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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庵先生文集/附錄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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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九 葛庵先生文集
附錄卷之一
作者:李玄逸
1810年
附錄卷二

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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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東國諸賢年譜。皆表大朝年號以記事。正例也。先生一生志在尊周。而明社南遷以後。正朔不通。須用變例。故茲倣春秋紀年。從魯侯之法云。

仁祖大王五年丁卯正月十一日己卯寅時。先生生于寧海府仁良里第。先生六世以上。居咸安之茅谷里。五世祖副學公賜第居京師。高祖縣令公贅居寧海。子孫遂爲寧人。仁良里俗稱飛蓋谷。○先是華人杜思忠萬曆中。因征討至我國。過寧海。望其宅曰。紫氣高一丈。其下當生異人。及張太貞夫人娠先生。夢五色瑞氣蔥蘢滿家。有大人先生至門。或云邵康節。或云司馬溫公。又有人抱兔與之曰。此天兔也。俄而先生生。

六年戊辰。先生二歲。○時尙未能言。一日廚婢失判書公匙。求不得。先生步至莝芻間。搜出與之。蓋前夕偶揷芻中也。人異之。

七年己巳。先生三歲。

八年庚午。先生四歲。

九年辛未。先生五歲。

十年壬申。先生六歲。六月。王父參判公卒。喪初。先生同群兒在庭。老奴於哭次指雀鷇。令先生取之。先生不動曰。奴以我小兒。使當大喪。取雀鷇。甚無謂。聞者異之。○嘗侍判書公。偶言人兩眉分坼。正似坤卦爻畫。判書公異之。因問諸卦爻象。應口對了然。判書公大奇之。詩記其事。

十一年癸酉。先生七歲。始受十九史略。不多時。已解句讀。○嘗與群兒遊戲。因樹築壇。設孔夫子位。爲俎豆揖讓之禮。未知的在何歲。蓋七八歲時事云。

十二年甲戌。先生八歲。

十三年乙亥。先生九歲。○始屬句語輒驚人。嘗賦花王詩曰。花王發春風。不語階壇上。紛紛百花開。何花爲丞相。識者已許其有公輔氣像。○先生幼。傑特負奇氣。仲氏存齋先生嘗問其志。對曰。願爲元帥。蕩平胡虜。收復遼東。時淸人據遼瀋故云然。存齋大歎異之。

十四年丙子。先生十歲。○是冬。聞南漢受圍。忠憤鬱然。有臘梅詩曰。窓前四梅樹。開向黃昏月。欲飮花下酒。奴賊圍城闕。

十五年丁丑。先生十一歲。冬。從判書公。入居大田參判公墓下。質河圖洛書疑義于判書公。從兩兄讀書。

十六年戊寅。先生十二歲。受小學。作方圓圖。象天地。列書先天八卦於四方四維。存齋稱其暗合權陽村入學圖意云。

十七年己卯。先生十三歲。受論語。自幼不凡。口無褻言。讀書必面壁專心。過眼不忘。嘗排列太極兩儀四象八卦十六三十二六十四生出次第爲圖。又推衍一元十二會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之數爲說。長老稱歎。弗敢以蒙士視之。

十八年庚辰。先生十四歲。從判書公。避地于府西石保村。讀書之暇。旁求孫吳兵法武經將鑑等書。會通領略。○宅畔有叢祠。昏俗崇奉甚神之。有大木。戒莫敢犯。先生縱火焚之。斫倒其樹。人以爲難。

十九年辛巳。先生十五歲。○先生少負奇自雄。慨然有笞幽朔掃羶穢之志。嘗乘間驅束里中群兒。登高爲壇。折丹楓爲旗。布八陣之勢。群兒謂其戲笑不應。申令三驅。按笞隊長。衆隊慴伏趨令。先生據高座指揮若神。判書公適從外歸。望見驚異之。戒曰。兒曹亦須有奇氣壯圖。貴能韜密耳。此蓋十五六歲時事。未的何年。姑附于此。

二十年壬午。先生十六歲。

二十一年癸未。先生十七歲。

二十二年甲申。先生十八歲。三月。聘夫人朴氏。經歷玏之女。節度使贈判書毅長之孫。是月。大明崇禎皇帝身殉社稷。先生聞之。痛憤不能安寢食。七月。王母貞夫人李氏卒。○冬。作自警箴。自以向外浮泛。少近裏之功。作箴以自警。戒怠惰。戒戲玩。戒不專。戒言動。戒矜大也。

二十三年乙酉。先生十九歲。

二十四年丙戌。先生二十歲。秋。以親命赴試京師。中解額。對策爲先達所推賞。尋以試題犯時諱罷榜。九月。子梴生。

二十五年丁亥。先生二十一歲。冬。就醫鳳城。詩人白雲翁權學官尙遠才豪氣傲。於人多慢易。見先生。特加禮敬。語人曰。吾閱人多矣。無如李某年雖少。德器已成。世自有人。

二十六年戊子。先生二十二歲。秋。中鄕解。省試見屈。自是絶意擧業。潛心易經。講究本義。九月。子檥生。後出後仲氏存齋先生。冬。陪判書公。往永嘉之金溪。以有外大父敬堂張公尸祝事也。敬堂名興孝。字行源。聞陶山眞訣於鶴,厓兩先生之門。篤學力行。爲學者師。判書公出入其門。講聞要旨。存齋充擴而發揮之。先生家學淵源。蓋出於此云。是行。拜金鶴沙於榮川里居。鶴沙名應祖。游旅軒之門。時以前學士家居。學問操行。爲儒林耆宿。先生晩年。每稱其淸修苦節人不可及。

二十七年己丑。先生二十三歲。五月。仁祖昇遐。○秋。從存齋先生。讀書山房。講書朞三百度數。造渾天儀制度。先生嘗言朞三百十九分度之七。從古每患難分。今以九百四十分。每分分作十九分。則適周無餘欠。因錄其語於小說。

孝宗大王元年庚寅。先生二十四歲。

二年辛卯。先生二十五歲。

三年壬辰。先生二十六歲。夏。從存齋先生。講業于石溪草堂。讀書之暇。攷究蔡西山律呂新書。頗得其歸趣。又議纂集洪範衍義。略定其條目。存齋每稱其聰睿絶倫。冬。游淸涼山。是行。與存齋及四弟恒齋公同遊。有酬唱諸作。

四年癸巳。先生二十七歲。春。判書公又避地于英陽縣首比。首比阻深。山川幽曠。判書公有厭世長往之志。自石保移居。先生從之。家庭講學。不以遷移貧困而少懈。十一月。往觀東都。從存齋觀內延山。訪玉山書院。至東都。奇觀異蹟。遊討殆遍。有遊觀諸作。

五年甲午。先生二十八歲。夏。會四弟恒齋公。講四子疑義于石溪草堂。恒齋嘗言吾少汎濫。不知入頭處。賴葛庵兄砭訂。試讀魯論。有所感發。得所從入云。冬。還首比。有谿亭記。

六年乙未。先生二十九歲。正月。入劍磨山道成庵。同仲氏先生及諸弟講中庸疑義。庵去首比五里許。有巖泉之趣。時盡室遯世而具存無故。日有講硏之樂。人擬之鄭公鄕高陽里。

七年丙申。先生三十歲。八月。奉伯舅張公。至湖西安興島配所。張公敬堂嗣子无妄坐配。先生傷其無子。遠徙扶護。至謫所。西望田橫島而歸。

八年丁酉。先生三十一歲。九月。子栽生。

九年戊戌。先生三十二歲。有洪鄭兩諫議遺疏後敍及葛庵記。○十二月。同仲兄四弟。會陶山書院。默齋金公𥖝。梅園光繼之子。家學見推士友。爲陶山洞主。會傍近士林。講退溪先生文集。先生兄弟至。金公請爲之講說。多有所發明。歲暮將還。與金鳩齋啓光及諸名勝入丹砂訪孤山。觴詠唱酬而歸。

十年己亥。先生三十三歲。五月。孝宗昇遐。孝宗十年宵肝。招賢禮士。選將鍊兵。志欲有爲。不幸晏駕。先生雖在草野。哀慟不自勝。

顯宗大王元年庚子。先生三十四歲

二年辛丑。先生三十五歲。春。至湖西省舅氏配所。因展先廟于沔陽宗家。副學公宗孫流寓沔川。廟在其地。冬。寓楮谷讀孟子。存齋移居府西楮谷地。有玉川雷澤之勝。架巖築室。扁曰冥棲庵。先生至。曉夕相對講磨。其相長之樂。人不能測也。

三年壬寅。先生三十六歲。八月。子杺生。○九月。遊嶺東江陵。判書公聞江陵間曠。有意移居。先生與六弟處士公承命往觀。歷探東關形勝而歸。

四年癸卯。先生三十七歲。冬。又往省舅氏于安興。八年之內。凡三往還。再至沔陽宗家。

五年甲辰。先生三十八歲。春。寓甫林別墅。去楮谷十餘里。往來相從。講論不輟。間攷朱子,蔡西山說。推衍八陣圖。有新編八陣圖後跋。○先生嘗言吾於是時。喜讀朱子大全。覺有無限意味云。中年以後。述作論議根柢於此。其於節要。雖晩暮猶成誦。

六年乙巳。先生三十九歲。春。還首比。

七年丙午。先生四十歲。春。爲士林製辨大王大妃爲先王服制疏。孝廟之喪。宋時烈議大王大妃服制。倡言大行王雖承重。不得三年。引四種服制中庶子爲後體而不正之說。爲朞年之服。至證檀弓免子游衰比擬非倫。斷爲國是。敢有議者。竄逐廢錮。國言洶洶。人心憤鬱。至是嶺儒齊聲以爲事係綱常。不可以後時而不一言以正之。將有叫閽之擧。屬先生製疏文。先生遂推原禮意。歷擧時烈獻議之失而逐條攻破。其末有曰。天子諸侯旣已承天序纂丕基。體祖傳重。統理神人。則不當復論係出之宗支,誕降之微正,族序之尊卑。槩以先後立者。而便有君臣父子繼體傳統之重焉。此固大禮三綱之本。雖百家不能易也。夫將傳之與旣傳事體絶不同。豈可以宸極視監撫。至尊同儲貳。爭較嫡庶。辨論宗支。致有不決之疑哉。臣子之於君父。致敬致謹。朱子嘗擧向太后之言。而至諸王皆庶子之文。乃以云云字代補庶子字。夫端王實爲神宗之庶子。以其嘗爲天下父故。不敢以此等名號措諸文字間。此乃尊君諱國之義也。今孝廟以次嫡之正。寅紹丕圖。祗膺駿命。而時烈開口大說。略無顧忌。以爲孝宗大王不害爲仁祖大王之庶子。殊非臣子之辭。尊上之道也。禮文繁蔓。考據之差。自昔鴻儒亦或不免。獨於時烈何足深責。但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更也人皆仰之。故無遂非之失。有補過之善。時烈學淺器褊。不求違覆得中之論。曲爲回互迷藏之計。所以犯不韙之罪。被不敬之名。而終無辭以自解也。疏雖不用。木齋洪公汝河以文學伏一世論議。少許可。見是疏。斂衽歎曰。文章雅健。證據精博。足以訂旣往之失。開後世之惑。

八年丁未。先生四十一歲。秋。聞朝廷執漂海漢人送燕京。欲與同志倡義叫閽。尋聞事已無及止。時福廣人陳得,曾勝,林寅觀等數十百人。海舶漂泊耽羅境。自言明朝人。仍言弘光,隆武以後事。且說皇明子孫尙保海隅。請送還故國。否則留東土爲民。免爲剃虜。呈書朝堂。語絶悲楚。朝議怵於禍福。將拘送燕京。先生聞之。傷痛不已。欲倡義叫閽。請依願津還故地。旣諗諸同志。又擬移文道內。屬草已成。聞押行已發而止。其文首言義理人心之所同然。次敍皇朝罔極之恩。終言此乃數十年來所想望而不可得者。正君臣上下涕泣。思負輸誠效順之秋也。紹介臨存。導之入京。以叩南渡遷幸之由。旣又達其行李。供其乏困。使之導達我含冤負痛迫不得已之意。庶幾慰神人之望。釋天下之疑云云。冬。與木齋洪公,錦翁金公學培會鏡光書齋。二公皆先生道義交。相與約會于中道。講論累日。多有相發處。先生每稱木齋宏博。錦翁精深。允爲儒林領袖。惜其盛年淪謝。未及有爲於世。○木齋嘗贈別先生兄弟詩。有劍外文章驚軾轍關中經禮見防臨之句。

九年戊申。先生四十二歲。九月。以親命赴試京師。歸路。謁趙龍洲于抱川。先生久無意場屋。以親老欲一行。遂僶勉赴試。歸路轉向抱川。謁龍洲趙公絅。龍洲節行文章。爲三朝元老。判書公又有知己之感。故先生迂路納拜。先搆小牘。導達詣門請見之意。龍翁歷擧世分。延款甚厚。後見嶺人稱賞不已。先生每稱龍翁簡靖溫雅。令人起敬。

十年己酉。先生四十三歲。春。侍存齋先生疾于楮谷。存齋居所後母黃端人憂。因毀寢疾。先生侍藥月餘。疾稍間。講論不輟。存齋嘗言是時與吾弟論中庸率性之義。始悟前見之謬。其交相琢磨。不以病故少懈如此。

十一年庚戌。先生四十四歲。冬。寓楮谷。以存齋要與數年同居也。

十二年辛亥先生四十五歲。冬。還首比。

十三年壬子先生四十六歲。正月。爲親設小酌。兄弟俱會。以次獻酬。酒數行。先生從容語曰。古人取友。所以責善輔仁。今吾等適屛居。無切磋之益。惟此兄弟卽一朋友。怡怡之餘。須兼偲切。如有所宜反復者。要皆直陳無隱。勿以兄弟之故而有所遷就也。存齋先生改容稱善曰。以吾弟淸明絶異之資。又欲來人之言如此。豈吾所可及也。是足以見先生兄弟平日相勉之意云。是月。哭存齋先生。先生兄弟相許爲知己。至是存齋奄不起疾。先生慟不自勝。若天喪己。而以二親年高。每從容笑語。以盡慰悅之方。三月。撰存齋先生行狀。請誌銘于木齋。令嗣子檥次輯遺文。四月。爲判書公應旨陳疏。時顯廟因旱求言。判書公命先生代草己意。蓋言體天道,敦聖學,精選任,恤民隱,輔養世子也。政院以非親呈不受。○十二月丙午。夫人朴氏卒。時季弟亦以七月不起。喪禍稠疊。判書公以前月。移居福州之兜率院。先生以憂患喪故不果從。而理會圖書。講明疑義。不以悲苦而廢忘。

十四年癸丑。先生四十七歲。二月。葬夫人于甫林之茅丘。旣卒哭。移寓石保之佳丘。爲便兜院覲省也。七月。哭金錦翁。後撰行狀。冬。營小築于南嶽谷。谷在石保之東峽。

十五年甲寅。先生四十八歲。二月。移居南嶽。○八月。顯宗昇遐。○是月辛亥。丁判書公憂。居廬于兜院。判書公年高德卲。學邃禮勤。爲後生矜式。至是寢疾彌留。先生侍側。夜不解衣。及喪。情文備至。用薦剡。除從仕郞寧陵參奉。有繡衣奉使嶺南還。以學行遺逸論薦於朝。故有是命。遭憂前數日事也。十月。葬判書公于府西壽洞未向之原。去兜率院二里許。十二月。哭洪木齋。服闋。爲文往哭之。後撰行狀。

上元年乙卯。先生四十九歲。○讀禮之暇。溫理舊業。於論語尤熟復深玩。日有新得。恒齋公嘗歎曰。溫故知新。如吾葛庵兄。方是讀書人也。

二年丙辰。先生五十歲。五月。又拜社稷署參奉。時議急於推轂。誤認終制而注擬云。十月服闋。還南嶽寓莊。

三年丁巳先生五十一歲。四月。超授宣務郞掌樂院主簿。詣闕謝恩。尋遷工曹佐郞。六月。呈告歸覲。朝議謂待名儒。不可拘以常例。故有是命。先生以前後恩除重沓。義不容終始違慢。遂行入都。祗謝供職。朝之大夫士爭來見之。權相國大運語人曰。若李某可謂其人如玉。眉叟許文正公言於上曰。近見李玄逸。眞儒者也。聞其尤邃易學。將來經幄。不可無此人云。月餘。以親病呈辭下鄕。

十一月。拜通善郞司憲府持平。有旨促行。道辭不赴。先生以異恩稠疊。不敢在家祈免。進至丹陽郡。陳章固辭。不允促召。

四年戊午先生五十二歲。正月。赴召入都。又上疏辭。見阻喉司。促就職。遂詣闕謝恩。時筵臣建白請令入侍經筵。依允。先生再疏辭。不允。會上有疾彌月不瘳。先生尋遞職下鄕。事遂寢。二月。遞授工曹正郞。○三月。又拜持平。上疏辭。仍條陳五事。優批答之。不許遞職。賜馬粧一部。五事之目。曰明正學以立大本。曰振紀綱以厲風俗。曰恢公道以正王法。曰納忠諫以去壅蔽。曰察民情以行實惠。其言明正學以立大本。有曰古昔聖王。必資學以修其身。而爲學不本於窮理。修身不務於持敬。則昏昧雜擾。無以盡此心之明。偏陂反側。無以得此心之正。必須磨礱浸灌。以致貫通之妙。耐辛喫苦。以至堅定之地。然後物格理窮而知極其精。善存惡去而德協于一。發於政事云爲者。罔或不一。朝廷一而無朋比偏黨之私。四方一而無分崩離析之患矣。其言恢公道以正王法。有曰王者父天母地。兼臨博愛。能使億兆之人心悅而誠服。豈非所謂行其庭不見其人。顯比失前禽之道歟。苟爲不然。拘於偏吝之私。失其廣大之度。或以新舊爲親疏。或以遠邇爲忘泄。罪同者或異其罰。功同者或異其賞。則非但使人憪然有不服之心。卒至於敗國失衆而其害不可勝言云云。時上新經大病。又以古者保身體之說。申告于終。疏入。答曰。所陳五條。無非切實之言。可不置諸左右而觀省焉。因下馬粧一部。以示嘉奬之意。先生陳疏辭謝。仍乞解經帷之命。不允。遞授副司直。時朝紳中有以違言相非恨。至發陰私相辨訟。先生以其壞名節辱朝廷。引漢御史劾龔勝夏侯常及宋彭中丞駁歐公事。將論以削版之律。僚議不一。引嫌見遞。以尙有經筵指揮。未敢言去。上疏請停陳賀。乞勿遣辨誣使。時上疾瘳。大臣請告廟陳賀。初不允。固請乃許。又以宗祊被誣。擬遣辨誣使。先生進密疏論之曰。陳賀之請。固出臣子至情。而謙抑之美。尤宜將順。請速停止。垂法後來。又曰。北虜於我有宗廟社稷之羞。而勦絶我有明三百年之命。不可有所祈請。視其從違。以爲欣戚。義理明矣。其外托交好羈縻不絶。特迫於勢耳。奈何爲此得不爲榮。不得不損之擧乎。伏願亟寢無益之行。免貽後日之悔。答曰。陳賀事予意固欲如是。今爾言至此。卽令該曹停止。辨誣事必欲昭雪而後已。更勿煩論。復拜持平辭。不允。以學不通方不識事例。請還收新舊指揮。不允。是月。遞本職下鄕。時朝著有不靖之端。先生觀象玩占決意南歸五月。以進宴覃恩。賜張夫人衣資食物。○六月。又拜持平。道辭不赴。先生從宦數月。已知世之不可有爲。進至嶺下。陳疏乞遞而還。疏末有曰臣未塡溝壑之前。猶得及見聖學日新。聖德日昭。判忠邪枉直之分。明德惠大小之辨。親賢遠佞。恤窮謹赦。使擧措合人心。惠澤浹民髓。維新景命。永保鴻基。則臣雖老死巖穴。無復遺恨矣。八月。哭伯氏參奉公。有祭文墓誌。

五年己未。先生五十三歲。六月。辭州家別薦。朝廷下州縣。令擇明於易者以聞。邑大夫將以先生及恒齋公應薦。先生謝曰。向叨試用。動遭顚躓。此豈明於進退消長之道者哉。固辭止之。八月。上疏進御製舟水圖說發揮。上初卽位。有志爲治。因古者舟水君民之喩。命工繪畫。又親爲之說。論治國之道。其目有五。曰好學問,用賢良,納忠諫,喜聞過,賤貨而貴德也。至是朝論漸乖。世道日非。先生歎曰。上聖聰明超出百王。庶幾至治可興。而荏苒因循。日失月亡。是則小大之臣。不能將順匡救以至此也。吾曾忝侍從之列。可無一言乎。遂就圖說。採經摭傳。釐爲六篇。草疏累數千言。反復推明。重封投進。疏末又總而論之曰。修身治國之要。五者之外。更無他術。然其中好學問爲切急之務。蓋非學。無以開明其心術。變化其氣質。以爲修德凝道親賢納諫之本也。然則學之道奈何。亦曰味聖人之言。以求其義理。察古今之變。以驗其得失。而反之身。踐其實。措諸事。得其當而已。旣又序其篇首。論其所以次輯之義。上答曰。忠愛之誠。溢於言表。深用嘉尙。所進冊子。可不置諸左右而觀省焉。今下虎皮一令。以表予嘉尙之意

六年庚申。先生五十四歲。七月。丁張夫人憂。夫人有賢德明禮義通書史。閨訓嚴整有法度。人比之侯氏夫人。先生兄弟養正之功。與爲多焉。至是寢疾。先生年已向衰。猶衣不解帶。晝夜侍側。及喪。哀毀逾制。九月。葬張夫人。與判書公墓同原異穴。十月。仁敬王后昇遐。

七年辛酉。先生五十五歲。

八年壬戌。先生五十六歲。九月服闋。

九年癸亥。先生五十七歲。二月。應旨進言。庚申。堅,柟以妖言伏法。宗室大臣以下。株連斥戮殆盡。獄事滋蔓。迄于壬戌。先生常恨身在草土。不得效一言。至是以陰虹貫陽。下旨求言。先生慨然草疏。略曰。殿下臨御以來八九年間。水旱霜雹。略無寧歲。地震海溢。妖星怪風。冬雷春雪。桃李冬華。今又垂象差忒。瞻聆駭惑。臣竊懼焉而莫測其所以然者。昔孝婦冤死東海。有三年之旱。歐陽枉死楚州。有八月之雪。外戚縱橫則海溢冬華。臣下專輒則地震日蝕。至他陰虹霾霧星芒地圻雷雪霜雹之異。率由於臣蔽主明。姦邪勝正。陰聚包陽。不和而散之致。試就今日所値之變。因竊以類而推之。毋乃离明少虧。而或不免有蔽塞之患歟。乾綱少弛。而或不免有係孿之私歟。戚里之勢太盛。而或有放縱專恣之漸歟。小大之獄多濫。而或有橫罹枉死之冤歟。或是非顚倒。而公議有未伸歟。或毀譽亂眞。而邪正有未分歟。或上下相徇。而直言有不聞歟。或黨同伐異。而用舍有不公歟。夫必有是數者而後。足以召災而致異。殿下試於燕間濩蠖之中。虛心靜慮。察其有無。審其虛實。則必惕然感悟。其於是非邪正得失。皆得其實而無所遁其情。末復申言應天以實不以文之意。親舊子弟交戒更諫以爲徒惹禍無益。先生不聽。疏入。上批曰。爲國盡言之誠。予庸嘉之。第未知其皆出於公也。領相金壽恒請論以護逆。會有言求言之下。不可罪言者。事得已。十二月。明聖王后昇遐。

十年甲子。先生五十八歲。秋。行宗族月會。先生常恨宗族散處。不得源源相接。每月朔。會一家長少。講睦敍懽。討論經理。陳說禮法之外。無一言及乎世俗利害得失之間。酒肴簡淡。笑語從容。行之數年。不無觀感之益。嘗曰。是亦足以爲政矣。命從姪榕記其事。

十一年乙丑。先生五十九歲。五月。子檥卒。有文行早卒。秋。南嶽草堂成。屋凡二間。左堂右室。幽靜蕭散。因地名號曰南嶽草堂。楣間書揭葛庵記。左右圖書。俯讀仰思。疏糲不繼。不以爲意。持敬存省之功。日益親切矣。○葛庵之云。先生蓋取葛編茅緝之義。寓意名庵以自號。而世人直據所居。稱南嶽先生云。

十二年丙寅。先生六十歲。夏。洪範衍義成。初存齋與先生講習學問之餘。留意經濟之業。以洪範九疇包括盡盈天地間物事。實聖王修身經世之大法。況父師八條之敎。立我東方萬世之極。有能發揮敷衍。以闡其旨。豈非曠世奇事乎。方且蒐輯論著。爲洪範衍義。編目纔成。而存齋沒。先生深痛之。因其條貫。博採類聚。使水火金木土之性。貌言視聽思之則。兵農財賦事神治人福極勸懲之道。靡不發明該暢。至是書成。凡二十卷。旣又序其卷端。將欲上備乙覽。中遭禍亂。遂不果上。

十三年丁卯。先生六十一歲。

十四年戊辰。先生六十二歲。三月。愚潭丁公來訪。愚潭名時翰。字君翊。以簪纓家世。賁趾林泉。學問行義。爲世師表。至是千里命駕。留連數日。傾倒古今。秋。又自南州來訪。信宿而歸。先生送至眞城鳳覽書院。夏。續成永慕錄。判書公常欲編次先代故事。爲永慕錄以遺子姓。未及成。伯氏參奉公續成。亦未脫藁。先生删繁補闕。始成完書。世系門閥遷徙居住始終年月墳塋處所。詳載無遺。俾宗家世守之。八月。栗谷四端七情書辨成。先生以退陶李先生與奇高峯有四端七情辨。反復論訂。久乃歸一。眞所謂百世以俟而不惑者。栗谷李氏直斥以義理不明。肆加譏誚。不少顧忌。其徒轉相祖述。至以爲理氣無互發之說。發前聖所未發。公然認氣爲理。認人欲爲天理。認理爲空虛冥寂底物事。其流之禍。將有不可勝言者。遂就其所與成牛溪渾書中尤無理者。逐條辨破。名之曰栗谷四端七情書辨。略曰。李氏謂中庸只言喜怒哀樂而不擧四端。以明七情之包四端。似亦有理。然惜其於聖賢之意。得其一而遺其一也。蓋子思是渾淪言之。以明未發之前。一理渾然。旣發之後。眞妄始分。孟子是挑出言之。只論性。不及氣質。要人見得源流皆善。子思說自是子思說。孟子說自是孟子說。若孟子只就子思所說喜怒哀樂中擇善一邊而爲言。其誰曰孟子專指其發於理者言之。而爲發前聖所未發乎。朱子曰。孔子說性相近。都渾成。孟子却只說得性善。其所言地頭。各自不同。必要去牽合。便成穿鑿又曰。人心有分別說。有不恁地說。如單說人心。都是好。對道心說。便是勞攘底物事。愚亦以爲七情有渾淪說底。有分別說底。今以七情對四端說。故有主理主氣之分也。又曰。李氏謂陰陽動靜。機自爾也。陽動則理乘於動。非理動也。陰靜則理乘於靜。非理靜也。此實李氏主意所在。本源綱領也。夫理雖無爲。而實爲造化之樞紐品彙之根柢。若如李氏之說。此理只是虛無空寂。不能爲萬化之原。而陰陽氣化縱橫顚倒。以行其造化也。不亦繆乎。夫一理渾然。貫動靜而爲之主故化生。發育。錯行代明。萬端千緖。不失條序。若不以理爲主。而一任氣化之爲。則必將夏寒冬熱。山夷川涌。馬生牛角。桃樹生李華。其詭異差忒。不可名狀矣。故朱子曰。春夏爲陽。秋冬爲陰。從古至今。只是這箇陰陽。是孰使之然哉。乃道也。又曰。理有動靜。故氣有動靜。若理無動靜。氣何自而有動靜乎。凡此數說。發明理有動靜之義。如此分明。其與李氏所論陰陽動靜機自爾也。非理自有動靜之說。果不相戾邪云云。後與知舊往復論辨亦多。是月。莊烈王后昇遐。

十五年己巳。先生六十三歲。二月。特授奉列大夫成均館司業。成均不常置司業。以待山林特起。時銓曹將擬望。以並擬乏人啓。上曰。曾聞李玄逸之名。古有單望啓下事。可擬以單望。三月。降別諭促就職。上疏辭不允。右議政金德遠啓曰。李玄逸讀書博古之士也。當此開筵頻繁。經學無如玄逸。出入筵席。必有輔導之益。別諭催促何如。於是上下諭曰。予方留心經學。日御經筵。顧以未得博雅之儒。置諸左右爲恨。今聞大臣之言。爾讀書博古。尤精於經學。已以爾爲成均館司業。須體予意。從速上來。先生卽上章。以已試不效疾病難進辭。答曰。爾之通經博學。予所稔知。出入啓沃。捨爾其誰。幡然改圖。予日望之。須體至意。從速登途。以補不逮。閏月甲寅。又降別諭。仍有旨令本道勸駕。又上疏辭。不允。戶曹判書權大載因講啓曰。人君爲國之道。惟在得人共理。至於經帷勸講。必須經明學博之士。臣聞李玄逸素有經學。於易最深。若令出入經席。必有開導之益。而草野遺逸。恬退自守。迄未幡然。古有長吏勸駕之事。請令本道勸駕。上又降別諭曰。前日別諭及疏批。已悉側席如渴之意。迄未造朝。殊甚缺然。茲因筵臣陳達。更申前意。亟回遐心。斯速上來。出入筵席。以補不逮。有旨令本道勸駕。先生又上章辭經筵新命。答曰。已悉虛佇。復何多誥。和煦漸長。講筵頻開。此時啓沃。捨爾其誰。是予所以寤寐思想。縷縷不已者也。亟回遐心。毋孤企望。四月赴召。道拜奉正大夫司憲府掌令。以病辭。不允。五月戊戌特陞通政大夫工曹參議。又上章固辭。仍陳所懷。見阻喉司。再辭三辭。皆不允。在途未入城。除書荐降。超資越序。會仁顯王后出居私第。前判書吳斗寅等以諫獲罪死。嚴旨繼下。有敢爲廢人言者。論以逆律之敎。先生以求退得進。決不可冒受。且草茅微臣。過蒙殊遇。豈可以嚴旨之故。終無一言於國有變故之際乎。卽上章固辭。因言妃匹之際。人倫之始。風化之原。不可不愼始而敬終。脫有不幸而處人倫之變。亦且務盡道理。曲全恩義。不可遽用威斷。使擧措失當也昔漢之光武行之於前而不免賢帝之過。宋之仁宗行之於後而終爲白璧之瑕。惟殿下念哉戒哉。臣又聞近日指揮。有言涉忌諱。治以逆律之敎。似非古先哲王設誹謗之木。陳敢諫之鼓。稽衆察邇。隱惡揚善之意。亟令反汗。以廣言路。廣州留守李沆以有嚴旨不上。於是授曹吏徑投政院。政院又不敢捧入。先生以進言不效。求去未得。進退無所據。連章固辭。期於必遞。終不允。辛丑。遷吏曹參議三辭。不允。遣史官傳諭。以祈寢前命。反得新除。近於壟斷罔利。瀝懇控辭。因言庚壬誣獄。宜速伸理。㮒,煥,爀不宜緣坐。吳斗寅子壻同生叔姪不當禁錮。李尙眞亦不宜使之竄死窮荒。上幾盡聽納。惟李尙眞事。未卽開允。不許遞職。旣而遣史官傳諭曰。爾以林下博雅之儒。不我遐棄。來住城外。喜幸曷極。已於疏批。累示勤懇之意。誠意淺薄。尙未出肅。深用缺然況頻數開筵之日。以爾經學尤不可引日退在。從速出入筵席。以補不逮。又有旨令該曹優給食物柴炭。皆異數也。三辭乞依元降指揮。詣闕登對。以聽進退。終不允。促召愈急。庚戌。詣闕拜命。入侍晝講。是日講易艮卦。臨文啓曰。六四艮其身无咎者。四近五居大臣之位。不能止物而但止其身。爲大臣者。當將順匡救之責。僅守其身而不能正君。則無足取焉。又曰。上九敦艮吉者。凡事貴有終。以學問言之。則念終始典于學。以政事言之。則當行之無倦。不可始勤而終怠。故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上皆稱善。講畢。進言曰。今者大獄屢起。不無所傷。譬之治病。宜急升提其元氣。升提元氣之道。不過朝廷擧措得宜。使上下人心翕然萃於朝廷之上。然後可以鼓動振作。上曰。憂愛之誠。予甚嘉尙。先生起自草野。初見君父。進退有度。敷奏明暢。擧朝相慶得人。上亦目送之。因兩司引避。陳疏自劾。時兩司方論㮒,煥,爀緣坐不宜還收。及先生疏出。兩司俱引避。先生陳疏乞賜罷免。以謝執法之臣。上以一時臺閣之論。不必深嫌優批答之。乙卯入侍晝講講易漸卦。因文陳戒。語頗切逼。上皆溫顏虛受。講畢。啓曰。古先哲王開廣言路。和顏色而受之。人臣在外。欲陳十事。及至上前。不能言一二。況拒塞之摧折之乎。今李尙眞以言獲罪。竄死窮荒。則將不免爲聖德之累。始有旨撤圍付處。庚申辭。不允。○甲子又辭。不允。○六月庚午三辭。始遞移授成均館祭酒。再辭不允。領議政權大運啓曰。臣嘗見李玄逸已知其爲博學君子。今聞進講之際。敷奏明暢。足以輔導啓發。臣不勝喜幸。上曰。予亦初見。眞博古通今之士也。心甚喜幸。已及留在輔導之意矣。權大運曰。自上以禮敦勉。使之久留幸甚。左議政睦來善曰。此人不可縻以職事。必須以誠禮待之。權大運曰。此言誠是此人未嘗以事務自任。必以講學爲先務。若兼帶祭酒。或以爲實職似好云云。故有是命。先生以師儒重任。尤非所安再辭。不允。有旨連給柴炭米肉。先生又以月廩已優。不敢更受格外異恩辭。不允。上疏請從大臣三司還收譯官金起門,朴廷藎減死定配之請。始吳相始壽之死。本出兩譯之搆誣。人心憤鬱。皆曰可殺。至是推治未幾遽從流宥大臣陳達三司爭執。上皆不聽。故先生疏論以爲罪在罔赦。不宜違衆獨斷以拂公議云云。七月。上疏請勿久廢經筵。例以伏熱罷講。久不接儒臣。先生疏論。以爲朝晝之間絶無規箴儆畏之益。但有親愛狎昵之私。則日往月來因循怠忽。不幾於天理漸消而人欲漸長乎。趁此新秋漸涼。招選名儒以充勸講之員。使之輪番上下更日直宿。晝訪夜對從容啓沃。得有開發薰陶之益。則其於進修之功不爲少補。乙卯。入侍晝講。講易歸妹卦。臨文啓曰。卦有說以動動以說之義。以夫婦言之。則有情欲宴安之私。而無嚴敬莊肅之德。以朋友言之。則有善柔便佞之害。而無直諒偲切之益。以君臣言之。則有容悅承順之態。而無忠讜匡直之助。用是道以往。無所往而不凶。故聖人爲之戒曰征凶。此歸妹卦之義也。上稱善。始金壽恒,李頤命以鶴峯金文忠公諡註道德博聞爲太濫。改註勤學好問。至是請因前註。又以故司諫金公坽風節。合有褒典爲言。上皆從之。詣太學。講大學。移文諭館學諸生。略曰。學校之設。所以敎人倫明道學。而近年以來。學絶敎弛。競以葩藻相尙。帖誦爲能。其於窮理修身經世有用之學。漠然無所用其心。此風俗所以日益浮靡。事業所以日益庳下也。夫道在人倫日用之間。大則君臣父子。小則手足動靜。耳目視聽。以類而推。莫不各有當然之則。豈非本分所當爲者。諸君如欲講明大學論語孟程朱氏之書。以爲窮理修身之學。則當職雖無似。請與諸君共之。乞假省先墓。副學公墓在楊州金臺山下。先生以流落嶺外。未得展省。乞一瞻掃。以伸報本之誠。上許之。有旨給由馬。陞嘉善大夫禮曹參判兼成均館祭酒元子輔養官。再疏辭。不允。時方議置輔養官。大臣以先生應薦。而以資格未準爲言。上曰。予觀李玄逸實合此任。故有是命。先生以超躐無階。且國朝舊例。春官大小之職。皆以文臣差充。從他岐注擬者。絶無而僅有。尤不宜冒處再辭。終不出。頒朝衣冠。右相以家貧始仕。無以具章服。有所陳達故也。八月。遷司憲府大司憲。兼如故再辭。不允。黽俛就職。尋傷暑疾谻。政院以聞。有旨遣醫齎藥。不離看病。賜御廚珍膳。再疏辭謝。乞解職名。不允。寢疾月餘。幾危僅蘇。每醫來膳下。雖委頓迷悶。必加朝服。上手感祝。○是月。聞宣城金氏女訃。九月壬寅。又以病辭。不允。乙巳又辭。始遞本職。○丁巳。因災異言事。先生自仁顯遜位。久欲一言悟上意。前旣格於禁令。不獲上聞。常以爲恨。會以雷震求言。先生於是推言豫恒燠,蠱元亨之義。以答天戒。因言廢妃閔氏不循壼彝。自絶于天。然以六禮所聘。正位中宮。奉承至尊。殆將十年。今雖以罪被黜。在殿下所以處之之道。亦宜務盡道理。曲全恩意。然後可以慰輿望而答群情。臣請依漢光武,宋仁宗待陳,郭故事。處之以離宮別館。爲設防衛。謹其糾禁。量給廩料。使之得有所賴。則於殿下處變之道。庶幾無遺恨矣。上初以事異古今。決難輕議下批。然猶命修理別宮。尋因激惱而止。辛酉。上疏乞解職歸山。不許。○癸亥。再申前請。不允。先生始雖黽俛造朝。本無久志。自經大病。求退益切。上答曰。自卿出入筵席。至誠啓沃。心常感激。如有所得。不料祈免之章。遽及景仰之辰。缺然無以爲懷。卿若不諒至意。一向廝捱。是將使予鬱抑成疾。卿毋困我。速出行公。以副寡昧之心。以慰士林之望。十月甲子。又拜大司憲。再疏辭。見阻喉司。○丁卯。入侍晝講。講畢。啓曰。爲國之道。當先崇奬節義。天啓丁卯之亂。昌城府使金時若力竭被擒。不屈而死。西土至今誦其忠節。辛巳春。虜要我師侵錦州衛。星州軍士李士龍不忍以炮丸加天兵。爲虜所覺。脅以淫威。終不屈被害。夫以行間一卒。知天下大義。蹈刃不貳。其事尤奇。此兩人皆當有褒典。有旨贈職旌閭。戊辰。入侍晝講。是日。請洪公汝河贈職。義原君爀還繼福昌君後。皆蒙允。癸酉。入侍晝講。臨文啓曰。旅九三剛而不中。有自高之象。故喪其僮僕貞信之心而致危厲之患。其在匹夫猶然。況人君若過剛則必有躁暴不詳。刑罰不中之患。若自高則必有傲然自聖。謂人莫己若之病。上曰。推說甚好。自聖之說尤痛切云云。是日。請前朝徐掌令甄旌閭修墓事。依允。甲戌。以焚黃乞假。不許。旣乞遞不得。遂以焚黃改墓凡役。時新受推恩職牒。且將改厝判書公墓。丙子。再申前請。始蒙允。有旨給馬。官庀祭物。上初以天氣漸沍。易致傷損。徐待春和。從容往來爲敎。及再疏愈懇。批曰。至情所在。終難強迫。不得已勉從。須體至意。趁速往來。以慰日夕思想之心。壬午。將辭朝。旋以憂患不成行。上疏乞解職。見阻喉司。癸未再辭。不允。丙戌三辭。又見阻喉司。時男栽在旅邸發痘。十一月乙巳。將下鄕。上疏辭給馬。仍陳三事。其一。審察民情。同其好惡。緩軍布搥剝之徵。住民稅刻期之催。省費節用。務從實惠。以慰悅民心。維持邦本之意也。其二。選擇將帥。嚴其黜陟。俾知親上死長之義。兼通兵謀師律之要。以遵安不忘危存不忘亡之戒也。其三。論爲治之要。固在於得賢才。欲得賢才。又不過敎之有法。養之有素而已。上皆褒答以爲當令廟堂商確稟處。宜遵前旨。毋孤思想之望。辛亥陛辭。引見宣醞。進見申謝訖。因言故參判臣金宇顒宜賜諡。故死事臣贈參判鄭湛宜旌閭。被薦人才宜速調用。皆蒙允。宣醞以罷。○太學生李浹等上疏請寢給暇之命。上批曰。爾等爲國家留賢之誠。予甚嘉尙。噫。儒賢造朝未久。浩然南歸。缺然願留之心。曷嘗少弛。第念遷窆。異於焚黃。至情終難強拂。今茲勉從。實出不獲已也。旣許旋寢。有乖於體下之道。況昨日筵席。面諭至意。以儒賢憂愛之丹忱。決知其不我遐棄。當待克完大事。益篤誠禮。期致左右焉。癸丑。至廣州。上疏乞解職。仍進勉學克己之戒。略曰。臣學本空疏。年又遲暮。精神志慮。日就衰損。恐無以答揚聖主奬與之意。只願聖上念終始典于學。以臻古先哲王緝煕光明之域。然學之爲道。非言語文字之謂。惟在省身克己。而克己又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雖湯武反身之道。顏淵克復之工。不過如此。臣身離京邑。心係軒帷。風雪山齋。當夜無眠。茲因乞免之章。敢效獻芹之愚。上優批答之。不允解職之請。辛酉。至安東。又以四當遞辭。不允。上以四不當遞措辭優批。其末有曰。天氣凝沍。寒事倍緊。念彼行李。憂心實多。其奬寵眷戀之意如此云。十二月壬午。降別諭條答前疏所論三事。略曰。卿乞假歸山之日。條陳時事。滿紙勤懇。合留之几牘。以備省覽矣。孔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卿之恤隱審情之言。蓋出於此。而大病之喩。尤爲切實。當一依疏辭。逐條施行。而不問虛實。混同給災。恐有乖於詳審之道。身布本爲軍需。賦稅實供惟正則減貸之請。似難輕施。卽今艱虞溢目。人心危疑。前頭中權之責。仗鉞之任。決不可付之匪人。卿之反復辨論。實出深長慮。分付該曹。都隷揀選之時。以疏中指畫。使之著念施行。爲治之要。無過於得賢共理。則卿所引典樂敎胄。先實後文。可謂深得治體之論。至於升補學製公都會。乃祖宗三百年右文興化成就人才之法。雖不可容易革罷。其餘施設。皆有條法。當世人物。非卿亦難識。待卿完事登朝。日就國學。招延四方學者及京中多士凡民俊秀者。以心經近思錄朱書節要五經子史等書。相與講論。以明體適用爲主。以忠君事長爲本。則必有觀感興起之人。擇其中經明行修者。差充職事。如卿所陳。則人才可以蔚興。風俗可以丕變。

十六年庚午。先生六十四歲。正月庚戌。上疏乞遞本兼諸任。因應旨進言。優批不允。遣史官傳諭。令與偕還。旣焚黃未及遷窆。荐遭膝下之慼。悲傷撼頓。前患更發。遂陳章祈免。時上以有虹貫冬暖之異。下手敎求言。卽於章末。附陳箴儆之意。上答曰。卿請告南歸。倏已三箇月矣。缺然思想。方切虛佇。忽見封章。如對顏面。欣慰曷喩。疏中縷縷誠誨。無非藥石。可不書紳而服膺焉。春煦漸和。講筵將開。此時啓沃寡躬。調護元良。深有望於卿者。況事故絓礙。未得遷窆。尤不宜一向棲遑。恝視國事。茲遣史官。申告至意。卿其體予緇衣之誠。亟回若浼之志。仍傳曰。遣史官傳諭。仍與偕還。獻陵誌改撰當否議。時有以孝,顯兩廟及明聖,仁敬王后狀誌。爲時烈,錫胄誣筆。宜卽改撰爲言者。廷議不決。遣禮官問議。先生獻議略曰。宋范冲以高宗命。爲宣仁聖烈皇后重修謗史。未嘗改撰誌文。朱子以周濂溪事蹟有失實處。就潘誌蒲碣。删正其謬。別爲事狀。而不以誌碣不改爲嫌。豈不以遷掘墓隧。易舊以新。有所未安故邪。借曰士夫家事。不可擬之邦家典禮云爾。則亦古者天子諸侯禮亡。不以士喪禮倣而行之之意也。上曰。儒臣獻議。正合予意云。二月。史官以家患身病。俱難前進啓。有旨令先還。傳曰。家間事故如此。則勢難趁今登程。當俟稍息。更遣史官。期於偕還。爾其姑爲上來。辭章繼上。未及入啓。移拜吏曹參判。兼如故。疏入。批曰。今茲移拜。實非偶然。俟憂患止息。卽速登道。以副如渴之望。三月丙申。辭新命不允。又遣史官傳諭。令與偕還。上疏辭與史官書啓先後入啓。皆不允。令史官仍留偕還。措辭下批。有此時望卿。不啻大旱雲霓之敎。自是每一辭免。史官輒至。留連數月。先生行止益難處矣。具狀申政府。請開陳實狀。亟寢新命。時有以先生行止爲問者。先生答書略曰。某十載淪落之餘。猥蒙收錄。懇辭不獲。至令本道勸駕。義不可一向廝捱。黽勉就途。才及近圻。適聞國有過擧。封疏投進。見阻喉司。俄遷他職。遣史官促召不已。不得已詣闕祗謝。遂卽登對。凡所敷陳。略見采施。大臣諸宰似亦未有厭薄之色。茲不敢決然告歸。誠不免爲傍人嗤笑之資。然竊嘗聞古人出處之義。其出身事主。固將循涯分欲有所爲。至諫不行言不聽而去。實非其心之所樂也。是以不免遲遲其行。不忍爲苟去。固不以苟得一時之虛譽爲善而輕去之也。某雖不敢自附古人。亦不欲悻悻自高。如曩時以儒賢自處者之爲也。己丑。進至英陽縣。告病乞遞。有旨從容詞理。必與史官偕還。○答禮曹弘文館箚目。大司成李鳳徵疏論聖廟樂章殘缺。從享位號差舛。自禮曹弘文館奉旨遣禮官問議。故具箚記以答之。撰遁庵柳公隨錄序。柳公名馨遠。字德夫。自漢城寓居湖南之扶安縣。號遁庵。杜門著書。積工數十年。其書自立學敎人之法。以至均田正賦造幣通貨設官分職經武制軍之要。靡不考古驗今。可底於用。其規摸宏遠。條理縝密。先生見而奇之。每惜其不少施以沒。至是其子昰請敍其首。故推其意而序之。五月。力疾赴召。途中又被世子侍講院贊善之命。道經原州。訪丁愚潭留宿而去。六月戊辰。行次崇仁門外。乞遞新舊職名。仍陳大本急務。優批不允。時王世子冊禮有日。先生以所帶輔養官尙未鐫免故。力疾赴召。道被贊善新命。旣至城外。上章乞遞新舊職名。仍陳大本急務凡七事。所謂大本者。講明正學以立大本也。所謂急務者。輔翼春宮而擇其官屬也。優禮大臣而重其責任也。明信賞罰而振擧綱維也。淑人心術而變化風俗也。省費減稅而愛養民力也。選擇將帥而修明軍政也。其論爲學之方。則直指心術隱微理欲根祗。推之以至於言語動作喜怒好惡刑賞與奪之際。無不欲其痛加克治之工。不敢少有自恕之心。其下六者。所以指陳得失。條擧弊源。又皆明白痛快。切中時病。然其歸亦莫不本之人主一心。疏凡萬餘言。上答曰。昨因史官之啓。知卿來到城外。欣慰方深。今茲縷縷陳戒。罔非格言至論。微卿款款之忠。何以及此。予甚嘉歎。可不留心而服膺焉。六事中可以議處者。令廟堂稟處。卿其須體如渴之意。亟回長往之心。久留京邸。以副至望。壬申拜命。參世子冊禮。○甲戌。上疏請勿受陳賀。冊禮旣成。禮官上陳賀儀註。先生上疏略曰。孝思殿几筵未徹。殿下追慕方切。若冊禮則爲宗社生民計。預建儲位。以叶輿望。吉服行事。所以重其事也。至於御殿陳賀。殊非三年內改賀爲慰之意也。臣覩此儀註。心甚未安。欲望聖慈速令權免。以廣先王孝理之道。己卯。乞遞本職。不允。○庚辰再辭。不允。○乙酉三辭。不允。○七月辛卯四辭。不允。上批。有君臣之間。貴相知心之語。甲午五辭。又不允。○壬寅。承命入侍。啓曰。兩南今歲旱荒特甚。伏聞大臣建議。以道啓張皇。請遣京官。審其虛實。是雖出於詳審之意。然兩南赤子方悲痛愁思。日望惠澤之加。遽聞京官馳下。以摘奸爲名。皆將疾首相告曰。自上不知我困極而乃有此擧乎。且朝家不信監司守令。分路審覈。似失朝廷體面。臣以爲不如且止其行。分付監司守令。從實賑濟。徐遣御史。察其勤慢似得宜。上顧大臣曰何如。左相睦來善曰。李玄逸之言儘忠厚。然臣見慶尙監司狀啓。有云赤地千里。似涉張皇。此所以請遣京官。審其虛實也。先生進曰。此則不然。孟子不云乎。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以詩人忠厚。猶且云爾。豈可以赤地之啓爲過當乎。廷中皆是先生議。上重違大臣意。卒遣之。甲寅。又以療病改墓乞遞。不允。○八月癸亥。又陳情乞遞。因寫進朱子書中大學講義。優批答之。不許遞職。○丙寅。入侍晝講。○九月己丑。再申前請。不允。○庚寅。承命入侍。時有江華築城之議。大臣以年饑不欲動民。請待明秋。上怒辭旨嚴切。諸臣皆縮伏。請以明春始役。先生啓曰。古人言凡此蔡功。惟斷乃成。然大臣有言。遽下嚴敎。殊非從容商確之道。而於聽納之德似不足。上始略降辭色。先生因啓曰。國家以南漢江都爲保障。西北極要害處。全不設備。其於備邊之策。滅裂殊甚。兵法曰。攻瑕則堅者瑕。今若使二邊了無藩限。虜騎長驅。直薄城下。雖有長江天塹。亦何所恃。臣聞比來西方人物極盛。多勇健可用云。今雖不顯示形跡。亦當密付當道監兵使。潛爲陰雨之備。北地要害處。亦宜防守。以備不虞。上曰。所陳極當。當分付本道。使之戒飭。壬辰。入侍晝講。○癸巳。入侍晝講。因筵臣請痛禁關節之言。啓曰。此言固好。然臣以爲凡事有本。古人云源潔流淸。風行草偃。惟殿下留心克復之學。永絶私意之蔽。施之政事。皆得其公正之道。則群下自當觀感悅服。不敢倍公行私矣。董仲舒曰。人君正心以正朝廷。此實深知本末之言。而諸葛亮之言曰。宮中府中。俱爲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先儒稱之以爲深知治體而暗合乎先王之法。臣願殿下取以爲法。內自宮禁。以及外朝。凡有作奸犯科。無論親疏遠近。論以有司之法。不少假借容貸。則將見人心悅服。自不容私而公道行矣。丁酉。入侍晝講。○戊戌。入侍晝講。○庚子。又以有事墳山乞假。不允。時改墓有礙。更議補缺障空。庚戌。具疏言四當去。不待批。徑出國門。便道下鄕。時議或以爲儒者當討論經旨。以資講說。不必就事論事。乃先生之志則不然。嘗曰。有言責者。當盡其言。有官守者。當盡其職。夫豈若胡廣,趙戒遜言恭色。以取媚於人哉。凡朝廷得失。有關於治亂安危者。無不極言竭論。不以禍福利害有所避就。於是朝紳韋布之間。往往胥動浮言。以相訾謷。先生觀象玩占。求退不得。至以修墓乞假。上猶不許。則先生以爲與其毀頓廉隅。爲世觀笑。無寧以疏野得罪於上。卽草疏略曰。臣叨承殊遇。千里赴召。君臣之間。恩義亦篤。不敢遽然退歸。苟得一時之虛譽。今旣略效其愚。而誠淺言疏。不足動宸聽而適實用。當去一也。臣待罪政官。不能甄別臧否。徒取伴食之譏。間有薦擬。殊不厭衆心。當去二也。臣信古太篤。不達時宜。不能將順殿下好生之德。反導以賊刑誅討之事。當去三也。臣忝居銓席。不卽引退。衆口囂然橫加情外之謗。當去四也。使臣粗識廉恥。必不敢含垢冒處。如或見利忘義。靦面仍蹲。殿下有臣如此。亦將安用。爲今之計。莫如退藏。是敢封疏投進。不待批徑出。以爲與其係戀恩私。招惹人拳踢。不若潔身自守。以求毋負奬寵之意而已。卽日降溫批。遣史官傳諭。令與偕還。批曰。自卿造朝。至誠啓沃。裨益弘多。予心欣喜。如有所得。不料今者遽引不當引之嫌。過自引咎。決意長往。無乃不足與有爲而然邪。愕然且慙。無以爲懷。茲遣史官。諭予至意。卿其亟回若浼之志。毋孤虛佇之望。史官以撼頓疾甚啓。有旨回諭。必與偕來。○十月己巳。辭疏繼上。又降溫批不允。○史官再啓。始有旨令先還。史官以宿患遇寒添苦。萬無自力之意。費辭陳啓。傳曰。予意已竭。巽辭愈懇。只恨情志之未孚而已。第行役勞悴之餘。一向敦迫。亦有乖於禮遇之道。當待春和。益篤誠禮。期回遐心。爾其姑爲上來。○大學生金泰慶等上疏請召還。略曰。祭酒臣李玄逸積學抱德。固窮山野。荷聖上不世之遇。感激許身。出入筵席。竭盡忠言。庶幾展布所蘊。而寵以祿秩。徒歸虛禮。奬以言辭。只歸外飾。則玄逸豈肯拘於恩數之虛隆。不思所以奉身而退乎。殿下待賢之道。固有所未盡。而末俗嘵嘵。不樂成人之美。則今日之譏斥玄逸。侵侮玄逸。必去而後已者。亦無足怪。伏願殿下勿以虛禮待賢。用其言行其諫。則玄逸亦何遽不顧分義。悻悻若小丈夫然哉。上以儒賢去國。豈但士林之不幸。實國家之不幸。予當益篤誠禮。亟回遐心爲敎。十一月癸巳。以久曠官次。陳章懇辭。始遞本職。有旨令本道待春和。勸諭給馬。仍有旨令本道有事墳山時。量給役丁。皆從筵臣之請也。乙卯。又拜大司憲。兼如故。上疏辭。不允。

十七年辛未。先生六十五歲。正月庚戌。再疏辭。兼陳所懷。略曰。臣前在洛下。已聞嶺南饑饉之慘。及歸田里。塊伏窮村。而逐日所見。有足流涕。道臣急於施置。便宜從事。廟堂以不經稟裁。再請問備。蒙允。臣於此不能無慨然也。昔汲黯之使河內也。以便宜發倉粟。以賑貧民。請伏矯制之罪。武帝賢而釋之。韓韶之爲嬴長也。開倉以活流民。程伯子之爲上元主簿也。不稟漕司。發民築堤。未聞二子以此獲罪於當時。唐德宗時大水民饑。陸贄請遣使賑救曰。所費者財用。所收者人心。苟不失人。何憂乏用乎。古之人臣。每以收拾人心爲急。今之議者。徒以經用闕乏爲憂。殊不念百姓足君誰與不足之義。若此爲是。則有若盍徹之論。果然迂闊。而必如王鉷,陳京,楊愼矜之徒。然後方可謂忠於國矣。豈不可爲長太息者乎。大臣又以各邑守宰擅貸收米。請從重科罪。待秋督納。皆蒙允。臣竊以爲當初許貸。不卽收捧。雖若可罪。當此餓莩顚連之日。遽發科罪督納之請。亦非撫存休養之意也。會右相忤旨罷。因言一言忤意。便被斥罷。原其本情。實出於補察匡救之意。則殊非大聖人優禮大臣。容受讜言之義也。疏未及上。又遣史官促召。道臣依前降指揮。勑長吏勸駕。領相權大運啓曰。儒臣久在外。宜以禮敦請。使之出入筵席。上於是又遣史官傳諭曰。卿負士林之重望。爲寡昧之倚信。自在京邸。實多開發匡救之益。欣喜之心。恒切于中。不料因一浪說。蒼黃南歸。倏已五箇月矣。缺然思想。愈久愈切。以卿款款之忠。獨無戀主之誠乎。矧今暖律新回。講筵將開。啓沃責重矣。世子年齡漸長。養正是急矣。此時此任。捨卿其誰。茲遣史官。諭予至意。卿其幡然改圖。從速登途。毋孤如渴之望。道臣啓史官已傳諭。自本道勸駕一事。何以爲之。有旨亦依前旨擧行。二月。史官啓病勢難強。有旨更諭。必與偕來。傳曰。纔付心腹之辭於史官之行。謂卿體予思想之切。快回遐心。不日造朝。屈指企待。不啻大旱雲霓饑渴食飮矣。只緣誠不篤於緇衣。志未孚於平昔。引疾巽辭。棄予邁邁。反躬慙恧。寧欲無言。顧予涼德。縱不足與有爲。盍思世祿休戚之義。而袖手恝視。若是其太過乎。卿或念予此想。必惕然而悟。幡然而起云云。疏入批下。史官又啓情病俱難冒進。有旨依前降指揮。辭章繼上。溫批不允。前疏批曰。憂愛陳誡之誠。溢於辭表。予用嘉尙。第相臣陳達。不啻妄發。豈可比論於容受讜言之義乎。李聃命之不稟徑行。甚非得宜。則大臣請推。欲存事體。而一則曰盍徹之論。果然迂闊。又曰必如王鉷,陳京,楊愼矝之徒。然後方可謂忠於國。想卿未詳伊日奏達本意。有此過當之語也。莫重收米。不捧許貸。極可寒心。科罪督納。似不可已也。卿其須體前後勤懇之意。安心勿辭。幡然上來。以副士林之望。及史官啓病狀情勢俱難冒進。又傳曰。日者疏中所陳。實出於有懷必達之義。縱有過當之語。不過未詳曲折之致。斷無他意。予已洞燭。卿若以此引嫌。不肯造朝。不亦有乖於貴相知心之道乎。先生繼上辭疏。略曰。臣膠滯之見。未易開明。狂疏之性。實難矯揉。每一因事感觸。顚倒謬戾。必至傷事。豈敢強所不能。自速顚隮云云。上又以已諭至意。幡然上來。以補不逮爲敎。甲申。因大臣出城。又上自劾之章。上又下旨溫諭。左相睦來善以先生前疏所論請推道臣督納收米。皆己所爲。上疏自列。卽日出城。上遣承宣慰諭。辭意頗有未安者。先生卽上章自劾曰。臣目擊同胞顚連。以爲當此時。若復輒循常例。務存事體。則恐無以慰窮民撫我之望。增俗吏催刻之擾。故適因辭免之章。卽以此旨反復推明。欲以廣旒扆之聽。答黃閣之望。而言辭拙直。引喩乖錯。以致天心不怡。台躔離次。蔑裨補之益。有害事之失。竊自循省。臣罪當誅。伏願治臣妄言之罪。以爲人臣之戒。前此領相權大運爲上言玄逸雖山野之人。非果於忘世者。職在言責。有懷必達。平日禮遇之臣。不宜一朝摧之。敦勉宜矣。及疏入。上批曰。卿之心事。不惟予已洞燭。大臣不復深嫌。亦出視事。於卿寧有一毫不安之端。而陳章引罪。若是其太過乎。安心勿辭。亦勿待罪。從速上來。以副如渴之望。四月戊午。偕史官進至安東。告病乞遞。有旨從容調理。竢間登道。令史官先上來。前是數日。以客使渡江。已遞本職。○歸路至宣城。上金氏江亭。吟賞半日而還。五月丁亥。又拜大司憲。兼如故。辭不允。○六月庚午再辭。不允。批曰。卿以世祿休戚之臣。本非果於忘世者。値此多艱之秋。固當竭力王室。一意共濟。今乃望望然捨予長往。前後敦勉。不啻勤懇。而徒守考槃之志。杳無幡然之期。是何情志之不相孚。一至於此乎。○時有以瀆則勿告。貽書致意者。先生答書。略曰。程伯子不云乎。君臣父子也。義不可絶。若非大橫見加。豈可自絶也。區區竊嘗有感於心。適會目擊民隱。不量涯分。妄言誤事。雖削籍投荒。實所甘心。第恐因此遂致朝著不靖也。自此當杜門念咎。不當復有意當世云云。七月乙未。三辭疏未上。又遷吏曹參判。兼如故。疏入。下溫批諭以勿辭新命。○閏月己未。以已試不效懇辭。不允。○八月戊戌再辭。不允。前二日丙申。又遣史官傳諭。令與偕來。左相睦來善請敦諭召還。領相權大運繼以爲言。於是上又遣史官傳諭曰。卿之浩然去國。倏過一朞。缺然思想。曷嘗少弛。前後史官之行。備悉虛佇之意。而情志未孚。莫回遐心。益用慙赧。無以爲喩。仍念卿若以曩日之事。過自引嫌。尙靳幡然。則大有所不然者。斷無他意於其間。不惟予所洞知。大臣亦知卿心事。曾不介懷。則於卿寧有一毫不安之端邪。矧今秋涼已動。講筵將開。微卿博學重望。孰任啓沃之責乎。此時待卿。不啻大旱雲霓。卿其須體勤懇之志。亟回若浼之心。出入筵席。以補不逮。史官啓墳山事訖。當力疾趨造。有旨留與偕行。先生自頃退歸。益切難進之志。史官再至宣諭。輒以情病控懇。及史官三至。眷諭愈隆。則先生以一向退伏。跡涉撕捱。欲自力一行。而蒙恩修墓期日已迫。故附陳私懇於史官之啓。請令史官先還。使臣得安意伸情。且俟疾病稍間。寸寸前進則有旨令史官留待。更諭必與偕來。九月庚午。補判書公墓虧缺處。監司奉旨調役夫大補凹缺處翌日。赴召西行。在途承命獻六臣復官致祭賜額議。前一月。上詣先陵。輦過六臣墓。遣官致祭。仍命追復其官。宣賜廟額。廷議不決。禮官前來收議。先生在途獻議。略曰。世祖大王迫於天命人心。爲此不得已之擧。彼六臣者抗節致忠。至死不變其心。卽伯夷非武王之心也。孔子是周人。猶以諫伐而餓。爲求仁而得仁。何嘗以稱述伯夷之故。有所嫌礙於武王哉。韓通效死於周。而宋太祖追贈優厚。景淸,鄭夢周盡節於所事。而大明宣宗,本朝太宗或復官或褒贈。皆所以崇奬節義。爲後世人臣忠義之勸也。今上欲褒奬六臣。則宣宗皇帝,太宗大王之心也。況世祖大王以六臣。爲後世忠臣之敎。實與宋太祖優厚韓通同。且示微意於後世子孫。今茲之擧。實繼志述事之大者。又豈有一毫嫌礙。而至擬之以諱親諱國之義乎。世降俗末。倫紀敗壞。斷自宸衷。早賜施行。其於扶樹風聲。助成治化之道。不爲小補。十月癸未。入都次崇禮門外。史官旣復命。卽下引見之命。又傳曰。李玄逸今已上來。適値寒節。旅寓想必齟齬。其令該曹優給柴炭庖廩。以表予意。甲申。上疏辭謝乞以贊善職名。時從勸講之末。優批不允。宣旨促召。○乙酉。詣闕祗謝。入對興政殿。上引見勞問加厚曰。久不見卿。思想殊切。卿不我棄。幡然上來。予心欣幸矣。因問嶺南饑饉之餘。民情何如。先生對曰。昨歲饑饉。誠振古所無。今雖水田稍稔。旱田被災尤甚。了不蒙蠲減之澤。愚下之民。不免有向隅之歎。因進遇災修省。優容狂直之義。上皆稱善。宣醞以罷。丙戌。入侍晝講。時方講大學衍義。因講啓曰。古人以此書爲治平之要道者。信非虛語。然臣嘗有慨於斯矣。上曰何也。對曰。昔眞德秀積功數十年。纂進是書。宋理皇忻然開納。進講經筵。旣又崇奬周,程。恨不與朱子同時。其嗜學好賢之心。殆非後世人主所及。以治效論之。反不若漢唐中主。豈非徒尙虛文。無實見得故邪。如使理皇實有得於格致誠正之學。知義利公私之辨。如氷炭水火之判。務決去而求必得之。則所以講學者。必不但爲文具。見於治道者。亦必有實效。惟殿下監於此而爲戒焉。又曰。仁愛之天。疊出災異。以警動我殿下。殿下罪己責躬。廣求直言。若復加意以實。不以文。群臣進言。雖或狂疏過中。亦皆優容嘉納。使讜言日聞。幽隱畢達。因採而用之。其於弭災應天之道。不爲少補。昔在宣廟朝。金誠一爲諫官。斥言大臣受賕事。盧相守愼受以爲過。而宣廟稱其兩得之。其力量風采如是。故中經變故。國勢扤捏。卒能光復舊物。享國長久。臣願殿下以宣祖爲法。以盧相事責大臣。則宗社幸甚。時有一臺官以言及大臣忤上意故及之云。丁亥。乞遞本職。不允。○己丑。以病不赴召命。陳疏自劾。溫批令勿待罪。壬辰。入侍夜對。講綱目南北朝紀。因從容言古今事變。上忽慨然歎曰。中朝文物。今不可復見矣。宣祖播越。幾不能返國。賴神皇再造。得至今日。此恩何可忘也。崇禎皇帝時。有請問罪朝鮮者。帝曰。此特迫於勢耳。勿問也。其懷綏小邦如此。每中夜思之。不勝感泣也。先生對曰。國運不幸。事變至此。臣以草野螻蟻之賤。未嘗不悲憤塡臆。今承聖敎。臣誠感激涕下。仁祖大王雖暫爲宗社生靈屈。每朔望望闕。必西向痛哭。及我孝宗大王生聚敎訓。欲有所爲。不幸弓劍遽遺。爲後世無窮之恨。殿下若能聿追先志。收養人物。竢天下有變。爲殿下所欲爲。豈不爲天人所助而卒有所成乎。卽今人心波蕩。軍政疏虞。一無可恃之勢。必須厚民生修軍政。以爲根本之計。然後乃可爲也。因言西土人物極盛。江邊健兒精悍可用。宜以軍法約束。城堡軍兵亦宜及時修鍊。尤須得人而任之。可以責效。上嗟嘆久之曰。非卿安得聞此言。因賜酒四五行乃退。進前申告曰。以殿下英武之資。若有大有爲之志。臣敢不竭力效忠。繼之以死乎。辛丑。入侍晝講。講畢。啓曰。兩南木花連歲大無。而大同田稅綿布。又以升色精麤尺度長短。點退改備。民至涕泣市道。此目今民事之切迫者也。周禮荒歲鑄錢。朱子亦以凶歲鑄錢。爲救荒之一事。今若以錢貨代綿布。實爲救弊之要。然議者以爲廣鑄各道。利柄不專。必多盜鑄。是則誠然矣。若轉常平,宣惠廳所鑄錢於各道巡營都會官。及此穀價未至減縮。使府官置倉增價而糴。毋使傷農。明春穀貴。減價而糶。以杜牟利。則民得錢以輸稅。官積穀以爲緩急之需。此所謂務一而兩得者也。上曰。大意固好。當令該廳商確稟處。壬寅。入侍晝講。○癸卯。入侍晝講。○十一月辛亥。入侍晝講。因講啓曰。齊宣王見觳觫之牛而有不忍之心。孟子猶以爲是心足以王矣。迺者聖上因寒威栗烈。卽命近侍。疏放輕囚。且給更卒襦衣藁薦。推此心以往。何所不濟。故孟子曰。推恩足以保四海。又曰。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者。不行先王之政故也。若但有軫其饑寒之心而不施之政事。則亦徒善而已。今兩南木花大無。民皆赤身瘒瘃。至衣牛馬之衣。向日所陳行錢一事。實爲救急之要。而因循玩愒。留時引日。則憔悴困極之民。終無得蒙惠澤之日。有旨令該廳。從速施行。後日大臣登對。啓請從民願。折半捧錢。依允。壬子。入侍晝講。臨文啓曰。古之人君欲善無厭。在輿有旅賁之規。位宁有官師之典。倚几有誦訓之諫。居處有暬御之箴。臨事有瞽師之道。燕居有師工之誦。猶以爲不足。必晝以訪問。以觀其得失。燕群臣嘉賓。樂問其道義。蓋箴戒咨訓之間。或有嚴憚敬畏而不敢盡其言者。至於燕饗酬酢之際。君臣上下迭爲賓主。自然心氣和平。情義流通。此先王所以克成治道。而其優游休洽廣大光明氣象。非近世君臣間草草講說之比。今聖上晝講之餘。時賜夜對。一堂都兪。和氣藹然。宛然有先王遺意。臣以爲使群下從容敷奏。得以盡言。莫近於此。先生前後進講。因文陳戒。語皆切實。而務積誠意以冀感悟上心。每有所陳達。上未嘗不稱善。同侍講者亦莫不曰眞講官也。乙卯。入侍晝講。是日。上疏乞遞本職。不允。○丙辰又辭。不允。○壬戌。入侍晝講。○己巳。進御屛十六贊。時上命玉堂依祖宗朝故事。以前代善可爲法惡可爲戒者。各描作八幅屛。張座右以備觀省。令主文之臣題詩弁首以進。先生因講啓曰。庸君故事八幅中。遊畋荒亡湛樂之事太多。臣竊觀殿下卽位以來。於遊畋土木等事。不甚留意。昔漢元帝時。貢禹言節儉。後儒之論曰。元帝已節儉而禹之言如此。猶以水濟水也。莫若就不足處爲戒。臣亦願殿下就不足處爲戒。上曰。甚事可以爲戒。對曰。先儒言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人性各有偏處。必內省自治。然後方爲誠切。性之偏處。惟明主自知之。上曰。予當更思之。明日。改夏桀周穆王事。以唐懿宗怒流諫官及宋徽宗任用奸賊易之。先生於是以爲人臣事君。不止匡救其失。亦當將順其美。爲製十六幅贊各八句。旣又敍其篇端。隨章投進。上下批優奬曰。當置諸左右。朝夕觀省焉。因下豹皮一張。以表嘉尙之意云。辛未。入侍召對。講畢。啓曰。雖堯舜之法。久則生弊。今國家因循玩愒。蠱弊已極。若以此時改紀其政。治蠱致亨。可以致中興之業而受維新之命矣。董仲舒曰。爲政而不行甚者。必改而更張之。乃可理也。程子曰。若欲捄弊。須變。大變則大益。小變則小益。此皆隨時損益之義也。若安常守故。當變不變。則必無治蠱致亨之理。丙子。入侍召對。○十二月乙未。上疏論君德時務六事。其一曰進德其二曰立志其三曰通變其四曰擇任其五曰育才其六曰惜時。反復推說累數千言。其於君心時政無不痛切的當。而其末有曰從昔以來人主有可爲之資。國勢有可乘之機。而每墮悠悠不能自力。臣每讀朱子所謂不惟臣之蒼顏白髮已迫遲暮。竊仰天顏亦覺非昔時者。未嘗不掩卷流涕也上優批嘉奬曰其中可以議處事與廟堂商確採施焉丙申。入侍召對。筵臣因講。以西北邊備一無可恃爲言。先生啓曰。當今事勢實多可虞。而西北備禦之具。滅裂如此。城池器械。固當及時修治。然臣聞步不可以敵騎。騎不可以敵車。古人車制太重。今不可用。衛靑武剛車。馬隆鹿角車。其效已著。明朝李賢余子俊所謂策不飼之馬。運有足之城者。誠爲至論。丘濬所撰車制偏箱獨輪。尤極簡便。今依此增損。臨時用之。止則爲營。行則衝突。兵器中所當措置者。莫過於此。上曰。其說甚好。因講魏詔均田。臨文啓曰。土地之訟。古今同然。臣久在田間。習知其弊。凡年久陳荒。樹木成林處。小民芟草斫木。盡力開墾。則豪右之家。或以一張立案。公然攘奪。小民歷歲勤苦。一朝盡爲他人之有。魏氏所謂悉歸今主。以絶詐罔。誠爲良法。卽今陳荒田。以起耕者爲主實當。上曰然。先生又啓曰。先儒有言必須三十年。一番經界方好。三南自甲戌量田後。已近六十年。其間道路移易。川反浦落。不一其處。且奸民猾吏相爲表裏。滲漏重疊。弊病百端。不可不一番經界以正其謬也。上曰。予嘗謂仁政必自經界始。每以均田正賦議于廷臣。事多未遑。未及施行。今聞卿言。正合予意。當與廟堂商議焉。戊戌。入侍召對。因副提學權瑎進禦邊籌策。又請擇帥臣飭邊備。以爲陰雨之備。上疏謝賜貂裘。一日自前席退。上手執貂裘。命內璫宣賜。亦異數也。先生卽上疏辭謝曰。臣祗誦古人衣人死人之語。銘心篆骨。圖報於萬一。然臣嘗有慨於宋臣王朝感一斗明珠之貺。不能諫止天書妖誕之事也。如使臣懷惠忘義。爲容身保位之計。亟賜罷免。以厲群下。上答曰。詩不云乎。我有嘉賓。中心貺之。今茲恩賜。蓋出於嘉卿納誨。實欲貺之之誠也。己酉呈告。庚戌再呈告。傳曰。安心調理。從速行公。○先數日行大政。上親臨銓注。事已宣醞。有興政堂親政圖記。

十八年壬申。先生六十六歲。正月壬子。上疏乞遞。不允。○丙辰再辭。不允。○乙丑三辭。始遞本職。批曰。一向強迫。有所未安。本職今姑許遞。以安卿心。須體此意。久留京邸。出入筵席。以補不逮。戊辰。請對進箚請勿除道以迎北使。時自彼國移咨。將差官循視長白以南地方形勢。以纂修一統志。朝議方且除道於鴨綠東邊。直抵豆滿江。以達其行李。先生以爲是猶自撤其藩籬。計無失於此者。卽請對入侍。進讀箚子。略曰。彼若欲知山河形勢。纂修一統志而已。不過分付我國委官審視。圖畫奏聞。甚易且便。何至出遣大臣使者五六人。周行外國封疆。若是其多事乎。彼必西有深患。爲兔營三窟之計。而詭言以欺我也。議者或謂姑從其請。俟其有難從之勢。拒之未晩。此亦似然而實不然也。夫不謀之於始。俟彼盤據旣固。乃始收拾以遏其臨高轉石之勢。其不格明矣。此實國家安危所係。存亡所關。不可不審處也。上曰。爲國家深謀遠慮如此。予甚嘉歎。但彼人所爲。未知其何意。今難遽然防塞。若果如卿所言。或有侵割地界之事。雖干戈從事。斷不可每從其請。雖知卿言甚忠。今不得允從焉。會彼人以我國饑甚。遂止不遣云。丙子。又拜大司憲。兼如故辭。不允。○己卯再辭。兼陳所懷。優批不允。先生嘗言有言責者。要當辨別是非。振肅朝綱。以毋負任使之意。至是因丐章附陳所懷。略曰。是是非非者。天下之正理。不可同是非混黑白。苟焉以求合也。從昔以來。天下事只礙箇失人情。常左右拘牽。倍費財處。而不足以慰天下之公論。馴致至於亡人之國。誠可懼也。夫臺閣者。是非之所在。每加優容。不少摧折。則必將增直士之氣。盡幽隱之情。況臺諫者。人主之耳目。不可束以體例。抑以位分也。顏眞卿所謂如使諫官論事。先白宰相。是自掩其耳目。及蕭至忠所謂若先白大夫而許彈事。如彈大夫。不知白誰者。實爲古今名言。且人臣三諫而不聽則去。古之制也。安有諫不行言不聽而不知止。爲人上者亦不宜不用其言而苟留其人也。上答曰。疏中大意雖好。論事之際。務歸平允。是所望於卿者也。不許遞職。疏出。朝著或虞其有不靖之端。頗有睢盱之意。二月。率同僚啓請權停陵行。每歲春秋。上例謁先陵。是春將詣光陵。距京都七十里。潦雨非常。治道甚艱。上纔受灸。春寒尙惻。大有愆攝之虞。不無妨農之慮。先生率同僚啓請權停。上不聽。旣而面啓。又不允。遂進前言祗謁寢園。雖出追遠之至情。臣等所陳。一則爲聖躬也。一則爲民生也。願少留意。上不豫。有激惱語。先生起拜復言。言甚切至。終以致勤嚴敎。引嫌請遞。玉堂請出仕。先生以未有匡救之益。徒傷聽納之美。陳章自劾。溫批不允。癸巳。遣史官傳諭。領相權大運入對言臺啓非有他意。不過爲愛君憂民而發耳。臣伏聞上於聲色之間。頗欠和平。此非所望於聖明也。七情之中。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爲甚。伏願益加省察之工。且平日禮遇之臣。以此不安。恐有不承權輿之歎。亦宜開示以安其心也。上卽日遣史官傳諭曰。噫。七情之中。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爲甚。予病正在這裏。非不加意存養。而粗暴之病。未免闖發。頃於辭氣之間。有欠和平。寔予之過。追悔何及。卿其須體勤懇之意。安心勿辭。以副予望云云。甲午。陳章辭謝。溫批不允。連日呈告。尋以陵行。黽勉就職。○三月壬子。入侍啓事。啓曰。庚壬誣獄。伸雪殆盡。其中猶有未蒙霈澤者。宜速賜處分。以渙雷雨之恩。唐太宗時。同州人房彊其弟叛逆。廷臣議緣坐律。太宗曰。叛逆有二。興師動衆一也。惡言犯上一也。輕重固異。豈可同謂之叛逆而並從緣坐乎。太宗明哲之見。超出前代。而明儒丘濬曰。後世治逆獄。當以此言爲正。今堅,柟獄事正與此同。而議者或以爲後世治逆獄。不可不嚴。臣以爲不然。唐太宗時。給事中崔仁師駁緣坐律輕議曰。古者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奈何用亡秦之酷法。棄成周之中典。太宗詔從之。學古入官。議事以制。事不師古。于何其法乎。上曰。當令廟堂稟處。癸丑。呈告給由。再告加給由。丁巳。三告遞本職。卽日出城還家。以諸僚引入故呈告。有自江村溯峽韻。及原州村舍。見陶公歸去來辭屛。有感篇。上追遣史官傳諭。傳曰。卿以林泉重望。蔚爲一世之矜式。平日小子之尊信。爲如何哉。卿亦不我遐棄。知無不言。一則愛君。二則憂國。耿耿丹忱。無愧古人。而賴茲納誨。裨益實多。浩然南歸之計。遽出意慮之外。此無非寡昧緇衣之誠未至而然也。愕然且慙。無以爲懷。茲遣史官。略攄予意。卿其須體心腹之辭。亟回若浼之志。史官旣傳諭。以撼頓成疾。無路前進啓。又傳曰。儒賢進退。係國家之汚隆。雖在治泰之時。自非果於忘世者。固宜賁然來思。竭股肱於王室。矧今艱虞溢目之辰。寡昧之倚信景仰者。惟卿一人而已。卿本以世祿休戚之臣。殊異乎潔身高蹈之士。而不思所以展布所蘊。尊主庇民之策。汲汲然舍予長往。有若袖手傍觀者然。實非平日所望於卿者。而抑有乖於貴相知心之道也。此時待卿造朝。不啻大旱雲霓。須體至意。更無困我。與史官從速偕還。以副如渴之望。癸酉上疏辭。不允。○四月。史官再啓疾病難強。始有旨令姑先還。○憲府啓請遠配學生成僩。依允。初先生常兼祭酒。故每於還山之日。館學諸生必上召還之疏。至是四學又發文。有成僩者觀望醜詆。至筆之於書。四學遂付黃籤。憲府又啓曰。李玄逸以山林宿德。蒙被殊禮。經學言行。足以矜式士林。則如成僩怪鬼輩醜正之言。何足爲玄逸病。而世道至此。良可寒心。不可無別樣懲治之道。請成僩邊遠定配。上曰允。諫院啓請罷傳諭史官。啓曰。李玄逸猝然去國。未及治任。留江上數日。承命史官。不訪問其所住處傳諭。徑向嶺南。待其下去傳命。使聖明留賢之誠。不免爲文具之歸。稽緩不職之罪。不可不懲。請罷職。答曰推考。五月甲子。又拜大司憲。兼如故。有旨令本道優給衣資食物。再疏辭謝。優批不允。筵臣啓曰。李玄逸經學行誼。實未易得。遽爾退歸。朝著缺望。自上恩召雖勤。年老當暑。勢難登程。茲有待秋上來之命。而聞其家貧甚。若令道臣量給食物衣資。亦崇奬經術之一事。上曰。所達誠好。有旨令本道從優賜給。先生再疏辭謝曰。臣無功素餐。雖當仕祿俸。猶懷廩廩。況此特恩。實非微分所安。而臣退伏田野。方困涸轍。仰惟古者君之於氓也。周之則受之之義。固已北面稽首而受之矣。仍竊伏念臣庸虛忝竊。寵擢逾涯。受人嗤點。固不少。至做箇題目。形諸文字。傳播遠邇。致煩天聽。則莫非臣濫叨非據。冒犯忌諱之致。臣何敢苟焉僥冒。以羞當世而辱朝廷乎。上答曰。醜正之言。不足掛齒。卿其安心勿辭云云。七月。又遷吏曹參判。兼如故。辭不允。疏略曰。霜臺長席。天官貳卿。實爲國家重地。朝廷緊任。臣有何風裁藻鑑。而出彼入此。更進迭居。妨賢路而廢職務。一至此哉。八月戊戌再辭。不允。○九月乙丑三辭。不允。○十月戊子。又降別諭。以太學生金泰潤等上疏請勿循常例。及時召還也。傳旨辭意。愈益隆重。其略曰。自古儒賢之進退行藏。其所關係不輕而重。在治世尙然。矧伊多難之秋乎。噫。卿本世祿。休戚與共。負士林之重望。爲一世之矜式。寡昧之平日尊信爲如何。而値茲捏扤。盍謀所以展布所蘊。夾輔王室之道。望望退休。不肯幡然。召旨頻繁。一向恝然邪。此無非情志未孚之致。心之愧恧。曷有其已。但當竭在我之誠。勤弓旌之招。而姑此遲待者。蓋以天時向寒。長途跋涉。慮或有傷也。卿其須體予曲軫之意思想之懷。善攝三冬。稍俟春和。亟回遐心。賁然來思。補我不逮。共濟時艱。壬辰四辭。不允。○乙卯五辭。前五日。又遷大司憲。兼如故。疏入。不允。○十二月丁亥辭新命。不允。

十九年癸酉。先生六十七歲。正月再辭。兼陳所懷。優批不允。疏略曰。殿下臨政願治。十有九年。荏苒因循。日失月亡。了無卓然可見之效。無乃殿下格致之學。有所未至。而或蔽於輕重是非之分。誠正之工。有所未盡。而或失於好惡公私之判邪。夫學問之力未至。則必有和泥帶水淘擇不精之弊。自修之工未盡。則必有欲去未去苟焉自欺之患。試以耳目之所睹記者言之。殿下前日所下成均館備忘記。宛然有三代上遺意。及其施諸擧措之間。則未聞有登崇俊良招延德行之實。只以湖堂試取泮宮節製。爲聳動振作之擧。大臣籌司一月三接。未聞有經國遠謀保邦長策。只以遷進凡例事面常規。將做一大事。或以小技末藝不及古昔爲憂。其於俗流失世壞敗。因恬而不知怪。臣未知在廷之臣。有以上下相徇。直言蔑聞。廉恥道喪。毀譽亂眞爲懼。而謦咳於殿下之側者乎。數年以來。日食三始。地震雨雹。金精晝彩。水泉涌溢。白氣經天。江河赤濁。冬雷夏雪。山崩泉渴。種種差異之變。式月斯生。臣未知廟堂之上。有以消弭天變備禦未然之策。爲殿下一二陳列者乎。三月戊申。進至安東。告病乞遞。前數日。史官已承命南下。傳諭於瓮泉驛。及疏入。又降別諭。略曰。卿之棄予長往。一朞于茲。缺然思想之懷。愈久而愈切。故於前冬別諭。備悉徐待載陽。幡然登道之意矣。目今春煦漸和。而巽辭頻繁。造朝無期。是何情志之未孚一至於此邪。心甚愕然。無以爲諭。矧今歲饑民困。災咎非常。此時弭災保民之策。微卿士林重望。爲世矜式者。其孰能之乎。此予之所以益篤誠禮。必欲召致左右者也。茲遣近侍。申誥至意。卿其亟回遐心。從速上來。毋孤日夕虛佇之望。史官啓中路疾甚還家。有旨仍留勸諭。必與偕來。○乙丑。又上疏力辭。因應旨言事。優批不允。時以白虹貫日求言故。引宋張闡因太白晝見而陳戒于孝宗者。反復推說。極其痛切云。壬申。附陳史官回啓。請俟病間前進。乞命史官先還。有旨留與偕來。○四月丁酉。力疾就道。○五月甲辰至忠州。史官以病告。有旨仍留俟間。必與偕來。留忠州旬餘。有中原客舍病起書懷及淨友堂遇雨有感韻。丙辰。至東江上。告病乞遞。仍以冒法舟行自劾。舊例臺官乘馹不乘舟。是行。以暑路不堪騎乘故。從水路行。旣至。據例自劾。答曰。卿不我遐棄。賁然來思。欣喜曷已。捨堩從舟。別無所傷。予懷思想。到此尤切。須體至意。安心勿辭。亦勿待罪。宜速入來。毋孤企望。史官旣復命。繼遣史官傳諭。傳曰。今聞大司憲纔到江村。欣慰良深。明朝入來。以副虛佇之望事。令史官更往傳諭。又傳曰。月廩柴炭。令該曹依例擧行。戊午。詣闕謝恩。引見宣政殿。上引見勞問曰。自今以後。頻日入侍。以補不逮。先生辭謝訖。因啓曰。古之人臣。雖在治平之際。猶陳危亂之戒。臣不敢知。殿下以今日國事。爲治邪亂邪。安邪危邪。上曰。易有其亡其亡。繫于苞桑之戒。況今艱虞溢目。何可謂治安。惟望卿有懷畢陳。裨補闕失。先生對曰。殿下昔在沖年。雖有少出入才差失。猶有將來之望。到今春秋鼎盛。志慮周徧。自修身正家。以至治國御世。皆當有成法。或因喜怒偏私。不免有過擧。則其爲聖德之累。又豈沖年之比也。昔太甲克終厥德。伊尹猶以常厥德。保厥位。厥德靡常。九有以亡。德惟一。動罔不吉。德二三。動罔不凶。終始惟一。時乃日新。申告于終。惟殿下更加意於常厥德不二三之戒。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上曰。言甚切至。予當體念焉。又啓曰。臣旣當仕有常祿。格外恩典。臣不敢每每祗受。上曰。常祿甚薄。殊非優禮。今此賜送。意非偶然。勿爲固辭。安心領受。將退。宣醞以罷。己未。上疏乞遞。兼請還收月廩。優批不允。○辛酉。入侍晝講。進修身正家箚。講大學衍義石顯張布事。推說前後小人心跡。極其痛切。講畢進曰。昨日登對。略陳修身正家之道。疾病馳驅。精神昏眩。未得究其說。茲因入侍。請畢其說。因進讀小箚曰。臣聞福之興。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梱內。是以人主之家齊則天下無不治。人主之家不齊則未有能治其國者也。昔朱子之告其君曰。閨門之內。恩常掩義。率多溢於情愛而不能自克。苟非正心修身。動由禮義。使之服德畏威。亦何以正宮梱杜請托。撿姻戚而防禍亂之萌哉。先正臣李滉之告宣祖大王曰。宦寺與婦人。例多陰邪佼獪。挾奸懷詐。喜亂樂禍。分勢角立。爭多較少。情狀萬端。一或傾耳。必至陷溺。伏願殿下嚴於自治而謹於正家。兩賢之言。前後一貫。至爲痛切。豈非後世人主之龜鑑哉。上曰。非卿憂愛之誠。何以至此。予當體念焉。先生又讀曰。君臣以義合者也。必須情意交孚。可否相濟。可以共成正大光明之治。苟爲不然。君臣之間。兩相疑阻。恐觸忌諱。慮有後患。咨且躑躅。悶默徊徨。馴致上下相徇。直言蔑聞。則幾何不胥淪陷而竟至亡人之國乎。上又稱善。是時人心不固。畏難成風。莫不以語涉宮闈爲戒。至是先生先事進言。切中忌諱。同列至有縮頸汗下者。及上溫顏虛受。始交相稱賀云。進奉和御製詩。時上搆二小齋。扁曰日新軒,隆武堂。各題二絶句。皆省身克己丕承前烈之旨也。先生爲奉和其韻。以附賡歌之意。兼寓箴誡之規。上下批優奬。宣賜虎皮一令。壬戌。入侍朝講。又入侍晝講。○癸亥。入侍晝講。乞遞本職。蒙允。時連日面乞鐫改。講畢更請。始遞本職。○是日。條陳沿路所聞。以爲嶺東諸郡。參商防納。逐年增加。民不堪刀蹬之弊。安東府各寺奴婢。酷被奸猾換贖倍徵。至有自經而隕命者。甚可哀痛。是宜早賜變通。保全殘氓。上亦惻然傷歎。下本道査究。而各邑守宰不卽擧行。事遂寢。乙丑。拜兵曹參判。兼如故。三疏辭。不允。○六月乙亥。特陞資憲大夫議政府右參贊。兼如故辭。不允。再辭三辭。皆不允。宣召益急。三辭略曰。今若求退得進。辭卑居尊。則非但臣自處無據。在聖朝官人之道。亦非所宜。昔先正臣李滉自水部左待郞。陞大司空。以曾無勞效。遽爾超陞。力辭必遞。滉之德望。爲朝野所想望。猶且撝謙至此。況臣庸虛疵賤。又無積勞可紀者乎。度之私分。揆諸古道。決無可受之義云云。壬辰。拜命入侍召對。進進德正俗育才箚。先生旣屢進屢跲。求退益切而不可得。則久欲以一事爲之兆也。至是尤以爲出治之本。莫先於人主之心。爲國之要。莫急於正風俗得賢才。乃以進德之方,正俗之規,育才之義。推廣條列。具三箚以進。其略曰。王者以一人之尊。深居九重之邃。中心無爲。以守至正。而賞無不慶。刑無不威。原其本根所在。亦曰窮理以明之。居敬以守之而已。伏願仔細點撿。密切提撕。蚤夜孜孜。自強不息。則始雖極辛苦不快活。終必心安體舒。沛然有餘裕矣。若論治道。則其本固在人主淸源正本。而至於鄕閭族黨。讀法敷敎。彰善癉惡之政。不可不略倣古意。參酌施行。朱子所增損呂氏鄕約。稽古參今。條目詳備。擧而措之。宜無迂遠難行之弊。請下大臣籌司議。令京外各坊各邑一依科條施行。使善有所勸。惡有所懲。則其於化民成俗之道。不爲少補。至於欲得賢才而任使之。則科擧取人之法。今難卒革。三代學校之制。未易輕議。然漢魏鄕擧里選。無甚難行。程伯子學校之議規模節目。初無有不可行者。且就其中。參酌定制。先令諸路州縣極意延訪。從實推薦。得其博聞躬行。曉達體要。堪爲人師表者。以爲其學之師。次擇其資秀識明者。大邑無過十人。小邑止一二人。自年二十至四十五歲。各入其鄕學。優其廩給。寬其程督。其敎以孝弟忠信爲先。其學以擇善修身爲要。其業自四書五經。以及心經近思錄朱子書節要。皆要循序致精。每歲四孟月朔。本官與其學之師。考勤慢試能否。其有經明行修。才能可任者。每三歲。以冬十月。以次升之於朝。謂之選士。或以經義發爲問目。或以論策訪問時務。第其高下而任之官。如是數年。庶風俗丕變。得士寖廣矣。前此蓋嘗累以是爲言。然其規摸節目。至是益詳密矣。時嶺伯李玄紀以選擧條例頒行州縣。其法頗備。然監司非久任之官。又無朝廷指揮。故人皆諉以虛文。絶無信向之意。先生旣貽書李公。勸令益加詳訂。可底於行。及還朝。又亟請施行。上下廟堂議。領相權大運請令大宗伯太學士就儒臣熟講以行。上從之。七月丙辰。拜吏曹判書。兼如故辭。不允。疏略曰。今之東銓。卽古冢宰之職也。之其所黜陟進退。而國家之理亂。世道之汚隆係焉。自非藻鑑明而典故習。公道足以服人心。雅望足以鎭浮俗。莫宜居之。苟或忘己量而冒非據。則曠官僨事之患生。貪榮冒恥之訾興。其下虧身名。上誤國事者何如哉。臣生於寒素。長於畎畝。其於當世人物賢否。國家典章得失。直一聾瞽耳。臣聞聖人之用人。未嘗不器使群工而庶績疑焉。今殿下則不然。以此重任。畀之於萬萬無似之臣。如是而望治。不已左乎。批旣下。政院以違牌請推。有旨勿推。庚申再辭。不允。○癸亥三辭。不允。○丁卯。入侍召對。前數日。承牌出仕。至是進前辭以決不敢承當。上又溫諭不許。八月庚辰。又以病辭。不允。遣醫齎藥。連日看病。宣賜內廚珍膳。時傷暑濕。沈綿月餘。庚寅三辭。請收還遣醫之命。仍論特遞諫長之失。時大司諫姜世龜以請停陵行忤旨特罷。戊戌。以病不得隨駕乞遞。不允。時上如齊厚陵。六日還宮。九月乙巳。以病不獲郊迎。陳疏自劾。下批溫諭。方在沈痾委頓中。聞大駕出警入蹕。輒扶出伏地以致其敬。壬子。又以久病曠職辭。不允。○辛酉。入侍朝講。面啓乞遞。不允。時大司憲權瑎隨駕至開京。又忤旨特罷矣。講畢。進讀小箚。略曰。近來聖志稍怠。漸不如前。以近日事言之。旣罷諫長。又斥都憲。數旬之內。過擧重仍臣。竊惑焉。夫臺諫者。人主之耳目。朝廷之紀綱。設使所言過中。猶當優容虛受。豈宜摧折之若是乎。自此在廷之臣必將以言爲戒。其於聖德何如。國事何如。殿下事過之後。穆然深思。必將惕然而懼。然臨事輒發。舊病依然。蓋由致知之見。猶有所未明。持養之工。猶有所未熟。私意根株。未盡拔去。胸中査滓。未盡消化故也。又曰。王者燕處則聽雅頌之音。行步則有環佩之聲。乘車則有鑾和之音。居處有禮。進退有度。侍御僕從。罔非正人。朝夕承弼。出入起居。罔有不欽。其所以維持防範者。如此其至。故發號施令。罔有不臧。擧措云爲。允合人心。豈若後世人主虧損威儀。敗壞德性者之爲哉。宮省事禁。殿下燕處之節。臣固不得以知。然持養之工深。則必無倉卒急遽之失。○是日。參世子相見禮。乙丑。入侍晝講。○戊辰。入侍晝講。○庚午。入侍晝講。臨文啓曰。父子之恩天性也。不宜有相夷之道。而讒人佞夫交搆其間。則不免有時相夷。不祥莫大焉。故天降喪亂。以威怒殄滅之。晉獻公聽驪姬二嬖臣之言。殺太子申生。而晉國大亂。至二十年而後定。宋平公聽伊戾之讒。殺太子痤。而華向搆亂。宋國幾亡。楚平王聽費無極之讒。逐太子建。而伍員入郢。楚國大亂。至有鞭尸之辱。至于後世。晉惠帝信賈后,馮紞之言。殺太子遹。而五胡雲擾。神州陸沈。唐明皇聽武惠妃,李林甫之言。殺太子瑛。而安,史煽亂。唐室垂亡。此蓋率由於讒人交搆。賊害天倫之故也。豈非後世人主所當鑑戒者乎。十月甲戌。陳情乞遞。不允。○乙亥。違牌陳章。又不允。○庚辰。以焚黃乞假。不允。○癸未。入侍啓事。大臣以昌嬪祀典擧行與否。請下儒臣議。先生議以爲昌嬪比仁嬪有間。其載國家祀典似未安。有旨依議施行。時有新生王子。先生以國有螽斯之慶稱賀訖。因啓曰。禮王之適子若庶子生。其問之與見之。皆各有節。蓋自其誕生之初。等威已分。今旣冊立世子。若明其等級。以嚴嫡庶之分。則非但爲國家之幸。亦爲新生王子之福。上稱善。又請令二品以上各薦人才。或以德行。或以文藝。或以才諝。申嚴薦主法。皆依允。戊戌。同大臣諸宰請對入侍。是日。大雷電以雨。大臣諸宰請對入侍。各陳所懷。先生啓曰。自上罪己求言。大臣請對引咎。此正君臣上下各自警飭之道。而大臣所陳恤民隱疏冤滯。實爲答天戒弭災沴之要。如皆著實擧行。不歸虛文。則於應天之道。不爲少補。旣又申言明宮府一體之義。裁官家折受之弊。宦官宮妾憚不惡之威。外廷臣僚黜私邪之累。以慰悅民心。而近日變異之作。考諸天官書。皆以爲兵象。遇災修省之道。固不可緩。至於陰雨之備。亦當預爲之所。今因別薦之後。令軍門各薦堪爲將帥者一人。以擬他日之用何如。有旨令三軍門依議施行。十一月庚子。入侍晝講。辛丑。入侍晝講。○丁未。入侍晝講。○庚戌。入侍晝講。○辛亥。入侍晝講。連日侍講。反覆推說。而於奸讒欺負之跡。尤爲之痛辨。是日講畢。啓曰。殿下萬機之暇。數接筵臣。討論不倦。此實帝王之盛節。然須將古跡往事。作今日眼前事。此較商量。方有所益矣。程子曰。讀史至有肯綮處。必掩卷思量。有幸而成。不幸而敗者。朱子亦曰。偶看通鑑。至難處置處。不覺毛骨竦然。向來只作文字看。眞是枉讀古人書也。惟聖明取以爲法焉。壬戌。入侍啓事。啓曰。世降俗末。人心不淑。綱常之獄。往往而起。親親弟長之道。慢不知何事。若依古規。設行鄕約。雖不能丕變風俗於一擧措之間。以漸行之。庶爲化民成俗之一助。故臣曾有所陳達。自上特令擧行。今若於歲首。申明條法。頒行中外。實合古者布法象魏之意。且選士之法。是培養人才之要。而無著實擧行之事。故敢此更達。有旨趁歲首頒行。左相睦來善難以爲設行。鄕約固是美意。然宣廟朝。儒臣柳希春請行鄕約。其時大臣議以爲人心不淑。勢所難行。在先王朝猶然。況今尤似難行。徐議處之何如。右相閔黯亦曰。古今異宜。行之不成而罷。初不如不爲也。行禮曹判書柳命賢曰。選士節目甚多。且以營會穀。計給學糧。亦是難繼之道。似難猝然行之。上曰。然則可且姑停。徐議處之。先生每有所陳列。自上非不嘉納。而未見有施行之實。廟堂又從而沮撓之。則益知世之不可有爲。已決逡巡退歸之志矣。○四學諸生請復東齋疏曰。今日廷臣。凡諸大小施設。輒以防塞爲得計。向日祭酒臣李玄逸請行鄕約選士法。實出於復古興化之至意。而一倂牢塞。竟莫之行。且其言曰。必先淑人心而後爲之。未知廟堂之上。將以何術爲先淑之方耶。欲復講學之所。則防之以徒長弊習。欲行鄕選之法。則諉之以人心不淑。噫。廟堂之待士。不亦薄乎。丁卯。入侍晝講。

二十年甲戌先生六十八歲。正月辛丑。三告加給由。大政後循例呈告。丁未。上疏乞遞。不允。○己酉再辭。不允。疏略曰。臣戇愚迫切。狂疏謬戾。凡所論建。闊於事情。欲正俗育才。挽回世道。則泥古不通。有違廟堂彌綸補贊之義。欲薄斂裕下。少舒民力。則全昧防奸。有違廟堂任怨奉公之義。欲爲官擇人。杜絶請托。則全用己意。不能曲循人事上規例。欲察衆所惡。去短取長。則竟得失性人注官。不能仰體聖上初入仕謹擇之規。平生報國之心。反成虛妄之歸。豈敢因仍叨冒。以重迷國誤朝之罪乎。上答曰。卿之平日盡瘁圖報之誠。予所稔知。設施之際。注措之間。縱有窒礙之端。相規之道。彼此所執。俱是公耳。因茲不安。必欲解職。不惟予心缺然。亦有乖乎共濟之義也。宜體至意。須勿過辭。安心行公。癸丑三辭。不允。◑乙卯四辭。丙辰五辭。見阻喉司。◑丁巳六辭。辛酉七辭。皆不允。◑乙丑。籌司啓請牌招。黽勉就職。◑二月庚辰。入侍晝講。臨文啓曰。爲治必須富而後敎之。若民無事育之賴。則雖有敎化。無以導民爲善。此箕子告武王。所以有旣富方穀之說。然富民之道。不過制田里薄稅斂。損上益下而已。富而敎之。敎之不從而後刑以弼敎。故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哀矜而勿喜。上之所以欽恤如此。故民心固結而不解。雖遇變故。天命不改。此所謂民之所欲。天必從之者也。講畢。又啓曰。大學衍義說盡治平之道。而尤惓惓於小民之依。聖上旣深味其言。則臣竊以爲方今民困已極。今於陵行。凡係役民之事。務從簡約。回鑾之際。停車駐蹕。招集黔黎。訪問疾苦。誠實隱惻。軫念勤恤。旣又推知八道民生困苦之狀。則豈不爲生民之幸邪。上從之。甲午。大駕從宣陵還。廣州民人來集駐駕所者數百人。上令承旨問其所欲言。皆言本州久遠。糶糴甚多。無處指徵。害及隣族。最爲難堪之弊。冀蒙曠蕩之典。上以問大臣。大臣慮其有後弊。請上下本州令査減其最久遠者若干石。庚寅。獻宗廟玉冊追補議。宗廟諡冊。自太祖第一室。至中宗第六室。見失於壬辰兵火。自宣宗第七室。至元宗第八室。破碎於丙子之亂。至是有旨集議。皆言追補爲是。先生獻議略曰。自壬辰至丙子。自丙子至于今。多歷年所。其間非無守經據禮之士。未嘗有改造追補之議。豈皆未遑而然邪。竊恐宗廟事重。以闕疑殆之道處之故也。春秋只書夏五。不係月字。史冊舊文。猶不敢率意塡補。以傳信傳疑。況莫重諡冊中年歲甲乙。奉使誰某其可臆度而爲之乎。宋戴公時。正考父得商頌十二篇於周太師。歸以祀先王。孔子編詩。亡其七篇而無追補之文。蓋愼重闕疑之道也。必須考出前代實錄。旣又申命玉堂。博考歷代古事。商酌以處之。不宜率爾苟簡以起後世之惑也。丙申。又以焚黃乞假。不允。前是旣七疏辭不許。不得已以焚黃請告。其答諸子書曰。前日所陳鄕約選士。左揆宗伯塞之。道之不行已知之矣。今方循例呈辭三度後。陳疏乞遞。若不得請。則出於下策。欲以焚黃請告而歸云云。戊戌。再申前請。不允。◑三月辛丑。三疏始許。有旨給馬庀祭需。◑壬寅。入侍晝講。講畢。啓曰。李潑,李洁雖有贈職之命。皆無子孫。恩典無可施處。甚可傷痛。兩臣立朝風節。居家孝友。皆不可泯沒。合就其閭。特施旌表之典。依允。甲辰陛辭。引見宣醞。天顏嘉悅。勉諭愈厚。先生拜謝訖。啓曰。人主若無敵國外患。必有土木興作珍禽奇獸名花異草狗馬聲色之玩。以娛耳目。蕩心志。此皆人君之至誡也。又曰。願殿下正心修德。立經陳紀。遠細娛而圖大計。以深追孝宗大王遺意。今當遠離。敢陳所懷。上曰。予嘉卿每以此爲言。因再三諭以早還。出世子令見之。世子時六歲。上顧侍璫。諭以世子意。亦令從速復路。是日。以搜訪遺逸。以備春坊僚屬之意陳啓。蒙允。○時識者知先生此行有長往之意。太學生洪重華等上疏請寢給假之命。其略曰。殿下試思入對經席之日。講說義理。反復治亂。使聖學日臻於高明者。非李玄逸而誰乎。胄筵將開。輔導方急。殿下將以是責。責之何人邪。試言國子則一自羽儀來。泰山喬嶽之功。已不淺矣。經席不可無此人。胄筵不可無此人。國子又不可無此人。則殿下何遽許其歸而不念其進退有關於國家邪。人心不如我心。做時不似說時。則玄逸之欲歸。固已久矣。安知今日之歸。不爲他日之堅臥而渴聖上之思。孤士林之望哉。上優批答之。己酉。在途乞遞。不允。◑癸丑。行至家。◑四月乙亥。拜疏乞遞。旋聞時事大變。卽追還疏本。先生旣還家。方且陳疏瀝懇。爲懸車告老計。會諸失志之徒廣斂銀貨。蹤跡非常。有咸以完上變事。下禁府鞫之。獄具情得。忽有金寅者從差備門上急變。上怒。獄事遂解。案獄諸臣皆絶島安置。領左相及入直承旨,三司一倂罷黜。傳曰。吏曹判書李玄逸受由下鄕。還朝未易。今姑改差。戊寅。憲府啓竄嶺北之洪原縣。初參議趙嗣基當庚申被謫。己巳初宥還。道上自明疏。引宋時烈所撰明聖王后誌文中太后夜與上御宣政殿東向坐。召大臣擧聲哀哭等語曰。時烈之黨。以誣告罔極之言。驚動太后如此。當日氣象。與李芑等誣告之日。文定王后御忠順堂而上東向坐恰相似。若非聖上奉以周旋。太后聖心開悟。當日諸臣。已與楨等同時被戮矣。諫臣以其引喩乖當。論啓遠竄。先生爲傷其歷事四朝。年迫八十。又其所坐。不過言語妄發。而情或可原。卽爲上言古昔聖賢。不以口語罪人之意。上曰。嗣基本情。斷斷無他。予亦知之。遂得肆赦還。至是趙竟以誣辱先后處極刑。臺諫請覈營救人從重科罪。論以極邊遠竄。發論者持平金時傑也。上初命削黜。再啓。止遠竄。人謂變初臺章。無不一啓卽允。獨此再啓始允。且以極邊論。而只令遠竄。天意似亦諒其無他矣。是時火色騰空。罻羅匝地。先生寢食言笑如平日。及金吾郞至。則曰。君命不可宿於家。卽日就道。四月己丑也。有向嶺北及過高城等作。五月甲子。詣理。七月癸酉。鍾城府圍籬安置。掌令安世徵以先生前日。爲坤宮。請處別宮疏。有自絶于天及爲設防衛謹其糾禁等語。以包藏禍心。陰祕侵逼。啓請勘問。纔到洪原配所翌日。逮命踵至。還至高山驛。辛酉夜半。金吾郞又以鞫命飆驟而至。以前冬所達嚴嫡庶之說。爲受指嗾探內事者。出於金寅招也。知金吾徐文重以專出搆捏。且欲置之。問事郞金時傑鼓煽詆訐。至於章訴。必欲窮竟。事且不測。男栽隨行。目見駭機日急。絮泣罔措。先生神色不變。徐曰。禍福在天。非人所能爲。汝毋乃爾。促裝囊頭星行。詣理置對。辭理明正。委官以下懣然。世徵初不見元疏。及見供辭。自知謬妄。頗悔恨。遂自首爽實。金寅屢變辭。所言皆不讎。委官南九萬議啓。受嗾探試事無驗。難以成罪。繼廩設衛。原其本情。似非出於謀害侵逼。但自絶于天。非人臣所宜言。論以極邊栫棘。夫以坤殿出宮之初。先生固嘗以人倫風化之原。爲上言之。而嚴旨旣下。不獲上聞。每恨國有變故。未效一言。及其請處別宮。則降出未久。天威未霽。故遣辭之際。務要婉轉委曲。且古者王宮糾禁。具載周官。據經論事。自是進言之規。供辭旣出。時人始知糾禁之有經據。至於嚴嫡庶之說。亦不過隨事盡言。據經援禮。而樂禍之徒。必欲陰中而後已。是誠何心哉。前後二事。旣皆無實。宜卽議讞否。亦當卽移送禁府。而故置之鞫獄死囚中七十日。及議啓將上。實無辭以傳重坐。而竟以絶塞栫棘論。洛下紳韋亡論識與不識。莫不奔走致力。且欲爲之露章訟冤。有以爲或反觸動駭機。遂止不果。先生將行。與親友敍別。怡然上道。略無憂歎色。○金吾郞任埅爲其甥士人姜碩勛言。鞫獄嚴重。諸囚擧褫魄。入庭對吏。惶怯失措。此人獨步履安重。應對定審。言皆當理。委官以下。屬目注視。暗暗稱奇。供畢。目送之曰。此人今日能不落名云。任卽所謂老黨。而其言如此。可見公論之不可誣。八月庚戌到配。先生七旬。在理拘幽。困苦之餘。踰五嶺涉三千。驅催撼頓。勞悴已甚。而精神氣力。愈益淸健。絶塞苦寒。風土異宜。然處困行患。隨遇而安。日晨興。盥櫛衣冠。書東坡與友人帖及朱子答劉季章書。以爲日夕觀省之資。有詩寄諸弟云。若於天命信無疑。任彼鐵輪頂上轉。讀書著文。孜孜不倦。又與諸子書曰。不可以幽愁之故。全然放倒。以重老而無聞之罪。猶日誦孟子百遍。已卒業。方看近思錄。時有會心處。輒復欣然忘食耳。○有再赴嶺北韻。

二十一年乙亥。先生六十九歲。春。與學子講大學或問,朱子書節要。北俗尙懻忮。不知有道德仁義之說。至是有一二來請學。頗聰穎有志尙。先生嘉其意。授以四書及朱書節要,大學或問,小學,家禮等書。爲正其音讀。釋其義例。數年間。多有振作之漸。冬。愁州管窺錄成。先生嘗以朱子以後諸儒議論。間有疑處。爲撮其一二。著說以辨之。名曰愁州管窺錄。其於東方諸老先生。極其尊慕。然至論說義理有些疑晦。亦必爲之詳訂曰。古人尊敬師門。非不至也。五峯知言駁處。南軒不諱。龜山,延平之言少有差處。晦庵亦不回互。退陶先生說此意甚詳。豈不以天下公理。著私意不得故邪。蓋其衛道之誠。用意之公如此。其中論易象禮說史評及諸書文義者。亦多有之。

二十二年丙子。先生七十歲。夏。跋金錦翁山天錄。錦翁嘗與李絿大柔爲理氣之論。往復辨難。名之曰山天錄。先生嘗略有所評騭。至是重加商訂。仍書其後。略曰。自我退陶李先生爲四七理氣之辨。栗谷李氏倡言排之。其徒附而和之。蔓延肆行。其禍烈矣。今二子往復之論。雖未能一一皆當於理。亦足爲距詖扶正之助。眞所謂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云云。冬。手書周易古經。先生以明儒纂易。以本義合程傳。古易編次。不可復見。於是依呂東萊所定經二卷傳十卷例。手寫一帙。精加點竄。以著本義之舊。欲更寫程傳爲一帙。未及就。又嘗謂胡敬齋以許大見識。猶致疑於朱子易爲卜筮而作之說。殊不可曉。爲著說以辨之。見管窺錄。

二十三年丁丑。先生七十一歲。春。纂惇典粹語。書凡六篇。皆明倫厚典之意。有小序略曰。昔大王父嘗命季父書孟子五倫說。賜仲氏兄。蓋以篤倫理扶世敎之意。相期於後日矣。仲氏天資孝友。學問不厭。將欲明斯道敦五典之敎。以奉先祖考遺意。不幸中道淪謝。仲氏無恙時。嘗手書惇典粹語四字。玄逸敬受而藏之。竊不自量。慨然欲發揚先兄期待之意。惟是質愚誠薄。邇之於家。不能效繼述之道。遠之於朝。未能盡匡救之責。不免爲忠孝之罪人。雖欲課忠責孝死國承家。厥路無由。乃於幽愁困厄中。輒取古人言行有及於惇天敍篤人倫之說者。彙分類粹。合爲一帙。因以先兄手蹟移置牘面。畀家中小兒孫。使知家學淵源而講習以從事云。跋輯古文。略曰。余於後生時。嘗裒粹一卷書。皆古博大能言之士鋪張節義慷慨自述之文。末復以紫陽夫子序若書若干篇終焉。蓋亦出於憂時悶俗感慨悲涼之意。顧余以盛壯之年。爲此窮愁節拍。誠不自知其何心。而不意屬此遲暮。親見此境界。始知窮通榮悴固有素定而前知者矣。訂權學士士範疑義。先是權公責昌城時述一書。名曰士範。以授邑中子弟之來學者。始言天人性命之理。次及學問修行之要。終之以處患難崇節義。凡三十四篇。及還京師。請先生商訂。至是又從謫中。更申前請。先生以其開牖後學。非閒漫著述比爲。就其論理論學有少差誤處。逐條爲之辨。未及往復。而權公沒。先生深痛惜之。五月。量移湖南之光陽縣。三月。左相尹趾善請移配。依允。爲承旨金世翊所沮。閏月。又以大臣南九萬等言。撤圍量移于光陽。諫院請還收四十餘日。正言趙大壽始停啓。五月庚子。金吾郞至。甲辰就道。七月丙申。始到配。正當潦暑。水浮陸走首尾五十三日。行過洛下。知舊爭來見之。莫不以氣貌勝常爲賀。抵光入白雲山下玉龍洞。杖屨逍遙。樂其有幽閒之趣。借人藏書數百卷。日夕玩而樂之。不復知世間利害榮辱之有異。而持敬觀理之工。日益精密矣。○有沿途諸作及玉龍洞遣懷韻。

二十四年戊寅。先生七十二歲。三月。移寓蟾江葛隱里。西距玉龍數十里。臨江敞豁。有遊觀之勝。先生嘗自號葛庵。至是所寓村名爲葛隱里。人以爲異。先生有詩一絶。因敍其所以。以爲人間萬事莫非前定云。十一月。哭恒齋公。是歲五月。哭金氏女。其後六弟處士公及恒齋公與丘嫂柳氏相繼不起。先生以天涯契闊。喪威荐疊爲大戚。至如恒齋公。又以道義相期許。其沒也。尤痛惜之。有誌文具著其志業。其葬及練祥。皆有祭文。

二十五年己卯。先生七十三歲。二月甲辰。有放歸田里之命。遂東渡蟾津。入晉州之岳陽洞。尋聞臺啓請還收。因留待命。以王世子順行痘疹。特施曠蕩之典故有是命。會歲大疫。無路東還故土。晉之岳陽洞去蟾津二十里。聞其洞府幽曠有殊致。遂挈寓而東。爲數月棲息計。旣而兩司俱發堅請還收。而上終不允。連啓經夏。四月壬寅。入智異山雙谿寺。是歲瘟疫大行。無地可避。遂入山留數旬。是行。歷花開訪文獻公遺墟。觀崔學士所書雙谿石門四大字。上佛日庵。歷靑鶴洞。有律絶數首。答申明仲益愰書。明仲少聰明博洽。而於栗谷四七理氣說。頗中其毒。嘗一至寓次。請見先生所爲四七辨。旣歸。發爲問目。來相辨難。前後往復甚多。其大要以爲栗谷理氣之說。雖與大賢違左。人各有見。不可強而同之。又云天下無兩是。而此則兩是。其意實主栗谷。先生力辨其非是。如是數年。始得回頭。伏其前見之非。九月壬子。聞憲府停啓。又待命於晉東淸源里。初聞兩司俱停而發道。聞院啓未停。遂入淸源待命。宗族所在處也。遠近學子請學者衆。

二十六年庚辰。先生七十四歲。二月甲戌。諫院始停啓。連啓經年。上終不允故停。金時傑時爲湖南伯。聞停啓。卽行關本路。使之調給人馬。顧助行具。聞者以爲異。三月。歸咸安密陽。會宗人省先墓。先世四墓在兩邑地。將還。要宗人省掃曰。是亦天恩也。旣奠畢。規置祭田及守塚戶。俾旁近諸孫歲一祭之。永久勿替。有祭文及宗會錄序。是行。宗人會者三十餘人。士友隨行者亦多。歸路抵靈山。訪辛徵君夢參江墅。仍携徵君及諸士友。汎舟蒼巖江中。蒼巖有郭忘憂遺址。其上流有寒岡,旅軒兩先生同汎故事。時會者甚盛。探討泝沿。酌酒賦詩。日暮而罷。有蒼巖同汎錄。己未。東還故土。追送者數十百人。有留別晉陽宗人序。四月戊辰。寓居于安東臨河縣之琴韶驛。先生嘗愛郵亭少北山川奧衍。且爲判書公松楸展省便。遂僦屋以居。爲早晩卜築計。七年漂泊之餘。生事益落落。一不以介意。溫理舊業。日有程課。是月。至兜率院。省判書公墓。○五月。入海鄕。省墓展親。時恒齋公及處士公几筵尙未撤。臨哭盡哀。繞墳大慟。謁仁山書院。士林就仁良舊基少西立廟。以祀存齋。扁曰仁山書院。先生在嶺北時也。至是瞻謁廟庭。鄕舊齊會。隣倅亦有來拜者。七月。上仙遊亭。亭在臨河縣南。傍有小伽藍。名仙刹。洞壑幽絶。且有落淵懸瀑之勝。諸士友老少會者數十人。留數日還。參奉李公簠爲文以記其事。略曰。縣中耆老以孟秋旣望。奉邀公會者若而人。前府尹柳公爲之首。以慰公遭罹陽九。經涉險難。以賀公往蹇來碩。髭髮勝昔。已劇談天地陰陽變化。經傳子史疑義。以逮古人出處行藏。文章體格高下。間出奇偉博辯之論。以資笑謔。凡世間悲歡憂喜是非得失。未嘗上之牙舌間云云。九月。孤山李公來訪。李公名惟樟。字廈卿。淸修有高節。雅好於先生。至是來訪留一日。請共諸友上鳳凰山寺。從容晤語。講論經禮。李公以詩寄意。有桂樹再攀新葉長荷衣重理舊芬留之句。十月。營小築于錦陽。卽郵亭少北也。家貧力薄。未克時就。經營數年。工役甫訖。而先生遽易簀矣。與諸生講學。先生進旣不得行之於時。深以學絶道喪。爲己隱憂。退將與一二同志討論遺經。商確古今。辨前言之得失。闢異端之譌謬。不以憂患衰病或有所弛廢也。於是四方學子。塡門溢戶。先生因其高下而樂告語之。每以四書爲入頭處。尤以論語爲切要。或有請先他經者。輒責之曰。爲學不可不本於四書。或有役志於儀文度數之間者。則曰。且先從大學論語熟讀精思。庶幾可得入道之門。講授之際。反復推說。無一句放過。然要皆欲其眞見得實踐履而持之以敬也。

二十七年辛巳先生七十五歲。二月。會宗人設酌。海鄕宗族子弟以先生還鄕故。來設慰酌。先生要傍近士友共之。醉中歌武侯出師表。三月。遊默溪。在臨河西上流。有巖崖水石之勝。遊賞盡日。題詩以記勝。四月。哭李孤山。其葬。有祭文輓詞。答丁愚潭書。愚潭於四七理氣之論。爲老先生左袒。深攻栗谷之見。有理氣辨一編。而立言遣辭。或不無一二疑處。且以先生所嘗論辨者爲善。極其稱述。然間亦有未合處。往復數年。久乃歸一。及後愚潭又撮其所嘗論辨之要而名之曰壬午錄。要先生商訂。先生爲逐段評騭以答之。○愚潭自先生出塞。因便書問不絶。還鄕以後。專人致問。歲以爲常。五月。有全釋之命。臺諫又請還收連啓。不允。上以久旱。親祀社稷。因幸金吾疏決。猶不雨。一日上又召諸臣議疏決。問李玄逸罪名何如。李畬曰。罪名雖重。本情則非謀害中宮矣。崔錫鼎曰。李玄逸旣無分明罪狀。且以設衛繼廩之言觀之。決非謀害矣。上曰。玄逸之事。非出於謀害。而罪狀異他。全釋可也。諫院請還收累月。極口醜詆。而上終不允。蓋其時之稍持公論者。猶知羅織之無謂。觀徐文重,崔錫鼎諸人可知矣。七月戊戌。院啓旣停旋發連啓。不允。獻納洪柱震停啓。時論大駭。削黜柱震。更啓月餘。上猶不卽允。八月。仁顯王后昇遐。先生出郊外。西向拜哭。六日變服。時議以不詣官府。私處哭臨爲非。至有欲彈論者。聞有退溪,西厓已行之規。遂不果發云。癸卯。還收全釋之命。○十月戊午。持平李東彥上疏追論請廩疏。九月戊申。巫蠱獄起。是月癸亥。賜嬉嬪張氏死。時論轉激。將再加罪甲戌諸人。而東彥疏出。語極危怖。京外知舊莫不以臺啓朝夕且發爲憂。乙亥。院啓請極邊圍籬安置連啓。不允。司諫魚史徽,獻納尹弘离,正言黃一夏,金栽首發論。終始以請廩一疏爲案。一則曰絶悖陰凶。一則曰罪犯倫紀。詬辱極其狼藉。人謂金吾郞朝夕且至。擧家蒼黃號泣。先生方且束裝待命。猶日與諸生講論經義。了無憂色。遠近親舊來問者莫不曰平生定力。正於是處呈露。連啓。終不允。一日批曰。到今別無他罪。而更請栫棘。事未穩當。勿爲煩論。自是啓辭間斷或至數旬。猶不止。與諸生講學。

二十八年壬午。先生七十六歲。三月癸卯。始停啓。正言趙正緯出肅卽停。蓋自中論議。亦以更發爲不韙也。世道反復。蹤跡孤危。猶日接生徒。講論不輟。或有言非時宜者。先生擧朱子非閉門塞竇所能避之語以答之。冬。删正西厓先生年譜。西厓年譜久未脫藁。至是士林請先生勘正。故遂爲之略加删潤。與諸生講學。

二十九年癸未。先生七十七歲。六月。大水移寓。○七月。定退陶先生言行通錄篇目。先生嘗以老先生一言一動。爲後學師範。而門人記載散出。學者病未能遍觀。遂就鶴峯金先生所記陶山言行錄及李艮齋記善錄,鄭文峯筆錄,金雪月堂箚記等書。將欲節約編摩爲一書。篇目旣定而書未及成。編次尊周錄。先生早有大志。欲爲國家。伸大義於天下。如諸葛忠武侯之爲者。迨其季歲。相時度勢。知不可有爲。然尊周一念。炳然如丹。時聞中州有風飆之響。輒誦老驥伏櫪之句以自傷。至是次其平日遣懷論事之作及進御文字有及於皇朝爲一編。名之曰尊周錄。以寓其匪風下泉之思。而重有感於明年大歲又涒灘之句。八月。入海鄕參先忌。歸路上鳳凰山寺。長老來會者甚多。冬。又與諸生講學。

三十年甲申。先生七十八歲。三月。移寓仁德里。以家累忌痘移寓。寓舍湫隘。不便將息。氣貌頓覺衰損。四月。哭洪氏女。卽先生中女。有美行高識。先生每稱之曰。使女而士。必爲君子人。至是不起。傷悼不已。五月。五弟處士公又沒。蓋先生兄弟七人。長卽參奉公尙逸。以文行知名。次卽存齋先生徽逸。次卽先生。次卽恒齋公嵩逸。又其次卽三處士靖逸,隆逸,雲逸。俱以文學器識稱一時。壎篪之盛。爲世所艶。趙龍洲與判書公書。所謂荀氏八龍。朝夕鯉庭。講論詩禮者也。至是凋謝殆盡。先生大慟傷。因致榮衛內愆。有感疾彌留之候。猶以少間時。與學子講說經義。七月辛亥。還寓琴韶。辛酉寢疾。先生平日持養有方。雖燕居獨處。未嘗見其有惰容。至是久病沈綿。猶不廢觀省之工。有候問者。輒扶坐以致其殷勤。或有從日邊來者。則必問上體安否及國憂民隱。惓惓有傷時愍俗之意。八月辛未。手書一絶于壁上。時委頓寢席已久。忽起坐索筆。題座隅壁上曰。草草人間世。居然八十年。生平何所事。要不愧皇天。蓋絶筆也。門下諸人退而歎曰。平日苦心處。可見於此云。乙亥。遷寓舍。錦陽新築將成。而病中厭郵村喧偪。欲早奠居。移寓近新築。遠近親舊。各出財力。親董塗墍。爲及時完畢計。九月壬戌。延見諸生。門下諸人。逐日往來留連。先生每以病甚。不得延款爲恨。是日諸生入見。力疾微視曰。暮年相從。庶有相長之益。今病至此。深恨此事遂已也。○寢疾踰月。精爽不亂。聞人有好文字。亟取觀之。每以飭身修行保族宜家之道。敎戒諸子諸孫。又令措置後事。無至敗闕。人家書籍及遺文故事。皆令一一收還。毋或墜失。丙寅。命諸孫往哭處士公葬。氣息已微。猶以意口授男栽草祭文具奠需。以諸子不得離側故。命孫之烜,之煣往哭之。十月庚午戌時。考終于寓舍。前年郵村前溪白日暴漲。陵谷變遷。故老傳以爲六十年所未有之變。是日又雷電以雨。哲人之萎。災異之應如此。訃告所至。遠近莫不失聲相弔。京中士大夫相率爲位於城南舊館而哭之。治喪一從家禮。參以士喪禮。斂用深衣幅巾。旣卒事。奉殯于錦陽新居。

三十一年乙酉正月庚戌。奉窆于錦陽北麓丁向之原。時痘火熾蔓。道路不通。而儒紳會葬者。猶三百餘人。列邑校院多操文致祭者。

三十二年丙戌九月庚午。用卜人言。改葬于府南新寺洞巽向之原。

三十六年庚寅春。有命全釋。時上有疾瘳之慶故也。

三十七年辛卯十二月。有復官之命。尋還收。時坤宮順行痘疹。降大霈。有是命。俄爲掌令洪禹寧所繳還。

四十四年戊戌十月丁未。士林奉安于寧海仁山書院。

純祖三十三年壬辰月日。又改葬于寧海府西仁良里杏亭巳向之原。貞夫人墓合祔。

哲宗四年壬子九月。命復官爵。時士林上書訟冤。吏曹判書金洙根回啓曰。觀此慶尙道儒生洪晩裕等上言內辭緣。則以爲故儒臣李玄逸職牒還授事也。自景廟辛丑。至于今日。而門生之上章陳暴者三。子孫之擊金鳴冤。不知幾十遭。而迄未究竟。抱茲抑鬱亦爲白有臥乎所。其所稱齎鬱云者。容或無怪是白乎矣。年旣久遠。事屬難愼。今姑置之何如。

批答曰。非但事在年久。又有兩聖朝處分。則今此呼冤。無或怪矣。李玄逸職牒。特令還授。

太上八年辛未三月。賜諡文敬。道德博聞曰文。夙夜儆戒曰敬。十年癸酉。還收。

今上二年戊申正月。命復爵諡。

三年己酉。重刊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