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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氏詩集傳 (四庫全書本)/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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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蘇氏詩集傳 卷十七 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詩集傳卷十七      宋 蘇轍 撰
  蕩之什       大雅
  蕩召穆公傷周室大壊也
  蕩之所以為蕩由詩有蕩簜上帝也毛詩之序以為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則其所以名篇非其詩之意矣
  蕩蕩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烝民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蕩蕩廣大貌也天之廣大下民之所君也今民被厲王之禍咸謂天迅烈無恩而多滛辟之命何者天之生民其命不可復信莫不有初而無終者言生之於治而終之於亂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曾是彊禦曾是掊克曾是在位曾是在服天降慆徳女興是力
  召公知厲王之將亡故為此詩稱文王所以咨嗟商紂蓋傷周室將有此禍也彊禦彊梁捍禦不可告教之人也掊克掊斂克深少恩之人也朝廷之在位服事者皆是人也慆慢也力任也天降是人以妖孽天下女又興而任之何哉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義類彊禦多懟流言以對寇攘式内侯作侯祝靡届靡究
  凡秉義以事女者女則以為彊禦多怨之人凡民怨讟流傳之言有以告者女則以為寇攘於内至於小人詐僞無實唯以祝詛相要女則不復窮極其情偽而遂受之何也作或作詛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國斂怨以為德不明爾德時無背無側爾德不明以無陪無卿
  炰烋氣健貌也無背無側前後左右無良臣也陪陪貳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爾以酒不義從式旣愆爾止靡明靡晦式號式呼俾晝作夜
  湎沉湎也止容止也人之沉湎非天使然也凡百不義皆將從是起故旣愆爾止則無所不至矣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小大近喪人尚乎由行内奰于中國覃及鬼方
  蜩蟬也螗蝘也奰怒也飲酒號呼之聲如蜩螗沸羹之亂君臣以是危於喪亡而人猶從之亂止於京師而鬼方皆被其禍言惡之逺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時殷不用舊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聽大命以傾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顚沛之揭枝葉未有害本實先撥殷鑒不逺在夏后之世
  顚仆也沛㧞也揭發也大木之拔非枚葉之患所能為也其本實先自撥矣譬如商周之衰典刑未廢諸侯未畔四夷未起而其君不義以自絶於天下莫可救也言商之鑒在夏則周之鑒在商明矣
  蕩八章章八句
  抑衛武公刺厲王亦以自警也
  宣王十六年衛武公卽位年九十有五而作此詩蓋追刺厲王以自警也
  抑抑威儀維德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職維疾哲人之愚亦維斯戾
  抑抑密也隅廉也戾罪也天下有道則賢者可外占而知内譬如宫室内有繩直則外有廉隅至於亂世賢者不容則毁其威儀佯愚以辟禍故曰庶人之愚亦其職耳譬如疾病雖欲免而不得哲人之愚非其質然也畏罪故耳
  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有覺德行四國順之訏謨定命逺猶辰告敬愼威儀維民之則
  競彊也訓馴也覺直也訏大也辰時也為國者得人則彊失人則弱循道者民之所順而背理者民之所叛也故人君必先任賢臣内秉直德以服天下然後先事而大謀以定政命逺圖而時告之政事旣脩又能敬其威儀以為民則則所以為國者略備矣
  其在于今興迷亂于政顚覆厥德荒湛于酒女雖湛樂從弗念厥紹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
  今厲王作起迷亂之人而任之以政又顚覆其德荒湛于酒不念先王之典刑而尚何以為國哉
  肆皇天弗尚如彼流泉無淪胥以亡夙興夜寐灑埽庭内維民之章脩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蠻方天不屑厲王之行君子憂之恐其如泉之流相陷以就亡竭故教之使脩其政事以自救戒備也戎兵也作起也逷逺也
  質爾人民謹爾侯度用戒不虞愼爾出話敬爾威儀無不柔嘉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質成也侯度天子所以御諸侯之度也天子苟内失其人民而外慢其諸侯則將有不虞之禍起夫怨不在大言語之不愼威儀之不敬與人失和而禍之所從起也
  無易由言無曰苟矣莫捫朕舌言不可逝矣無言不讎無德不報惠于朋友庶民小子子孫繩繩萬民靡不承捫持也逝發也君子告王使無輕從人之言無曰苟如是而已雖無有持吾舌者然而言不可以妄發何者言行之出未有不反報之者也苟能惠其朋友以至於庶民則民思戴其子孫繩繩而不絶矣
  視爾友君子輯柔爾顔不遐有愆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無曰不顯莫予云覯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吾視王所與友者皆求所以和柔王顔而已莫敢正言犯王者左右無正人焉吾以是知其有咎不逺矣苟以為不信曷不視其在爾室者尚且不愧于屋漏况其逺者乎人之愧于屋漏也曰莫予見者耳神之至也尚不可得而知之矧可得而厭之哉言人雖莫見而神鑒之也西北隅曰屋漏格至也
  辟爾為德俾臧俾嘉淑愼爾止不愆于儀不僭不賊鮮不為則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彼童而角實虹小子辟法也虹潰也人君苟脩其德而愼其容止無僭僞殘賊之行則民鮮不可以為法矣譬如投之以桃而報之以李不可誣也今王無其實而欲求民之法之則亦譬如童羊而求有角之用人誰信汝哉徒自潰而已
  荏染柔木言緡之絲温溫恭人維德之基其維哲人告之話言順德之行其維愚人覆謂我僭民各有心緡被也木柔矣而被之以絲則可以為弓不柔者雖被之不從也故為温恭之人然後可以入德告之以話言則順之彼愚者反謂我欺之耳人心之不同如此此君子所以憂憤而無如之何也
  於乎小子未知臧否匪手攜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借曰未知亦既抱子民之靡盈誰夙知而莫成王不知善惡而告之者亦至矣苟以爲尚少而未知歟則亦既抱子非少矣靡盈不足也人之才性有所未足獨患不知苟其蚤知則蚤成之豈有蚤知而晚成之者言王之不能有成由不知也
  昊天孔昭我生靡樂視爾夢夢我心慘慘誨爾諄諄聽我藐藐匪用為教覆用為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夢夢昏亂也諄諄款誠也藐藐不入也君子之諫王王非以為教之也以為虐之耳
  於乎小子告爾舊止聽用我謀庶無大悔天方艱難曰喪厥國取譬不逺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舊久也止辭也天方艱難周室曰吾將喪其國譬如夏商其類不逺天豈復有差忒不然者哉然王曾不悟益為邪僻之行使民至於困急而無告也
  抑十二章三章章八句九章章十句
  桑柔芮伯刺厲王也
  芮伯為卿士字良夫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瘼此下民不殄心憂倉兄塡兮倬彼昊天寧不我矜
  菀茂也旬徧也劉殘也殄絶也倉悲也兄滋也塡久也桑之為物其葉最盛然及其采之也一朝而盡無黄落之漸故詩人取以為比言周之盛也如柔桑之茂其隂無所不徧至於厲王肆行㬥虐以敗其成業則王室忽焉凋弊如桑之既采民失其䕃而受其病故君子憂之不絶於心悲之益久而不已號天而訴之也
  四牡騤騤旟旐有翩亂生不夷靡國不泯民靡有黎具禍以燼於乎有哀國歩斯頻
  厲王之亂天下征役不息故其民見其車馬旌旗而厭苦之夷平也泯滅也黎衆也具俱也燼灰燼也國歩國之動也頻數也畜大物者惡數動之故以國歩斯頻為哀也
  國歩蔑資天不我將靡所止疑云徂何往君子實維秉心無競誰生厲階至今為梗
  將養也疑定也競彊也動而無所資天不吾養矣而王尚不求所止定欲行而安往哉故曰王則實然其秉心無彊是以不能有所定者夫惟彊而能立然後可與止亂而起廢
  憂心慇慇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自西徂東靡所定處多我覯痻孔棘我圉
  此章行役者之怨也僤厚也痻病也多矣我之遇病也急矣我之捍禦也
  為謀為毖亂况斯削告爾憂恤誨爾序爵誰能執熱逝不以濯其何能淑載胥及溺
  毖愼也王豈不為謀且愼哉然而不得其道適所以長亂而自削耳故告之以其所當憂誨之以叙爵曰誰能執熱而不濯者賢者之能已亂猶濯之能觧熱耳今王之所任者其何能善哉則相與入於陷溺而已
  如彼遡風亦孔之僾民有肅心荓云不逮好是稼穯力民代食稼穯維寳代食維好
  遡鄉也僾唈也肅進也荓使也君子視厲王之亂悶然如遡風之人唈而不息雖有欲進之心皆曰世亂矣非吾所能及也於是退而稼穯盡其筋力與民同事以代禄食而已當是時也仕進之憂甚於稼穯之勞故曰稼穯維寶代食維好言雖勞而無患也
  天降喪亂滅我立王降此蟊賊稼穯卒痒哀恫中國具贅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蒼
  立王王之所恃以立者也痒病也恫痛也贅屬也荒空也言天下無有不罹其禍而至於空匱者也旅衆也言羣臣無肯併力以念天禍者也
  維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猶考愼其相維彼不順自獨俾臧自有肺腸俾民卒狂
  惠順也民人所瞻言無所隱伏也既持其心又博謀於衆而考之於其輔相此所以無不順也今則不然自獨俾臧自謂賢也自有肺腸自用其心也此民之所以不順也
  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以譖不胥以穀人亦有言進退維谷
  甡甡衆也朋友相譖不能相善曽鹿之不如是以進退無不陷焉者
  維此聖人瞻言百里維彼愚人覆狂以喜匪言不能胡斯畏忌
  聖人明於成敗所視而言者百里無逺而不察愚人不知禍之將至則反狂以喜雖然彼未必不知也乃以畏王而不敢言耳
  維此良人弗求弗迪維彼忍心是顧是復民之貪亂寜為荼毒
  迪進也厲王之於賢者未甞求而進之至於殘忍之人則顧念重復而不能已上之所好下之所趨也故民貪於昏亂安為荼毒之行以求合王意
  大風有隧有空大谷維此良人作為式穀維彼不順征以中垢
  隧道也大風之起必有所從來者有空大谷則風之所從起也厲王之不善民之所從惡也征行也垢穢也言善人之作也以用其善小人之行也以播其穢皆發其中之所有於外也
  大風有隧貪人敗類聽言則對誦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
  風之起也有道類之敗也有自貪人在上則類之所由敗也聽言道聽之言也誦言先王之言也悖逆也由王不用善反使天下皆為逆德也
  嗟爾朋友予豈不知而作如彼飛蟲時亦弋獲既之隂女反予來赫
  君子既責其君則又責其僚友曰我豈不知爾所為哉爾自謂莫吾禁者譬如飛鳥孰能執之然時亦有弋而獲之者憂其獲也覆庇而告之柰何反以言赫我哉
  民之罔極職涼善背為民不利如云不克民之回遹職競用力
  民之不可測知職汝信用反覆之人也上之害民如恐不勝故民日以邪僻由上用力而競之也
  民之未戾職盗為宼涼曰不可覆背善詈雖曰匪予既作爾歌
  戾定也民之未定職上有盗賊之臣為之寇也女苟信以為是不可則又曷為反背詈我哉爾雖曰是非我所為既作爾歌矣不可欺也
  桑柔十六章八章章八句八章章六句
  雲漢仍叔美宣王也
  仍叔周大夫也
  倬彼雲漢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亂饑饉薦臻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寧莫我聽雲漢水之精也昭明也回轉也宣王遭旱而懼夜仰河漢以觀雨之候而不得曰今之人何罪而罹此禍靡神不舉而莫吾聽也禮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
  旱既大甚藴隆蟲蟲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瘞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臨耗斁下土寧丁我躬藴結也隆盛也蟲蟲熱也殄絶也郊天地也宫宗廟也上祭天下祭地奠其禮瘞其物宣王憂旱百神無所不舉然后稷不能救上帝不復饗窮而無告故曰與其耗敗下土寧使我躬當之無使人人被其患也
  旱既大甚則不可推兢兢業業如霆如雷周餘黎民靡有孑遺昊天上帝則不我遺胡不相畏先祖于摧推遷也言王欲以身當之而不能也兢兢恐也業業危也恐懼之甚如雷霆震於其上也天將不復使我有遺餘胡為尚不相畏哉先祖之業將於是摧落矣
  旱既大甚則不可沮赫赫炎炎云我無所大命近止靡瞻靡顧羣公先正則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寧忍予沮止也旱既不止民咸曰我無所庇死不逺矣然曾莫有瞻顧之者羣公先正先王之臣也庶官之長曰正
  旱既大甚滌滌山川旱魃為虐如惔如焚我心憚署憂心如熏羣公先正則不我聞昊天上帝寧俾我遯旱甚則山川草木皆盡如滌去也魃旱神也憚畏也宣王所以祈旱者至矣而莫之答故曰苟吾之不善不當天心則寧使我遯去以避賢者無以我故苦此庶民也
  旱既大甚黽勉畏去胡寧瘨我以旱㦧不知其故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則不我虞敬恭明神宜無悔怒
  始以旱故欲遯去以避賢者既又以為棄位以避憂患非人主之義故黽勉不去以求濟斯難畏不敢也瘨病也方社祭社及四方也虞度也悔恨也
  旱既大甚散無友紀鞫哉庶正疚哉冢宰趣馬師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無不能止瞻卬昊天云如何里旱既甚國用空竭無以紀綱羣臣朋友故歴告之曰鞫矣疚矣然而尚相戒以無所不周無以不能而止宣王遭旱始欲以身當之而不得中欲以身迯之而不敢故於其終仰而訴之於天曰將使我如何居哉里居也
  瞻卬昊天有嘒其星大夫君子昭假無贏大命近止無棄爾成何求為我以戾庶正瞻卬昊天曷惠其寧昭明也假至也宣王卬以𠋫雨而見星焉故告其羣臣曰明矣至矣爾之無私贏矣然民之死亡不逺無有不周以棄爾之成功且我亦何求為哉將以定爾庶正而已未有民不寧而庶官定者也於是又卬而愬天曰曷不惠而寧之哉
  雲漢八章章十句
  崧髙尹吉甫美宣王也
  尹吉甫周之卿士
  崧髙維嶽駿極于天維嶽降神生甫及申維申及甫維周之翰四國于蕃四方于宣
  山大而高曰崧駿大也唐虞之間姜氏實為四嶽掌嶽之祀嶽神享之而祐其子孫於周齊許申甫皆其後也在穆王之世其賢者曰甫侯宣王之世曰申伯實能屏翰周室蔽其患難而宣其德澤於天下
  亹亹申伯王纘之事于邑于謝南國是式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登是南邦世執其功
  纘繼也謝周之南土也南陽有申城申伯國也召伯召公虎也登成也
  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謝人以作爾庸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田王命傅御遷其私人
  庸城也徹定其税也傅御傅王治事之臣也私人家臣也
  申伯之功召伯是營有俶其城寢廟旣成旣成藐藐王錫申伯四牡蹻蹻鈎膺濯濯
  俶作也藐藐深貌也蹻蹻壯貌也濯灌光明貌也
  王遣申伯路車乗馬我圖爾居莫如南土錫爾介圭以作爾寳往近王舅南土是保
  圭尺二寸謂之介非諸侯之圭故賜以為寳近辭也讀如彼己之子之己
  申伯信邁王餞于郿申伯還南謝于誠歸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疆以峙其粻式遄其行
  王在岐周故餞之於郿謝于誠歸誠歸于謝也召伯之營謝也則已峙其餱糧使廬市有止宿之委積故能使申伯無留行也
  申伯番番既入于謝徒御嘽嘽周邦咸喜戎有良翰不顯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憲
  番番勇武貌也申伯既入于謝周人皆曰汝有良翰蔽矣文武是憲言其文武皆足法也
  申伯之德柔惠且直揉此萬邦聞于四國吉甫作誦其詩孔碩其風肆好以贈申伯
  揉順也肆極也
  崧髙八章章八句
  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天監有周昭假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
  人生而耳目心志莫不固有此所謂有物也人莫不有是物是物莫不有知故耳則能聽目則能視心則能慮物用其能則知可否此所謂有則也故民能秉常則莫不好德維其失常乃有不善天之監周也其明實至於下將保安宣王乃生仲山甫以佐之凡宣王之所以能全其性而無失其常者皆仲山甫之功也詩曰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
  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古訓是式威儀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賦
  力勉也若順也賦布也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纘戎祖考王躬是保出納王命王之喉舌賦政于外四方爰發
  戎女也發發而應之也
  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旣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人亦有言柔則茹之剛則吐之維仲山甫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彊禦人亦有言德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維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袞職有闕維仲山甫補之輶輕也儀匹也愛惜也袞職王職也上有過失下莫敢言而獨補之此以見其能舉德也
  仲山甫出祖四牡業業征夫捷捷每懐靡及四牡彭彭八鸞鏘鏘王命仲山甫城彼東方
  王命仲山甫城齊祖祭而行其馬業業而健其徒捷捷而敏猶常恐不及事也東方則齊也
  四牡騤騤八鸞喈喈仲山甫徂齊式遄其歸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懐以慰其心
  此詩言仲山甫其始曰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古訓是式威儀是力此與漢胡廣趙戒何異其終曰人亦有言柔則茹之剛則吐之維仲山甫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彊禦此與漢汲黯朱雲何異胡趙柔而陷於佞汲朱剛而近於狂如仲山甫内剛外柔非佞非狂然後可以為王者之佐當天下之事矣嗚乎非斯人其誰與歸
  烝民八章章八句
  韓奕尹吉甫美宣王也
  奕奕梁山維禹甸之有倬其道韓侯受命王親命之纘戎祖考無廢朕命夙夜匪解虔共爾位朕命不易榦不庭方以佐戎辟
  奕奕大也梁山韓之鎭也禹貢所謂治梁及岐者在今同之韓城甸治也禹之治水也九州之鎭山無所不甸雖梁山亦禹之所甸也韓武之穆也將言韓侯故先叙其國曰梁山之下有倬然之道此韓侯之所從朝周以受命者也戎女也不庭不來庭也辟君也
  四牡奕奕孔脩且張韓侯入覲以其介圭入覲于王王錫韓侯淑旂綏章簟茀錯衡𤣥袞赤舄鈎膺鏤錫鞹鞃淺幭鞗革金厄
  脩長也張大也介圭韓所貢也諸侯秋見天子曰覲淑善也交龍為旂綏大綏也眉上曰鍚刻金飾之曰鏤鍚鞹革也鞃式中也淺皮也幭覆式也鞗革轡首也以金為小鐶而纒搤之
  韓侯出祖出宿于屠顯父餞之清酒百壺其殽維何炰鼈鮮魚其蓛維何維筍及蒲其贈維何乗馬路車籩豆有且侯氏燕胥
  既覲而反國必祖者尊其所往去則如始行焉屠地名也顯父周之卿士也王寵韓侯故使顯父餞之蓛菜殽也筍竹萌也蒲蒲蒻也且多貌也侯氏諸侯之與餞者也胥辭也
  韓侯取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韓侯迎止于蹶之里百兩彭彭八鸞鏘鏘不顯其光諸娣從之祁祁如雲韓侯顧之爛其盈門
  汾王厲王也厲王流于彘晉霍邑是也在汾水之上詩人以目王焉猶言莒郊公黎比公也蹶父周之卿士姞姓也諸侯一娶九女二國媵之諸娣諸媵也
  蹶父孔武靡國不到為韓姞相攸莫如韓樂孔樂韓土川澤訏訏魴鱮甫甫麀鹿噳噳有熊有羆有貓有虎慶既令居韓姞燕譽
  蹶父以王事行於四方為其子相善處而嫁之莫如韓之樂者訏訏甫甫大也噳噳衆也貓似虎而淺毛慶善也蹶父以此善韓而使韓姞居焉譽樂也
  溥彼韓城燕師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時百蠻王錫韓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國因以其伯實墉實壑實畝實籍獻其貔皮赤豹黃羆
  溥大也燕樂也王以韓侯之先因是百蠻而長之故錫之以追人貊人受之以北方之國使復為之伯焉韓侯於是命諸侯各脩其城池治其田畝正其税法以時貢其所有於王墉城也壑池也籍税也
  韓奕六章章十二句
  江漢尹吉甫美宣王也
  江漢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遊淮夷來求既出我車既設我旟匪安匪舒淮夷來鋪
  浮浮水盛貌也滔滔順流貌也淮夷夷之在淮上者也鋪病也宣王自周而南出於江漢之間命召公率兵循江而下以伐淮夷行者皆莫敢安徐曰吾之來也維淮夷是求是病言用命也
  江漢湯湯武夫洸洸經營四方告成于王四方既平王國庶定時靡有爭王心載寧
  洸洸武貌也淮夷既平遂經營其旁國以告于王
  江漢之滸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徹我疆土匪疚匪棘王國來極于疆于理至于南海
  極中也王命召公闢四方之侵地而治其疆界非以病之非以急之也使來於王國取中焉耳召公於是疆理其地至南海而止
  王命召虎來旬來宣文武受命召公維翰無曰予小子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錫爾祉
  旬徧也宣布也肇開也敏疾也公事也南方旣平王命召公來歸於周以徧治四方而布行其政曰昔文武受命維召康公實為之翰女實肖召公之德開敏於戎事我是用錫汝以福
  釐爾圭瓚秬鬯一卣告于文人錫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虎拜稽首天子萬年
  釐賜也秬鬯黑黍酒也卣尊也九命則賜圭瓚秬鬯以祭文人其先祖之有文德者也既錫之禮命又廣其封邑使受命於岐周用其祖召康公受封之禮焉岐周有先王之廟且召康公所從受封也
  虎拜稽首對揚王休作召公考天子萬壽明明天子令聞不已矢其文德洽此四國
  對答也考成也矢施也王命召公用召祖命故虎之答王亦為召康公所以對成王命受之辭自天子萬壽以下召康公之遺意也
  江漢六章章八句
  常武召穆美宣王也
  武不可常也宣王之征徐方王猶允塞而徐方既來兵不勞而民不病則可常也然六月歌尹吉甫采芑歌方叔而在小雅崧高歌申伯烝民歌仲山甫韓奕歌韓侯江漢歌召虎常武歌皇父而在大雅槩言之則七詩若無以異精言之則在小雅者皆征伐政事而已在大雅者皆君臣同德有不知其所以然而致者此其所以異也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師皇父整我六師以脩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國
  宣王命其卿士皇父南征徐方皇父以卿士而兼大師其大祖南仲則文王之所使伐玁狁者也蓋稱其世功以襃大之
  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陳行戒我師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處三事就緒
  尹氏尹吉甫也蓋以卿士兼内史故使之策命程伯休父程伯休父於是始為司馬故於兵之出也使之左右陳其行列而戒令之曰往循淮之上而視徐土無乆留處其地以患苦其民使其三有事之臣復就其業
  赫赫業業有嚴天子王舒保作匪紹匪遊徐方繹騷震驚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驚
  舒徐也保安也作行也紹急也繹徧也騷動也王之南征也人望其赫赫業業之威而畏之曰有嚴哉天子也然王則徐而安行不急不緩而徐方之人莫不震動如雷霆作於其上不遑安矣
  王奮厥武如震如怒進厥虎臣闞如虓虎鋪敦淮濆仍執醜虜截彼淮浦王師之所
  師行至於淮上則遂布其師旅敦集其陳以待之既戰則多執醜虜王師之所在截然無侵略者
  王旅嘽嘽如飛如翰如江如漢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緜緜翼翼不測不克濯征徐國
  苞本也緜緜靚也翼翼敬也不測不可測知也不克不可克勝也濯大也淮上諸侯既已服從於是始征徐國
  王猶允塞徐方既來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來庭徐方不回王曰還歸
  猶道也王將大征徐國兵未及之徒以王道允塞而徐人來服矣來庭來王庭也回違也
  常武六章章八句
  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壞也
  瞻卬昊天則不我惠孔塡不寧降此大厲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賊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塡乆也瘵病也夷平也届極也瘳愈也國有所定則民受其福無所定則受其病於是有小人為之蟊賊刑罰為之罔罟凡此皆民之所以病也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人民女覆奪之此宜無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説之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厥哲婦為梟為鴟婦有長舌維厲之階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匪教匪誨時維婦寺
  鞫人忮忒譖始竟背豈曰不極伊胡為慝如賈三倍君子是識婦無公事休其蠶織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舎爾介狄維予胥忌不弔不祥威儀不類人之云亡邦國殄瘁天之降罔維其優矣人之云亡心之憂矣天之降罔維其㡬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幾近也
  觱沸檻泉維其深矣心之憂矣寧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後藐藐昊天無不克鞏無忝皇祖式穀爾後泉之冽也其源深矣幽王之敗其所從來者亦乆矣非今日而然也故君子懼而相戒曰天之藐然逺而難信也無有不自戒敕以求鞏固者庶幾上不忝父祖下不危子孫爾
  瞻卬七章三章章十句四章章八句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壞也
  因其首章稱旻天卒章稱召公故謂之召旻以别小旻而已毛氏之序曰旻閔也閔天下無如召公之臣蓋亦衍説矣
  旻天疾威天篤降喪瘨我饑饉民卒流亡我居圉卒荒篤厚也瘨病也卒盡也居國中也圉邊陲也
  天降罪罟蟊賊内訌昏椓靡共潰潰回遹實靖夷我邦訌潰也昏椓刑餘奄人也潰潰亂也靖安也天降罔以執有罪使小人為蟊賊以潰其内故昏椓羣小不恭之人為邪僻之行安然而夷滅其國
  臯臯訿䚹曾不知其玷兢兢業業孔塡不寧我位孔貶臯臯多告訴也訿訿多讒謗也小人臯臯訿訿曾無有知其瑕疵者君子居於其間兢兢業業日夜危懼乆而不安猶不能保其位
  如彼嵗旱草不潰茂如彼棲苴我相此邦無不潰止潰遂也苴枯草也人之生於此時者憂患多故其生不樂如旱嵗之草不得遂茂如木上之棲苴君子以是相其國知其潰亂不乆也
  維昔之富不如時維今之疚不如兹彼疏斯稗胡不自替職兄斯引
  言先王之世天下富樂其人固不若是窮矣至於今世人民疲病亦未有若此之甚者蓋指言幽王大壞之時也疏麤也稗精也兄益也引長也君子與小人精麤之不同可指而知也小人曷不自替以避君子而乃自任以長此亂也
  池之竭矣不云自頻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溥斯害矣職兄斯𢎞不烖我躬
  頻厓也溥徧也𢎞大也池水之鍾也泉水之發也故池之竭由外之不入泉之竭由内之不出今外則諸侯不親内則國人不附其害徧至矣然小人猶自任以益大此亂維曰不烖我躬則無所不為曾不顧其害民以及其國也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國百里今也日蹙國百里於乎哀哉維今之人不尚有舊
  世雖亂豈不猶有舊德可用之人哉言有之而不用耳文王之世周公治内召公治外故周人之詩謂之周南諸侯之詩謂之召南所謂日闢國百里云者言文王之化自北而南至於江漢之間服從之國日益衆耳蓋虞芮質成於周其旁諸侯聞之相帥而歸周者四十餘國然則日闢百里之言不為過矣楚椒舉有言夏桀為仍之會有緍叛之商紂為黎之蒐東夷叛之周幽為太室之盟戎狄叛之皆示諸侯汰也其後齊桓盟諸侯于葵丘震而矜之叛者九國由此觀之闢國以禮蹙國不以禮皆非用兵之謂也近世小人欲以干戈侵虐四鄰求拓土之功者率以召公藉口此楚靈齊湣之事桓文之所不為而以誣召公烏乎殆哉
  召旻七章四章章五句三章章七句














  詩集傳卷十七
<經部,詩類,詩集傳>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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