲從儉約。甚盛意也。爲臣子者欲詳知其所用之處而將順之。有何不可云云。伊後有明陵山陵之役。未知石物與函子。果能遵用伊時上敎之意而爲之否也。若或不然。則惜乎其無人提警。使聖上盛意歸於空言也。追後聞李台光佐言。明陵石物。倣厚陵爲之云。

獻謚冊之日。柳相國尙運。爲都監都提調。儀仗前行。謚冊已發。柳相從後陪進。才上馬。未及數步。忽馬驚落傷。不得陪進。入閭家調治。良久而後進詣。告廟之夕。大風掀簸。廟前附簷遮帳及祭床上所鋪油芚。皆段段裂破。世祖室前藻井板子。傾仄移次。此皆余所見也。明年。又有莊陵陵上崩頹之事。監董諸臣。皆就理。數百年冤鬱之氣。至此方伸。而連有此變異。天意未可測也。

吾以祔廟都監提調。被加資之命。陞正憲。

復位後稱慶。初以別試定奪。後爲吳貫之所論。設增廣。而有科賊之變。

一日夜中。承暉殿灾。諸臣皆蒼黃詣闕。時吾帶春曹。曹吏以謄錄來示。魯於萬壽殿被灾時。有告宗廟之事。倉卒之際。不加思量。卽入啓請。告廟祝文製述官。自藝館已爲分排矣。適入政院。則諸承旨考出日記。其時告廟。乃以萬壽逼近宗廟。恐有震驚而然矣。吾始覺非。諸承旨勸我速爲改啓下。吾以爲此事自吾覺之。則吾之改啓。固當。今卽爲政院所覺。則糾正諸司之失。政院事也。宜卽糾失而正之。政院遂啓改之。柳相國時在闕中聞之。惜其不爲自啓而爲人所摘也。

一日。備局引見。李相國濡。盛稱趙茂朱泰來之治績。而以爲國任怨民謗不可顧之意陳達。吾曰。豈其然乎。臣觀自古循吏傳。未嘗見下民怨謗而爲循吏者也。李相默然。當時右趙者。以語緊不悅。攻趙者。以不爲直截爲非。兩皆不滿矣。

一日。備局引見時。方有彗星之異。柳相仰陳星變可畏。仍請自上以弭灾之策。問于入侍諸臣。諸臣各有所陳。李參判廷謙景益。以玉堂入侍。縷縷有言。至論奢侈之弊而曰。今日儒士輩。無有不着羊裘者云云。人或以太瑣屑言之矣。吾進曰。有灾而一時警動。無益。但願殿下常加今日警懼之心於平常無事之時。則其擧措政令。必能上合天心。下服民情。非但弭灾。亦可成久大之業矣。上卽曰。禮判之言。甚善。入侍諸臣。皆以華衮目之矣。

東宮痘後。有陳賀之擧。儀注當爲磨鍊啓下。而余遭從兄兵使公喪。方在喪次。吉凶不欲相襲。使亞官磨鍊以入。其時亞官。卽徐判書文裕季容也。伊時方値灾荒疫癘之後。凡陳賀。皆不用樂。故徐台亦依前以停樂入啓。則天怒遽震。多有未安之敎。吾卽陳疏。不爲分疏。而致待罪之意。徐台疏。良久不呈。金判書鎭圭。時爲承旨。知其事實。催促徐台之疏。待其來呈。並爲捧入。蓋以不爲分疏多之而有此事也。

當初以端宗復位及世子痘後平復合慶。爲別試。一日。李相世白。不議於我。而於筵中陳白。分析兩慶。各爲別試。伊日筵中。吾則有故未入。人皆以科場事。皆關由春曹。而春曹之長。不得預知爲庸劣。勸使陳疏。而吾則旣取侮於人矣。不宜與人相較。且此時歸意已決。故不復陳疏。只呈告不仕。當時果有兩事合慶未安之議。而事同閭家俗忌。故姑遲之。未知一兩日間。有何忙急不可遲待之事而不議於吾。徑自侵官如是。想是生㥘於浮議而然耳。

己卯三月。始爲退遯之行。蓋燕京往來後。纔過數月。有陞擢之命。感激恩遇。不忍卽退。遲回半年。仍値癘疾遍滿京外。不敢爲奉老移動計。至是始得以沐浴受由。爲長往計也。時尙鼎參蓮榜。爲榮墳與之偕行。而花童。吾所不喜。不率之。吾乘一款段。新恩乘一蹇驪。行色甚蕭然。然若使吾喜繁華而厭枯淡。則亦不能辦此行也。吾自出入三司。以至躋陞入座。凡於受由之行。未嘗先文列邑。以貽廚傳之弊。過江後傔從亦皆落後。無一人隨後者。鞍馬疲弊。常漢之騎馬者。或掠膝而過。亦不呵禁。人或謂之太簡。而本性如此。不能强作也。

是行也。姨從兄尹正郞揄天縱。以書責之。且言不爲一陳疏章以救闕失而退歸之非。余答曰。昔薛文淸以刑部尙書退歸。而明史只書曰見曹石勢盛。喟然歎曰。吾聞君子見幾而作。不竢終日。卽日南歸云而無陳疏之事云云。

退歸之計。已有年。爲營一區屋子於龍仁魚肥谷。蓋有背山臨水之趣。而且近於先塋故也。下往半年而後。房舍粗成。有二絶句。山臨平野水圍村。泉下方塘樹上軒。一逕依微桑柘裏。數行松柏護柴門。松間映帶長川。竹外斜通細路。醉薰梅閣微風。夢覺荷塘急雨。卽其景也。

吾自己巳引對。上有納官退去之敎。心實愧恥。伊時有數語仰規。而終不無錢若水勇退之志。甲戌。欲不出矣。適有湖南之命。余兒時多病。受顧復之恩。實非他人比。釋褐之後。雖宦道淸顯。而祿入殘薄。不得爲一日之養。而伊時窮鄕六年。困苦百端。若欲行己志而不顧烏哺之私。則恐不得報罔極之恩。爲終身之悔。不得已勉赴。乙亥從宦。亦非本意。而藥老當局。不無求助之意。遷就半年而又出外。及守江都之後。則榮養已至矣。而時事亦無可爲矣。況庶姪輩被此慘禍。而其事似不出於邀賞之計。則尤豈有一日在朝之心哉。卽受由省墓。爲仍留計。上疏請遞職。道臣以受由下鄕者。不得陳疏。新有禁令不捧。遂上洛。余方在吏曹。自差寧陵祭官。欲於歸路。到利川墓下。爲仍留計。而未離祭所。京人急來。知有燕京使臣之命。則此計又不得遂矣。及至宦位益高。聖遇益隆之後。始乃遂屛逋之計。其辜恩負國。尤有甚焉。中夜思之。惶愧無地。世人有議吾出處。而不知其所以。雖汝輩。亦不能詳知。今當垂死。略記之如右。

閒中偶檢箱篋得一紙。乃畫卦之上。列書四柱下端論命者。而四柱。卽吾四柱也。見其所論。則有累托鄕村。未奠厥居。五十得壬亥坐基。八十前安靜云云。吾於伊時。適年五十。家之正寢爲壬坐。客室爲亥坐。累處飄泊。今始定基。累托鄕村之云。實爲符合。作舍之時。不見術士。以意爲之。而亦與符合。始知人生萬事皆有前定也。然到今吾之飄零又如此。安靜之云。不相合。吾之前距八十。尙有十年。自量筋力。必無遠期十年之理。此亦似不合術家數往易而知來難。且今已爲人所見。天機已洩而然否。伊時吾不知其何人所論。追後聞之。尙復往茂朱時。見嶺南人余進士爲之推命來。置篋笥。而吾不知耳。

是年。拜大提學。六疏二狀。不得遞。十月。聞上候未寧。又承未安之敎。故到城外陳疏。未遞。留疏徑歸。凡八疏得遞。此外官職除拜。在辭軸。此不錄。

其年。徐相國文重。於筵席。請召還。

庚辰正朝。余自魚谷往南川。松楸參祀後。爲議元郞婚事。往驪江。薄暮回程。初欲中路寄宿而還矣。値有歲酒。家家醉酗。夜深入人家。恐致見辱。冒夜直還。時値積雪。雪色皛然。雖是朔夜。可辨行路矣。到利川大川近處。平野之中。有缺陷成路處。兩邊成岸。而其高不過數尺矣。忽然岸上雪中。有一朵火。其大小形色。恰似燈火樣。撲于雪上。隨吾行而來。不過六七間地而不知去處。時吾行。牽馬者一人。隨行者一人。而恐其驚㥘。不爲言及而來。到今思之。終莫知其爲何樣物。吾之在湖南也。貳衙及營將廳。鬼魅作亂。營將安績。至於設祭而禳之。判官李世晟。亦言其石礫頻投。不堪其苦之意。監營亦舊多鬼魅。吾莅任之後。終不現形。江都丙子之亂。人多死亡。舊傳多鬼魅而亦不見之。至於鬼火在處有之。而吾平生未嘗一見矣。今此利川所見之火。形色紅熒且小。與人之所言鬼火絶異。未知何物。玆姑記異。

是年二月。拜吏判。三疏未遞。筵中聖敎極嚴。不得已入洛待罪。仍參大政。且參玉堂都堂圈錄參座者。領相徐公文重。左相李公世白。吏參趙相相愚。提學吳貫之也。時李相子宜顯。入於本館錄。貫之睨視其父而不爲加點。將爲見落。領相頗以爲無顏。欲並用次點。左相厲聲防塞。頗有憤憤之意。遂不得錄。吾於貫之。見人不可及者三事。此事則被錄者。未必可勝於宜顯。且我國。旣以門地取人。未知其必不可錄。而乃對其父而落其子。此其難也。曾於東宮痘患時。吾與貫之。爲參候班。在闕中同坐。吳新拜禮參。禮吏以郞官下直來告。吳問其事。則以爲平安道儒生疏請賜額老峯驪陽幷享之祠。蒙允。郞官持祭文下去云云。貫之曰。使之勿去。吾當疏陳。蓋其日。郞官當肅拜出去。卽刻疏陳其不可。事遂寢。私自較量。若在回啓之時。則吾亦可能防塞。而今旣事在他人。祭文已成。郞官出去。則旣是成事。必不能陳疏追改如貫之之爲。此其難也。吳爲吏參。吾爲吏議。時適銓長有故。佐貳當爲繡啓回啓。吾先赴衙。俄而。吳始入來。醉倒軺上。左右扶擁而至。吳本使酒。雖儕友家逢着。若値醉時。則吾必避之。而此是公事。無可奈何。只得迎揖。托疾休息於房中。但聞其鼾睡之聲如雷。帽額時時打案。角角有聲。下吏讀過諸道暗行啓本畢。卽呼啓草使書。而呼數句。輒鼾鼾已。又呼如是。不久而啓已成矣。吾在房中。竊料彼方鼾睡。豈能聽解所讀之文書。呼草時又鼾。亦豈能備成文理。必駭怪不成說話。吾當代其勞矣。及來相示諸道累帳回啓。率皆鑿鑿中窾。無一字可改。其才又非人可及。且其文詞淸白。加人一等。而以論議之峻激。累起累躓。不得盡其才用。然不得盡其才用。亦安知其不爲福也。

吾爲刑判半年有餘。而未嘗見請囑之書。只有族親婦人神祀禁減下之請一番而已。頗有自信以人不敢干私。及以吏判入。則頗有請囑之簡矣。然領相徐公文重。左相李公世白。右相閔公鎭長。俱不薦人。蓋臨政時。吏判進大臣家。請所薦。則大臣以一家或親知應薦。例也。而是時俱不薦。徐相則曰。曾前別薦之人。多未收用。收用爲好云。可謂得大臣之軆矣。明谷薦其妹婿申轂。

其年四月。聞內殿違寧。藥院移設。入京承候。候班撤後。仍値夏享親祭。留參陪祭。卽還。

吏判陳疏前後十一次。呈狀兩度。因大臣陳達得遞。拜禮判。又於筵中。申相國琓陳達。請召還。

庚辰。遞吏判。又以禮判召不赴。七月間。廟堂首擬江華留守。似欲以外任漸次召還之意。不爲落點。翌日。下備忘。辭旨極嚴。仍命削奪官職。門外黜送。翌日。筵中諸臣。救解不能得。其年十一月。命特敍。拜禮判兼經筵尙衣提調。被罪蒙放之後。道理不宜在家陳疏。且聞內殿症候有加。藥房移設。至果川陳疏。留十餘日而歸。是時。藥老屢勸以入城問安。

辛巳。聞內殿昇遐。以都憲奔哭。不爲肅謝。參門外哭班。成服後卽還。門外哭班。有一下人。大唱甲戌治獄之臣不可參於此哭班。速爲出去云云。蓋金春澤之所爲也。似是伊時已有獄事幾微。故其所放肆如此也。成服後。藥泉還花谷。余進拜則示明谷書。以伊日哭班事不可不陳箚云云。吾曰。軆統至此。可謂亡國之兆。自他人言之則可也。自爲陳箚。與白徒爭較曲直。已涉瑣屑疲困。而況上批不嚴。彼輩無罰。則豈不尤爲無聊耶。藥老頷之。仍不陳箚。似是此老主意亦然故耳。

辛巳之獄。諸臣多陳疏者。吾則以爲身旣退而復有言。似非出處語默之節。故不得有言。衆謗甚多。人或傳姜台鋧以爲商山四皓不出之人。而尙且羽翼漢副云云矣。伊時上敎中有今此處分爲世子也之敎。爲其子而殺其母。睿思必有所執。而但發之言辭。深有所未安。而默思之。東宮亦必深有不可忍者。惜乎。其無人以此意陳達而改其備忘也。

壬午。擬判金吾。上於筵中。下嚴旨。惶恐無地。適於伊時。金尙書昌協。爲求文谷遷葬挽。以情勢不副。自是仍不酬應挽詞之請。

乙酉。上有內禪之命。尹尙書趾仁幼麟。自安城奔馳上洛。仍爲歷訪。蓋意吾亦必上洛。故爲同行計也。吾以旣退之身。不可復進爲言。尹台再三言其不可不進之意。而終不可强。則卽起身出去。去時猶回頭言道理果當如何者亦再三矣。崔台汝久亦貽書。責以金仲和情勢。豈與台比。而疏中亦及此台之無一言。何也云云矣。

是年十一月八卜相中。上再三下嚴旨。藥老貽書致問。仍及不可不趂速到城外待罪之意。吾意以爲今此嚴旨。非是別樣事。曾前旣以此累被嚴旨。罪名已著。譴罰若行。則當符至卽行。似無待罪之事。故未嘗爲之。今獨於卜相節拍。尤豈可進近京輦也。以此意仰復而已。今此卜相嚴敎。上洛待罪。似無其義。而藥老之所指敎如此。似以震薄之下。宜示惶恐之意故耳。竊想此老自身當之。必不如此。蓋爲人謀。則可進不可進之間。必以進爲言。此老於我敎誨成就。可謂至矣。而猶尙如此。人於凡事。若無自己權度。而欲信朋知之所指揮。其有不誤者鮮矣。

翌年丙戌四月。除知義禁。陳疏始陳待罪之意。又呈病狀。命還爲下送。仍以變通見遞。是時。又以副擬。除典設提調。

其年七月。除守禦使,弘文提學,歸厚提調,刑曹判書。再疏。有未安之批。至果川陳疏待罪。而還守禦使。三疏一狀。見遞刑判。下別諭不赴。

丁亥正月。遭終天之痛。余於辛酉。在實錄廳直所。夢一老婆自稱有前知之術。余試問吾命數。則答曰玉堂方伯利伯。壽命五十八丁亥云云。其云玉堂方伯則驗矣。利伯不可知。而利與判字。畫相同。或是判書之云耶。其云五十八丁亥者。覺後計數。則丁亥果爲五十八。夢中所聞。如是符合。可異。故以爲吾命數止此而已。吾則喘息得延。而遭此終天之痛。無乃吾不孝無狀當死而不死。以至於此耶。且吾於壬戌年間居憂時。往陽城松楸。還過江至瓦窯峴。適遇家奴出來。吾馬鞍多付寢具及他物。股痛可苦。欲解裝移給來奴。下坐路傍岸上。望見一人自西江路來。隨後有一童。負物若干。其人年可六十許。鬚髮有種種白者。面赤黑且縳。甚壯而險。目睛青碧。望之可畏。自來時已頻頻望見我。過我所坐處。望見尤頻。過七八步許。卽拄杖回視移時。仍爲上來熟視吾曰。喪主必已登科矣。仍及父母先後亡兄弟數子女數。且曰無一毫傷人害物之心。可貴可貴。嘖嘖再三。吾素不喜相卜雜術。且其人耳聾。高聲然後解聽。居憂之人。在路傍論相。駭人瞻聆。故不復詳問。旣是雜術者流。或慮解曉地術。吾於是時山事未定。故問解地術否。答曰。吾不從事。而但喪主用水土山則好矣云。問其姓名。則乃海州之崔而忘其名。旣是同姓。故問其居住。則居在海州而方客於西江云。其人形貌殊常。或似狂人。故更不接語。西江及海州。俱多同宗。伊後逢着兩處人問之。則皆曰無聞。世人好相卜。如此等人。人皆奔波。而兩處之人。皆曰無聞。則或意潛藏者流。而至今終莫知其爲何如人。知舊酬酢間。時或及此兩件事矣。世人好奇。遂至增衍。以爲吾得逢異人。洞聞前頭事。故其辭官退遯。亦以此云。良可笑也。

己丑。上候未寧。藥廳移設。遂進伏城外。藥泉亦自琶潭上洛而專人書問其去就。蓋慮吾不動。而吾則未前已發矣。明谷以內局都提擧。在闕中。語副提調朴承旨弼明。使達在外大臣及吾入來之由。此是不緊之事。而明谷之如是。蓋以吾不參明陵候班。屢遭嚴旨。故喜其入來而欲上知之也。承旨意外遭嚴旨。或謂以陳達吾事而然云而未可知也。明谷欲薦我關西伯。以書相問。吾答書曰。人之在朝者。以外任而爲退去之漸則可也。在野者。以外任而爲進就之階則不可云。遂不復擬。在城外。不爲入城肅謝。人皆非之。藥泉明谷。再三有書。鄭監司齊斗士仰。亦以書責之。東岡趙相相愚書。亦以父母之病。子不可如是。引諭責之。吾答以君父雖曰一軆。至於病患則有不然者。內局保護之臣。與外廷絶異。官高者。與位卑者有間。在外者。與在內者不同。不可一槩論也。吾已離次遠來。則不爲入城。有何不可云云。是時。三司亦有糾正之論。李參判大成時叔向余言。卽今無人不以台爲非。使我當之。必㥘於衆口之是非。而台獨固執如是。可謂堅忍云云矣。未幾。上降嚴旨於明谷。風波大起。吾時帶憲職。若出肅則勢不得不入於驚濤駭浪之中。十年屛處。以默自守者。其果如何也。於是乎識者或以不肅爲善矣。吾以不才。叨蒙聖渥。致位八座。無一報效。至於聖候危重。而略無動意。則君臣之義。幾乎無可言者。以此進詣城外。而此出於一段微誠。元非義理之極矣者。曾前君父有疾。未有在外之臣進來承候之事。而今番則雖微末下官。亦皆奔趍上來。近來此等義理勝。而引君當道。進退以義之節。則無人知得。可慨也。然此旣成習。便成時義。雖高識。亦難自守己見耳。

庚寅。移居楊根之龍津魚谷。洞中諸人。與隣村一人相鬨。隣村人。曉解醫理。出入吾家門庭者也。洞人呈狀官庭。而其中有締結尊貴家。倚勢恣橫等語。洞人本意。非欲凌辱我也。吾居鄕。甚惡入人是非。故欲令我絶彼也。卽日決移徙之計。而托以他事。待其主論之人如舊。人無有知者。其或知之者。以爲太過也。未幾。主論者死。洞中一人知其事者。謂我曰。其人已死。可以還歸。吾曰。若使其人尙存。則吾無不可還之義。而其人纔死而吾又還歸。則當初掩覆之意何在。而且近於幸其死也。不可云云。

爲構數間家舍。不得不鳩聚材木。隣村有閔二相家子孫居之。以有戚誼。時或來訪。欲以丘木相助。吾雖接待之。而至於與受。有不可者。終辭不受。昔程夫子亦不能不係念於橋梁之材。吾於營造。得一木豈不爲幸。而只以與受不可不愼故也。汝輩識之。

李相頤命。因省墓過去。仍訪余問曰。台居閒久矣。必有靜中所得。願聞之。吾答曰。病懶無書冊工程。豈有所得。然有一事。觀近來黨論日盛。雖至親之間。視若仇讎者有之矣。吾則旣不預世事。人亦無怨惡。今日大監之歷枉。亦以是故。此乃閒中所得也。李相嗟歎良久。傳聞對親舊。亦多傳是語云矣。去後。又有書要指示近地可居處。吾答曰。佳山美水。何處無之。但角巾東門爲難耳。傳聞李相見而笑之云矣。美村丈。卽李相父參判公之內舅也。而自作機權。終至釀成無限禍變。當日嗟歎之意安在。私臣之目。其言辱其事危。豈宜重入脩門。而猶復恬然無變。盤礴不去。恐角巾東門無其時耳。

庚寅六月。吾移去楊峽。其年九月。有北咨。擧國洶洶。其時人皆以我爲前知而避地峽中云。良可笑也。以此觀之。前古人之以神異見稱者。亦皆不可信也。

辛卯。判金吾有闕。上命加望落點於賤臣。且降別諭。以卿之去國。已十三年。予亦有欲見之意。卿獨無是心爲敎。再疏後。進伏江上。陳疏徑歸。

癸巳。又以上候危重入城。至於進詣闕外。承候累日。是時。亦有職名。而人無以人參問安勸之者。亦無有非斥之言矣。是非間。立脚旣固。則浮謗之言。終亦自息矣。

甲午。上候經歲彌留。不敢遠去。留住楮子江上。楮湖。自先君在世時。愛其山水淸麗。買得一區小基。至於吾身。亦每留意。至是。適有賣家舍者。兒輩爲挽吾住近地。合力買取。留一年餘。適有常漢之不良者。酗酒多辱說。時汝久台爲畿伯。若送一言。則可以痛治。而其罪不至於死。與惡人爲隣。後患可慮。卽移來果川之廣溪而還賣其家。魚谷則留住十二年。基業粗成。楮島則兩代經營。今始遂計。一朝舍置。豈不重難。而棄之若脫弊屣者。不唯吾慮事於微。亦以無所眷係於外物耳。人於物。有所係戀則必敗。非但爵祿與貨色爲然也。

癸巳入洛也。吾率履兒而行。甲午正月。履仍入翰苑。吾將還歸。人有以情理必缺然爲言者。吾曰。譬如士夫家遠方奴僕。上典捉來其幼稚子女。則其父率來。梳其頭洗其面而現身于上典。臨歸。撫其背而言曰。姑且好在。無爲見過於上典云。而頻頻回頭。含淚而去者。此吾今日情界。人以爲善形容。伊時。明谷亦入洛。時相往見。勉其留洛。明谷答曰。諺云見惡於上典者得生。見惡於班中者不得生。吾旣見惡於班中。何以得留耶。時相亦笑云。蓋明谷伊時見困於時輩。雖以上候入城。而蹤跡不便故耳。兩人一時之言。俱以人家奴僕爲譬而着題。故傳以爲的對。

以上候危重。進伏闕下累日。宋判書玉汝來見。宋時在銓。語及銓曹謗議之難免。吾曰。黨論旣痼之後。能崖異於儕流之論。有大力量。然後乃可爲之。吾知公無此大力量。但勿爲已甚。斯亦可耶云云。宋笑而不答。

吾性不喜矯激。今春入於耆司也。考閱先生案。泛看近來先輩諸公在野而俱題名於案中。心有猶豫。而不欲自異於人。隨衆題名矣。後來更爲謄來先生案。則退陶先生。不入於其中。此可據以爲辭謝之證。而旣書之後。無由更請削名。以致後來大段難安。殊可瞿然。然耆司所分並不受。便覺此心淸快。此或可以補過也耶。以下二條。己亥以後續錄。

己亥。自上宣賜璿源譜略一冊。似以名在耆老之案。庚子二月十一日。又有賜送黃柑七枚。而此則以耆老所堂上。書下。微臣之不參陳賀及賜宴。其罪當誅。而聖上不錄。反有恩賜。惶恐感泣。耆司例分旣不受。則此宜有辭謝之擧。而君賜不可不受。且欲以成聖上優容之美耳。

甲辰。奔國哀入城。得遂休致之願。而受奉朝賀祿。旣已受祿。則不可受耆司例分之義。稍異於前。且金台士益。終日懇請。故始受分兒。而自己亥至甲辰六年分兒。皆留置司中云。故此則盡屬之有司堂上。以備司中之用。此一條甲辰以後續錄

戊申三月初三日。晝有老狐入家園中近舍之地。取婢子袴衣。蒙頭作挐。或起或伏。良久不已。婢僕輩以瓦礫逐之。略不畏㥘。緩緩避去。仍入林藪中。失其所在。此非吉祥之兆。心裏不平。而恐婦人輩驚㥘。强以語解之曰。無論人與物。作變怪則必不善終。此其自斃之徵也。其夕。狐入隣家中廊。被其家人打死。吾言果驗。而然不能無慮。使村秀才金銓。擲錢作卦。得大有之頤。金粗解世應。列書六爻畢曰。無傷也。星宿得吉。似有吉慶。子孫爻空亡。泛見雖似可欠。日辰及他爻生助有力。萬無可慮云。家中適有焦氏易林。仍以是卦考之。大有本卦曰。白虎張牙。征伐東華。朱鳥前驅。贊導悅辭。敵人請服。銜璧以趍。變卦曰。大澤冶妝。南敗牧䍧。長伯爲我。多得馬牛。利於徙居。辭意不可曉。置之不復入思。不意三月十二十三中間夜。傳聞安鑮罔測之說。蒼黃上洛。伊後事機甚大。賊旣稱兵。國有征討。此其本卦之驗於公事者然也。吾上洛後。家屬四散奔避。婦人輩數多。或騎馬或騎牛以行。而賊亂雖平。今不可更還舊閭。則徙居之云。有若前定。此其變卦之驗於私事者然也。此與金主亮南侵時。邑宰所得驕胡火形之占。無以異。其奇矣哉。且吾丙戌七月廿六曉夢。得一句云。躡飆梯雲上碧空。紫淸仙闕路悤悤。未知其意如何。而以爲吾命促之兆矣。老喘撑過二十三年之久。而乃有是日急急之行。此亦爲讖而然否。躡飆梯雲。比是日行李淸濁有殊。而末後聖恩。釋去勳名。以一絲扶鼎。御書旌閭。事曠千古。豈登仙之所可比哉。且吾嘗得一聯云。事到眼前方下手。名存身外不關心。此亦恰是當日處義。蓋若顧瞻平日所負之名而有所趑趄。則必不能見幾勇決如是。故君子處事。當觀大義。不可區區於小節也。入沁島後。續成丙戌夢作曰。須臾快覩妖氛豁。笑拂麻衣入海中。○此一條。戊申以後續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