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士

薦士
作者：韩愈　唐

本作品收錄於《昌黎先生集》

孟東野，貞元十一年進士，為溧陽尉時，鄭余慶尹河南，公作是詩以薦之，鄭辟為水陸運從事。此詩作於郊為尉後，辟從事前歟？觀公銘郊墓，謂鄭公尹河南，既辟從事，後以節領興元，復奏為參謀。皆公一詩之薦也。

周《詩》三百篇，雅麗理訓誥。^[1]曾經聖人手，議論安敢到。五言出漢時，蘇李首更號。^[2]東都漸彌漫，派別百川導。建安能者七，^[3]卓犖變風操。逶迤抵晉宋，氣象日雕耗。中間數鮑謝，^[4]比近最清奧。齊梁及陳隋，眾作等蟬噪，搜春摘花卉，沿襲傷剽盜。國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5]勃興得李杜，萬類困陵暴。後來相繼生，亦各臻閫奧。^[6]有窮者孟郊，^[7]受材實雄驁。冥觀洞古今，象外逐幽好。橫空盤硬語，^[8]妥帖力排奡。^[9]敷柔肆紆余，奮猛卷海潦。榮華肖天秀，捷疾逾響報。^[10]行身踐規矩，甘辱恥媚竈。^[11]孟軻分邪正，眸子看了毛。^[12]杳然粹而清，^[13]可以鎮浮躁。酸寒溧陽尉，^[14]五十幾何耄？^[15]孜孜營甘旨，^[16]辛苦久所冒。俗流知者誰？指註競嘲忄敖。聖皇索遺逸，髦士日登造。廟堂有賢相，^[17]愛遇均覆燾。^[18]況承歸與張，^[19]二公叠嗟悼。青冥送吹噓，強箭射魯縞。^[20]胡為久無成？使以歸期告。^[21]霜風破佳菊，嘉節迫吹帽。^[22]念將決焉去，感物增戀嫪。^[23]彼微水中荇，尚煩左右芼。^[24]魯侯國至小，廟鼎猶納郜。^[25]幸當擇瑉玉，寧有棄珪瑁。^[26]悠悠我之思，擾擾風中纛。^[27]上言愧無路，日夜惟心禱。鶴翎不天生，變化在啄菢。^[28]通波非難圖，尺地易可漕。善善不汲汲，後時徒悔懊。救死具八珍，^[29]不如一簞犒。^[30]微詩公勿誚，^[31]愷悌神所勞。^[32]

註釋

1. 雅麗或作麗雅，理或作埋。今按：二字皆未安，恐必有誤。
2. 《選·李陵與蘇武詩》註云：“五言詩自陵始也。”
3. 建安，謂魏之文人也。《典論》云：“今之文人，魯國孔融、廣陵陳琳、山陽王粲、北海徐幹、陳留阮、汝南應㻛、東平劉公幹，斯七子也。”㻛，徒哽切，一音暢，又音陽。
4. 鮑照、謝也。或曰謝靈運，蓋二謝通稱。
5. 《筆墨閑錄》曰：“《薦士》詩與《送孟東野序》，盛言子昂、李、杜，余皆不在其列，唐詩由子昂始唱之也。”子昂姓陳，梓州射洪人，唐高宗時有文章盛名。
6. 或作奧，舊本作奧，今本以重韻誤刊也。《班固傳》：“究先聖之奧。”
7. “東野窺禹穴”，“東野動驚俗”，公平日以朋友處之，字而不名，獨此詩曰：“有窮者孟郊。”蓋薦之於王公大人，不得不名也。
8. 橫空或作縱橫。
9. 《論語》：“蕩舟。”寒浞殺有窮後羿，因其室而生。多力，能陸地行舟，為少康所殺。臨川云：“吟詩各有所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此李白所得也。‘或看翡翠蘭苕上，未掣鯨鯢碧海中’，此杜甫所得也。‘橫空盤硬語，妥帖力排’，此韓愈所得也。”，魚到切。
10. 捷或作健，逾或作愈。
11. 媚竈見《論語·八佾》。
12. 眸子毛，見《孟子·離婁上》。音了。毛音耄。
13. 或作精。
14. 溧陽，即今升州縣名。貞元十二年，呂渭知貢舉，郊年四十有六，中進士第。間四年，調溧陽尉。溧音栗。
15. 八十九十曰耄。
16. 《禮記·內則》：“昧爽而朝，慈以甘旨。”
17. 謂鄭余慶。
18. 公有與余慶書雲“再奉示問，皆緣孟家事。”郊死於元和九年，時余慶為興元尹。韋莊云：“東野佐徐州幕，卒，使下廷評以墓誌。”考之余慶在興元，奏郊為參謀，未至而卒，莊說非也。覆，方又切。
19. 謂郊嘗為歸登、張建封所知。
20. 《前漢·韓安國傳》：“強弩之末，力不能穿魯縞。”
21. 貞元十九年，建封死久矣，公猶且雲爾者，蓋言東野素為建封所知，胡為久無成，以歸期告也。
22. 晉孟嘉在征西將軍幕中，九日宴龍山，風吹嘉帽落。
23. ，[A092]物也。《聲韻》云：“姻，戀惜也。”《說文》云：固也。，盧到切。
24. 《詩》：“參差荇菜，左右芼之。”芼，擇也。芼音冒。
25. 《春秋》桓二年：“取郜大鼎於宋。戊申納於太廟。”郜，地名。郜音告。
26. 《周禮》：“天子執瑁四寸，以朝諸侯。”瑁，天子圭也。瑁音冒。
27. 纛以牛尾為之，大如鬥，系於左馬軛上。《選》：“黃屋左纛。”楚王曰：“寡人之心，搖搖然如懸旌。”詩意取此。纛音道。
28. 鳥伏卵謂之菢。菢，薄報切。
29. 《周禮·膳夫》：“珍用八物。”又：“食醫掌八珍之齊。”《禮記·內則》：“八珍謂淳熬、淳母、炮豚、炮羊、搗珍、漬、熬、肝也。”
30. 楚與晉戰，或人進王一簞酒，王傾酒於水上，與士共飲。簟音單。不或作無。
31. 微或作數。
32. 《詩》：“愷悌君子，神所勞矣。”勞，郎到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