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屬東印度見聞雜記/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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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羅洲的巴力克帕判
[编辑]『巴力克帕判(Balik Papan)在何處?是何物?』──這個問題我可以拿來難倒任何地方的受試者。但這巴力克帕判將來卻是──若非現在已是──東方「力與光」的主要源泉。牠是東方眞正的油庫(oleopolis)。我們泊在這裏碼頭的時候,(在赤道以南不到一度)我們的輪船以每小時一百噸的速率裝滿了油。裝油的工作由二三苦力進行,那綠色的流質(用以灌入一孔而燃燒)穿過十吋管子,無聲無臭的裝入凡克倫(Van Kloon)──一隻四千噸的輪船──的煤艙,不但貯足凡克倫航行兩個月所用的燃料,並且貯足別些輪船(航到巴塔維亞而不到巴力克帕判的輪船)所需的燃料。
過去及現在
[编辑]從前巴力克帕判本是一個海灣上一個很不出名的一個土村,直到二十世紀開始以前,在海洋圖上或時間表上都還沒有提起。如今牠是一個市鎭,那油槽,製煉廠,和碼頭沿着美麗的海灣延長一哩,最大的輪船可以碇泊裝油,再在附近的海灣上則有舊土村及八千苦力──印度人,爪哇人,部季人(Bugis),馬來人都有──的住所,這些苦力做這地方的工作,同時有二百個歐洲入監督他們的工作。現在剛是仲冬,天氣涼爽宜人,因爲一種海洋的微風正在吹着;但是一年之中倒有大部分是鬱熱難堪的;幸而這裏還沒有婆羅洲沿岸那種足以招致瘧疾的溼地。這地方並不是那些從西北方大山脈紆迴而南而東而西經過冲積平原以入大海的大河的一個三角洲。那鑲在海灣邊緣的高地似乎就是上升的珊瑚礁,近岸一帶都是深海,所以碼頭不必從岸上伸出過遠。
美孚油公司和蛤殼運輸公司
[编辑]這裏有了美孚公司(Standard Oil Company)的一個勁敵,就是英荷兩國合股的公司,叫蛤殼運輸公司(Shell Transport Company)資本有五千萬鎊。馬來羣島又有一種謠言,說是美孚公司現已落在別一公司之後,那個公司目前正在掘井。但就尼德蘭印度政府許可敵方以許多特權來設想,其事業上借助於敵方者未免太多。再則紅利的大部分歸於主要的股東荷蘭王家公司(Royal Dutch Company)。
這雖然是馬來羣島以內首先開掘油井的地方,但到現在這地方的油井都沒有油了。現在製煉廠所取的油都從五十哩外的井流過一條管子而來,並有一條八十哩長的更大的管子正在製造。瀕海一帶排列着若干大製煉廠,提煉火油,石腦油,汽油,石蠟,運往各地的市場;還有一部分是一個大製燭廠。有一個荷蘭人──一個穿孔的專家,曾在苦因士蘭(Queensland)及西澳穿出若干大孔,──慫恿我投刺往訪公司的經理,並且告以我的國籍及職業。但是其他熟悉公司情形的人都說他們非常忌憚外人參觀他們的製煉廠;他們總怕一個口操英語的外地人也許就是洛克斐勒(Rockefeller)的間諜。
我們要考查他們的實業重要到並且永久到什麼程度,正不須走入他們的製煉廠去參觀。我們只消看看王家郵船轉運公司(Royal Packet Navigation Company) 的時間表就可以看出這地方是不是進行這種實業的樞紐。我在時間表上發現那往來於馬加撒和巴力克帕判的輪船比那往來於巴塔維亞和蘇拉巴雅的次數更多,眞是吃驚不小,因為後兩地本是爪哇的兩個大港,並且爪哇又有馬來羣島全部六分之五的人口,以及六分之五的出口貨。還有一層也是費解:就是從澳大利亞出發的輪船都到馬加撒,而駛往澳大利亞的輪船卻都直往木曜島(Thursday Island),或者交替的駛往阿盧群島(Aru Islands)的多波(Dobo)。這幾個難題直至我發覺馬加撒和巴力克帕判相距剛是一天的輪船,而那轉運公司的一切新船又是用油燃燒的時候,方纔解決。澳大利亞的輪船碇泊在 馬加撒的那一天,裝上七百噸油,就可以供應他們兩個月的用度。
油與煤的比較
[编辑]無怪他們都要用油代煤。一噸油所生的熱量比一噸煤要多出百分之五十個單位,並且牠所佔的地位比煤要少得多。再則汽鍋和火爐絕對不會生銹;爐中當然有一部分是以磚砌成的,那精細的管嘴穿過這種磚工,同着管嘴上的迴轉針把那強壓通風所吸入的油濺到火焰裏面去。再則油未進入管嘴巴以前,須有使油發熱的發熱器;並且煤艙或油槽必須做得緊湊。所以一隻四千噸的輪船的機器大約要多費四千鎊纔可油煤兩用。但這地方的油價是一鎊可買一噸,這宗額外的化費不消幾次航程就可補償回來。而且乗客也不會埋怨,因爲上等的煤也不免有烟炱衝到甲板上來,只有用油纔可免除烟塵,再則工程師們也說用油之後,火爐的工作更有規則,機器的運用也更平穩。
此外還有一種利益,卽使最淺陋的觀察者也可發覺出來:就是裝油和濺油可以節省勞力。火夫的確可以不用;不論何人,只消曾在澳大利亞和新西蘭沿岸旅行過的,就都知道用煤的輪船費時誤事。我們卽使不用船主,僱主,經理,或船長的眼光看來,也可以看出不須用煤的利益眞是很大。汽鍋房的職員自然是不能全部廢除的,因爲噴霧器必須有人看守,使其不致窒息,使其不須拆卸淸理。但有一個精明的工程師告訴我說,這種工作與其用火夫來做,不如用工程師練習生來做;况且火爐裏面留下未燒的油旣然這樣少,那火爐的淸理正不須比輪船的逐年修理次數爲多。
技巧與純勞働的比較
[编辑]現在邱那德的定期船(Cunard Liners)琉息退尼亞號和摩里得尼亞號(Lusitania and Moritania)都已準備用油,足見英格蘭這等地方,油價雖然昂貴,而用油以後可免罷工和工潮的糾紛,卽已大爲輪船的船主們所歡迎。近來英格蘭煤礦工人之屢次罷工,確已引起用煤充當燃料的恐慌。所以這一層不難預先料定:就是勞働組合對於增加工資的交涉如果不能不訴諸煤礦罷工,則火車輪船必在幾十年內捨煤而用油。
在澳大拉西亞境內,我可以看出所有輪船和大多數火車因為煤礦罷工不時發生的緣故,將在一二十年內卽不用煤。新西蘭旣有廣漠的油田,往來於新西蘭與舊世界的輪船儘可準備用油燃燒。過去的世紀固然是用煤的世紀,而未來的世紀也許變成用油的世紀。現在有許多大輪船已經廢除烟囱和火爐。將來的輪船自然要用內燃機(internal combustion engine),因爲內燃機可以免除笨拙的勞動之推進法。至於熟練的勞動則能顧及未來,且能聽命於理智;這種勞働能够看出自身的利益包含於其僱主的利益和他們的隆盛之中。
這裏旣然沒有勞働糾紛(除出無恆或無用以外),況且蘇門答臘和婆羅洲又有上等的煤礦,然而煤的位置竟已逐漸爲油所奪。勞働確是便宜,無奈須有多量的監督。因此,輪船的推進法正在逐步淘汰單純的勞動,而代以更可靠的自動機。這一點指示出歐洲文明下一世紀的趨向。爪哇本是世界上並不缺少笨拙勞働的唯一地域。所以怎樣增加技巧勞働的能力,換句話說,就是怎樣灌輸勞働界以智識,的確是將來的一個問題;而且怎樣纔可利用可靠的機器去替代不可靠的人工又是相因而至的問題。在這笨拙勞働用之不盡的地域,竟有這種大輪船公司用油代煤的事實,的確是耐人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