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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花樓/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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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萬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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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楊青、范仲淹都道:「軍衣既然盡失,須要逃走回朝,方得保全性命。」狄青道:「二位大人,征衣雖失,明日定然討還。」楊青道:「征衣失在大狼山,你還想討得回麼?隨口亂談,休得多說,快些遁逃,埋藏姓字,方保得性命。」狄青道:「二位大人,晚生即未討回征衣,如立下一戰功,可以抵消此罪否?」範爺道:「征衣尚然管不牢,被強徒劫去,還有什麼大功來抵此重罪?」狄青道:「小將匹馬單刀,殺上大狼山,已經射殺贊天王,刀傷子牙猜,殺退西戎兩孟洋,晚生雖然有罪,但此功可以抵償。惟望二位大人明鑒推詳,引見楊元帥,待晚生領些軍馬,克日討回征衣。」範爺道:「緣何又是你收除此二賊了,吾卻不信。」楊青道:「口說無憑,那人相信,由你說得天花亂墜,且自去見元帥,由你分辯。」

  當下三人進關,楊、範二人踱至無人之處,將書拆開,二人看畢,範爺道:「包年兄,若是狄欽差違了限期,本部便能一力周全,無奈軍衣盡失,除非代補賠了,方得完善。」楊青也道:「大人,軍衣一失,重罪難寬,叫我二人如何助他?除非聖上有旨頒到,方可免得,不是朝廷赦旨,那人保得此罪!」當時二人將書收藏過。楊青又道:「範大人,若在元帥跟前,說明失了軍衣,定然綁出轅門,立正軍法了。」範爺道:「這也自然。」楊青道:「且不要說明,待他自往分辯,我與你見景生情,可以幫寸者幫寸,不可幫寸者,再作道理,範大人意下如何?」範爺道:「老將軍之言有理。」

  二人進至帥堂,楊元帥離位言道:「二位大人,軍衣可無差麼?怎查點得如此捷速?」二人道:「一一無差。」元帥道:「二位且坐。」範爺道:「元師請坐。」當下傳狄青進見。

  書中交代,前日焦廷貴若說明狄青功勞,李成斷不敢冒,只因焦莽夫隨便誇口,故敢將焦廷貴弄死,前來冒功,以為死無對證。是時狄青到了,李成父子全不介意,只顧洋洋然在帥堂側吃酒爽快。狄青見了元帥,彎腰曲背,口稱:「元帥,正解官狄青進見。」楊元帥見他的盔甲,乃是太祖之物,想狄青雖是太后內戚,總為臣子,怎合用先王太祖的遺物,定然太后賜贈於他。其實此副盔甲,前已交代明白,狄青以臣下,不當用王家之物,故太后另行照式造了一副,賜侄兒使用。今元帥認為太祖之物,心頭頗有不悅,即起位立著拱手道:「王親大人,休得多禮。」又問道:「批文上副解官石郡馬何在?」狄青道:「啟上元帥,只因副解官石玉。在仁安縣金亭驛中,被妖魔攝去,未知下落,小將已有本回朝,啟奏聖上。」元帥道:「此事關中亦有文書到來。狄王親解送征衣,本月十三日限滿,如今十四了,極應體恤眾兵寒苦,及早趕趲到關交卸才是,為何違限?本帥軍法,斷不詢私,你難道不知麼?」狄青道:「元帥聽稟,小將既承王命,軍法森嚴,豈有不知。原要早日到關交卸,並非偷安延緩。無奈中途霜雪嚴寒,雨水泥濘,人馬難行,故違限期一天,望元帥體諒姑寬。」範爺點頭自語道:你言之有理,只恐說出不好話來,就要勞動綑綁手了,看你如何招架。元帥道:「若依軍法,還該得罪王親大人,姑念雨雪阻隔,本帥從寬不較。」即呼統制孟定國,速將征衣散給軍中。孟將軍得令,正要動身,範、楊二人搖首暗道:不好了!不好了!只見狄爺打拱告道:「元帥且慢。」元帥道:「卻是為何?」狄爺道:「征衣已失,無從給散了。」元帥聽罷,喝道:「胡說!」狄青道:「征衣果然盡失了。」楊元帥登時大怒,案基一拍,喝道:「你既管解三十萬征衣,因何不小心,想是偷安懶怠。御標軍衣,豈容失卻,不只欺君,且藐視本帥了。」喝令綑綁手,卸他盔甲,轅門斬首正罪。兩旁一聲答應,刀斧手上前參跑過元帥,如狼似虎,上前要動手綑綁欽差。

  這狄青兩手東西攔開,叫聲:「元帥,小將雖然失去征衣有罪,還有功勞,可以抵償。」元帥只做不聞。範爺接言道:「元帥,狄欽差既言有功抵罪,何不問他明白,什麼功勞可抵此重罪?待他可抵則準抵,不可抵再正軍法不晚。」元帥將範爺、楊青一看,暗暗道:你二人說查點過征衣,一一無差,明是代他搪塞,如今還要多言插嘴。範、楊只做不知。狄青卻道:「若說失了征衣,小將理該正法,但元帥的罪名,卻也難免。如若要執斬小將,元帥理該一同正法。今獨斬我一人,小將豈是畏死之徒!元帥乃貪生之輩,沒奈何將大罪卸在小將身上,只恐聖上知其情由,憑你位隆勢重,天波府內之人,也要正罪的。」元帥聞言,心中著實怒惱,案基一拍,喝道:「你失去軍衣,難以卸罪,故欲牽連本帥。」吩咐綑綁起來,不用多言。刀斧手應聲上前。楊青問道:「你的征衣,在那處地方失去的?」元帥道:「不要管他那個地方失去。」楊青道:「元帥身當天下攘寇之任,附近各處軍民,皆為元帥所屬,失了征衣,元帥有失察捕盜之罪。況這磨盤山離關不過一百里程途,你既為各路督捕元戎,怎可不問?緣何日久縱容,強盜竟敢來打劫征衣,這是楊元帥失捕近處強盜,比之狄青失征衣之罪,加倍重大了。」狄青聽楊青如此說,便道:「小將在元帥關內地方失去征衣,理該元帥賠補,如何反將小將屈殺,軍法上全無此理。待吾與你回朝面見天子,情理上看誰是誰非。你今不過勢大相欺,小將乃一烈烈丈夫,豈懼你存私立法的。」範爺聽了暗言道:此語卻是有理有竅的正論,只怕元帥難以答話,便接口道:「你失去征衣,罪該萬死,還來挺撞元帥麼?吾且問你,將功抵罪,有什麼功勞於此?」狄青道:「收除西戎首寇贊天王、子牙猜,不是戰功麼?」元帥喝道:「胡說!現有李成父子,射死贊天王,刀傷子牙猜,你擅敢冒認麼?不須多說,綑綁手速將解官拿下正法!」狄青冷笑一聲道:「楊宗保,你真要害我麼!也罷,由你便了。」當即卸下盔甲,脫去征袍,刀斧手將狄青緊緊綑綁。

  旁邊禮部範爺,怒氣滿胸,打虎將氣塞喉嚨,狄青厲聲大罵道:「楊宗保,吾明知你受了朝中大奸臣買囑,串通了磨盤山強盜,劫去征衣,抹過本官戰功,忘卻無佞府三字,歸附奸臣,辜負聖上洪恩,你雖生臭名萬代,吾雖死百世流芳。」這幾句話,罵得楊宗保幾乎氣倒帥堂,二日圓睜,罵道:「大膽狄青,敢將本帥屈枉痛罵,速速將他推出轅門斬首!」狄青道:「且住!若要斬我,須將贊天王、子牙請首級,拿來還我,便由你殺。」元帥道:「你有什麼首級拿來,向本帥討取。」狄青道:「交與焦廷貴拿來,已經你轅門號令,怎說沒有?」楊元帥聽了,頓覺驚駭,心中有幾分明白,忙問左右道:「焦先鋒可曾回關?」眾將道:「啟稟元帥,焦先鋒尚未回關。」範爺聽了,只是冷笑,楊青道:「既然狄王親交首級於焦廷貴,須向他討還,方得分明此事。」正說之間,偶見地下一書,拾起一看,上面寫著:「長孫兒宗保展觀。」楊青微笑道:「元戎的家書到了。」此書乃是狄青卸甲解袍時跌落下來。

  當時楊元帥心中明白,那裏按捺得定,只得立起,一手還拿上方寶劍,一手接過家書一瞧,乃祖母來的家書,只因在帥堂上,不便拆了觀看,且收藏袖中。明知祖母要包庇狄青,一把上方寶劍,發又發不出,放又放不下,正有些事在兩難,便對範爺道:「禮部大人,狄青說焦廷貴拿回兩顆首級,不知是真是假,須問焦廷貴才知明白,你道如何?」范仲淹聽了,冷笑道:「狄欽差過卻限期,罪之一也;失去征衣,罪之二也;冒功抵罪,罪之三也;辱罵元帥,罪之四也。將他處斬還太輕,理該碎屍,立正軍法。」這幾句言詞,說得元帥臉色無光,只得轉向西邊,呼問楊青道:「狄青失去征衣,原該正罪,但有此大功,可以抵償,須待焦廷貴國關,方能明白。不知老將軍怎樣主裁?」楊青道:「死生之權,全在元帥手中,緣何動問起小將來了?倘我勸諫不要斬他,又賠補不起征衣,此事牽連重大。我實不敢擔當。」楊元帥滿臉通紅,只得吩咐刀斧手推轉狄青,問道:「狄青你既能收除了贊天王、子牙猜,可將其情由細細言明。」狄青帶怒,大呼道:「楊宗保你且聽著!」遂將在磨盤山失征衣後,往大狼山殺了二將,交首級乾焦廷貴,先回關中報知情由,一一說明。又道:「我立此戰功,可以抵償失征衣之罪,你今貪冒我大功,害我一命,卻是何故?」元帥聞言,心中不安,楊青笑道:「妙!妙!兩顆人頭,三人的功勞,這官司打起來,著實好看。」

  元帥即吩咐傳進李成父子,二人聞命,齊來進見元帥,只因官卑職小,自然該當跪下。父跪東,子跪西,啟道:「卑職李成、李岱,謝帥爺賜宴。」元帥問道:「李成、李岱,這贊天王、子牙猜二將,乃狄青箭射刀傷的,你父子二人為何冒認了他的功勞,該當何罪?」李成見問,驚嚇不小,李岱更是慌張無措。李成心想:只道功勞是焦廷貴的,故立心冒認,希圖富貴,豈知乃狄王親功勞。也罷,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但抵罪不招,要冒到底了。便道:「元帥,實是卑職射殺贊天王,兒子刀傷子牙猜,豈敢冒別人之功,以欺元帥?」元帥道:「狄青,那李成、李岱現在這裏,你且與他對質。」狄青道:「既綑綁了本官,殺之何難,何必多言!」元帥吩咐放了綑綁,覺得面無光彩,上方寶劍只得放下。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當時楊元帥收回上方寶劍,呼問:「李成、李岱,狄王親在此,你與他對質分明。」李成道:「是卑職父子功勞,不消對質了。」元帥又喚狄青道:「狄青,若是你的功勞,為何並無一言,與他對話?」狄青道:「李成父子是何等之人,叫吾堂堂一品,青衣禿首,與他講話!」楊元帥又吩咐左右還他盔甲。狄青穿好盔甲,怒目橫眉大言道:「拿首級回關者,乃焦廷貴,若要弄明此事,須待焦廷貴回關,本官與這李成父子對質,總是無用。」範爺聽了點頭言道:「欽差大人,如何與冒功的犯人理論,也失了帥堂之威。」楊將軍喝道:「將李成父子拿下!」左右刀斧手,答應一聲,頓時將李成父子拿下,可笑一念之貪,遂至弄巧成拙。元帥即差孟定國,將李成父子看守,又撥令喚沈達,速往五雲汛確查,十三日晚間可有贊天王、子牙猜二人,酒醉踏雪私行。沈達得令,快馬加鞭而去。再令精細兵丁查訪焦先鋒去處。又對范仲淹、楊青道:「二位大人,且與狄欽差做個保人。」範、楊二人道:「事關重大,保人難做。」元帥道:「且做何妨?」言未已,也覺得面目無光,即退下帥堂,進裏廂去了。

  當時失去征衣的事情,卻拋在一邊,重在冒功之事,只等焦廷貴回關,就得明白。范仲淹見元帥退堂,笑道:「元帥方才怒氣衝衝,只怪狄王親,卻因理上頗偏,又有佘太君書一封,要殺要斬,竟難下手。」楊青道:「方才險些兒氣壞我老人家,我觀王親大人,像一位奇男子,說得烈烈錚錚,才思敏捷,只待焦莽夫回來,自有公論。且先到我行中敘話如何?」狄青道:「多謝老將軍。」楊青又道:「範大人同往何如?」範爺應允,三人同往。這時關中眾文武官員,你一言我一語,喧嘩談論,不關正傳,毋容多表。

  卻說孟定國奉了元帥將令,收管李成父子,上了鎖具。李岱叫道:「爹爹,太太平平,安安逸逸,做個小武官,豈不逍遙,因何自尋煩惱?癡心妄想,今日大禍臨身,皆由不安天命。」李成嘆道:「我兒,這件事情,都是焦廷貴不好,狄欽差功勞,他說是自己之功勞,若說明欽差狄青的戰功,我也決不將他弄死,也不敢冒認此功了。」李岱道:「爹爹,明日追究,招也要死,不招也要死,如何是好?」李成道:「我兒,抵當一頓夾棍,即夾斷兩腿,也招不得的。」

  不言李成父子著急,且表元帥進至帥府內堂,拆展祖母來書,從頭看完,想道:若是狄青過了幾天限期,孫兒敢不從命周全,奈征衣盡失,罪難姑寬,連及孫兒,也有失於捕盜之罪。如若狄青果有戰功,還可將功消罪,但不知焦廷貴那裏去了,想來定是李成父子希圖富貴,謀害焦廷貴,混拿了首級,到來冒功的。倘焦廷貴果遭陷害,這件公案怎生結局?是夜元帥悶悶不樂,也且慢表。

  再說副將沈達,奉了元帥將令,帶了數十名兵丁,向五雲汛而來。焦廷貴一夜昏沉,躺在山洞中,若講水澗,差不多有二丈深,李成將他拋下去,跌也要跌死了,雖然跌不死,天寒大雪,也要凍死了。只為李成父子走得慌忙,連鐵棍一同拋下,恰恰擱在洞旁的叢樹上,竟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一夜好睡,已是天明,藥力已醒,焦廷貴卻忘了昨夜事,手足一伸,大呼:「不好了!那個狗黨,將吾身子綑綁了?那個狗王八,要我焦老爺性命!」兩手一伸,斷了繩索,又將腿上麻繩解下,周圍一看,說:「不好了,此方黑暗暗,是什麼所在?」又細細想道:昨天要打悶棍,打不著。後同狄欽差往大狼山,一套戲法,射死了贊天王,弄死了子牙猜,番兵大隊殺來,自己挑了兩顆人頭,往三關討救兵,打從汛上過,有李守備請吃酒,怎吃到這個所在來?是了!定然吃醉而回,卻被歹人盜劫了東西,綑綁身軀,拋在山澗裏了。想到此處,想往上爬,卻是幾次爬不到岸上,離岸有二丈多遠,難以爬上。山高廣大,人跡希少,直到下午時分,方得一樵子經過,只聞山澗中有人叫道:「救人那!我焦老爺要歸天了。」那樵夫住步,四下一瞧,道:「奇了!何處聲聲喊救?」不覺行至澗旁,原來跌下一人,又聞他喊道:「上面那人,拉了焦老爺上來,妙過買烏龜放生。」樵子道:「你是將燒焦的老人麼?」焦廷貴喝聲:「大膽的戎囊!吾乃三關焦將軍,那個不聞我的大名,豈是燒焦的老人!」樵夫笑道:「原來是三關上的焦黑將軍,多多有罪了。」焦廷貴又道:「我不過面貌黑色,豈是煨老焦黑的麼?不必多言,快些拉我起來,到衙中吃酒。」樵夫聽罷,笑道:「原來是個酒徒!」即將繩索放下,焦廷貴兩手挽住麻繩,雙足蹬著鐵棍,幸喜這樵夫氣力很大,兩手一提,把他吊將起來,大呼道:「像死屍一般的沉重。」焦廷貴上得來,喝道:「不怕得罪我焦將軍麼?」樵子道:「焦將軍,你方才言請我吃酒,休要失信。」焦廷貴道:「你要吃酒,這有何難,且隨我來。」樵夫道:「焦將軍往那裏去?」焦廷貴道:「且到李守備衙中,即有酒吃了。」樵夫道:「我不去的。」焦廷貴道:「何以不往?」樵夫道:「李守備那個兒子李岱,前月來吾家中強奸我妻,被我取一缸尿撒去,他方才奔去了。我今若到他街中,此人豈不記恨前情,定然要報雪此恨了。」焦廷貴道:「如此說來,你一定不去,那麼焦將軍一人去了。」說罷,踩開腳步,奔走如飛,樵夫見了,發笑不已。

  不談樵夫走去,書接前文,莽漢又來到守備衙中,高聲呼喊,有管門的王龍出來一看,道:「焦將軍,昨夜那裏去了,為何今日又來?」焦廷貴喝道:「來不得的麼!快喚這兩個官兒來見我!」王龍道:「兩位老爺出外去了。」焦廷貴喝道:「狗奴才,無非怕我又要吃酒,虛言相哄。我今不吃酒,只要用膳了。」大步已踏到裏邊來,當中坐下,雙手拍案,喧聲大振,呼道:「李成、李岱在那裏?」府內僕人免不得稟知沈氏奶奶,奶奶聞言,吃驚不小,說道:「不好了!焦廷貴不死,即死他父子了。」只得吩咐備酒飯出去。奶奶思量要下些毒藥,怎奈日間耳目眾多,反為不美。

  不表沈氏心如火焚,卻言副將沈達,一路上查問,沒有蹤跡,只因李成說是初更已盡的事情,是以汛地眾百姓軍民都說不知。一程又到守備行中,查問眾兵役,也說不知。只有守門王龍猜著,定然老爺害了焦廷貴,拿了人頭,往三關上獻功,這是膽大如天的行為。如若焦廷貴死了,倒也不妨,今焦廷貴現在,老爺公子俱有傷身之禍了。

  慢說王龍自語自驚,且說那沈將軍到守備衙中,進府堂內,見了焦廷貴,不覺大驚又喜,呼道:「焦將軍,你吃酒好有興,還不快些回關去!」焦廷貴一見笑道:「沈將軍,因何你也到此處來?」沈達為人最是仔細,想事關重大,只有在元帥跟前方好說明,若在此處說知,倘被他顛性發作,惡狠狠弄出不好看來,不若暫瞞了這狂莽酒徒為妙,便道:「焦廷貴,元帥差你催取軍衣,到底軍衣到否?狄欽差在那裏?為何你也違將令,耽擱限期?」焦廷貴道:「沈將軍,不要說起,我昨夜酒醉,跌下山澗,險些兒凍死,還顧得什麼征衣、軍令的鳥娘!」沈達道:「元帥只因你違誤軍令,大為發怒,差我來抓你回去,如若延遲,取下首級回關。」焦廷貴道:「延遲些即取首級回去,不好了!丟了首級,用什麼東西吃飯?速速走吧!」沈達道:「馬在那裏?」焦廷貴道:「失掉了,鐵棍也跌下山澗了。」沈達道:「不中用的東西!」焦廷貴道:「若是中用的,不在山洞中過夜了。」

  慢表沈達帶著兵丁、焦廷貴一同回關,且說李守備府中王龍,當日受驚不小,只悄悄到三關打聽消息去了。沈氏在內堂倍加著急,呼天叫地,只願父子平安無事回來便好。但想此事,原是老爺欠主張,及早殺了焦莽夫,方克後患,因何將他活活的拋在山澗裏,豈料他偏偏不死,又得回關,如今凶多吉少,如何是好?免不得父子同歸刀下而亡。

  不表沈氏心中驚駭,且說焦廷貴、沈達二人,馬不停蹄,到得關來,已有二更,潼關已緊閉下鎖。沈達只得邀他到自己衙中,吩咐擺酒,二人雙雙對飲。半酣之間,沈達說道:「焦將軍,如今此事要動問你了。」焦廷貴道:「沈老爺,詰問我什麼事?」沈達道:「元帥差你催趕軍衣,因何一去不回,反在山澗中過夜?又在守備衙中吃酒,是何緣故?」焦廷貴道:「沈老爺不要說起,我焦廷貴真乃倒運。」即將來去情形,細細說明。沈達聽了點首明白,又將李成父子冒功之事,細細說知,焦廷貴怒氣直衝,咆哮如雷,叫道:「沈老爺,我原想怎生在山澗中過夜,原是李成父子將我弄醉,拋在山洞裏,拿了人頭去冒功的,可惱!可惱!這還了得!待我連夜回去,將他狗男畜女,大大小小,齊齊殺盡,尚出不得我之氣忿也。」沈達道:「焦將軍去不得的。」焦廷貴道:「有什麼去不得的?只消吾兩足飛去,明天一早就到汛上了。」沈達道:「不然,那李成父子,已經拿下,你今不知,只要你回來質詢明白,李成、李岱的性命即難保了,何勞你去殺他,是是非非,總在明天了。」焦廷貴道:「沈老爺,待我先往他家殺個痛快,留下李成、李岱!難道還沒有憑証麼?」沈達道:「軍中自有一定之法,他雖有罪,但罪不及於妻孥。你若不奉軍令擅自殺人,豈得無罪!斷然動不得,不可造次。」焦廷貴道:「實在氣忿他不過,既沈老爺如此說,便宜了這班奸黨了。」沈達道:「焦將軍,明日元帥審問起來,你怎生對待他?」焦廷貴道:「吾只說狄王親一弄戲法,斬殺贊天王、子牙猜,我代他挑了首級,道經五雲汛,被李成父子用酒灌醉綁了,拋下山澗,拿了首級,前來冒認功勞,你道是否?」

  不知沈達如何答話,且看下回分解。

  當下焦廷貴道:「沈老爺,小將明日證他冒功,管教李成父子,頭兒滾下來。」沈達道:「不懮他頭兒不滾下來。」

  是夜不表,第二天太陽東升,轅門砲鼓響嗎,文武官員穿袍披甲,兵丁刀斧如銀明亮,楊元帥升了中軍公位,身穿大紅錦袍,背插繡龍旅八面,腰圍寶帶赤金絛,頭上朝陽金盔戴起,雙足戰靴蹬踏,真乃浩氣騰騰,威風凜凜,是宋朝一位保國功勳。左位有範禮部,右座有陝西楊老將軍,文官袍服分班立,武將戎裝序次排。

  狄青上帳見禮畢,即於范仲淹肩下就座。昨天要正軍法斬首,今天元帥卻命人設了坐位,實乃元帥心中明白李成父子冒認戰功。當有沈達上帳繳令道:「啟稟元帥,昨天奉令往五雲汛上細細確查,據眾軍民說,夜深人靜,並不知有無其事。但焦廷貴拿了兩顆人頭,道經五雲汛上,被李成父子,灌得大醉,綑綁身軀,拋於山澗中一夜,直至昨天午牌時分,方得一樵夫將他救起,如今在轅門候令。」元帥道:「果有此事,李成父子冒功無疑了。」吩咐孟定國抓李成、李岱到來。孟將軍奉令,展出虎威,抓拿到二犯,拜倒在地。父子不啻磕頭蟲一般,叫道:「元帥開恩,卑職父子實乃有功之人。」元帥大喝道:「該死的狗官,本帥已經差查明白,五雲汛上並沒有贊天王、子牙猜二人酒醉夜出之事,你敢無中生有,妄捏虛言,冒認功勞麼?」李成道:「元帥,其時只為更深夜靜,汛上軍民均已熟睡,故無人得知。」元帥喝道:「佞口的狗奴才,本帥且問你,因甚用酒弄醉焦先鋒,綑綁拋於澗中?一心希圖富貴,將人陷害,取了首級來冒功,忍心害理,畜類不如。」

  李成父子聞言,吃驚不小,好比頭顱上打個大霹靂。李岱想:這件事情,料難抵賴,不如招了,免得夾棍之苦。那曉得李成立定主見,抵死不招,李岱無奈,只得隨著父親抵賴。李成只管向著元帥連連磕頭,呼叫不已,只說:「並不曾將焦先鋒灌醉,拋下山洞中,豈敢在元帥臺前,欺心謊語。上有青天,下有地抵,焉敢將人謀害?」元帥聞言大怒,喝令傳進焦廷貴,焦廷貴一進帥堂,怒氣衝衝,將李成父子踢打不已,大罵道:「好大膽的烏龜李成、狗王八李岱,將我弄得大醉,綑綁了拋下山澗,害得我幾乎凍死。可惱你等喪盡良心,處死你兩個狗畜類,也難消我氣忿。」父子二人呼叫不已,說道:「焦將軍,卑職父子沒有此事,怎敢鬥膽陷害焦將軍,拿首級來冒功?焦將軍休得枉屈了人,卑職父子那有此事。」焦廷貴大怒,喝道:「狗官,還說枉屈你麼?好畜類!」說罷,靴尖踢打不已,父子二人呼叫將軍,不住討饒。範爺喝道:「帥堂之上,不許喧嘩,焦廷貴休得羅 ,失了軍規。」

  楊元帥問焦廷貴道:「本帥差你催趕狄欽差征衣,為何反往五雲汛而去?李成父子怎生將你弄醉?且細細說與本帥得知。」這焦廷貴乃一直性養漢,從奉令來到軍營,先遇李義,而又尋得狄青,直說到曾生心圖謀狄青龍馬。焦廷貴乃一直性莽英雄,從來說話,有一句說一句,即做強盜烏龜,也要說個明明白白,藏閉不住。元帥道:「蠢匹夫,身為將士,立此歪心,真是個鄙陋小人。」焦廷貴道:「元帥,有些緣故。當時見此馬乃是一匹異色龍駒,意欲做個打悶棍人,搶了這匹龍駒回來,送與元帥乘坐。」元帥喝道:「該死的蠢匹夫!」拍案大罵。兩旁齊聲喝住。焦廷貴慌忙打拱,又說悶棍不進,相助得功,道經五雲汛,腹中饑了,只得進守備行中討膳一飽,不想被他父子弄醉,綑綁身軀,拋在山洞中,幾乎凍死。元帥聽了,冷笑一聲,喝道:「李成、李岱,焦先鋒說的有憑有據,你們還不招認冒功麼?」李成道:「元帥,這些虛言,何足為據,實乃卑職箭殺贊天王,兒子刀傷子牙猜,現有兩顆首級為憑。若是狄欽差之功勞,何故並無首級?卑職現有首級為憑,倒是假的?狄王親沒有首級可據,倒是真的?只求元帥將卑職父子,與狄王親焦將軍狠夾起來,便分真假了。」

  焦廷貴聽了怒氣衝衝,搶上一步,喝道:「膽大狗畜生,首級被你盜去,自然沒有憑証。」然後叫道:「元帥,不必問長問短,快將兩個狗官正法便了。」元帥道:「李成,既是你父子功勞,可曉得贊天王、子牙猜頭上戴的什麼盔,身上穿什麼戰袍?須說得對準,才可以算你的功勞。」李成想來,須要說得情形相配才好;又想焦廷貴只有兩顆光光人頭,沒有盔甲,若說酒醉踏雪,決無有盔甲在身的,便道:「元帥!這贊天王頭戴狐皮帽,身穿大紅袍,子牙猜身穿元色皂袍,頭上紅摺巾。」李成說未完,焦廷貴高聲大喝道:「該死的狗囊!什麼狐皮帽子,明明胡說八道!」伸手向胸囊中取出兩個踏扁頭盔呼道:「元帥!這是贊天王的頭盔,這是子牙猜的頭盔,無意中帶藏在此。人都說我癡呆,今日也不算癡呆了。」李成想道:若我知你有踏扁頭盔藏在懷內,早已拿出來了。元帥道:「李成,如今還有何話說?」李成道:「元帥,不知道焦將軍那裏尋來此盔,搪塞元帥。揆情度理,實乃欽差失去征衣,故意買囑焦將軍為硬證,冒著功勞,欺瞞元帥的。」範爺道:「李成,本部且問你,二賊既有首級被你父子乘其不備所殺,豈無身體的?倘二賊身體尚在,你父子找尋得來,也算你們之功。」範爺說話也潔得透,李成辯答也辯得妙,他道:「他二人,原有四個隨從同走,已將身體搶回去了。」範爺道:「他馬匹何在?」李成道:「他是雪夜步行,那有馬匹?」狄爺聽了,不覺微笑,嘆道:「辯得清楚,好個伶牙利齒的惡賊!」

  帥堂之上,正在審潔,未得分明,忽有軍士報道:「啟上元帥爺,今有八卦山伍須豐,會同大小孟洋,統領三十萬兵,將四城圍困,要與欽差狄大人會戰,要報贊天王、子牙猜之仇,十分猖獗,請元帥爺定奪。」元帥打發報軍去後,想道:西兵卷地而來,我也曾會敵過紅須三眼將,身高丈餘,十分凶勇,在八卦山屯紮,與贊天王大狼山相隔一百二十里,兩邊列成犄角之勢,實稱勁敵。今天盡起雄師而來,想因狄青殺了他二員猛將之故。當下便道:「李成,若果然是你父子二人功勞,為什麼賊將伍須豐反不與你父子尋仇,偏偏要狄欽差會戰?」李成道:「元帥,這個緣故卑職卻不曉得,那段功勞確是我父子的。」元帥喝道:「佞口賊!到此仍不招認麼?」忽又報:「元帥爺,西兵攻打四關甚急,請令定奪。」狄青聽了,起立道:「元帥,既是西寇猖狂,待小將出馬,借元帥之威,以立寸功。」元帥正要開言,焦廷貴道:「且慢!你的仙法奇巧,但如今用你不著。元帥,李成父子既能收除贊天王、子牙猜,叫他二人出馬,與西戎對壘,倘然退得敵兵,便算他功勞,倘殺敗了,是個無能之輩,休想此段功勞。未知元帥意見如何?」

  且說那焦廷貴雖然鹵莽,卻有些見識,倘他父子出敵,必被西戎一刀一個,豈不省了多少麻煩?元帥卻道:「匹夫說來,乃不知進退之見,倘或李成父子殺敵不成,必被番兵衝進關中,誰敢擔此乾系?」焦廷貴道:「不妨,倘他父子出敵,使小將隨後掠陣,不許西兵衝進關來。」範爺道:「焦廷貴的話也有三分道理,如若狄欽差在大狼山收除了贊天王、子牙猜,這大小孟洋,定然認識。他見了李成父子,自然說不是狄欽差,仍要覓他交戰的。果然西戎兩將,在五雲汛被他父子所傷,大小孟洋定然有說,那時真假可分。」焦廷貴道:「我願往做個見證。」楊青笑道:「範大人之言不差。」元帥聽了點首,即差李成、李岱,領兵出敵。

  父子二人聞令,嚇得膽戰心驚,叩求無帥免差。元帥道:「你父子身居武職,必為朝廷出力,且沙場對敵,乃武將之職,何得推倭?」李成懇告道:「卑職父子雖云武職,只好查詰奸民,若要打仗交鋒,實在弄不來的。」元帥喝道:「身為武員,如何畏懼對壘交鋒,許多將士,誰敢違我號令,你敢不遵將令麼?」焦廷貴又喝:「狗囊子,做了武官,全仗交鋒對敵之勞,若你這般貪生畏死,朝廷何用養軍蓄將?倘不遵將令,定要吃刀,你若殺不過敵人,自有我在此幫助的。」父子聽了無奈,只得領了將令,道:「元帥,卑職父子出關去便了。」當下給他盔甲馬匹,父子二人手持抵敵兵器,帶兵一萬而出。焦廷貴在著後面,遠遠跟隨。李成對李岱道:「再不想冒功冒出這般事來,今日可以死得成了。」李岱道:「爹爹,好好的守著汛地上,吃的現成俸祿,逍遙自在,豈不是好?只為貪富貴高官,拿了頭來冒功,連膝蓋兒也跪得痛破了,不想仍要死的。」

  慢說父子一路出關,懊悔不已,這時關內狄爺起位道:「元帥,我想李成父子,豈是西戎對手,不若令小將出馬,幫助抵敵如何?」元帥道:「伍須豐也是西戎一名頭等上將,身為賊帥,本領不弱於贊天王、子牙猜二人,既你要出,必須小心。」狄爺口稱領令,元帥復喚道:「狄王爺,須帶多少軍馬,乃可退敵?」狄爺道:「須得二萬兵丁,方才李成一萬,共成三萬盡夠了。」當時元帥打發二萬銳兵,與狄爺出關接應,楊青老將,同孟定國、沈達等,也帶兵一萬隨後,另有一班武將,不須細述。砲響連天,衝關而出,楊元帥與范仲淹登城觀看。

  卻說砲響一聲,關門大開,李成父子心驚魄散。那李成提槍不起,李岱伏於馬鞍,一萬精兵,紛紛湧出關來。只見西戎兵將排成陣勢,倒海推山一般,劍戟如林,西夏國大元帥伍須豐坐下花斑豹,手持銅鐵金鞭,足長丈餘,兩目光輝燦燦,在陣前討戰。

  不知李成父子如何迎敵,三關如何解圍,且看下回分解。

  卻說西戎主帥伍須豐,列開陣勢,左有大孟洋,右有小孟洋,三十萬兵,旌旗密布,器械森嚴。李成父子未到陣前,驚慌無措,幾乎墜於馬下,槍刀早已落下塵埃。伍須豐一馬飛出,大喝道:「宋將何名,為何如此驚懼,莫非不是狄青麼?本帥金鞭之下,不死無名之將,快些通下名來,好送你的狗命。」金鞭高舉,嚇得父子二人伏倒馬鞍之上,叩首不已,連連哀求道:「伍大元帥,我名李成,現為守備微員,原無計謀力量,無奈勉強臨陣,望元帥饒吾一命,永沾大恩。」伍須豐聽了,不覺發笑道:「楊宗保氣數已絕,打發這樣東西出陣,也罷,饒你狗命!」李成道:「多謝伍元帥。」伍須豐又喝道:「馬上倒伏的,要死還要活!」李岱道:「懇乞元帥切勿動手,對吾開恩,吾名李岱,是五雲汛的千總官兒,從來不會相爭相殺的。」伍須豐道:「你既不會上陣交鋒,到來陣中何故?」李岱道:「伍元帥,此是奉楊元帥所差,只因軍令難違,無奈出陣,只求元帥開恩,留吾蟻命。」伏在馬鞍,叩頭不已。伍須豐道:「果然不濟,又是個沒用的東西!楊宗保這般倒運,只打發此等廢物來何用?本帥金鞭之下,只打有名上將,今日取了你小卒性命,豈不污了我的金鞭,饒你去吧!」李岱道:「謝元帥大恩。」父子得命,暗暗心喜,焦廷貴一見,怒氣衝衝,大喝道:「兩個狗官,為何如此畏死貪生,倒滅了我元帥之威。」李氏父子也不回話,只轉身而回。焦廷貴只恐二人逃走,上前一手撈了一人,拿翻下馬,交付與孟定國收管,復又帶兵一萬出關。這邊伍須豐帶領眾將兵,正待衝殺進關,早有焦廷貴率兵湧出,狄爺又帶領二萬鐵甲軍,金刀耀日,一齊飛出攔阻。狄爺高聲大喝道:「反賊奴,你是何人?且通報姓名來。」伍須豐道:「吾乃西夏國趙王駕下,滅宋元帥伍須豐是也!你這無名小卒,可是狄青麼,且報上名來,好送你歸陰。」狄青喝道:「反賊奴,既知本官名望,還不倒戈投降,獻上首級,且看刀!」言未了,金刀砍去,伍須豐一閃,金鞭復又打來,狄爺還刀急架,攔腰復斬。二員虎將,大戰沙場,西夏兵刀斧交加,宋將喝令數萬雄師奮勇齊上,西兵勢倒,各自退後,自相踐踏,死者甚多。

  且說狄青與伍須豐連人馬相比,狄青還短四尺,交鋒時,伍須豐低頭,狄青仰面,所以金刀發動,只好在腰膊左右。伍須豐的力量強猛,狄青不過以刀法抵擋,衝鋒十餘合,覺得抵擋不住,只得一馬退後半箭,取出人面金牌戴上,念聲無量壽佛,只聽得半空中雷聲鳴響,金光一閃,伍須豐一馬正在追去,忽然金鞭跌地,目定口呆,直僵僵的跌下馬來,八竅流紅,只為他多生一目,故是八竅流血。焦廷貴一旁看見,早已飛步搶來,將他砍為兩段。大小孟洋,怒氣塞胸,一持大斧,一提長槍,大喝一聲,飛馬奔來。狄青法寶尚未收回,連念無量壽佛,金光閃閃,雷聲大起,二番將翻身跌下塵埃,七竅流血。焦廷貴仍復割下首級二顆,共為一束。笑道:「果是妙妙仙戲!」那三十萬番兵,見主將已死,嚇得四散奔逃,卻被宋兵奮勇追殺,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只逃走脫了數萬殘兵,跑回八卦山,與在山的數萬兵卒同回西羌而去。

  這裏狄青收回法寶,焦廷貴大悅,拿了三顆首級,拋擲空中又接回,大呼:「狄王親好戲法也。」狄青意欲帶兵殺上大狼山,剿除番營,因天色已晚,只得收兵回關。楊元帥喜氣洋洋,與範禮部、楊老將軍齊步出關。迎接進去。四人見禮,坐了帥堂,狄青刀馬自有小兵牽抬去了。元帥道:「狄王親如此英年神武,今復盡除了敵寇,立此大功,本帥有何顏面執此兵權,居此重位?當即告歸,托付王親。」狄青道:「小將那裏敢當,元帥重言謬獎了。」焦廷貴提了三個人頭叫道:「元帥,好一段戲文!殺了三名番將,真是仙戲。」元帥喝道:「匹夫,休得戲言。」吩咐拿出轅門號令。

  且說狄青到關已有兩天,緣何張忠、李義與三千軍馬並不提及,原來昨天狄青性命尚且不保,故未對元帥說明,他一到了,即交歸關內大營,張、李二人守候狄欽差回旨,故略按下。當日元帥又道:「狄王親立此大功,實為可敬。」狄青道:「小將罪重如山,還望元帥大度包容,小將即感恩不盡了。」元帥吩咐排宴慶功,並犒賞大小三軍眾將,令沈達將被殺賊兵屍首,覓地掩埋,未死的馬匹及器械一一收管。又將眾將功勞,一一紀錄畢,另行升賞。又傳孟定國道:「李成、李岱何在?」孟將軍稟道:「小將收管在此。」元帥吩咐即速帶來,孟將軍領命,即拘李成父子至帥堂,雙雙跪在塵埃,父子二人齊呼道:「元帥,卑職是有功之人,如今不望榮華,只求元帥爺開恩復職,父子便深沾大恩了。」元帥大怒,拍案罵道:「喪心毒賊!只為貪圖富貴,便忍心傷人,如此心毒意狠,真乃畜類不如。」李成道:「元帥,這功勞實乃卑職父子的。」焦廷貴喝道:「萬死的狗三八!差你出敵伍須豐,為什麼一見番將,叩頭不已,辱沒了元帥的威名,可惡的狗官!」李成道:「元帥,卑職原已說過,並不會出征相殺的。」

  當下元帥喝令,將李成父子綑綁起來,推出轅門梟首,正了軍法。父子二人求元帥開恩,休要屈抹父子功勞,元帥喝道:「死在目前,還要強辯冒功麼?」綑綁手將父子二人,剝去衣服帽子,刀斧手提起大刀,推出轅門,一聲砲響,兩顆人頭落地,高掛轅門上號令,屍骸拋棄於荒野之外。李成衙中守門兵王龍,上日急趕至三關,不分日夜,在附近打聽,方知楊元帥將父子二人一同正法。他即日如飛趕回,次日方到衙中,進內報知沈氏奶奶,沈氏聞得此言,魂飛魄散,痛哭淒淒,咬牙切齒,深恨楊宗保,發誓道:「若不雪冤,不算我手段。」即日將父子的屍骸暗暗收埋,又收拾好細軟物件,帶了二名女僕,與王龍徑回東京,與哥哥西臺御史沈國清商量報仇,又是一番重大波瀾,也且慢表。

  卻說楊元帥是日大設筵席,慶賀大功,犒賞眾將士兵丁。心愛小英雄,歡敘閒言談論國家政務,狄爺對答如流,範爺、楊將軍也是大悅。四人你言我論,甚覺投機。元帥又道:「失去征衣,如何上本奏明聖上?」狄青道:「元帥,今日西夏賊兵雖退,但大狼山餘寇未盡,且待明天,小將領兵前往,借著元帥虎威,或能盡除餘寇,奪回征衣,也未可知。望祈元帥本上周全些小將之罪,便深感元帥用情之德了。」元帥道:「如若奪得回征衣,免了眾兵丁寒苦,本帥即行上本奏知聖上,抹去過失,只將狄王親大功陳奏,請旨薦你執掌印令兵符,守保此關,本帥可以告退了。」狄青道:「元帥休出此言,小將乃初仕王家的晚輩,全無才德,怎敢當此萬鈞重任?況有誤失軍衣重罪,只可將功消罪,元帥過獎,反使小將赧顏。」元帥道:「王親少年具此英略,本帥足以放心,重托邊疆重任。我領守此關,已將三十載,軍務太煩,自思年邁,反不如英年精銳。如今交此任於王親,我回京可奉年老萱親,年高祖母,安度春秋,以終天年。」範、楊二人道:「元帥主意已定,王親休得推辭,有此大功為帥,何言赧顏?」言談已畢,各歸營帳。

  次日,元帥呼狄王親道:「如今仍勞你往大狼山剿除餘寇,奪回征衣,待本帥備本回朝。」狄青道:「元帥,小將如今有事要稟明了。」元帥道:「王親有何酌量?」狄青道:「小將有結義兄弟張忠、李義二將帶領三乾士兵,現在關外。他們本領不弱於小將,令他二人帶兵往大狼山,自然奪取征衣而回。」元帥道:「王親既有二將隨來,何不早說?」狄爺道:「昨天小將性命幾乎不保,那有心緒及此二人?」元帥聽了道:「昨日錯罪王親,休得見怪。」言罷,拔令向焦廷貴道:「本帥著你出關,速傳張、李二將,到本帥營中領兵二萬,前往征剿大狼山餘寇,奪回前失征衣,不得有違。」焦廷貴得令而出,傳知關外兩弟兄,張忠、李義領了二萬雄兵,提了刀槍,殺氣衝衝而去。

  且說大狼山牛健、牛剛兄弟二人,聞知伍須豐已死,嚇得驚慌不定,皆因一時之錯,貪了些少金珠,誤受孫雲之托,劫掠征衣,思害狄欽差,豈知奔投至此,眾賊兵盡行消亡。牛健道:「諒他們必來討取征衣,倘他領兵剿除,我輩焉能抵敵?」牛剛聞言冷笑道:「哥哥說此沒用之言,如被旁人知之,羞赧難當。」牛健道:「兄弟,據你之見如何?」牛剛道:「有何難處?如今打發嘍羅,在山前山後,山左山右埋伏,倘有兵來,四邊發箭,他兵一退,即不妨了。」牛健道:「能有多少箭,倘放完了,便吃虧了。如劫了別的東西,還是小故,如今劫的征衣,楊元帥怎肯干休?他兵精糧足,被他經年累月,征剿不休,我山中兵微糧寡,怎與爭鋒相持?」牛剛道:「哥哥,如此怎生算計?」牛健道:「我也算計不來的。」牛剛道:「罷了,我二人不若即日帶兵,到西夏投奔趙元吳,或能博得一官,即可永遠安身,未知哥哥意下如何?」牛健道:「賢弟,若要做官,還在本邦故土為美。據我之見,棄此大狼山,親到轅門叩見,送還軍衣。想楊元帥乃寬宏大度的英雄,倘不究前非,收錄麾下,軍前效力,要做小小武員又有何難,想來強如在此落草為盜,終無結局收場。況我又不思九五之尊,無非靠著噴羅在山前打劫小民,既非善行,有日年高老邁,打劫不了,豈非全無結果!我兄弟不如趁此機會,往投三關,倘楊元帥收錄了,這是正路行為。」

  不知牛剛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卻說牛剛聽了牛健之言,氣昂昂道:「大哥,你如此膽怯,稱什麼英雄?既為男子漢,須要敢作敢為,奈何一心畏怯楊宗保,要往投降?」牛健道:「賢弟,你休存偏見,聽我之言,方是見機。」牛剛道:「哥哥,你言無有不依,如要投順三關,卻斷不依從,哥哥立意要往,弟亦不敢強留。」牛健道:「既然賢弟不願同往,別有良圖,也罷,與你分夥便了。」牛剛道:「倒也不差。」當時牛健將在山的唆羅兵,帶了三千,盡將征衣裝在車輛上,出山而去。餘外物件,牛健一些也不取,留與牛剛受用。牛剛道:「哥哥此去,須要做個大大的官兒,榮宗顯祖,蔭子封妻才好。」牛健道:「賢弟,你做強盜,也要做得長久稱雄方妙。」牛剛笑道:「巳看誰算的高。」當下牛健吩咐嘍羅三千,推押三十萬征衣並劫來糧草,一同推下,砲響三聲,離山望三關路途而去。牛剛亦不來相送,搖頭長嘆一聲道:「哥哥,你緣何如此怯懼楊宗保,劫搶了征衣,又去交還,悄然不允收錄於你,那時一命難逃,反吃一刀之苦了。」

  書中不表牛剛之言,且說張忠、李義領了元帥將令,帶領精兵二萬,將近燕子河,只見前面一標軍馬,直望而來。李義道:「二哥,你看前邊那技人馬那裏來的?」張忠道:「此路軍馬,定然是殺不盡的餘寇。」李義道:「狄欽差立了大戰功,我二人也立一點小小功勞,你道可否?」張忠道:「說得有理。」即吩咐軍士殺上前去,張忠、李義刀槍並舉,雄赳赳的大喝道:「殺不盡的反賊,那裏走!」牛健一看,認得是護守征衣的二將,知他們是楊元帥麾下之人,今既去投降,必先向二人下禮,方是進見之機。即馬上欠身打拱,口稱:「二位將軍,我不是西夏反徒之黨,不必攔阻。」二將道:「既不是反徒,莫非強盜麼?」牛健道:「我原強盜,如今不做強盜了。」張忠道:「你是那方的強盜,今欲何往?」牛健道:「二位將軍聽稟,我本在磨盤山落草。」

  話未說完,弟兄一齊重重發怒,罵道:「狗強盜,劫搶征衣,險些兒使欽差被害,連累及我眾將兵,叫關中四十萬兵丁俱受凍寒之苦。今日仇敵相遇,斷不容饒!」言未已,長槍大刀,齊砍刺來。牛健閃開刀,架過槍,即打拱道:「二位將軍,請息雷霆之怒,且容小的奉告一言。」張忠、李義道:「你有話快些說來!」牛健道:「二位將軍,且聽稟,念小人一時不合,誤聽孫雲的言語,唆弄劫搶征衣,罪該萬死,那日劫了上山,悔已不及,恐防連累欽差有罪,原要即日送還到關,不想牛剛兄弟不明,言已誤劫征衣,如要送還,料楊元帥執罪不赦,不如獻上大狼山。是日我心慌意亂,見事不明,就依了他。即晚放火燒山,投奔大狼山,獻於贊天王,給賞眾軍。豈知西夏士兵所穿的都是皮襖毛衣,與我中國征衣有天淵之隔,和暖各異,故征衣原裝不動。我今連劫來糧草,送還元帥,立志歸投效力,伏望將軍引見元帥。」張忠道:「你喚何名?」牛健道:「小的名叫牛健。」李義道:「還有一人在那裏?」牛健心想:若說在大狼山,他二人必是尋牛剛去了,因道:「他與我已經分散,不知去向了。」張忠喝道:「胡說,想你們已經投順贊天王,即為敵國反寇,今將征衣為由,其中定有計謀,莫不是差你來作奸細,探聽消息不成?」言罷,大刀砍去。李義長槍又刺。牛健是有心投順,故仍不敢動手,幾次架開刀槍,呼道:「二位將軍,小人實有投順之心,望勿動疑!」張、李道:「你既有投降之心,且立下誓來,方準你來投降。」牛健開言道:「天地昭然共聽,我牛健立心投降楊元帥麾下效力,若有絲毫歹意,口是心非,上遭神明責譴,在陣過刀而亡!」張忠、李義原是直性英雄,見他立下重咒,即放下刀槍言道:「我二人留些情面,但作不得主張,且帶你回關,候楊元帥定奪。如若元帥允準收留,是你的造化。倘然不準投降,便與我二人不涉了。」牛健道:「深謝二位將軍高義,還乞周全些。」張忠吩咐眾兵丁就此回關,牛健隨後押著征衣車輛,仍從燕子河道而行。

  這李義打算立功,因道:「張二哥,我與你到元帥帳前,須說些謊話,也可立些功勞。」張忠道:「三弟,怎生謊話,可以立得戰功?」李義道:「只說奉了元帥將令,殺到大狼山,殺得二牛大敗,牛剛被逃脫了,牛健被擒,取回征衣,奪轉糧草,如此豈不是立得大功?」張忠道:「元帥案前,且勿謊言,方見光明正大,即拿回強盜,討回征衣,也不算什麼功勞。且待血戰沙場,敵人授首,定國安邦,顯標名姓,方為英雄,假功勞有何希罕的!豈可效著昨日李守備父子行為!」李義道:「二哥這句話深為有理,到底不說謊話好。」張忠道:「這也自然。」路上二人談談說說,已是紅日西沉,早已封鎖關門,只得在城外屯紮一宵。

  次早,元帥升坐,中軍文武官員都來參見,有焦廷貴上帳,啟稟元帥道:「今有張忠、李義帶領大軍前往大狼山,路逢強盜投降,送還征衣,現在轅門外候令。」楊元帥喜色洋洋,連稱妙妙,吩咐即傳二人進來。焦廷貴領令,不一時張忠、李義報名進至帥堂,參見過元帥,站立兩旁。元帥虎目一瞧,二將一人面如棗色,一人面如淡墨,體壯身魁,凜凜威風,真是兩員勇將。元帥開言道:「張忠、李義,你二人帶兵往大狼山討取征衣,事體如何?且細告本帥得知。」二將齊稟道:「元帥,小將奉令,帶兵未到大狼山,在燕子河遇著牛健,將原劫征衣糧草送回,他自願投降軍前效力。小將只得帶同牛健而來,不揣冒昧,準其投降與否?伏祈元帥定奪。」元帥聞言點頭,又喚孟定國將征衣檢點明白,散給眾軍兵,糧餉貯歸軍庫。狄青點首自言道:今朝才應聖覺禪師之言,有失有歸,禍中得福,毫厘不差。

  當日,楊元帥吩咐綑綁牛健,進至帥堂,跪於帳前,低頭伏地。元財大怒,喝道:「牛健,你佔據磨盤山為盜,本帥一向全你螻蟻之命,故未來剿滅。今日擅敢劫搶御批征衣,連累欽差,本帥都有罪名,你又投入敵人麾下,今見賊人傾盡,進退無門,方來投順。本帥這裏用你不著!」喝令刀斧手,推出轅門,斬首號令。牛健道:「元帥開恩聽稟,只因孫雲有書,投到磨盤山,叫我兄弟將征衣搶劫,原該如山罪重。劫上山後,悔已不及,料得元帥震怒,大兵一至,我兄弟休矣。當時原思送還,都是我兄弟牛剛不明,只恐元帥加罪,教唆我發火燒山,投歸贊天王部下。但今糧草征衣原裝未動,今日小人改悔前非,特來獻降,願在元帥軍前牧馬效力,以蓋前愆,伏乞開思,留殘軀於一線,足見元帥寬仁之恩。」元帥問道:「孫雲是何等樣人?與你書信往來,且直稟上來,休得隱瞞。」牛健道:「元帥,那孫雲的胞兄名叫孫秀,在朝現為兵部之職。」元帥道:「如此是孫秀之弟了。」又叫道:「王親大人,那孫雲與你有仇麼?」狄爺細將情由說明,元帥方知其故,又問牛健道:「那孫雲的來書何在?」牛健道:「放火燒山,其書未存,亦已燒毀在山中了。」元帥道:「狄王親,如若有書留存,本帥可以上本奏明,收除此賊了。怎奈憑証全無,言詞不足為據,如何是好!」狄爺道:「元帥,孫秀、孫雲雖然有罪,但如今沒有書信為憑,是他的惡貫未盈之故。且慢除他,小人立心不善,下次豈無再作惡之時,待他犯了大關節,再行除他,尚未為晚。」元帥笑道:「狄王親海量仁慈,非人可及。」

  一旁有焦廷貴半癡半呆叫道:「元帥,小將有稟。」元帥道:「你有何商議?」焦廷貴道:「牛健是個信人,斷然殺不得。」元帥道:「你怎知他是信人?」焦廷貴道:「他誤所孫雲之言,劫了征衣,來害欽差。如今劫去又送還,從來只有拿到的犯人,沒有自來的犯人,元帥是明理的,殺這自來賊寇,豈不是元帥欺著信實之人?」元帥大喝道:「匹夫,休說亂語。」又問範大人怎生處置?範爺道:「想大狼山餘寇盡除,饒了他諒亦無妨。」楊青道:「他來投順,井無歹心,何須殺卻。」狄青見焦廷貴討饒,料與牛健有些瓜葛,便道:「元帥,牛健也是一念之差,恕彼已知罪,送還征衣,免其一死。」元帥道:「狄王親既如此洪量大度,本帥未便執法,死罪饒了,活罪難寬。」吩咐鬆綁,打二十軍棍,發在軍前效力。當時打了牛健二十軍根,他忍痛起來,謝了元帥之恩。元帥道:「牛健,你還有弟牛剛,如今何在?」牛健道:「逆弟不願投降,如今分散,不知去向了。」元帥道:「何須猜測,定然在大狼山,少不得發兵征剿。」牛健道:「啟上元帥,小人尚有三千兵,求元帥一併收用。」元帥命焦廷貴將兵點明上冊,焦廷貴得令而去,牛健隨後而出。

  這時孟將軍上帳繳命,已將三十萬軍衣給散畢,並三千押征衣兵補歸元帥麾下,糧餉亦貯歸軍庫。狄青道:「小將有言告稟。」元帥道:「王親大人,有何見諭?」狄爺道:「五雲汛守備現經空缺,小將有一姐丈,名喚張文,向為潼關遊擊,被馬應龍無故革除,望元帥著他暫署此缺。」元帥允準,拔令差孟定國前往起復張文。此事慢提。

  當日張忠、李義經元帥命作三關副將。原來三關上官員,要升要革,要活要死,悉憑元帥定奪,先行後奏。只因先帝真宗時,楊延昭守關之日,已敕授斧鉞生殺之權,至宗保襲職,復賜龍鳳上方寶劍,專授官爵,執掌兵符。當下楊元帥要備本回朝,商量薦舉狄青拜帥,只因失卻征衣之事須要周全。範爺道:「若言失了征衣,其罪非小,大狼山破敵功勞雖大,只好功罪兩消,焉得聖上準旨拜帥?」楊青道:「征衣雖失,不過三天,即復還了。將此抹去,有什麼證據?本上只言欽差押送征衣,依限而至,進城數天,立下戰功,豈不省卻許多麻煩。」元帥聽了,準依此擬,修起本草,即日差將登程。吩咐回到汴京,勿與眾奸黨得知,須要親至午朝門,通知黃門官傳奏。另有書信一封,送回天波府祖母佘太君、母親王氏夫人;狄青一書,送至南清宮狄太后;範爺一書,送至包待制府中;楊將軍一書,送交韓吏部府上;別無言語,無非關照狄青征衣解至,並破大狼山立下血戰大功。是日只有狄青思念生身母在張文姐丈家,一心牽於兩地,今日起復張文為守備,母親定然到此,使我晨昏侍奉,為子方得安心。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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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花樓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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