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學士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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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 蘇學士文集 卷第五
宋 蘇舜欽 撰 清 河焯 撰校語 景上海涵芬樓藏白華書屋刊本
卷第六

蘇學士文集卷第五

   黃雍於西安修水之側起佚老亭以奉親

修水崩騰落雲端傾入羣山自縈轉山囘水抱三百里

邑號西安俯千磵四時夾磵花濛濛數步行人不相見

但聞千珂萬馬橫陣來石激驚湍自相濺忽然瀰漫爲

平川遠近人家壓清淺其間有亭號供老山水之間爲

勝𨕖黃氏有子樂其親締葺之勤由富善蓋憂髙年厭

家事力營此地欲自遣親意雖知風物嘉豈若有子常

在眼君胡飄飄事遠遊手龜面黎兩足趼故郷不到已

踰年又非跼蹐牽仕宦何如輕舟早還家日對白雲奉

遊宴

   送黃莘還家

東風搖江波碧草日夜芳藹藹春物歸遊子思故郷黃

生士林華志業收精剛步虎南山隈氣立衆獸旁不步

受羈轡但欲插翅翔顧亦念所親歸心劇風檣想當舎

檝初喜氣充門牆晨昏奉顏色以時薦豆觴雖享萬鍾

禄此樂不可償予家白日下偶來戀滄浪因君江上別

撩我歸興長

   和菱磎石歌

滁州信至詫雙石云初得自菱水濱長篇稱夸語險絶

欲使來者不復言畫圖突兀亦頗怪張之屋壁驚心魂

麒麟才生頭角異混沌雖死竅鑿存琅邪之郡偏且僻

得石固可駭衆觀予嘗飛帆入震澤窮探異境登龜黿

太湖二山名最出怪石居民百户石爲業日夜采琢山不貧山前森列

戰白浪猶似萬百鐵馬羣雨昏浪打嵗月古千株萬穴

僵復奔自嗟才力本衰弱安敢抵敵爲之文況兹出產

極易致郷俗見慣不甚尊彼以至少合貴重胡爲久棄

如𨼆淪偶逢積識見奬㧞衆目今乃稱奇珍百人擁持

大車載城市觀走風濤翻立於新亭面幽谷共爲澡刷

泥沙痕凉泉下照嘉樹陰翠影澄澹畱煙雲褒以篇章

繪縑素積嵗汩沒一旦伸茍非髙賢獨賞激終古棄臥

於窮津世人愛憎逐興廢使我吟歎傷精神

   頂破二山詩

此邑有頂山下潛子母虯其子去爲雨以救郷人憂前

擘穹峰開化出百丈湫後因號破山致祠獻庶羞嵗來

省其母風雹六月秋煙雲騰蹋去不復經月畱邑民賴

其靈雖旱嵗有收因成兩佛宇幽䆳號勝遊磵泉走鸞

車松桂擁石樓夜堂人襟滲陰壁風颼飀近年返暴雨

頗亦傷田疇老農務祈禱梵唄日不休常爲釋徒利乃

作生民讎嗚呼二虯者其說何悠悠

   永叔石月屏圖

日月行上天下照萬物根向之生榮背則死故爲萬物

生死門東西兩交征晝夜不蹔停胡爲虢山石畱此皎

月痕常存桂樹散疎陰有若圖畫成永叔成之不得曉

作歌使我窮其原或疑月入此石中分此二曜三處眀

或云蟾兔好溪山逃遁出月不可關浮波穴石恣所樂

嫦娥孤坐初不覺玉杵夜無聲無物求𢷬藥嫦娥驚推

輪下天自尋捉繞地掀江蹋山岳二物驚奔不復見畱

此玉輪之迹在青壁風雨不可剥此說亦詭異予知未

確物有無情自相感不間幽微與髙邈老蚌向月月

降胎海犀望星星入角彤霞爛石變靈砂白虹貫巖生

美璞此乃西山石久爲月照著嵗久光不滅遂有團團

月寒輝籠籠出輕霧坐對不復嗟殘缺蝦蟇縱汝惡觜

吻可能食此清光沒玉川子若在見必喜不徹此雖𨼆

石中時有靈光發土怪山鬼不敢近照之僵仆肝腦裂

有如君上眀下燭萬類無遁形光𧰟百世無虧盈

   演化琴德素髙昔嘗供奉先帝聞予所藏寶琴

   求而揮弄不忍去因爲作歌以寫其意云

雙墖老師古突兀索我瑤琴一揮拂風吹仙籟下虚空

滿坐沈沈竦毛骨按抑不知聲在指指自不知心所起

節奏可盡韻可收時於疎澹之中寄深意意深味薄我

獨知陶然直到羲皇世曲終瞑目師不言忽言昔常奉

主尊祥符天子政多暇詔求絶藝傳中閽紫宸伏退霜

日紅隨鞭入對蓬萊宮平戎一弄沃舜聦貂璫壁立亦

動容紫蘭之袍出禁府聲華一日千門通今來老病臥

澤國賞音不遇前事空一雙玉鶴天上飛人間但見枯

死桐幸逢寶器愜心手因聲感舊涕灑胷顧我踟躕不

忍去將行更欲畱悲風

   寄王幾道同年

新安道中物色佳山昏雲澹晚雨斜眼看好景嬾下馬

心隨流水先還家步頭浴鳬暖出沒石側老松寒交加

懷君覽古意萬狀獨轉澗口吟幽花

   丙子仲冬紫閣寺聮句

白石太古水蒼厓六月氷昏眀咫尺變身世逗畱

増橋與飛霞亂人間獨鳥升風泉冷相搏樓閣暮

逾澄反覆青冥上躋攀赤日稜唄音充別壑墖影

弔寒藤仙掌挂太一佛壇依古層巖喧聞鬭虎

靜下飢鷹晴檻通年雨濃羅四面𦌘日光平午見

霧氣半天蒸潭碧寒疑裂鐘清遠自凝陽陂冬聚筍

陰壁夏垂繒有客饒佳思髙吟出逺凭雄心翻表

遠目著軒騰岑寂來清夜沈冥接定僧宿猿深

更杳落水靜相仍松竹髙無奈煙嵐翠不勝甘酸

收脫實坳隩布清塍北野才沈著南天更勃興恣睢

超一氣黤黕起孤鵬並澗寒堪摘看雲重欲崩行中

向背失呼處下髙應庭樹巢金爵樵兒弄玉繩斷香

浮缺月古像守昏燈乳管眀相照莎䫇緑自矜深疑

嘯神物㩻欲敵殽陵俯仰孤心撓囘翔百感登畫圖

風動壁詩句涕霑膺先公有留題在澄心閣嵗月看流矢心腸劇

斷絙追攀初有象悲憤遂相乗故賞知無遁遺靈若此

憑依然忍回首愁絶下崚嶒

   水輪聮句十六韻

痛矣眞源喪紛紜物𧰼來水輪今若此世事亦宜哉

上下車交輻周旋斗轉魁咸淵日微墮仙窟月初

旁楃從爲用垂絙重亦囘枘多初不曉機密暗相

圃外滄浪洩庭間霹𮦷摧玉飛千仞表纓挂九泉

翻覆殊難定牽連巧自媒建瓴今比速抱甕此相

平眡曽無覺深窺遂可猜團團釋子壁軋軋燕王

解見陶埏運寧觀將轂推造端原有發汲用始知

本異道家意定遭怡士咍轉圓非雅具 器有深

持滿㤀前監相傾自下催流風無以復視此一裵

   薦福墖聮句

踴甓皇都壯盤基紫宙雄山河供遠目薝户發髙

風梯險三休上輪開一氣中門當谷子午影落陌

西東韻鐸翻天籟危觚駐夕紅側聆悲下俗仰面

識長空絶若神擠至深疑壑暗通人寰如蟻垤

世甚秋蓬歎息與亾地沈吟製作工清思抱眀月狂

欲把飛鴻去矣登臨興巍乎造化功涼襟當爽塏幽

意入鴻濛頭角峰如揖丹青樹不同城郭囘迤邐閣

𣪍失穹隆可使孤懷放胡爲萬恨終何當得壯士提

取出塵籠

   悲二子聮句穆脩伯長凌孟陽伯華

有客自遠方來以二子說穆子病疾初家事巨細缺鄰

人苦其求醫師久以決案杯小大空布被旁午裂餘

喘尚能鼓老憤知已結目淒望羊泓髭斷反蝟茁憂

酸繫餘生噑嘑畱永訣語妻後日計書策未可徹敎

子勤誦讀時命不復說吾屬何流離衆人方草竊凌

子久道路十口著羈紲拾稆重江間正值大饑節旣

無裹飯交疾走繼粗糲又無執飲人及時沃枯竭惜

哉損天命痛焉在親絰帝胡生爾身世復稱其傑胷

伏氣萬丈腸貯怨百折艱難汩風波顦顇𨼢霜雪久

僕勤龍鍾弱女癡蹩躠文隨寒餓空道與煙燄滅魂

𠔃竟何歸去矣不得別中府豈無財莫濟醫藥切太

倉豈無粟莫解腹腸𤍠天子聖在上海内清欲澈伊

人胡不官旣死安得活朝青與暮紫神喜天不軋昂

車與怒馬門滿道不絶之子苟閒厠斯民廼食餮髙

亢世弗親方嚴鬼所掣敢言足才珍寧免否來齧思

潛淚輒抽慘舊面成耋舉目此牢落側身今鄙媟箴

言耳空虚險論口㩻甈作詩吿石梁聊以慰寒骨

   地動聮句天聖己巳十月二十二日作

大荒孟冬月末旬髙舂時日腹昏盲倀風口鳴嗚

咿萬靈困陰戚百植嗟陽衰濃寒有勝氣天凍無

敗期六指忽搖拽羣蹠初奔馳丸銅落蟾吻始異

張渾儀列宿犯天紀預念漢志辭民甍函鼓舞

堞強崩離坐駭市聲死立佈人足踦坦途重車僨

急傳壯馬攲陵阜動撫手礫塊當揚箕停汚有亂浪

僵木無靜枝衆喙不敢息沓嶂驚欲飛踊墖撼鐸

安流蕩舟疲倒壺喪午漏顚巢駭眠鴟居人眩

眸子行客勞髑兒南北頓儵忽西東播戎夷四鎭

一毛重百川寸涔微斗藪不知大軒幹主者誰共

工豈復怒富嫗安得爲寧無折軸患頓易崩山悲

衆蟄不安土羣毛難麗皮驚者去靡所仆或如見

擠轟雷下檐瓦決玉傾倉粢雙顚太室吻四躍宸

庭螭萬宇變旋室百城如轉機念此大菑患必由

政瑕疵勝社勇厥氣孤陽病其威傳是下乗上

曰尊屈卑夫惟至靜者猶不可𠈃之況乃易動物

何以能自持髙者恐顚墜下者賞鎭綏天戒豈得慢

肉食宜自思變省孽可息損降禍可違願進小臣

兼爲丹扆規偉哉聦眀主勿遺地動詩

   瓦亭聮句

陰霜策策風呼虓羌賊膽開凶燄豪赤膠脆折乳馬

健漢野秋穟黃雲髙驅先老羌伏壯黠裹以山壑鬼

莫招烽臺屹屹百丈起但報平安搖桔槹喜聞羸

師入吾地主將踊躍士隨驕神鋒前揮擁勝勢橫陣

立敵俱奔逃不知餌牽落檻穽一揮發復如驚飇

重圍八面鳥難度相顧無路帷青霄地形窄束甲刺

骨眥裂不復能相鏖棄兵衮衮今不殺部曲易主無

纖嚻慟哭皇天未厭禍空同無色勁氣消狂童得

志賤物命隴上盤馬爲嬉遨蒼皇林間健兒婦翦紙

瀝酒呼嗸嗸將軍疾趨占葬地年年載柩爭咸崤

朝廷不惜好官爵絳密刻印埋蓬蒿三公悲吟困數

敗車上輕重如鴻毛白衣壯士氣塞腹憤勇不忍羞

本朝重瞳三顧可易得亮輩本亦生吾曹窮居哀

勞厭咄咄嵗月奔激朱顏凋當年請行大眀下今日

頽墮思南巢陽羨溪光逗蒼玉尺半健鯽煙中跳便

欲買田學秧稻不復與世爭錙毫奈何三世奉恩澤肯

以軀命辭枯焦以知出處繫大義一飯四顧清如燒

賀蘭磨劒河飲馬頸繫此賊期崇朝歸來天下解倒挂

玉色藹藹宸歡饒筆傾江河紙雲霧歎頌天業包陶

   淮上喜雨聮句

江淮經嵗旱春暮忽然雨㸃踰廣津散灑入原土

萬物氣稍蘇厲妖莫能聚羣山洗故塵紫翠坐可

昏如籠纖紗𡡾若隱紺縷碧瓦南崦中重疊出

迥覩扁舟凌空飛白鳥入煙舞遙林動新滋顏色

若可取碧草弄微芳低昂欲來語緐聲過沙頭上

下謳啞櫓濃澹新畫成快愜久病愈念此時多虞

豈得嵗少阻焦心閒疲農虚口待香稌縣吏事凶

貪氣若解縛虎惟於縱誅斂乃能奮怒武青天雖

云眀疑不照艱苦此時忽霶霈知有神物主不然

諸蒼生性命委草莽本蹷邦豈寧皮去毛安附

此吿巨公行當視前古


蘇學士文集卷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