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八白易傳 (四庫全書本)/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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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葉八白易傳 卷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葉八白易𫝊卷十六    明 葉山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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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孚豚魚吉利涉大川利貞何也葉子曰無謂物頑至理相闗無謂物惡天幾相錯鷗鳥知海客之機心則鱷魚之馴也在韓公不為誑天呉知江客之暴行則滹沱之合也在王霸不為誣故至誠感神明亦可通頑㝠至誠通吾我亦逮水火哉一心之誠乎夫何所往而不得乎何也聱隅子曰孝感鬼神仁被禽獸誠動天地信著金石此四者被人道之極也𫝊曰與人以實雖疎必宻與人以虚雖戚必疎夫實之與實如膠如漆虚之與虚如薄氷之見晝日君子可不留意哉晉靈公不道宣子驟諌公患之使鉏麑賊之晨往寢門闢矣盛服將朝坐而假寐麑退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觸槐而死隗囂徵杜林林不屈遣客刺之見其身挽鹿車載致弟喪戚戚不怠客感其行義假其命而去唐太子承乾不道于志寧切諌恨之隂使張思政殺之思政見其親喪致哀憔然苫塊遂不忍殺至哉誠之足以感物也雖頑何弗格焉漢蔡順事母孝王莽之亂人相食順採桑椹赤黒異器遇賊詰之順曰黑者奉母赤者自食賊因取米二升以與順後母終未𦵏里中災火將適其舎順伏棺號哭火越至他室順獨得免梁尚書郎庾子輿性至孝其父域守寧蜀卒子輿奔喪還船過巴東時瞿唐秋水甚漲子輿叩天水為輒退舟既過水漲如初行人語曰灧澦如牛本不通瞿唐水退為庾公嗚呼孰謂至誠也不可以感神而極誠者不可以感物乎雖然道貴誠誠貴正弗正則為誠之愚既愚則為信之賊單豹之不免于虎尾生之不免于水則亦何利之有焉昔者潞王從珂至陜馮道等入朝及端門聞變欲歸安従進遣人語之曰潞王倍道而来且至矣相公宜率百官至穀水奉迎乃于天王寺召百官中書舎人盧導至道曰勸進文書宜速具導曰潞王入朝百官班迎可也設有廢立當俟太后教令豈可遽議勸進乎道曰事當務實嗚呼天子在外人臣遽以大位勸人而欲就實作功此无妄之往而天命不祐其何以行之哉是故寧詐而正無不正而誠劉曜遣劉暢率兵三萬攻滎陽太守李矩未暇為備乃遣使詐降暢不復設備矩欲夜襲之士卒皆疑懼乃遣其將郭誦禱于子産祠使巫陽言曰子産有教當遣神兵相助衆皆踊躍爭進掩擊暢營暢僅以身免易曰中孚豚魚吉利涉大川利貞
  初九虞吉有他不燕何也葉子曰君子之與人也貴信其欲信也貴審其既審也貴専與人不信則交不以道雖合必離欲信不審則比之匪人身名俱辱既審不専則二三其徳動罔不凶陳登父子之事布不信也荀彧兄弟之佐操不審也鄭僖公君臣従楚者六歸晉者五乍楚乍晉不能自立不専也君子所不齒焉其惟公瑾之于仲謀雲長之于𤣥徳乎誠相與正相遇百說屢諭而不變斯固千古之英傑已易曰虞吉有他不燕
  九二鳴鶴在隂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何也葉子曰君臣之義無所逃于天地之間而一徳之孚自有出于聲應氣求之外淮南子曰天之且風草木未動而鳥已翔矣其且雨也隂曀未集而魚已噞矣以隂陽之氣相動也故寒暑燥濕以類相従聲響疾徐以音相應也然則舜在畎畆之中而𤣥徳升聞則側陋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所不能已伊尹耕有莘之野而道彰厥世則三聘之勤不招自来孔明居草廬之中而聲勝荆襄則三顧之頻勢所必至于是克協堯心咸有一徳歡同魚水以成千古君臣之契豈非天命之性率性之道哉何也機動則不可禦情投則不容間至誠之道無有逺近幽深之阻故也然則騐之物靈應感之性通諸秉彛好徳之情莫不有然者矣夫豈有所勉強于其間乎易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
  六三得敵或鼔或罷或泣或歌何也葉子曰漢髙祖有悞有改人皆曰悞處皆緣不學改處皆緣性明達非也悞者資性之蔽改者得人之功也髙雖豁達大度矣而三傑陳樊周灌之徒其所為補偏而救弊者庸可少乎今夫盲者行于道人謂之左則左人謂之右則右遇君子則易道遇小人則陷于溝壑矣故曰兩瞽相扶不傷墙木則墮眢井然則已無定主而所遇者又不恒進退何所據哉是故房杜以謀斷而相資姚宋以通守而相濟則治矣袁紹寛而無制猛而不斷黜田豐沮授而信逢紀審配郭圖天下軍機時無定計是以既欲伐劉又欲伐曹進退不恒趨舎失據卒致官渡倉亭之敗也豈徒天命亦人事哉故曰懐疾者不可使為醫行穢者不可使畫法自一身而推之天下莫不皆然易曰得敵或鼓或罷或泣或歌
  六四月幾朢馬匹亡无咎何也葉子曰人臣不患于勢位之逼君而患于朋黨之傾國管子曰所謂仁義禮樂者皆出于法此先聖之所一民者也世無請謁任舉之人無聞識博學辦說之士無偉服無竒行皆囊于法以事其主若是而其主有不安臣有不得其所者哉是故一己之威權雖盛斂戢猶易羣臣枉之附和不驅禍敗非輕子南為令尹有寵者八人卒而罹于車裂薳子馮為令尹有寵者八人申叔所以去之欒盈以得士奔芮伯以多寵逐子然子孔士子孔以三家如一故及于難皆是物也王伾王叔文用事于順宗之世而與八司馬結為死黨竟流竄而死豈非萬世人臣之監哉衛青不收揖客張安世不許郎遷王曾不受私謝葢有以識此矣故曰人臣之義無私交大夫非君命不越境所以然者杜朋黨之原為後世事君而有貳心者之明戒也惟此義不行然後有藉外權如繆留之語韓宣惠者交私論議如莊助之結淮南者倚強藩為援以脅制朝廷如唐盧攜之于髙駢崔𦙍之于宣武昭緯之于邠岐者矣春秋于内臣朝聘告赴皆貶而不與正其本也豈有誣上行私自植其黨之禍哉易曰月幾朢馬匹亡无咎
  九五有孚攣如无咎何也葉子曰古之君臣之相與也君必知其臣而任之専然後可以得任咎之志臣必量其君而為所任然後可以殫盡忠之心書曰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徳昭烈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夫然後伐夏救民之功成嗣漢配天之業就君不信其臣而用之是姑試一擲輕棄其國而不恤也臣不信其君而為所用是強所有事輕棄其身而不顧也嗚呼前之為吳王不寤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早見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後之為肅宗聴賀蘭進明之譖既疎房綰矣而又任之為將帥綰以讒見疎矣而猶以討賊為己任請自將以復兩京甚之為安重誨専大權中外惡之重誨懼求解職唐明宗不許重誨請不己唐主怒曰聴卿去朕不患無人尋遣孟漢瓊詣中書議重誨事馮道請解其樞務趙肅請留重誨如故夫重誨不得于君則當奉身而退明宗不信其相則當聴之去而保其終既有所懐而以虚文飾貌相處其能乆而無變邪是故君臣之間不以誠而以猜不以心而以術鮮不均失而胥敗矣昔者後唐明宗問趙鳳帝王賜人鐵券何也對曰與之立誓令其子孫長享爵禄耳唐主曰先朝受此者三人崇韜繼麟尋皆族滅朕得脫如毫釐耳因歎息久之鳳曰帝王心存大信固不必刻之金石也然則君臣之所以相與可知已矣雖然宋神宗注意以望太平而王安石亦自以太平為己任君臣交契不可謂不至矣而二三年間開闔搖動舉天下無一物得安其所此又何貴于相信邪此有孚攣如者固君臣之美事而必孚于嘉者始為天下蒼生之福也易曰有孚攣如无咎
  上九翰音登于天貞凶何也葉子曰與物之道信為主主信之盟正為先信非所信而不知變小則僨事次則隕身大則喪國亡天下矣漢髙不失鴻溝之約而従張良之言卒開漢業知所變也苻堅不食慕容垂鎮慰北鄙之言而逆權翼之諌卒為所圗噫彼豈知反經以合道旁行而不流者乎執小節拘大義徇小信暗大道竊宋襄陳餘之餘緒以當天下之大機幾何而不敗哉何也彼見夫二帝三王以誠馭天下之道如天地之貞觀而不遷如日月之貞明而不眩而不知吾之䃘䃘也不知吾之䃘䃘而言必信行必果不亡何待邪是故鳳凰鵬鵠鳥也樊籠之雞見其一舉千里或九萬里而六月息也以為吾亦欲似之然而不知其材之不美而力不逮也尋丈之間倐忽之頃而中空之墮立見矣此其自執固異于反覆譎詐萬變千態者之所為而信不好學蔽賊而禍其去彼也能幾何哉易曰翰音登于天貞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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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過亨可小事不可大事飛鳥遺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何也葉子曰威強果毅之才勝者天下無不勝之任故曰徳行恒易以知險㢲順畏怯之氣勝者天下無不得之心故曰徳行恒簡以知阻知險者可以當世變知阻者可以履時艱遭變事者可達權履時艱者能致曲天下之事庶幾有就乎雖然恭而無禮則勞勞固巽順之甚者所當戒慎而無禮則葸葸又畏怯之過者所不免也可無持平守正之則乎不然則諂而無所容餒而無所成矣此脅肩諂笑曽子所以病夏畦而聞斯行之孔子所以進冉有也雖然無所不行者達權之宜審已量力者致曲之道是故致曲之道小有所事則可大有所事則不可𫝊曰將鄭是訓定豈敢辱𠉀人又曰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事慎守其一可也不然而為宋襄公以亡國之餘與強楚抗霸欲主天下之盟禍其得免乎致曲之道卑有所就則宜髙有所舉則不宜𫝊曰先為之弱又曰犧牲玉帛待于二境以待強有力者而庇民焉可也不然而為齊頃公處衰弱之世而以笑辱之故與強晉為釁敗其可得免乎嗚呼此齊景之所以可尚也易曰小過亨利貞可小事不可大事飛鳥遺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
  初六飛鳥以凶何也葉子曰貪而不反顧者小人之心也驕而不自克者卑末之志也乘隂勝之時得強援之助其心貪而獵髙位也有施施外来之情其志窮而鳴豫恱也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閭里之氣上而不能下氣驕而不克順若斥鷃鷽鳩之銳其翼然不量其力之微一飛而欲翔千里擊三千息六月風九萬而不知其中空之墮也倐忽矣夫天之髙十九萬里九萬里天之半也鵬之飛也去天之半而况斥鷃鷽鳩去鵬九萬里者也溷濁之穢而欲擬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變以逰于無窮此明明之所不容也申侯之殺于鄭里克之殺于晉夫豈其不幸哉陽城欲壊白麻而徳宗不相延齡李甘欲裂詔書而文宗不相鄭注周勃有驕主色而折于袁盎之一言淮南有反謀而寢于汲黯之死義則有以剪其翼矣易曰飛鳥以凶
  六二過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无咎何也葉子曰人臣所遇非其時而臣節得以無廢者一則操已有忠亮之節一則遇人獲貞白之儔能立忠亮之節者九死而不回百折而不廢矣靡所止居者而無賢人君子之遇臣道不幾于廢乎漢末之世四海鼎沸羣雄竊據半為漢賊孫權據有東吳使不敵曹操而連劉備則亦無君之逆儔矣幸因魯肅孔明之言不畏曹之強而以為仇不棄劉之弱而以為親赤壁一勝足以快千古而定三分留漢家以數十載之命也不亦臣哉矣乎嗚呼君臣之際亦嚴矣雖然豈特仲謀也哉雖曹瞞之奸已殺楊奉董承矣然内之有孔融之憚外之有孫劉之梗則亦終其身不敢取漢之天下以周文王為名所遇之有人也嗚呼君臣之際亦嚴矣哉衛獻公出奔夷儀而士匄與孫林父㑹于戚魯昭公客寄乾侯而荀躒與季孫意如㑹于適厯釋君助臣卒遺千載之罪以主之者荀偃弑君之賊范鞅叛君之臣故也不遇其人者禍乃如此哉易曰過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无咎
  九三弗過防之従或戕之凶何也葉子曰管子曰古者有二言墻有耳伏冦在側墻有耳㣲謀外泄之謂也伏冦在側者沈疑得民之道也㣲謀之泄也狡婦襲主之請而資游慝也沈疑之得民者前貴而後賤者為之驅也然則盜憎主人其伺之也甚宻邪惡其正其窺之也必深君子于此而可以自弛乎法綱之宻猶漏吞舟之魚縛臂之堅尚中蠆尾之毒自弛則自敗矣國人皆知白公將為亂子西獨以為莫我親舉朝皆以降兵為不可狎費禕獨以為不必忌闗侯在荆州陸遜之陸口為書與侯稱其功伐深自謙抑為盡忠自托之意侯大安無所復嫌稍徹兵以赴樊孫權遂𤼵兵襲侯南詔冦成都詔山南西道𤼵兵救之節度使李絳募兵千人赴之蠻退而還詔悉罷之絳召新軍諭㫖賜以廩麥而遣之皆怏怏而退監軍楊叔元惡絳不奉已以賜物薄激之衆怒大操掠庫兵趨使牙絳方宴遂遇害君子曰李深之當憲宗時罷相不去未為無眷眷之意厯敬穆為僕射至為逢吉所逐則失進退之義矣素與宦人為仇敵豈不知連率之權半屬監軍既同方政又不禮焉則眯防閑之幾矣募兵雖不及用罷而遣之亦宜犒賜而給以廩麥則忽撫接之宜矣府有正兵比及亂作已方張宴坐受屠害則無豫備之素矣豈年老而知衰乎何處經遭變之交舛也易曰弗過防之従或戕之凶
  九四无咎弗過遇之往厲必戒勿用永貞何也葉子曰謙謙君子可以涉大川悻悻小人豈所以先物陰過之時茍有過恭之人則己不肆而物不忤出不悖而來不違或戕之禍于是而可免矣何也裒其多則上人之氣已除益其寡則下人之慮已極此正稱物平施之道守己接人之宜也不如是而一失其則焉則人有所不堪而事有所必敝不亦顛危而可戒乎文王之文明柔順以蒙大難周公之避居東都以告我先王知是道也雖然聖人與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變故曰知㣲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又曰四徳並運者天道之神貞而不諒者君子之哲天下事其可以執一為哉時當柔也執恭順以終身持無為以沒齒可也柔當益也晦其明以利艱貞用史巫以巽牀下可也是故蕭何勸漢祖之王漢中不為屈茍不當柔而用剛則馮河之勇可少乎茍不徒剛而用過剛則武人之貞又何病乎是故趙武雖有仁人之心而尋宋之盟不免祁午之所譏天下之事胡可執一為也文王之文明柔順周公之避居東都知柔知微也其一怒安民罪人斯得知彰知剛也噫非天下之至變何足以語此唐崔郾在陜以寛仁而治或經月不笞一人及在鄂嚴刑峻罰或問其故郾曰陜土瘠民貧吾撫之不暇尚恐其驚鄂地險民雜慓狡為奸非用威刑不能致治政貴知要葢謂此也嗚呼其亦庶幾乎此矣易曰无咎弗過遇之往厲必戒勿用永貞
  六五宻雲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何也葉子曰𤼵政施行滋萬物而澤天下者大君之宜也選賢任能顛其頥而上施光者則哲之功也仁不足以通天下之志義不足以斷天下之疑禮不足以定天下之業知不足以察天下之幾則大之不能汪潤乎天下次之不能浸灌乎一方膏澤屯而威權弛矣乃欲竊下賢之虚譽借求士之空名髙飛于霄漢者不能射也而取諸土棲之微萬里之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者莫之致也而鈎之乎穴處之渺雲龍風虎之㑹果若是乎昔者陽晝教子賤以釣道曰夫扱綸錯餌迎而吸之者陽鱎也其為魚也薄而不美若存若亡若食若不食魴也其為魚也博而厚味子賤曰善于是未至單父冠葢迎之者交接于道子賤曰車驅之車驅之夫陽晝之所謂陽鱎者至矣于是至單父請其耆老尊賢者而與之共治單父楚將伐陳問帥于太師子穀與葉公諸梁子榖曰右領差車與左史老皆相令尹司馬以伐陳其可使也子髙曰帥賤民慢之懼不用命焉子榖曰觀丁父鄀俘也武王以為軍帥是以克州蓼服隨唐大啟羣蠻彭仲爽申俘也文王以為令尹實縣申息朝秦蔡封畛于汝惟其任也何賤之有子髙曰天命不諂令尹有憾于陳天若亡之其必令尹之子是與君盍舎焉臣懼右領與左史有二俘之賤而無其令徳也夫不為子賤不師陽晝不求魴而求陽鱎不従子髙不従天與不求令徳而求賤夫不能恢復中原而區區求乎束諸髙閣之人若晉康帝不能長驅北㓂而區區乎六丁六甲之醜若宋欽宗其何以有為于天下邪易曰宻雲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
  上六弗遇過之飛鳥離之凶是謂災𤯝何也葉子曰天下一理也不與理遇直過之而越其分天下皆人也不與人遇直過之而抗其君此豈天人之所容與哉何也不安其分者覆墜之道也不恭其君者刑戮之民也齊莊伐衛將伐晉崔杼諌弗聴陳文子見杼曰將如君何哉杼曰吾言于君君弗聴也以為盟主而利其難羣臣若急君子何有子姑止之文子退告其人曰崔子將死乎謂君甚而又過之不得其死過君以義猶自抑也况以惡乎夫君臣之分等之天地君猶不可過而崔杼以惡過其君是有無君之心而動于惡矣得死為幸何以棠姜之故哉嗚呼此萬世人臣之戒也老子曰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斵代大匠斵希有不傷手矣出位之禍一至此哉故曰先其君以善者侵其賞而奪之實者也先其君以惡者侵其刑而奪之威者也易曰弗遇過之飛鳥離之凶是謂災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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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濟亨小利貞初吉終亂何也葉子曰日之方升駸駸大明既中之日無幾烜赫川之方至奔淜作勢既滿之川其流涓涓何也方興未艾者勢益而盛既盛而極者勢定而止理也騐之造化人事莫不然矣是故戡亂之功成無復加其成履平之治定無復有于定徳教之沛然豐亨而豫大如斯而已矣其進能幾何哉君子于此可以慎持盈之道矣懐日中之戒守欹器之訓持之以憂勤而不息執之以永貞而不移無怠無荒若益之戒于禹不見是圖若禹之訓其後慄慄危懼若湯之惕其心克自抑畏若文之終其身則幾乎其不蹶矣不然始雖盛而終必衰初則治而末必亂固雖天道亦人事矣嗚呼此聖人所以貴至誠無息之道君子所以有自強不息之功天徳備而王道永矣伯者弗之能知倐然而光歙然而絶如電之起如漚之滅故說者謂葵丘之盟為桓霸盛衰之機葵丘以前如月之自朔而至望葵丘之後則由望而晦矣故自盟幽而諸侯協獻捷治戎存邢却狄盟召陵怗楚而中國安盟首止于洮而王室定及乎葵丘而霸業極盛矣桓而知持盈之道厲不息之貞王道不庶幾乎惜乎器小而量褊不覺志意之驕溢無儆戒之盛徳而有震矜之鄙心是以陽穀之㑹肆于寵樂城杞之功不若城邢救徐之師緩于救許伐黄不恤謀鄫無成而霸業衰矣豈能免于四子之亂乎吁此盈虚消息者天運之自然而持盈守成者聖修之保障不然若秦滅六國而卒自亂隋取亡陳而卒自亡亦安貴于成事而濟邪易曰既濟亨小利貞初吉終亂
  初九曳其輪濡其尾无咎何也葉子曰清淨寧一守而弗失周勃所以為得順流之宜休養生息平易安靜霍光所以為知時務之要王道平矣稍進焉則膏之軸折大川濟矣復涉焉則身之頂滅此庶績咸熈之後無復慎徽賔納之勤地平天成之餘祇承誕敷文徳之喻矣乎易曰曳其輪濡其尾无咎
  六二婦䘮其茀勿逐七日得何也葉子曰美玉在我無善價則懐寳而已矣無脛而自至不亦難乎我欲行義義不行則迷邦矣呈身而手援不亦鄙乎是故禮婦人之出入也必擁蔽其面孔父之妻過于路宋督得而見之曰美而艶于是殺孔父而取其妻是婦無茀而行行不以禮也貞婦弗為也君子之進身也必由其道陳代萬章之說是不由其道也不由其道而往與孔父之妻何以異哉是故君子寧沒身而已矣雖然道在我無久廢之理時之厄有必通之機有莘之野非殉伊尹之地草廬之中非殯孔明之區君子亦何以皇皇為哉易曰婦䘮其茀勿逐七日得
  九三髙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何也葉子曰古之聖賢處天下盛治之世也固當立威武之事以安天下之民而亦未嘗不致困憊之虞以謹慎動之戒固嘗震奮𤼵之威以作天下之氣而亦未嘗不持重畏之心以防用人之非周公之告成王曰其克詰爾戎兵方行天下以陟禹之跡召公之誥康王曰張皇六師無壊我髙祖寡命則亦奮然動震然起矣然而必曰率惟謀従容徳又曰繼自今後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則古之聖賢夫豈輕舉妄動徒用其剛勇而已乎何也事不可易舉之故曰未治求治者寧已治復求治者傾兵不可輕行故曰一朞之師十年之畜積殫一戰之費累代之功力盡不然髙宗嘉靖殷邦之君也鬼方魆魖小醜之國也伐之摧枯拉朽之勢也然且宜易而難宜速而久宜強而憊而况不及髙宗者乎而况逞威武忿不服貪土地荒寧騷擾小大咸怨反髙宗之所為者乎然則非篤周祜而對天下不輕于赫然之怒非懼廢弛而慮陵遲不輕為變動之謀嗚呼居太平之世處極盛之時者其尚慎之哉昔者桓公問於管仲曰兵甲大足矣吾欲従事于諸侯可乎管子曰未可内治者未具也為外者未備也故使鮑叔牙為大諌王子城父為將弦子為理甯戚為田隰朋行為曹孫夙處楚商居庸處宋季勞處魯徐開封處衛區尚處燕審友處晉又將士八千人奉之以車馬衣裘多其資糧財幣足之使出周游于四方以號召收求天下之賢士飾玩好使出周游于四方鬻之諸侯以觀其上下之所貴好擇其沈亂者而先征之嗚呼霸者之不輕動如此而况聖人之道乎故曰愛四方之内而後可以惡境外之不善者安卿大夫之家而後可以救危敵之國賜小國地而後可以誅大國之不道者觀此而天下之事果可得而輕為之哉以唐憲宗之明斷將相之忠賢竭天下之兵力以伐三州四年然後克之其難如此信哉用兵之不可茍也故曰天子不見伯益賛禹之詞公卿不聞魏相諷宣帝之事禍自此始矣雖然君子小人之際尤不可不慎也得君子則為無窮之福悞小人則稔無涯之禍昔景進等請誅故蜀主王衍族黨唐莊宗遣中使齎勑往誅之勅曰王衍一行並従殺戮已印畫張居翰覆視就殿柱揩去行字改為家字由是獲免者千餘人李嶼僕葛延寓告嶼謀反嶼自誣服云與兄弟及家僮二十人謀作亂具獄上蘇逢吉改二十為五十字漢隠帝命劉銖誅郭威王峻之家銖極其慘酷嬰孺無免者命李洪建誅王殷之家洪建但使人守視及飲食之其為仁不仁如此用兵之際可勝言哉可勝言哉易曰髙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
  六四繻有衣袽終日戒何也葉子曰有天下國家之貴者豫備則事有素戒懼則心不疎書曰惟事事有其備有備無患詩曰心之憂危若陟虎尾若蹈春氷備戒之謂也楚子重自陳伐莒圍渠丘渠丘城惡衆潰奔莒楚師圍莒莒城亦惡莒潰楚遂入鄆君子曰恃陋而不備罪之大者也備豫不虞善之大者也莒恃其陋而不修其城郭浹旬之間而楚克其三都無備也夫詩曰雖有絲麻無棄菅蒯雖有姬姜無棄憔悴凡百君子莫不代匱言備之不可以已也吳伐郯郯成季文子曰中國不振旅蠻夷入伐而莫之或恤無弔者也夫詩曰不弔昊天亂靡有定其此之謂乎有上不弔其誰不受亂吾亡無日矣君子曰知懼如是斯不亡矣嗟乎此陶侃之竹頭木屑杜預之安不忘危有以也夫害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非善治之道也故曰禱于病後天已厭其徳矣積于荒後地已藏其用矣禦于亂後人已蒙其殃矣事立于豫不豫則廢思患豫防貴于有備又曰韓愈氏曰善醫者不視人之肥瘠察其脉之病否而已矣善計天下者不觀天下之安危察其紀綱之理亂而已矣善哉言也君子猶以為未也脉雖不病猶防其肥恃其肥而惟瘠之治或遺後艱不及救矣其在素問曰聖人不治己病治未病不治己亂治未亂岐伯之陳此道也善醫者莫先焉紀綱雖未亂猶防其安矜其安而惟危之理或遺後悔不及追矣其在周書曰若昔大猷致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周公之宣此猷也古之善計天下者莫尚焉故曰憂其所可恃懼其所可矜善醫善計者為之雖然僦載者救一車之任拯一牛之力為軸之折也有加轅軸于其上以為造不知轅軸之促軸折也楚王之佩玦而逐兎為走而破其玦也因飾兩玦以為之豫兩玦相觸破乃愈疾是以君子審幾之為貴焉易曰繻有衣袽終日戒
  九五東隣殺牛不如西隣之禴祭實受其福何也葉子曰商道甚㣲周勢日盛彼命維新此徳不競雖曰人為實天之命天命不常歸于徳政時哉時哉幾不容並故雖不敢謂祭無益亦曰吾方致孝鬼神其如上帝之不蠲天心之不享吐之而已矣彼有明徳以薦馨香能無居然之歆已乎此商之所以亡而周之所以興天之命時之㑹也聖人何與焉易曰東隣殺牛不如西隣之禴祭實受其福
  上六濡其首厲何也葉子曰治之終亂之始也保治以徳無徳者荒荒之甚亂之起也克亂以才無才者死古今小人當承平之日茫然不知持盈之道方且倡為豐亨豫大之說若蔡京太平為娱之說若蔡攸及其禍起而不可支則才不足以排難亂生而不可解則知不足以謀安載胥及溺國亡而身殺矣陳朝老論何執中曰碌碌常質初無過人天下敗壊至此如人一身臟腑受沴已深豈庸庸之醫所能起乎是猶以蛟負山多見其不勝任也嗚呼小人之始于迷身而卒于迷君始于禍國而卒于自禍也如是易曰濡其首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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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濟亨小狐汔濟濡其尾无攸利何也葉子曰有亂必有治者天之運也致治當克終者人之功也天厭禍亂己開復治之機而人無逺慮不收畢治之功不亦負天也哉孫吳勝赤壁可以勦賊臣興漢業矣而不能遏老瞞之歸路遂成鼎足之形劉裕勝闗中可以綏遺黎定中原矣而姑留一弱子以為守遂致旋踵之失晉武之怠生于平吴隋文之驕出于陳滅唐憲之侈起于淮蔡之甫定是皆以憂勤十年之功而隳喪于一役僅成之後此所以為不善也大舜兢業于四夷来王之後成湯警懼于十征無敵之餘九夷八蠻通道而細行之矜猶故六服羣辟承徳而佚欲不生如昨先王之處成功也如是而豈其㣲哉是故荀氏之書曰冶金而流去火則剛激水而升舎之則降惡乎治曰不去其火則常流激而不止則常升故大冶之爐可使無剛踴水之機可使無降善主教者若兹則終身治矣易曰未濟亨小狐汔濟濡其尾无攸利
  初六濡其尾吝何也葉子曰天下之不可得而必者時也有時焉而不能自治者鄙也昔者禹之時以五音聴治懸鐘鼓磬鐸置鞀以待四方之士而號曰教寡人以道者擊鼓教寡人以義者擊鐘喻寡人以事者振鐸語寡人以憂者擊磬有訟獄者揺鞀當此之時一饋而十起一沐三握髮以勞天下之民此而不能達善效忠者則才不足也故司馬子長曰自惟上之不能納忠效信有竒䇿才力之譽自結明主次之不能拾遺補闕招賢進能顯巖穴之士外之不能備行伍攻城野戰有斬將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積日累勞取尊官厚祿以為宗族交游光寵四者无一遂茍合取容無所短長之效可見如此矣易曰濡其尾吝
  九二曳其輪貞吉何也葉子曰星之遇帝也有遲留木之遇梓也有拱向可以人而不奉天不如物乎而况于艱難之世剛柔之遇乎盡恭順之道持謙抑之心殺其勢而不張緩其進而不逼若霍光之擁昭也極其恭孔明之輔禪也極其恪慕容恪之佐暐也極其貞郭子儀李晟之事唐徳宗也隨所使而不敢拂則有以安臣道之常處地勢之卑自止其分而不過矣不然其不為王敦之向石頭桓温之入建康乎是故興兵伐叛與救災分患亦人臣所宜為者而春秋于霸國大夫㑹諸侯大夫以伐沈㑹大夫以救鄭皆深致其貶焉何也葢興兵伐人使之畏服所謂威也率衆救人使免于難所謂福也威福人主之利害諸侯擅之則有害于天下大夫擅之則有害于其國聖人見㣲知著故于二役深加貶斥示臣道之的焉耳可不慎乎是故欲進而濟者貴乎才無才不能進則鄙有才而進者貴乎安分犯分不能安則凶易曰曳其輪貞吉
  六三未濟征凶利涉大川何也葉子曰君子于天下之事也舉之而能勝其于天下之難也排之而能平者才也不幸而才不足矣事不日至于叢脞難不日至于艱難乎不謀而動其動益窮無待而行其行愈敗則何益矣其惟奮志而厲氣必起一身之懦而礪百事之靡冐險而犯難寧徇國家之急而不顧一身之危此壯夫之志而氣定之為也志可以帥氣人可以勝天不亦理勢萬一之機君子求其在我之道乎他尚何計焉是故闗張之翊𤣥徳張陸之輔少主妨于才而厄于時君子亦嘉其志而悲其命之窮也已易曰未濟征凶利涉大川
  九四貞吉悔亡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賞于大國何也葉子曰有湯武之質猶貴于善反之功求反身之功不得假因仍之習𫝊曰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従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强嗚呼反之之功果不易哉是故伐國不易也伐魑魅魍魎之國尤不易也馬援之征交趾諸葛之平南夷極其苦心殫其勤力乆然後服之豈易易也哉然則克己復禮非怠緩所能至主敬行恕非恧軟所勝任以敵人之功而自敵以伐人之氣而伐身庶其有瘳耳中原之宼盜易驅一己之私慾難勝戒之哉故曰堯舜禹湯文武汲汲仲尼皇皇其已乆矣易曰貞吉悔亡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賞于大國
  六五貞吉无悔君子之光有孚吉何也葉子曰文王聖矣而多助于四友之臣衛武公賢矣而儆戒于自卿以下至于師長士夫已有聰明之徳而復親賢士大夫以自益其有不成其徳而造其淑性以底于至誠者乎語曰有天徳便可語王道記曰至誠無息不息則乆乆則徴徴則悠逺悠逺則博厚博厚則髙明𫝊曰美在其中而暢于四肢𤼵于事業此天徳王道之盛也非堯之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舜之重華協于帝禹之文命敷于四海不足以語此易曰貞吉无悔君子之光有孚吉
  上九有孚于飲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何也葉子曰上有天徳王道之君下有文武明章之臣内有禮樂文章之治外有綏来動和之風治之成化之極君子際此夫何為哉始于憂勤終于逸樂兄弟則燕而棠棣陳朋友則燕而伐木詠羣臣嘉賔則燕而彤弓湛露奏和情于廟堂之上暢志于手足腹心之間斯帝王之所以共享太平之盛者與雖然陳不忘戒詠不忘刺奏不忘勸可也不知大義而惟知佚樂之是躭不為陳後主之湎狎則為唐𤣥宗之淫縦矣千日之澤一日之樂而卒為亡國播身之禍豈知權衡之素定者哉是豈人臣所以引其君于當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者哉君子之行義宜不如是之舛也君子亦知所以慎之乎易曰有孚于飲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
  葉八白易𫝊卷十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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