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極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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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極並注
作者:鄭杓 
《衍極》五卷僅錄一卷。 《衍極》五卷,據明刻本選入。其書自蒼頡迄元代,凡古人篆籀以至書法之變,皆在所論。凡五篇,篇各一卷。一至樸,略敘書學原始及能書人名;二書要,敘各種書體及辯碑帖之真偽,推本六書,崇尚篆隸,三造書,論書法之邪正,兼及字學諸書並古碑之美惡;四古學,論題署銘石,及批評晉唐以來諸家優劣;五天五,論執筆法及諸碑帖全書。五篇俱取篇首二字為篇名,全書敘次既無系統,遣辭又務簡古,賴有劉有定註疏,尚可循文得義。劉註逐條詮釋,幾所徵引,足稱賅洽。實為讀《衍極》者所不可廢。

謂“極為中之至”何也?言至中,則可以為極。天有天之極,屋有屋之極,皆批其至中而言之。若夫學者之用中,則當知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義,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衍極》之為書,亦以其鮮久而作也。嗚呼!書道其至矣乎!君子無所不用其極,況書道乎!

若夫執筆之妙,書道之玄,則鐘。王不能變乎蔡邕,蔡邕不能變乎古。今古雖殊。其理則一,故鐘、王雖變新奇,而不失隸古意。瘐、謝、蕭、阮、守法而法存;歐、虞、褚、薛、竊法而法分。降而為黃、米諸公之放蕩。持法外之意,周、吳輩則漫法矣。下而至於即之之徒,怪誕百出,書懷極矣。夫書,心畫也,有諸中必形諸外。甚矣,學之不明也久矣!人心之所養者不厚,其發於外者從可知也。是以立言之電,不能無偷孱民之嘆。然中間賴有作者,如張、顏、李、蔡數公,憤然獨悟,一洗敝習,翰回古意,而繼書之脈。

噫,余獨未見新巧而古抽也!傳不云乎?釋儀的妄發者,雖中亦不為巧矣,夫質而不文,行而不遠。周鼎著,俾銜其指,經示大巧之不可為也,極而已矣!夫字有九德,九德則法。法始乎寵羲,成乎軒、頡、盛乎三代,革乎秦、漢、極乎晉、唐、萬世相因。體有損益,而九德莫之有損益也。


衍極卷一[编辑]

至樸篇

至樸散而八卦興,八卦興而書契肇,書契肇而篆籀直滋。

(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以畫八卦,而書之文已具。上古結繩而治,後世易之以書契,而書之用遂行。《周官》保氏教國子以六書,而書之法始備。古文、籀、篆變而至於隸、草,書之體滋廣矣。)

飛天、八會已前,不可得而詳也。

(書之本始,有三元八會、群方飛天之書,又有八龍雲篆、明光之章。逮三皇之世,演八會之文為龍風之章雲之跡以為順形,書勢分破二道,壞真從易,配別本支,為六十四種之書,事不經見,悉從刪略。)

皇頡以降凡五變矣。

(謂古文、籀、篆、隸、草。按秦滅古文,書有八體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蟲書,五曰摹印,六曰署書,七曰殳書,八曰隸書。王莽使甄酆校文字部,改定古文,復有六書:一曰古文,孔氏壁中書也;二曰奇字,即古文而異者;三日篆書,秦篆也;四曰佐書,即隸書也;五曰繆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鳥書,所以書幡信也。《唐六典》校書郎、正字,掌讎校典籍,刊正文字,其體有五:一曰古文,廢而不用;二曰大篆;三曰小篆;四曰蟲書,即鳥書,以刻印、璽、幡、碣;五曰隸書,謂典籍、表奏及公私文疏所用。宋鄭昂論文字之大變有八:一曰古文,二曰大篆,三曰小篆,四曰隸書,五曰八分,六曰行書,七曰飛白,八曰草書,其餘諸體,以類相從,為得之。然以八分、行書、飛白各自為變,蓋不知文字之大變也。)

其人亡,其書存,古今一致,作者十有三人焉。

(謂倉頡、夏禹、史籀、孔子、程邈、蔡邕、張芝、鐘繇、王羲之、李陽冰、張旭、顏真卿、蔡襄也。李斯以得罪名教,故黜之。烏乎!自書契以來,傳記所載,能書名不少,而《衍極》之所取者止此,不有卓識,其能然乎!)

予生千載之下,每覽昔人殘碑斷碣,未嘗不為歔欷而三歎也。在昔結繩之政始分,龍穗之章中輟。

(太暤之時,龍馬負圖出於榮河,帝則之,畫八卦,以龍紀官,乃命飛龍朱襄氏造六書,於是始有龍書。左氏曰:

“太暤氏以龍紀,故為龍師而龍名”是也。神農氏始為耒耜,教民稼穡,感上黨牛頭山生嘉禾,一本八穗,帝異之,作穗書。)

於是倉史氏出,仰觀俯察,以造六書,通天地之幽秘,為百王之憲章,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於此?

(倉史,黃帝之史,倉頡也,亦曰皇頡姓候剛氏。首四目,通於神明,仰觀奎星屈曲之象,俯察龜文鳥跡之奇,博采眾美,與沮誦廣伏羲之文,造六書,是為古文。其冢在馮翊衙利陽亭南道傍,學書者祭之不絕。北海亦有倉頡藏書檯,人得其書,莫之能識,秦李斯識其八字,曰“上天作命,皇辟叠王。”漢叔孫通識其十二字,今《法帖》中有二十八字云。)

若稽古大禹,既平水土,鑄鼎象物,勒銘告成,而功被萬世。

(禹命九牧,貢金鑄九鼎,象神奸,使民知備,故有像鐘鼎形書,勒銘於天下名山大川。韓文公所謂《岣嶁山碑》,其一也。今廬山紫霄峰上有禹鑿石系舟之所。摩崖為碑,皆科斗文字,隱隱可見。張懷瓘曰:“向在翰林,見古銅鐘二,高兩尺許,有古文二百餘字,紀夏禹功績,皆紫金鈿,似大篆,神采驚異。”又有《琱戈銘》六字,《鉤帶銘》三十三字,皆鈿紫金為文;讀之不能盡曉,薛尚功諸人皆以為夏禹時書。《法帖》亦有禹書十二字。)

三代之末,周籀蔚有奇秀,篆、隸攸祖。

(籀,周宣王柱下史也。損益古文,或同或異,加之銛利鉤殺,自然機發,為大篆十五篇。以其名顯,故謂之籀書;以其官名,故《漢書》謂之史書;以別小篆,故謂之大篆。甄酆六書,二曰奇字,即古文而異者,蓋籀書也。《法帖》中有其跡。)

孔子採摭舊作,緣飭篆文,天授其靈,創物垂則。

(《六經》之文遭秦焚滅,故世不可復見。魯恭王壞孔子舊宅,於壁中得《古文尚書》及《傳》、《論語》,《孝經》,皆科斗文字,蓋仲尼門人所錄。今孔子書傳於世者,《比干盤銘》、《季劄墓碣》、《法帖》所載十二字。比干墓在衛州汲縣。開元中遊武之奇耕地得銅盤,有文曰:“左林右泉,後岡前道,萬世之寧,茲焉是寶。”乃《比干墓銘》也。《季劄碑》曰:‘嗚呼!’有吳延陵季子之墓。”與古文異,而跡類大篆,在潤洲延陵鎮吳季子家廟。歷代綿遠,其文殘缺,人勞應命,石遂堙薶。開元中玄宗敕殷仲容摹拓其本,大曆十四年,潤洲刺史蕭定重刊於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