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讀書記 (四庫全書本)/全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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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覽1 西山讀書記 全覽2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一
  宋 真德秀 撰
  邵子之學
  程子曰先生少時自雄其才慷慨有大志既學力慕高逺謂先王之事為可必致及其學益老德益邵玩心高明觀天地之運化隂陽之消長以逹乎萬物之變然後頽然其順浩然其歸在洛㡬三十年始也蓬蓽環堵不蔽風雨躬㸑以飬其父母居之裕如講學于家未嘗強以語人而就問者日衆鄉里化之逺近尊之士人之道洛者有不之公府而必之先生之廬先生德氣粹然望之可知其賢然不事表襮不設防畛正而不諒通而不汚清明坦夷洞徹中外接人無貴賤親疎之間羣居燕飲笑語終日不取甚異於人顧吾所樂如何耳其與人言必依於孝弟忠信樂道人之善而未嘗及其惡故賢者悦其德不賢者服其化所以厚風俗成人材者先生之功多矣昔七十子學於仲尼其傳可見者曽子子思而子思之所以授孟子耳其餘門人各以材之所宜為學雖同尊聖人所因而入者門户則衆矣况後此千嵗師道不立學者莫知其從来獨先生之學為有傳也先生得之於李挺之挺之得之於穆伯長推其源流逺有端緒今穆李之言及其行事槩可見而先生醇一不雜汪洋髙大乃其所自得者多矣然而名其學者豈所謂門户之衆各有所因而入者與語成德者昔難其居若先生之道就所至而論之則可謂安且成矣先生有書十二卷曰皇極經世古詩二千篇題曰擊壤集銘曰嗚呼先生志豪力雄濶歩長趨凌髙厲空探幽索隠曲暢旁通在古或難先生從容
  又門人張崏為行狀畧曰先生治易書詩春秋之學窮意言象數之藴明皇帝王霸之道著書十餘萬言研精極思三十年觀天地之消長推日月之盈縮考隂陽之度數察剛柔之形體故經之以元紀之以㑹參之以運終之以世又斷自唐虞訖于五代本諸天道質以人事興廢治亂靡所不載其辭約其義廣其書著其㫖隱嗚呼美矣至矣天下之能事畢矣先生少事北海李之才挺之挺之聞道於汶陽穆脩伯長伯長以上雖有其聞未之詳也先生既受其學又遊河汾之曲以至淮海之濵渉於濟汶逹於梁宋茍有逹者必訪以道無常師焉廼退居其城廬於百源之上大覃思於易經夜不設寝口不再食三年而學以大成○程子曰某接人多矣不雜者三人張子厚邵堯夫司馬君實又曰堯夫放曠又曰堯夫猶空中樓閣又曰堯夫豪傑之士根本不帖帖地又曰堯夫有詩云頻頻到口微成醉拍拍滿懐都是春又曰梧桐月向懐中照楊栁風来面上吹不止風月言皆有理又曰卷舒萬古興亡手出入幾重雲水身若荘周大抵寓言要入他放蕩之場堯夫却皆有理自以為皆有理故要得從心妄行總不妨堯夫又得詩云聖人喫𦂳些兒事其言太急廹此道理平鋪地放著裏何必如此又曰堯夫之學先從理上推意言象數言天下之理須出於四者我得此大者則萬事由我無有不定然未必有術要之亦難以治天下國家其為人則直是無禮不恭又曰堯夫詩雪月風花未品題他便把這些事便與堯舜三代一般此等語自孟子後無人曽敢如此道来須信畫前元有易自從刪後更無詩這個意思元古未有人道来○邵子嘗謂程子曰子雖聰明然天下事亦衆矣子能盡知耶子曰天下之事頥所不知者固多然堯夫所謂不知者何事是時適雷起堯夫曰子知雷起處乎子曰頥知之堯夫不知也堯夫愕然曰何謂也子曰既知之安用數推之以其不知故待推而後知堯夫曰子以為起於何處子曰起於起處堯夫瞿然稱善晁以道嘗以書問康節之數於伊川伊川答書云頥與堯夫同里巷居三十年餘世間事無所不問惟未嘗一字及數○程子言堯夫疾革言試與觀化一遭子厚言觀化他人便觀得自家又何如觀得化嘗觀堯夫詩意纔做得識道理却於儒術未見所得又曰堯夫臨終時只是諧謔須臾而去以聖人觀之則亦未是葢猶有意也比之常人甚懸絶也問堯夫先知死何也曰只是一個不動心釋氏平生只學這個事将這個做一件大事學者不必學他但燭理明自能之只如邵堯夫事他自如此亦豈嘗學
  朱子曰周子從理處觀邵子從數上觀皆只是此理又曰從着理上看則君處大數目是細碎
  又曰太極不如先天之大先天不如太極之精
  先天乃伏羲本圖非康節自作雖無言語而所該甚廣凡今易中一字一義無不自其中流出者太極却是濓溪自作發明易中大槩綱領意思而已故論其格局則太極不如先天之大而詳論其義理則先天不如太極之精而約葢合一規模不同而太極終在先天範圍之内又不若彼之自然不假思慮安排也若以數言之則先天之數自一而二自二而四自四而八以為八卦太極之數亦自一而二剛柔自二而四剛善剛惡柔善柔惡遂加其一以為五行而遂百及於萬物葢物理本同而象數亦無二致但推得有大小詳畧可
  伊川之學於大體瑩澈而小節目猶有疏䖏康節能盡得事物之變而大體乃有未粹
  問康節善談易見得透徹曰然伊川却輕之嘗有簡與横渠云堯夫説易好聽今夜試来聽它説某嘗謂此便見伊川不及孔子處只觀孔子便不如此
  邵子曰性者道之形體心者性之郛郭較之横渠心統性情説得尤宻真不易之論
  詳已見心性篇又邵子名言多已見前而先天之説朱子學易啟䝉盡之此不復録○程子稱康節空中樓閣言看得四通八逹○或言康節心胸如此快活廣大安得如之曰它是甚麽様工夫○問近日學者有厭拘檢樂舒放惡精詳喜簡便者自謂慕堯夫為人如何曰邵子這道理豈易及哉它胸襟中有這個學能包括宇宙終始古今如何不做得大放下得今人却恃個甚後敢如此因誦其詩曰日月星辰髙照耀皇王帝伯大鋪舒可謂人豪矣○又言看康節為人須極㑹處置事為它神閑氣定不動聲氣須處置得别葢它氣質本来清明又養得来純厚又不曽枉用了心它用心都在𦂳要上為它静極了看得天下事理精明嘗於百原深山中闢書齋獨處其中王勝之嘗乘月訪之必見其燈下正襟危坐雖夜深亦如之若不是飬得至静之極如何見得道理到此又曰它看見天下之事才上手来便成四截其先後緩急莫不有定動中機㑹事到靣前便處置得下康節甚喜子房以為子房善藏其用以老子為得易之體孟子為得易之用合二者而用之想見善處事○問康節嘗有荘老之説如何曰便是它有些子這個曰如此莫於道理有異否曰他常説老子云云孟子云云體用自分作兩截二程謂其不雜以今觀之亦恐未然曰他説風花雪月莫是曾㸃意思否曰也是見得眼前這個好曰意其有與自家意思一般之意曰也是它有這些子若不然却淺陋了○問堯夫之學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如何曰數同○某看康節易了却看别人底不得他説那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又都無甚𤣥妙只是從来更無人識又曰太元擬易方州部家皆自三數推之方為之首一以生三為三方三生九為九州九生二十七為二十七部九九乘之斯為八十一家首之以八十一所以凖六十四卦賛之以七百二十九所以凖三百八十四爻無非三數推之康節之數只是加倍之法○康節其初想只是得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心只管在那上轉乆之理自透徹想見一舉眼便成四片其法四之外又有四焉凡物才過到二之半時便煩惱了葢已漸趍於衰也謂如是花方菩蕾則知其将盛既開則知其将衰其理不過如此理在數内數又在理内康節是見得一個盛衰消長之理故能知之若説它知得甚事如歐陽叔弼定諡之類此知康節之淺者也○或問康節數學曰且未須理㑹數自是有此理有生便有死有盛必有衰且如一朶花含蘂時是将開略放時是正盛爛熳時是衰謝又如看人即其氣之盛衰便可以知其生死葢其學本於明理故明道謂其觀天地之運化然後頽乎其順浩然其歸若曰渠能知未来事則與世間占覆之術何異其去道逺矣其知康節者末矣葢它玩得此理熟了事物到靣前便見更不待思量又云康節以四起數疊疊推去自易以後無人做得一物如此整齊包括得盡想他毎見一物便成四片了但才到二分以上便怕乾卦方終便知有個姤卦来葢縁他於起處推将来至交接處看得分曉廣云先生前日説康節之學與周子程子少異處莫正在此否若是聖人則處乾時自有個處乾底道理處姤時自有個處姤底道理否先生曰然○或誦康節詩云若論先天一事無後天方要着工夫先生問如何是一事無對曰出於自然不用安排廣云一事無處是太極先生曰嘗謂太極是個藏頭底物事重重推将去更無盡期廣云先生所謂迎之而不見首隨之而不見其後是也○邵子天地定位否泰反類一詩正是發明先天方圖之義先天圖傳自希夷希夷又自有所傳葢方士技術用以脩煉參同契所言是也○問舊無垢引心賛云廓然心鏡大無倫盡此規模有㡬人我性即天天即性莫於微處起經綸不知如何曰是殆非康節之詩也林少頴云蘇内翰作次第是子發也問何以辨曰若是真實見得必不恁地張皇如康節云天向一中分造化人從心上起經綸多少平易實見得者自别又問一中分造化曰本是一個而消息盈虚便生隂陽事事物物皆恁地有消便有息有盈便有虚有個面便有個背道夫曰這便是自然非人力之所能為者曰這便是生兩儀之理○邵堯夫詩雪月風花未品題此言事物皆有造化○康節曰思慮未起鬼神莫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誰此間有術者人来問事心下黙念則他説相應不念則説不應問姓㡬畫口中黙數則它説便着不數者説不着○先生誦康節詩曰施為欲似千鈞弩磨礪當如百煉金或問千鈞弩如何曰只是不妄發○康節之學其骨髓在皇極經世其花草便是詩直卿云其詩多説閑静樂底意思太煞把做事了先生曰這個未説聖人只顔子之樂亦不恁地
  張子之學
  張子西銘乾稱父坤稱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處朱子曰天陽也以至健而位乎上父道也地隂也以至順而位乎下母道也人稟氣於天賦形於地以藐然之身混合無間而位乎中子道也然不曰天地而曰乾坤者天地其形體也乾坤其性情也乾者徤而無息之謂萬物之所資以始者也坤者順而有常之謂萬物之所資以生者也是乃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而父母乎萬物者故指而言之
  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
  乾陽坤隂此天地之氣塞乎兩間而人物之所資以為體者也故曰天地之塞吾其體乾徤坤順此天地之志為氣之帥而人物之所得以為性者也故曰天地之帥吾其性深察乎此則父乾母坤混然中處之實可見矣
  民吾同胞物吾與也
  人物並生於天地之間其所資以為體者皆天地之塞其所得以為性者皆天地之帥也然體有偏正之殊故其於性也不無明暗之異惟人也得其形氣之正是以其心最靈而有以通乎性命之全體於並生之中又為同類而最貴焉故曰同胞則其視之也皆如己之兄弟矣物則得夫形氣之偏而不能通乎性命之全故與我不同類而不若人之貴然原其體性之所自是亦本之天地而未嘗不同也故曰吾與則其視之也亦如已之儕軰矣惟同胞也故以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如下文之云惟吾與也故凡有形於天地之間者若動若植有情無情莫不有以若其性遂其宜焉此儒者之道所以必至於參天地賛化育然後為功用之全而非有所強於外也
  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㓜吾㓜聖其合徳賢其秀者也凡天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皆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也
  乾父坤母而人生其中則凡天下之人皆天地之子矣然繼承天地統理人物則大君而已故為父母之宗子輔佐大君綱紀衆事則大臣而已故為宗子之家相天下之老一也故凡尊天下之髙年者乃所以長吾之長天下之㓜一也故凡慈天下之孤弱者乃所以㓜吾之㓜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是兄弟之合德乎父母者也賢者才德過於常人是兄弟之秀出乎等夷者也是皆以天地之子言之則凡天下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非吾兄弟之無告者而何哉
  于時保之子之翼也樂且不憂純乎孝者也
  畏天以自保者猶其敬親之至也樂天而不憂者猶其愛親之純也
  違曰悖德害仁曰賊濟惡者不才其踐形惟肖者也不循天理而狥人欲者不愛其親而愛他人也故謂之悖德戕滅天理自絶本根者賊殺其親大逆無道也故謂之賊長惡不悛不可教訓者世濟其凶増其惡名也故謂之不才若夫盡人之性而有以充人之形則與天地相似而不違矣故謂之肖
  知化則善述其事窮神則善繼其志
  孝子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聖人知變化之道則所行者無非天地之事矣通神明之德則所存者無非天地之心矣此二者皆樂天踐形之事也
  不愧屋漏為無忝存心養性為匪懈
  孝經引詩曰無忝爾所生故事天者仰不愧俯不怍則不忝乎天地矣又曰夙夜匪懈故事天者存其心飬其性則不懈乎事天矣此二者畏天之事而君子所以求踐夫形者也
  惡㫖酒崇伯子之顧飬育英才潁封人之錫類
  好飲酒而不顧父母之飬者不孝也故遏人欲如禹之惡㫖酒則所以顧天之飬者至矣性者萬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故育英材如潁考叔之及荘公則所以永錫爾類者廣矣
  不弛勞而底豫舜其功也無所逃而待烹申生其㳟也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其功大矣故事天者盡事天之道而天心豫焉則亦天之舜也申生無所逃而待烹其恭至矣故事天者天夀不貳而脩身以俟之則亦天之申生也
  體其受而歸全者參乎勇於從而順令者伯竒也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若曾子之啟手啓足則體其所受乎親者而歸其全也况天之所以與我者無一善之不備亦全而生之也故事天者能體其所受於天者而全歸之則亦天之曾子矣子於父母東西南北唯令之從若伯竒之履霜中野則勇於從而順令也况天之所以命我者吉凶禍福非有人欲之私故事天者能勇於從而順受其正則亦天之伯竒矣
  富貴福澤将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玉女於成也富貴福澤所以大奉於我而使吾之為善也輕貧賤憂戚所以拂亂於我而使吾之為志也篤天地之於人父母之於子其設心豈有異哉故君子之事天也以周公之富而不至於驕以顔子之貧而不改其樂其事親也愛之則喜而弗忘惡之則懼而無怨其心亦一而已矣
  存吾順事沒吾寧也
  孝子之身存則其事親也不違其志而已沒則安而無所愧於親也仁人之身存則其事天也不逆其理而已沒則安而無所愧於天也葢所謂朝聞夕死吾得正而斃焉者故張子之銘以是終焉○論曰天地之間理一而已矣然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則其大小之分親疎之等至於十百千萬而不能齊也不有聖賢者出孰能合其異而反其同哉西銘之作意葢如此程子以為明理一而分殊可謂一言以蔽之矣葢以乾為父坤為母有生之類無物不然所謂理一也而人物之生血脉之屬各親其親各子其子則其分亦安得而不殊哉一統而萬殊則雖天下一家中國一人而不流於兼愛之蔽萬殊而一貫則雖親疎異情貴賤異等而不梏於為我之私此西銘之大指也觀其推親親之厚以大無我之公因事親之誠以明事天之道葢無適而非所謂分立而推理一者夫豈專以民吾同胞長長㓜㓜為理一而必黙識於言意之表然後知其分之殊哉且所謂稱物平施者正謂稱物之宜以平吾之施云爾若無稱物之義則亦何以知夫所施之平哉龜山第二書葢欲發明此意然言不盡而理有飾也故愚得因其説而遂言之如此同志之士幸相與折衷焉○某既為此觧後得尹氏書云楊中立答伊川先生論西銘書有釋然無惑之語先生讀之曰楊時也未釋然乃知此論所疑第一書之説先生葢亦未之許也然龜山語録有曰西銘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為仁知其分殊所以為義所謂分殊猶孟子言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無差等耳或曰如是則體用果離而二矣曰用未嘗離體也以人觀之四支百骸具於一身者體也至其用處則首不可以加屨足不可以納冠葢即體而言而分已在其中矣此論分别異同各有歸趣大非答書之比豈其年髙德盛而所見始益精與因復表而出之以明答書之説誠有未釋然者而龜山所見葢不終於此而已也○問西銘曰更須子細看他説理一而分殊而今道天地不是父母父母不是天地不得分明是一理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則凡天下之男皆乾之氣凡天下之女皆坤之氣從這裏便徹上徹下都即是一個氣○西銘自首至末皆是理一分殊乾父坤母固是一理分而言之便見乾坤自乾坤父母自父母又問自惡㫖酒至勇於從而順令此六聖賢事可見理一分殊乎曰惡㫖酒育英才是事天顧飬及錫類則是事親每一句皆存兩義推類可見問天地之塞如何是塞先生曰塞與帥字皆張子用字之妙處塞乃孟子塞天地之間體乃孟子氣體之充者有一毫不滿不足之處則非塞矣帥即志氣之帥而有主宰之意○西銘一篇正在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兩句○乾為父坤為母便是理一而分殊予兹藐焉混然中處便是分殊而理一○西銘有個劈下来底道理有個横截斷底道理直卿疑之竊意當時語意似謂每句直下而觀則事天事親之理皆在焉全篇中斷而觀之則上專是事天下專是事親各有攸屬○問向日曾以西銘仁孝之理請問先生令截斷横看後来見得孝是發見之先仁是天德之全事親如事天即是孝自此推之事天如事親即仁矣老吾老㓜吾㓜自老老㓜㓜之心推之至於疲癃殘疾皆如吾兄弟顛連而無告方始盡故以敬親之心不欺闇室不愧屋漏以敬其天以愛親之心樂天循理無所不順以安其天方始盡性竊意横渠大意只是如此不知是否曰他不是説孝是将孝来形容這仁事親底道理便是事天底様子人且逐日自把身心来體察一遍便見得吾身便是天地之塞吾性便是天地之帥許多人物生於天地之間同此一氣同此一性便是吾兄弟黨與大小等級之不同便是親疎逺近之分故敬天當如敬親無所不順天之生我安頓得好令我富貴崇髙便如父母愛我當喜而不忘安頓得不好令我貧賤憂戚便如父母欲成就我當勞而不怨徐子融曰先生謂事親是事天底様子只此一句説盡西銘之意矣○知化則善述其事窮神則善繼其志這志便是那天地之帥吾其性底志為人子便要述得父之事繼得父之志如此方是事親如事天便要述得天之事繼得天之志方是事天若是違了此道理便是天之悖德之子若害了這仁便是天之賊子若是濟惡不悛便是天之不才之子若能踐形便是天地克肖之子這意思血脉都是從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説𦂳要都是這兩句若不是這兩句則天自是天我自是我有何干渉○吾其體吾其性有我去承當之理○問西銘説潁封人之錫類申生其恭二子皆不能無失處豈能盡得孝道先生曰西銘本不是説孝只是説事天但推事親之心以事天耳二子就此處論之誠是如此葢事親却未免有失處若天道純然則無失之處只是推此心以奉事之耳○問西銘無逃而待烹申生未盡子道何故取之先生曰天不到得似獻公也人有妄天則無妄若教自家死便是理合如此只得聽受之○問西銘只是言仁孝繼志述事曰是以父母比乾坤主意不是説孝只是以人所易曉者明其所難曉者耳○白雲郭氏云西銘專為理言不為分設某謂西銘之書横渠所以示人至為深切而伊川又以理一分殊賛之言雖至約而理則無餘矣葢乾之為父坤之為母所謂理一者也然乾坤者天下之父母也父母者一身之父母則其分不得不殊矣故以民為同胞物為吾與者自其天下之父母者言之所謂理一者也然謂之民則非真以為吾之同胞謂之物則非真以為我之同類矣此自其一身之父母者言之所謂分殊者也又以其曰同胞曰吾與曰宗子曰家相曰老曰㓜曰聖曰賢曰顛連而無告則於其中間又有如是差等之殊哉但其所謂理一者貫乎分殊之中而未始相離爾此天地自然古今不易之理夫子始發明之非一時救𡚁之言姑以彊此而弱彼也又云西銘止以假塗非終身之學某謂西銘之言指吾體性之所自来以明父乾母坤之實極樂天踐形窮神知化之妙以至於無一行之不慊而沒身焉故伊川以為充得盡時便是聖人恐非專為始學者一時所見而發也○西銘它無所附故載於此○愚按張子之學只在西銘一篇
  程子曰西銘之書推理以存義擴前聖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飬氣之論同功
  楊時致書伊川曰西銘言體而不及用恐其流遂至於兼愛先生答之曰云云豈墨氏之比哉西銘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則二本而無分分殊之蔽私勝而失仁無分之罪兼愛而無義分立而推理一以止私勝之流仁之方也無别而迷兼愛以至於無父之極義之賊也子比而同之過矣且彼正欲使人推而行之本為用也反為無用不亦異乎餘已見前朱子説
  西銘原道之宗祖也自孟子後葢未見此書
  又曰訂頑之言極醇無雜秦漢學者所未到又曰訂頑一篇意極完備乃仁之體也學者其體此意令有諸已其地位已髙到此地位自别有見處不可窮髙極逺恐於道無補也又曰訂頑立心便逹天德又曰游酢得西銘讀之即渙然不逆於心曰此中庸之理也能求之語言之外者也又因論𢎞毅曰西銘言𢎞之道又曰觀子厚西銘能飬浩然之氣者也又曰西銘某得此意只是須得子厚如此筆力它人無縁做得孟子以後未有人及此文字省多少言語要之仁孝之理備於此須臾而不於此則是不仁不孝也○問西銘如何曰此横渠文之粹者也曰充得盡時如何曰聖人也横渠能充盡否曰言有多端有有德之言有造道之言有德之言説自已事如聖人説聖人事也造道之言則智足以知此如賢人説聖人事也横渠道儘髙自孟子後儒者都無它見識
  子厚以禮教學者最善使學者先有所㨿守
  以上皆程子稱道之言而其答書則曰所論大槩有苦心極力之象而無寛裕温柔之氣非明睿所照而考察至此故意屢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時有之明所照者如目所覩纎微盡識之矣考索至者如揣料於物見彷彿可能無差乎更望完飬思慮涵泳義理它日自當條暢又嘗曰子厚謹嚴才謹嚴便有廹切意象無寛舒之氣
  藍田吕氏曰先生志氣不群當康定用兵時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許上書謁范文正公一見知其逺器欲成就之反責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於兵因勸讀中庸先生讀其書雖愛之猶未以為足也於是又訪諸釋老之書累年盡究其説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嘉祐初見洛陽程伯淳正叔昆弟於京師共語道學之要先生渙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乃盡棄異學淳如也一本作盡棄其學學焉遺書伊川曰表叔平生議論謂某兄弟有同處則可若謂學於某兄弟無是事故後本云云朱子㨿以為定○尹彦明云横渠昔在京師坐虎皮説周易聽從甚衆一夕二程至論易次日横渠徹去虎皮曰吾平日為諸公説者皆亂道有二程近到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軰可師之
  晩自崇文移疾西歸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中夜起坐取燭以書其志道精思未始須臾息亦未嘗須臾忘也學者有問多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聖人而後已聞者莫不動心有進而自得之者窮神知化一天人立大本斥異學自孟子以来未之有也嘗謂門人曰吾學既得於心則脩其辭命辭命無差然後斷事斷事無失吾乃沛然精義入神者豫而已矣
  熈寧九年秋集所立言謂之正䝉出示門人曰此書予歴年致思之所得其言殆與前聖合大要發端示人而已其觸類廣之則吾将有待於學者○吕與叔撰行状
  龜山楊氏曰西銘止是發明事天之理所謂事天者循天理而已
  又曰西銘只是要學者求仁而已
  朱子曰横渠用工親切程氏規模廣大學者用工要當如此
  横渠之於程子猶伯夷伊尹之於孔子
  問横渠似孟子否曰横渠嚴宻孟子宏濶横渠之學是苦心得之乃是致曲與伊川異又曰某自十四五時得程張二家之書讀之至今四十餘年但覺其義之深指之逺而近世紛紛所謂文章議論者殆不足復過眼信乎孟氏以来一人而已然非用力之深者亦無以信其必然也舊嘗擇其言之近者别為一書名近思録云又曰横渠云言有教動有法晝有為宵有得瞬有飬息有存此語極好君子終日乾乾不可食息間亦不必終日讀書或静坐存飬亦是天地之生物以四時運動春生夏長同是不息及至秋冬凋落亦只藏於其中故明年復生若使至秋冬已絶則来春無縁復有生意學者常喚令此心不死則日有進○以上論張子之學○按張子有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為前聖繼絶學為萬世開太平又曰此道自孟子後千有餘嵗若天不欲此道復明則不使今人有知者既使人有知者則必有復明之理此皆先生以道自任之意故附焉○張戬字天棋横渠先生之弟篤實寛裕儼然正色雖喜愠不形於色然與人居温厚之意乆而益親終日言未嘗及於利樂道人之善而不及其惡樂進已之德而不事無益之言其清不以能病人其和不以物奪志常鷄鳴而起勉勉矯強任道力行每若不及德大容物沛然有餘常自省小過差必語人曰我知之矣公等察之後此不復為矣横渠嘗語人曰吾弟德性之美吾有所不如其不自暇而勇於不屈在孔門之列宜與子夏後先晩講學而逹又曰吾弟全器也然語道而合乃自今始○吕希哲字原明始從安定胡先生於太學與程先生頥居並舎察程先生學問淵源非它人比首以師禮事之而明道先生横渠兄弟皆與公遊由是知見日益廣大然公未嘗專主一説不私一門務畧去枝葉一意涵飬直截徑㨗以造聖人為説書二年日夕勸導人主以脩身為本脩身以正心誠意為主心正意誠天下自化不假它術身不能脩左右之人且不能喻况天下乎公之行已務自省察校量以自進益晩年嘗言十餘年前在楚州橋壊墮水中時覺心動數年前大病已稍勝前今次疾病全不動矣其自力如此公閑居日讀易一爻遍考古今諸儒之説黙坐沉思隨事觧釋夜則與子孫評論古今商確得失乆之而罷公少從諸老先生學晩更從髙僧宗本脩顒遊盡究其道然後知佛之道與吾聖人合嘗説攻其惡無攻人之惡葢自攻其惡日夜且自㸃檢絲毫不盡即有慊於心矣豈有工夫㸃檢它人耶○范祖禹字淳夫嘗與伊川論唐事及為唐鑑盡用先生之意先生謂門人曰淳夫乃能相信如此元祐中客有見伊川者几案無它書惟唐鑑一部先生謂客曰三代以来無此議論又嘗稱淳夫色温而氣和尤可以開陳是非導人主之意又尹彦明問淳夫之為人先生曰其人如玉○朱光庭字公掞初授學於安定先生教以為學之本主於忠信公終身力行之又從二程先生於洛陽其所聞以格物致知為進道之門正心誠意為入德之方公服行之造次不忘嘗謂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惟孔孟為然故力排異端以扶聖道○劉絢字質夫自髫齡即事明道先生程氏兄弟受學焉君所授有本末所知造淵微知所止矣孜孜焉不知其它也天性孝悌樂善而不為異端所惑故其履也安内日加重而無交戰之病故其行也果明道嘗謂人曰它人之學敏則有矣未易保也斯人之至吾無疑焉君之為人氣和而體荘持論不茍合跬歩不忘學既病與其友李端伯言曰每瞀悶時正坐端意氣即下平居持飬豈可忽乎自㓜治春秋其學祖於程氏專以孔孟之言斷經意既卒伊川以文哭之曰聖學不傳乆矣吾生百世之後将明斯道興斯學於既絶力小任重而不懼其難者亦有冀矣以謂茍能使知之者廣則用力者衆何難之不易也遊吾門者衆矣而信之篤得之多行之果守之固若子者㡬希方頼子致力以相輔而不幸遽亡使吾悲傳學之難則所以惜子者豈止遊從之情哉侯師聖嘗稱曰明道平和簡易惟劉絢庶㡬近之○李籲字端伯程子稱其才識頴悟又嘗言明道語録只有李籲本無錯他人只依説時不敢改動或脱忘一二字便大别籲却得其意不拘言語徃徃録得都是其卒也伊川以文祭之曰自予兄弟倡鳴道學世方驚疑能使學者視效而信從子與劉質夫為有力焉予謂二子可以大受期之逺到半年之間相繼以亡使予憂事道者鮮悲傳學之難天於斯文何其艱哉吕與叔亦哭之曰子之胸中閎肆開發求之孔門如賜也逹○吕大鈞字和叔為人質厚剛正以聖門事業為己任所知信而力可及則身遂行之不復疑畏故識者方之季路而君之所趍葢亦未見其止也葢大學之廢絶乆矣自扶風張先生唱之而後進蔽於俗尚其才俊者急於進取昏塞者艱於領觧由是寂寥無有知者君於先生為同年友及聞先生學於是心悦誠服執弟子禮請無倦乆而益親自是學者靡然知所向矣先生之學大抵以誠明為本以禮樂為行衆人則姑誦其言而未知其所以進於是焉君即若蹈大路朝夕從事不啻飢渇之營飲食也濳心玩理望聖賢之致尅期可到而日用躬行必取先生之法度以為宗範自身及家自家及鄉人旁及親戚朋友皆紀其行而述其事方諫議憂自始䘮至於塟祭倣古儀所得為者而居䘮之節鉅細規矩於禮又推之祭祀冠婚飲酒相見慶弔之事皆不混習俗粲然有文以相接人咸安而愛之君少時贍學給聞無所不該一日聞先生説遷其素志而前日之學博而以約明渙然氷釋矣故比他人功敏而得之者尤多范㢲表其墓曰惟君明善至學性之所得者盡之心心之所知者踐之身又曰君性純厚易直強明正亮所行不二於心所知不二於行其學以孔子下學上逹之心立其志以孟子集義之功養其德以顔子克已復禮之用厲其行其要歸之誠明不息不為衆人沮之而疑小辯奪之而屈勢利刼之而回知力窮之而止其自任以聖賢之重如此○吕大臨字與叔初學於横渠之門横渠卒乃求見二先生而卒業焉伊川稱其六月中来緱氏常窺之必見其儼然危坐可謂敦篤矣元祐中范祖禹薦其脩身好學行如古人為可稱官不及用兄大忠字進伯程子嘗曰進伯老而好學理㑹直是到底又曰和叔任道其風力甚勁然深潜縝宻有所不逮於與叔又嘗言和叔至誠相信又言與叔守横渠學甚固每横渠無説處皆相從才有説了更不肯回○蘇昞字季明亦横渠門人而卒業於程氏者吕大忠嘗薦於朝謂其德性純茂強學篤志行年四十不求仕進從故崇文校書張載學為門人之秀自布衣召為博士後坐上書邪黨竄謫胡安國譏其越職上書必有非所宜言者○謝良佐字顯道初見明道明道語人曰此秀才展拓得開将来可望明道一日謂之曰爾軰在此相從只是學某言語故其學心口不相應盍若行之請問焉曰且静坐伊川每見人静坐便歎其善學明道又謂謝子雖小魯直是誠篤理㑹事有不透其顙有泚憤悱如此顯道初以記問為學自負該博對明道舉書史不遺一字明道曰賢却記得許多可謂玩物䘮志謝聞此語汗流浹背靣發赤明道却云只此便是惻隱之心及看明道讀史又却逐行看過不差謝甚不服後来省悟却将此事做話頭接引博學之士謝子與伊川别一年徃見之伊川問做甚得工夫謝曰也只去個矜字子細檢㸃得来病痛盡在這裏若按伏得這個罪過方有向進處伊川首肯之因語坐同志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伊川又嘗問近日事如何謝曰天下何思何慮伊川曰是則是有此理賢發得太早在伊川直是會鍛鍊得人説了又却道恰好著工夫也游定夫嘗問公於外物一切放得下否謝曰實在上面做工夫来凡事須有根屋柱無根拆着便倒樹木有根雖剪枝條相次又發如人要富貴要他做甚必須有用處尋討要用處病根将来斬斷便沒事或問子於勢利如何曰打透此闗十餘年矣當初大故做工夫揀難捨底弃却後来漸漸輕至今於器物之類置之只為合要用却無徤羡底心又曰舊多恐懼常於危階上習又嘗作課簿記日用言動視聽是禮與非禮者又言萬事真實有命人力計較不得故平生未嘗干人在書局亦不謁政㦯勸之曰它安能陶鑄我自有命在學者稱之曰上蔡先生云○游酢字定夫伊川以事至京師一見謂其資可與適道是時明道知扶溝縣事先生兄弟方以倡明道學為己任設庠序聚邑人子弟教之召公職學事公欣然徃從之得其微言於是盡棄其學而學焉其後得邑河清游定夫徃見之伊川謂定夫曰游君德器粹然問學日進政事亦絶人逺甚於師門見稱如此先生志其墓亦曰公自㓜不群讀書一過目輙成誦比壮益自力心傳目到不為世儒之習誠於中形諸外儀容辭令粲然有文望之知其成德君子云○楊時字中立宋嘉祐中有河南二程先生得孟子不傳之學於遺經以倡天下而升堂觀奥號稱髙弟在南方則廣平游定夫上蔡謝顯道與公三人是也公天資夷曠濟以問學充飬有道德器早成積於中者純粹而閎深見於外者簡易而平淡閒居和樂色笑可親臨事截䖏不動聲氣與之遊者雖群居終日嗒然不語飲人以和而鄙薄之態自不形也推本孟子性善之説發明中庸大學之道有欲知方者為指其攸趣無所隱也學者稱之曰龜山先生云伊川自涪歸見學者凋落多從異學獨楊謝不變因歎曰學者昏流於夷狄惟有楊謝二君長進又嘗曰楊時於新學極精今日一有所問能盡知其短而持之介甫之學大抵支離伯淳嘗與楊時讀了數篇其後盡能推類以通之上蔡言舊在二先生之門者伯淳最愛中立正叔最愛定夫二人氣象亦相似○劉安節字元承天資近道而敏於學問嘗從當世賢而有道者遊始以致知格物發其材沉涵熟復存心飬性乆之於是有得常曰堯舜之道不過孝悌天下之理有一無二乃若異端則有間矣所治二州專以仁義教化平易近民民有訟委曲訓戒之俾毋再犯㦯問於上蔡曰劉子進乎曰未見它有進處問所以不進者何曰只為未有根因指庭前荼䕷曰此花只為有根故一年長盛如一年○尹焞字彦明年二十師事伊川應進士舉答䇿問議誅元祐黨人先生曰噫尚可以干禄為哉不對而出告於程子曰吾不復應進士舉矣子曰子有母在先生歸告其母母曰吾知汝以為善飬不知汝以禄飬於是先生退不復就舉程子聞之曰賢哉母也大觀中新學日興有言者曰程頥倡為異端尹焞張繹為之左右先生遂不欲仕而聲聞益盛學益成同門之士皆尊畏之程子曰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氏子也靖康以布衣召未㡬力辭授和靖處士以歸虜陷洛陽先生之家死於賊先生死復蘇竄長安山中劉豫僣位使人来招先生先生夜逃去徒歩渡渭乆之止於涪紹興五年有從臣言先生之道遂以崇政説書召後為從臣以争和議去先生荘正仁實不欺闇室其於聖人六經之言可順心得如出諸已初見伊川令看敬字請益伊川曰主一則是敬其後看得親切祈寛問如何是主一先生曰敬有甚形影只收歛身心便是主一又言見伊川後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伊川教人專以敬以直内為本先生能力行之嘗問伊川不習無不利時更無睹當更無計較也耶伊川深以為然且曰不易見得如此且更涵飬莫要輕説嘗同張思叔見伊川伊川問二子於某之言如何尹曰聞先生之言言下領意焞不如繹能終守先生之學繹不如焞伊川然之伊川嘗稱彦明必有用於世○張繹字思叔初見道楷禪師有祝髪從之之意時周恭叔官洛中謂之曰它日程先生歸可從之學無為空祝髪也及伊川歸自涪陵思叔始見先生時從學者甚衆先生獨許思叔因讀孟子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䘮其元始有自得處伊川嘗言晩得二士謂思叔及尹焞也○馬伸字時中崇寧中禁元祐學奸人用事出其黨為諸路學使專紏其事伊川之門學者無幾雖宿素從遊間以趍利叛去公方自吏部求為西京司法曹事鋭然為親依之計至則因張繹求見先生辭焉公曰使伸得聞道雖死何憾况不至於死乎先生聞而歎曰此真有志者遂引而進之自爾出入凡三年公暇雖風雨必一造焉靖康初為御史張邦昌僣位公移書責之且勸迎立康王而退就北靣之列髙宗立進殿中以論汪黄誤國謫濮州監酒死公居常稱曰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䘮其元今日何時溝壑乃吾死所也故其臨事奮不顧身如此公平居晨興必整衣冠端坐讀中庸一過然後出視事常曰志在行道使吾以富貴為心則為富貴所累使吾以妻子為念則為妻子所累是道不可行也故其在廣陵隨身行李一擔而圖書半之○侯師聖字仲良明道伊川舅氏也胡文定稱其安於覊苦守節不移講論經術通貫不窮商畧時事纎微皆察尹和靖曰伊川嘗謂侯子議論只好隔壁聽○王蘋字信伯楊文靖嘗稱同門後来成就莫踰信伯者胡文定亦稱其學有師承識通世務云○問程門誰真得其傳朱子曰也不盡見得如劉質夫張思叔軰又不見它文字看程門諸公力量見識比之康節横渠皆不及又曰吕與叔之文煞實説得好處如千兵萬馬飽滿伉壮上蔡雖有過當處亦説得透龜山文字却弱似是合下㑹得易某嘗謂看文字須似法家深刻方窮究得盡問尹和靖立朝議論曰和靖不觀它書只是持守得好它語録中説涵飬持守處分外親切有些朝廷文字多是門人代作又問龜山立朝却有許多議論曰龜山雜博是讀多少文字問云云曰以某觀之二先生衣鉢似無傳之者又問上蔡議論莫太過曰上蔡好於事上理會理却有過處又問和靖專於主敬集義處少曰和靖主敬把得定亦多近傍理又曰張思叔敏似和靖伊川稱其朴茂然亦狭無展拓氣象又曰伊川之門謝上蔡自禪門来其説亦有差張思叔最後進然深惜其早世使天予之年殆不可量又曰程門弟子親炙伊川亦自多錯葢合下見得不盡㦯後来放倒葢此理無形體故易差有百般滲漏問伊川門人如此其衆何故後来更無一人見得親切或云游楊亦不乆親炙曰也是諸人有首無尾不曾盡心在上靣各去奔走仕宦所以不能理㑹得透如邵康節從頭至尾極終身之力而後得之雖其不能無偏然就它這道理所謂安而成矣如濓溪資禀便較髙他也去仕宦只它這所學自是從合下直到後来所以有成某看来這道理若不是𢬵生盡死去理㑹終不觧得又曰游楊謝三君子初皆學禪後来餘禪猶在故學之者多流於禪游先生大是禪學必是程先生當初説得太髙了它門只曉見上一截少下靣着實工夫故流弊至此或謂龜山恐不如此曰只論語序便可見又曰吕與叔惜乎不夀程子稱其深潜縝宻可見資質好又能涵飬某若只如吕之年亦不見得到此田地又曰吕與叔本是個剛底氣質涵飬得到如此故聖人以剛為君子柔為小人若剛矣須除去剛之病全其為剛之德相次可以為學若不剛終是不能成又曰吕與叔論顔子等處極好又云未發之前心體昭昭具在伊川不破此説克已銘不合以已與物對説又曰上蔡髙邁卓絶言論宏肆善開發人其語雖不能無過然却是確實做工夫来問人之病痛不一各隨所偏處去上蔡才髙所以病痛在矜字曰此説是也然謝氏謂去得矜字後来矜依舊未去説道理好楊楊地又曰上蔡觀復齋記中説道理皆是禪學意思觀它説復與伊川異似以静處如云見此消息不下工夫之類乃是謂儒佛本同而所以不同但是下截耳龜山亦如此某謂明道云以吾觀於佛疑於無異然而不同又曰如今人説道愛從髙妙處説便入禪去自上蔡以来已然又曰龜山天資髙朴實簡易然所見定更不窮究少年未見伊川時先本看荘列等文字後来此念熟了不覺時發出来游先生尤甚羅仲素亦時有此意又曰胡文定作龜山墓誌云其似栁下惠看来是如此又曰尹和靖在程門直是十分鈍底被它只就一個敬字上做工夫終做得成又曰和靖持守有餘而格物未至故所見不精明無活法又曰和靖日看光明經一部門人問之曰母命不敢違也此便是平日闕却諭父母於道一節便致得如此○以上論程張門人之學○按二程之學龜山得之而南傳之豫章羅氏羅氏傳之延平李氏李氏傳之朱氏此其一𣲖也上蔡傳之武夷胡氏胡氏傳其子五峯五峯傳之南軒張氏此又一𣲖也若周恭叔劉元承得之為永嘉之學其源亦同自出然惟朱張之傳最得其宗故今先叙胡氏父子及羅李二氏之學於伊洛門人之後而又特表朱子以繼周程之統緒而張氏吕氏附見焉千載源流於是乎可考矣○胡安國字康侯少入太學同舎有頴昌靳裁之嘗聞西洛程氏之學與公論經史大義公以是學日強識日明紹聖登第時䇿問大約欲復熈豐之政公推言大學格物致知正心誠意以平天下之道詞㡬萬言考官得之定為第一宰執以䇿中無詆元祐語欲降其第上親擢為第三紹興初為上言春秋乃仲尼親筆實經世大典義精理奥尤難窺測今方思濟艱難豈於理戎禦侮之際虚費光隂耽味文采而已乎陛下必欲削平僣暴恢復寶圖使亂臣賊子懼而不作莫若潜心仲尼之經則南靣之術盡在是矣除兼侍讀專以春秋進講初王荆公盡屏先儒以為淺陋獨用已意著三經新説離析字畫偏旁謂之道德性命之學於春秋聖人行事之實漫不能曉則詆以為斷爛朝報直廢弃之不列於學官下逮崇寧防禁益甚故家遺俗㦯存三傳舊本見者撫歎或遂指以為春秋而仲尼經世之心㡬於熄矣公自壮年即有服膺之志嘗曰六籍惟此書出於先聖之手乃使人主不得聞講説學士不得相傳習亂倫滅理用夷變夏殆由此乎於是潜心刻意裒古今諸儒於著述無慮百家片言之善采拾靡遺害義切深必加辨正或去或取無一毫好惡之偏葢凖則之以語孟權衡之以五經證㨿之以歷代之史窮研玩味游泳沈酣者三十年及得伊川先生所作傳其間精義十餘條若合符節益以自信探索愈勤至是年六十有一而書始就慨然歎曰此傳心之要典也葢於克已脩德之方尊君父討亂賊攘夷狄存天理正人心之術未嘗不屢書而致詳焉公負傑出絶異之資見善必為為必要其成知惡必去去必絶其根自㓜少時㔾有出塵之趣登科後同年宴集飲酒過量是後終身不復醉常好奕碁先令人責之曰得一第德業竟止是奕邪是後不復奕學官父師同僚多勸之買妾事既集慨然歎曰吾親侍飬千里之外曾是以為急遽寢其議亦終身不復買妾也在長沙日按行属部過衡嶽愛其雄秀欲一登覧已戒行矣俄而思曰非職事所在也即止辭受取舎一介之微必度於義恬静簡嘿寡於言動雖在宴閒獨處未嘗有怠容慢色語孟五經諸史周而復始至老未嘗釋手每晨昏子弟定省必問何所業有合意則曰士當志於聖人勿臨深以為髙見怠慢不䖍必嚬蹙曰流光可惜将為小人之歸矣子弟㦯近出燕集雖夜已深猶未寝必俟其歸驗其醉否且問其所集何客所論何事有益無益以是為常士子有自逺来學者公隨其資性而接之大抵以立志為先忠信為本以致知為窮理之漸以敬為持飬之要每誦曾子之言曰君子之愛人也以德小人之愛人也以姑息故不以辭色假借子弟及學者亦未嘗降志孫言茍為唯諾以祈人之悦也壮年嘗觀釋氏書後遂屏絶嘗答贑川曽㡬書曰窮理盡性乃聖門事業物物而察知之始也一以貫之知之至也来書以五典四端每事充擴亦未免物物致察非一以貫之之要是欲不舉足而登太山也四端固有非外鑠五典天叙不可違充四端惇五典則性成而倫盡矣釋氏雖有了心之説然其未了者為其不先窮理反以為障而於用處不復究竟也故其説流遁莫可致詰接物應事顛倒差繆不堪㸃檢聖門之學則以致知為始窮理為要知至理得不迷本心如日方中萬象必見則不疑所行而内外合也故自脩身至於天下國家無所䖏而不當矣来書又謂充良知良能而至於盡與宗門要妙兩不相妨何必捨彼而取此夫良知良能愛親敬長之本心也儒者則擴而充之逹於天下釋氏則以為前塵為妄想批根㧞本而殄滅之正相反也而以為不相妨何哉公於出處由道㨿義以心之所安為主其欲出也非由勸勉其欲去也不可挽留朱震被召以出處問公公曰世間惟講學論政則當切切詢究至於行已大致去就語黙之㡬如人飲食其飢飽寒温必自斟酌不可决之於人亦非人所能决也安國出處自崇寧以来皆内斷於心雖定夫顯道諸丈人行皆不以此謀之也定夫者游察院酢也顯道者謝學士良佐也與楊時中立皆二程先生之髙弟公不及二程之門而三君子皆以斯文之任期公謝公嘗語朱震曰胡康侯正如大冬嚴雪百草萎死而松柏挺然獨秀也使其困厄如此乃天将降大任焉耳公尚論古人則以諸葛武侯為首於本朝卿相則以韓忠獻公為冠慕用鄉仰言必稱之性本剛急及其老也氣宇粹温儀貌雍穆於和樂中有毅然不可犯之象於嚴正中有薰然可親近之意年浸髙矣加以疾病而謹飭於禮無異家世至貧轉徙流寓遂至空乏然貧之一字於親故間非惟口所不道故亦手所不書嘗戒子弟曰對人言貧者其意将何求自登第逮休致凡四十年其在實歴之日不登六載雖數以罪去而愛君之心逺而愈篤每被召即置家事不問或通夕不寝思所以告吾君者然宦情如寄所好不在焉侯仲良曰視不義富貴如浮雲者當今天下惟公一人耳子宏字仁仲自㓜志於大道嘗見楊中立先生於京師又從侯師聖先生於荆門而卒傳文靖公之學優游南山之下餘二十年玩心神明不舎晝夜力行所知親切至到析太極精微之藴窮皇王制作之端綜事物於一源貫古今於一息指人欲之偏以見天理之全即形而下者而發無聲無臭之妙使學者驗端倪之不逺而造髙深之無極先生之於斯道可謂見之明而擴之至矣其為知言一書誠道學之樞要制治之蓍龜也其言有曰誠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動心妙性情之德又曰誠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惟仁者為能盡性至命學者能精察於視聽言動之間而知心之所以為妙則性命之理葢可黙識矣此南軒張氏所作知言序也朱子於前二章極稱歎之而於性無善惡則辨其不然皆㔾見首篇矣又嘗曰五峰善思然思過處亦有之東莱云知言勝似正䝉朱子曰葢後出者巧也問文定却是卓然有立所謂非文王猶興者曰固是資質好然在太學多聞先生師友之訓所以能然其學問多得頴昌靳裁之啟發又曰文定之學後来得之上蔡者為多又曰五峯臨終謂虞德美曰聖門工夫要處只在個敬此為名論○李侗字愿中世所謂延平先生也少遊鄉校有聲㔾而聞郡人羅仲素得河洛之學於龜山楊文靖公之門遂徃學焉羅公清介絶俗雖里人鮮克知之見先生從遊受業或頗非笑先生若不聞從之累年受春秋中庸語孟之説從容潜玩有㑹於心盡得其所傳之奥羅公少然可亟稱許焉於是退而屏居山里結茅水竹之間謝絶世故餘四十年簞瓢屢空怡然自適中間郡将學官聞其名而招致之或遣子弟從遊受學州郡士人有以矜式焉云云初龜山先生唱道東南士之遊其門者甚衆然語其潜思力行任重詣極如羅公葢一人而已先生既從之學講誦之餘危坐終日以驗夫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氣象為何如而求所謂中者若是葢乆之而知天下之大本真有在乎是也葢天下之理無不由是而出既得其本則凡出於此者雖品節萬殊曲折萬變莫不該攝洞貫以次融釋而各有條理如川流脉絡之不可亂大而天地之所以髙厚細而品彚之所以化育以至於經訓之微言日用之小物折之於此無一不得其衷焉由是操存益固涵飬益熟精明純一觸處洞然泛應曲酬發必中節云云後學答問窮夜不倦隨人淺深誘之各不同而要以反身自得而可以入聖賢之域故其言曰學問之道不在多言但黙坐澄心體認天理若真有所見雖一毫私欲之發亦退聽矣乆乆用力於此庶㡬漸明講學始有力耳又曰學者之病在於未有洒然氷觧凍釋處縱有力持守不過茍免顯然悔尤而已若此者恐未足道也又曰今人之學與古人異如孔門諸子群居終日交相切磨又得夫子為之依歸日用之間觀感而化者多矣恐於融釋脱落處非言説所及也不然子貢何以言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耶嘗以黄太史之稱濓溪周夫子胸中洒落如光風霽月云者為善形容有道者氣象嘗諷誦之而顧謂學者曰存此於胸中庶㡬遇事廓然而義理少進矣其語中庸曰聖門之傳是書其所以開悟後學無遺䇿矣然所謂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者又一篇之指要也若徒記誦而已則亦奚以為哉必也體之於身實見是理若顔子之歎卓然見其為一物而不違乎心目之間然後擴充而徃無所不通則庶乎可以言中庸矣其語春秋曰春秋一事各是發明一例如觀山水徙歩而形勢不同不可拘以一法然所以難言者葢以常人之心推測聖人未到聖人灑然處豈能無失耶其於語孟他經無不貫逹茍有疑問答之必極其趣葢嘗曰讀書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則凡聖賢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勉而進矣若直以文字求之悦其辭義以資誦説其不為玩物䘮志者㡬希以故未嘗為講觧文書然其辨析精微毫釐畢察嘗語問者曰講學功在深潜縝宻然後氣味滋長蹊徑不差若槩以理一而不察乎其分之殊此學者所以流於疑似亂真之説而不自知也其開端示人大要類此先友鄧廸天啟謂愿中如氷壺秋月表裏澄徹識者賞其知言云此朱子所為行状也○問延平先生言行曰他却不曾著書充飬得極好凡為學不過是恁地涵飬将去初無異義只是先生睟靣盎背自然不可及又曰李延平初亦是豪邁底人到後来也得琢磨之力問延平先生静坐之説聞先生頗不以為然如何曰此亦難説静坐理㑹道理自不妨只是討要静坐則不可若理㑹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静嘗見李先生説舊見羅先生説春秋頗覺不甚好不知到羅浮極静後又理㑹得如何某心嘗疑之以今觀之是如此葢心下熱閙如何看得道理出問李先生謂常存此心勿為事物所勝曰李先生涵飬得自是别真所謂不為事物所勝者古人云終日無疾言遽色先生直是如此問李先生行状云終日危坐以驗夫喜怒哀樂之前氣象為如何而求其所謂中者與伊川之説若不相似曰這處是舊日下得語太重今以伊川之語格之則其下工夫處亦是有些子偏只是被李先生静得極了便自見得是有個覺處問延平欲於未發之前觀其氣象此與楊氏體於未發之前者異同如何曰這個亦有些病那體驗字是有個思慮了便是已發若觀時恁著意看便也是已發問此體驗是著意觀乆恁平常否曰此是以不觀觀之又曰李先生説人心中大段惡念却易制伏最是那不大段計利害乍徃乍来底念慮相續不斷難為驅除今㸔得来是如此
  朱子𫝊授
  勉齋黄氏曰先生自少厲志聖賢之學自韋齋得中原文獻之傳聞河洛之學推明聖賢遺意日誦大學中庸以用力於致知誠意之地先生蚤嵗已知其説而心好之韋齋病且亟屬曰籍溪胡原仲白水劉致中屏山劉彦沖三人吾友也學有淵源吾所敬畏吾即死汝徃事之而惟其言之聽則吾死不恨矣先生既孤則奉以告三君子而禀學焉時年十有四慨然有求道之志博求之經傳徧交當世有識之士雖釋老之學亦必究其歸趣訂其是非延平李先生學於豫章羅先生羅先生學於龜山楊先生延平於韋齋為同門友先生歸自同安不逺數百里徒歩徃從之延平稱之曰樂善好義鮮與倫比又曰頴悟絶人力行可畏其所論難體認切至自是從遊累年精思實體而學之所造者益深矣其為學也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居敬者所以成始成終也謂致知不以敬則昏惑紛擾無以察義理之歸躬行不以敬則怠惰放肆無以致義理之實持敬之方莫先主一既為之箴以自警又筆之書以為小學大學皆本於此終日儼然端坐一室討論典訓未嘗少輟自吾一心一身以至萬事萬物莫不有理存此心於齊荘静一之中窮此理於學問思辨之際皆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㔾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然充其知而見於行者未嘗不反之於身也不睹不聞之前所以戒懼者愈嚴愈敬隐微幽獨之際所以省察者愈精愈宻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昧事物既接而品節不差無所容乎人欲之私而有以全乎天理之正不安於偏見不急於小成而道之正統在是矣其為道也有太極而隂陽分有隂陽而五行具禀隂陽之氣以生則太極之理各具於其中天所賦為命人所受為性感於物為情統性情為心根於性則為仁義禮智之德發於情則為惻隐羞惡辭遜是非之端形於身則為手足耳目口鼻之用見於事則為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常求諸人則人之理不異於㔾參諸物則物之理不異於人貫徹古今充塞宇宙無一息之間斷無一毫之空闕莫不析之極其精而不亂然後合之盡其大而無餘先生之於道可謂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聖賢而無疑矣故其得於已而為德也以一心而窮造化之原盡性情之妙逹聖賢之藴以一身而體天地之運備事物之理任綱常之責明足以察其微剛足以任其重𢎞足以致其廣毅足以極其常其存之也虚而静其發之也果而確其用之也應事接物而不窮其守之也歴變履險而不易本末精粗不見其或遺表裏初終不見其㦯異至其飬深積厚矜持者純熟嚴厲者和平心不待操而存義不待索而精猶以為義理無窮嵗月有限常慊然有不足之意葢有日新又新不能自已者而非後學之所可擬議也其可見之行則脩諸身者其色荘其言厲其行舒而恭其坐端而直其閒居也未明而起深衣幅巾方履拜於家廟以及先聖退坐書室几案必正書籍器用必整其飲食也羮食行列有定位匕箸舉措有定所倦而休也瞑目端坐休而起也整歩徐行中夜而寝既寝而寤則擁衾而坐或至逹旦威儀容止之則自少至老祁寒盛暑造次顛沛未嘗有須臾之離也行於家者奉親極其孝撫下極其慈閨庭之間内外斬斬恩義之篤怡怡如也其祭祀也事無纎鉅必誠必敬小不如儀則終日不樂已祭無違禮則油然而喜死䘮之際哀戚備至飲食衰絰各稱其情賔客徃来無不延遇稱家有無常盡其歡於親故雖疎逺必致其愛於鄉閭雖微賤必致其恭吉凶慶弔禮無所遺賙䘏問遺恩無所闕其自奉則衣取蔽體食取充腹居止取足以障風雨人不能堪而處之裕如也若其措諸事業則州縣之施設立朝之言論經綸規畫正大宏偉亦可槩見雖逹而行道不能施之一時然退而明道足以傳之萬代謂聖賢道統之傳散在方冊聖經之㫖不明則道統之傳始晦於是竭其精力以研窮聖賢之經訓於大學中庸則補其闕遺别其次第綱領條目粲然復明於論語孟子則深原當時答問之意使讀而味之者如親見聖賢而面命之於易與詩則求其本義攻其末失深得古人遺意於數千載之上凡數經者見之傳注其闗於天命之微人心之奥入德之門造道之閾者既已極深研㡬探賾索隐發其㫖趣而無所遺矣至於一字未安一辭未備亦必沉潜反覆或逹旦不寐或累日不倦必求于至當而後已故章㫖字義至微至細莫不理明辭順易知易行於書則疑今文之艱澁反不若古文之平易於春秋則疑聖心之正大决不類傳注之穿鑿於禮則病王安石廢罷儀禮而傳記獨存於樂則憫後世律尺既亡而清濁無㨿是數經者亦嘗討論本末雖未能著為成書然其大㫖固已獨得之矣若歴代史記則又考論西周以来至於五代取司馬公編年之書繩以春秋紀事之法綱舉而不繁目張而不紊國家之理亂君臣之得失如指諸掌周程張邵之書所以繼孔孟道統之傳歴時未乆微言大義鬱而不章為之裒集發明而後得以盛行於世太極先天圖精微廣博不可涯涘為之觧剥條畫而後天地本原聖賢藴奥不至於泯沒程張門人祖述其學所得有淺深所見有疏宻先生既為之區别以悉取其所長至或識見小偏流於異端者亦必研窮剖析而不沒其所短南軒張公東萊吕公同出其時先生以其志同道合樂與之友至或識見少異亦必講磨辨難以一其歸至若求道而過者病傳注誦習之煩以為不立文字可以識心見性不假脩為可以造道入德守虚靈之識而昧天理之真借儒者之言以文老佛之説學者利其簡便詆訾聖賢捐棄經典猖狂呌呶側僻固陋自以為悟立論愈下者則又崇奨漢唐比附三代以便其計功謀利之私二説並立髙者䧟於空無下者溺於卑陋其害豈淺淺哉先生力排之俾不至亂吾道以惑天下於是學者靡然向之先生教人以大學語孟中庸為入道之序而後及諸經以為不先乎大學則無以提綱挈領而盡語孟之精微不參之以論孟則無以融㑹貫通而極中庸之㫖趣然不㑹其極於中庸則又何以建立大本經綸大經而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哉其於讀書也又必使之辨其音釋正其章句玩其辭求其義研精覃思以究其所難知平心易氣以聽其所自得然為己務實辨别義利毋自欺謹其獨之戒未嘗不三致意焉葢亦欲學者窮理反身而持之以敬也従遊之士迭誦所習以質其疑意有未諭則委曲告之而未嘗倦問有未切則反覆戒之而未嘗隱務學篤則喜見於言進道難則憂形於色講論經典啇略古今率至夜半雖疾病支離至諸生問辨則脱然沉痾之去體一日不講學則惕然常以為憂摳衣而来逺自川蜀文辭之傳流及海外至於夷虜亦知慕其道竊問其起居窮鄉晩出家蓄其書私淑諸人者不可勝數先生既沒學者傳其書信其道者益衆亦足以見理義之感於人者深矣繼徃聖将微之緒啟前賢未發之機辨諸儒之得失闢異端之訛謬明天理正人心事業之大又孰有加於此者至若天文地志律厯兵機亦皆洞究淵微文辭字畫騷人才士疲精竭神常病其難至先生未嘗用意而亦皆動中規繩可為世法是非姿稟之異學行之篤安能事事物物各當其理各造其極哉學脩而道立德成而行尊見之事業者又如此秦漢以来迂儒曲學既皆不足以望其藩墻而近代諸儒有志乎孔孟周程之學者亦豈能以造其閫域哉嗚呼是殆天所以相斯文焉篤生哲人以大斯道之傳也
  黄氏又曰道之正統待人而後傳自周以来任傳道之責得統之正者不過數人而能使斯道章章較著者一二人而止耳由孔子而後曾子子思繼其微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後周程張子繼其絶至先生而始著葢千有餘年之間孔孟之徒所以推明是道者既已煨燼殘闕離析穿鑿而微言㡬絶矣周程張子崛起於斯文湮塞之餘人心蠧壊之後扶持植立厥功偉然未及百年蹖駁尤甚先生出而自周以来聖賢相傳之道一旦豁然如大明中天昭晰呈露則摭其言行又可畧歟輙探同志之議敬述世系爵里出處言論與夫學問道德行業人之所共知者而又私竊以道統之著者終之以俟知德者考焉按先生語録多自言為學工夫今附此○問嘗讀孟子求放心章今每覺心中有三病云云曰若論求此心放失有千般萬様病何止於三然亦别無道理醫治只在專一果能專一則静静則明明則自無遮蔽既無遮蔽須自有舒泰寛展處這也未嘗如此且收歛此心專一漸漸自㑹熟熟了自有此意㸔来百事只在熟且如百工技藝也只要熟熟則精精則巧又問先生徃時初學亦覺心有不專一否曰某初為學初無見成模様這邊也去理㑹尋討那邊也去理㑹尋討向時諸前軰每人各是一般説話後来見李先生較説得有下落説得較縝宻若㸔如今自是有見成下工夫處㸔来須是先理㑹箇安著處譬如人治生也須先理㑹箇屋子安着身已方始如何積累漸漸須做成家計若先来未有安着身已處雖經營畢竟不濟事為學者不先存此心雖説要去理㑹東東西西都自無安着處孟子所以云收放心亦不是説只收放心便了收放心且收歛得箇根基方可以做工夫若但知收放心不做工夫則如近日江西所説只是守箇死物事又曰某不敢自昧實以銖累寸積而得之又曰已前㸔得心只是虚蕩地而今㸔得来湛然空明時那萬理便在裏靣向前㸔得似一張白紙今㸔得那紙上都是字又曰某舊時持論亦好髙近来漸漸移近下漸漸覺實○今日學者不長進只是心不在焉嘗記少年時在同安夜聞鐘鼓聲聽其一聲未絶而此心已自走作因此警懼乃知為學須是專心致志又言人有一正念自是分曉又從旁别生一小念漸漸放濶去不可不察又曰延平先生嘗云人之念慮若是於顯然過惡萌動此却易見易除却怕於匹似閑底事爆起来纒繞思念将去不能除此尤害事某向来亦是如此○又嘗論科舉云非是科舉累人自是人累科舉若髙見逺識之士讀聖賢之書據吾所見而為文以應之得失利害置之度外雖日日應舉亦不累也某於科舉自小便見得輕初亦非有所見而輕之也○又言初師屏山籍溪學於文定又好佛老以文定之學為論治道則可而道未至然於佛老亦未有見屏山少年能為舉業官莆田接㙮下一僧能入定數日後乃見了老歸家讀誦儒書以為與佛合故作聖傳論其後屏山先亡籍溪在某自見於此道未有所得乃見延平因論象山之學子静説話常是兩頭明中間暗㦯問暗是如何曰是它那不説破處他所以不説破處便是禪鴛鴦綉出從君㸔莫把金針度與人他禪家自愛如此某年十五六時亦嘗留心於此一日在劉病翁所㑹一僧與之語其僧只相應和了説也不説是不是却與劉説某也理㑹得箇昭昭靈靈底禪劉後説與某某遂疑此心更有要妙處在遂去叩問也見他説得也煞好及去赴試時便用他意思去胡説是時文字不似而今細宻由人麄説試官為某説動了遂得舉後赴同安任時年二十四至此始見李先生與他説李先生只説不是某却倒疑李先生理㑹此未得再三質問李先生為人簡重却不甚㑹説只教㸔聖賢言語某遂将那禪来權倚閣起意中道禪亦自在且将聖人書来讀讀来讀去一日復一日覺得聖賢言語漸漸有味却回頭㸔釋氏之説漸漸破綻罅漏百出又曰某少時未有知亦曾學禪只李先生極言其不是後来考竟却是這邊味長才這邊長得一寸那邊便縮了一寸到今銷鑠無餘矣○又曰舊嘗以論心論性處皆類聚㸔㸔熟乆則自見○又曰讀書須純一如㸔一般未了又要般渉都不濟事某向時讀書方其讀上句則不知有下句方其讀上章則不知有下章讀中庸則祗讀中庸讀論語則祗讀論語一日之間祗㸔一二章将諸家説㸔合與不合凡讀書到冷淡無味處尤當着力推考又曰舊見李先生説理㑹文字須令一件融釋了後方更理㑹一件融釋二字下得極好此亦伊川所謂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格得多後自脱然有貫通處此亦是它眞曾經歴来便説得如此分明今若一件未能融釋而又欲理㑹一件則第二件又不了推之萬事事不了何益又曰讀書貪多最是大病下稍都理㑹不得若到閑時無書讀時得一件書㸔更子細某向為同安簿滿到泉州候批書在客邸借文字只借得一冊孟子将来子細讀方尋得本意見㸔他初問如此問又如此答待再問又恁地答其文雖若不同自有意脉都相貫通句句語意都有下落○又曰凡㸔文字諸家説異同處最可觀某舊日㸔文字專㸔異同處如謝上蔡之説如彼楊龜山之説如此何者為得何者為失所以為得者是如何所以為失者是如何又曰㸔道理若只恁地説過一遍便了則都不濟事須是常常把来思量始得延平先生嘗言道理須是日中理㑹夜裡却去静處坐地思量方始有得某依此説去做真个是不同又曰某所以讀書自覺得力者只是不先立論且尋句内意隨文觧義曰某少時讀四書甚辛苦諸公今讀時却又較易做工夫了又曰某向来㸔大學猶病於未子細如今愈㸔方見得精切因説前軰諸先生長者説話於大體處固無可議若㸔其他細碎處大有工夫未到又曰某於大學用工甚多温公作通鑑言臣平生精力盡在此書某於大學亦然論孟中庸却不費力又曰某舊時㸔文字甚費心力如論孟諸家觧有一箱每㸔一段必各就諸説上推尋意脉各見得著落然後斷其是非是底都抄出一兩字好亦抄出雖未如今集注簡静然大綱已定今集注只就那上冊来但人不着心守見成就只草草㸔了今試将精義来參㸔兩段所以去取底是如何便自見得○因與朋友言及易曰易非學者之急務也某平生也費了些精神理㑹易與詩然其得力則未若語孟之多○因説讀詩惟是諷誦之功上蔡亦云詩須是謳吟諷誦以得之某舊時讀詩也只先去㸔許多注觧少間却被惑亂後来讀至半了却只将詩来諷誦至四五十過已漸漸得詩之意却去㸔注觧便覺減了五分以上工夫更從而諷誦四五十過則胸中判然矣因説如今讀書多是不曾理㑹一處通透了少間却多牽引前靣疑難来説此最學者大病○問胡氏春秋止説歸忠孝處便為經義不知果得孔子意否荅曰否嘗説詩書是隔一重兩重説易春秋是隔三重四重説春秋義例易爻象雖是聖人立下今説者用之各信巳見然於人倫大綱皆通但未知㑹得聖人當初本説否且不如讓渠如此説且存取大意得三綱五常不至廢墜足矣今欲直得聖人本意不差未須理㑹他經先須於論語孟子中專意㸔他切不可忙虚心觀之不須先自立見識徐徐以俟之莫立課程某二十年前得上蔡語録觀之初用銀朱畫出合處及再觀則不同矣乃用粉筆三觀則又用墨筆數過之後則全與元㸔時不同矣○因言讀書用功之難諸公覺得大故淺近不曾着心某舊時用心甚苦思量這道理如過危木橋子相去只在毫髪之間才失脚便跌落下去用心極苦五十嵗已後覺得心力短㸔見道理只争絲髪之間只是心力已不上所以大學中庸語孟諸文字皆是五十嵗已前做了五十嵗已後長進得甚不多又曰大抵讀書須是虚心方得它聖人説一字是一字自家只平着心去秤停他都不使得一毫杜撰只順他去某向時也杜撰説得終不濟事如今方見得分明方見得聖人一言一字不吾欺只今六十一嵗方理㑹得恁地若或去年死也則杜了自今夏来覺見得纔是聖人説話也不少一箇字也不多一箇字恰恰地好都不用些穿鑿荘子云吾與之虚而委蛇既虚了又要隨他曲折恁地去又曰某覺得今年方無疑又曰某當初講學也豈意到這裏幸而天假之年許多道理在這裏今年頗覺勝似去年去年勝似前年○敬子舉先生所謂傳命之脉及佛氏傳心傳髓之説曰便是要自家意思與它為一若心不在上靣書自是書人自是人如何㸔得出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只十五嵗時便斷斷然以聖人為志矣○又按李方子為文公年譜今剟其要附此○先生字元晦屏山祝辭曰木晦於根春容燁敷人晦於身神明内腴昔者曽子稱其友曰有若無實若虚不斥厥名而傳於書雖百世之逺揣其氣象知顔氏如愚自諸子言志回欲無伐一宣於聲終身弗越陋巷闇然其光烈烈從事於兹惟參也無慚貫通雖一省身則三夾輔孔門翺翔兩驂學的欲正吾知斯之為指南惟先吏部文儒之粹彪炳育珍又華其繼来兹講磨融融熹熹真聦廓開如源之方駃古人不云乎純亦不㔾子德不日新則時予之耻勿謂此耳充之益充借曰合矣宜飬於䝉言而思毖動而思躓凛凛惴惴惟曽顔是畏○先生㓜有異禀五嵗入小學始誦孝經即了其大義書八字於其上曰若不如此便不成人間從群兒嬉遊獨以沙列八卦象詳觀側玩又嘗指日問於吏部曰日何所附曰附於天又問天何所附吏部竒之○先生為屏山劉先生墓表有曰先生病時某以童子侍疾一日請問平昔入道次第先生欣然告之曰吾少未聞道官莆田時以疾病始接佛老子之徒聞其所謂清静寂滅者而心悦之以為道在是矣比歸讀吾書而有契焉然後知吾道之大其體用之全乃如是抑吾於易得入德之門焉所謂不逺復者乃吾之三字符也汝尚勉之又為胡籍溪先生墓表曰先生受學於譙公之言曰心為物漬則不能有見惟學乃可明耳於是慨然有得曰所謂學者豈克已工夫也邪由是自信不疑篤志力行以沒其身先生早嵗所聞於二君子者如此○初先生學靡常師出入於經傳泛濫於釋老者亦既有年及見延平洞明要道頓悟異端之非盡能掊擊其失由是專精致誠剖微窮深晝夜不懈至忘寝食而道統之傳始有所歸矣○先生常言自見李先生為學始就平實乃知向日從事於釋氏之説皆非又云初見延平説得無限道理也曽去學禪李先生曰公恁地懸空理㑹得許多道理而面前事却理㑹不下道亦無他𤣥妙只在日用間着實實做工夫處便自見得其後来方曉他説故今日不至于無理㑹耳○延平與其友羅博文宗禮書曰元晦進學甚力樂善畏義吾黨鮮有晩得此人商量所疑甚慰又云此人極頴悟力行可畏講學極造其微處論辨某因此追求有所省渠所論難處皆是操戈入室須從原頭體認来所以好説話某嘗於羅先生得入處後無朋友㡬放倒了得渠如此極有益渠初從謙開善處下工夫来故皆就裡靣體認今既論難見儒者啟脉極能指其差微之處自見羅先生来未見如此者又云此子别無它事一味潛心於此初講學時頗為道理所縳今漸能融釋於日用處一意下工夫若如此漸然則體用合矣此道理全在日用處熟若静處有而動用處無則非矣○隆興初元先生将趨命召過延平先生問所宜言延平謂今日三綱不正義利不分故中國之道衰而夷狄盛人皆趍利不顧義故主勢孤先生用其首説以對○乾道三年八月如湖南見南軒先生二先生講論之語無所考見按南軒贈行詩有曰遺經得紬繹心事兩綢繆超然㑹太極眼底無全牛先生荅曰昔我抱氷炭從君識乾坤始知太極藴要妙難具論謂有寧有迹謂無復何存惟兹酬酢處特達見本根萬化自此流千聖同茲源以二詩觀之則其徃復而深相契者太極之㫖也○四年編程氏遺書成初二程子之門人各有所録雜出並行間頗為後人竄易至是序次有倫去取精審學者始有定從而程子之道復明於世○六年先生居䘮盡禮既𦵏日居墓側旦望則歸奠几筵葢自始死至祥禫㕘酌古今咸盡其變因成䘮𦵏祭禮又推之于冠昏共為一編命曰家禮然未嘗為學者道之其後亦多損益未暇更定云○八年編次語孟精義成初學者讀二書未知折衷至是書出始知道之有統學之有宗因而興起者甚衆是年資治通鑑綱目成初司馬公既編成通鑑又著目録又著舉要厯胡文定公又著舉要補遺先生因二公四書别為義例表嵗以首年而因年以著統大書以提要而分註以備言大略綱倣春秋而兼採群史之長目倣左氏而稽合諸儒之粹自有通鑑以来未有此書其後再加更定未畢然大經大法則已粲然矣○是年西銘觧義成○九年太極圖傳通書觧成是年編次程氏外書成○淳熈二年東莱吕公自東陽来留止寒泉精舎旬日相與掇周子程子張子書闗大體而切日用者彚次成十四篇盖凡學者所以求端用力處已治人之要與夫辨異端觀聖賢之大畧皆粗見其梗槩號近思録先生嘗語學者曰四子六經之階梯近思録四子之階梯以言為學者當自此而入也四年論語孟子集註或問成初先生既編次語孟集義又約其精粹妙得本㫖者為集註又疏其所以去取之意為或問然恐學者轉而趍薄故或問之書未嘗出以示人然辨析毫釐無微不顯真讀書之龜鑑也是年詩集傳成詩自毛鄭以来皆以小序為主其與經文舛戾則妄穿鑿為説前後諸儒莫能釐正先生獨以經文為主而訂其序之是非復為一編附於經後以還其舊云○六年在南康軍作白鹿書院約聖賢教人為學之大端條列以示學者○七年南軒先生張公終於江陵明年麗澤先生吕公終於婺先生皆有文以哭之○十一年先生還自浙東見其士習馳騖於外每語學者且觀孟子道性善及求放心兩章務收歛凝定以致克已求仁之功而深斥其所學之誤以為舎六經語孟而尊史遷舎窮理盡性而窮世變舎治心修身而喜事功大為學者心術之害極力為吕祖謙軰言之又答陳亮書箴其義利䨇行王霸並用之説先生嘗謂海内學術之弊不過兩説江西頓悟永康事功若不極力争辨此道無由得明○十三年易學啟䝉成而序之易經自文王前皆為卜筮至夫子作十翼專用義理發揮經言而未行於世遭秦煨燼易以卜筮故獨得全迄漢魏流為方伎之學王弼始刋落象數釋以清談諸儒因之至我朝伊川程子始發孔子之微言而卦爻之本則未及焉康節邵子傳伏羲先天圖葢得其本而亦未及於卜筮也先生逺推羲文之意作易本義又懼學者未明厥指乃作啟䝉四篇以為言易不本象數既支離散漫而無所根著其本象數者又不知法象之自然未免穿鑿傅㑹故其篇目以本圖書原卦畫明蓍䇿考變占為次凡掛揲及變爻皆盡破古今諸儒之失而易經始還其舊學者不可不知也○十四年編次小學書成初先生既發揮大學以開悟學者又懼其失序無本而不足以有進也乃輯此書以訓䝉士使培其根以逹其支云○十五年始出太極通書西銘二書觧義以授學者○十六年始序大學中庸章句二書之成乆矣不輟修改至是以稳惬於心而始序之○紹熈元年在潭州刋四經四子書成奉以告諸先聖易取古文分經傳為十二篇其説曰易經為卜筮而作皆因吉凶以示訓戒故其言雖約而所包甚廣夫子作傳亦畧舉其一端以見凡例而已然而諸儒分經合傳之後學者便文取義徃徃未及玩心全經而遽執傳之一端以為定説於是一卦一爻僅為一事而易之為用反有所局而無以通乎天下之故若是者某葢病之詩書皆取序合為一篇寘諸經後其論書曰漢儒以伏生之書為今文而謂安國之書為古文以今考之則今文多艱澁而古文反平易或者以為今文自伏生女子口授晁錯時失之則先秦古書所引之文皆已如此或者以為記録之實語難工而潤色之雅詞易好則暗誦者不應偏得所難而考文者反專得其所易是皆有不可知者至諸序之文或頗與經不合而安國之序又絶不類西京文字亦皆可疑讀者姑務沉潜反復乎其所易而不必穿鑿傅㑹於其所難可也春秋則出左氏經文别為一書以踵三經之後四子則謂程子之教人必先使之用力乎大學論語中庸孟子之書然後及乎六經葢其難易逺近大小之序固如此而不可亂也然讀者不先於孟子而遽及中庸則非所以為入道之漸○五年自長沙召為侍講首論經常權變之道次以學之所得為上言之其詞曰人之有是生也天固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而叙其君臣父子之倫制乎事物當然之則矣以其氣質之有偏物慾之有蔽也是以或昧其性而亂其倫敗其則而不知反必其學以開之然後有以正心修身而為齊家治國之本此人之所以不可不學而其所以學者初非記誦詞章之謂而亦非有聖愚貴賤之殊也以是而言則臣之所嘗用力固有可為陛下言者請遂陳之葢為學之道莫先於窮理而窮理之要必在於讀書讀書之决莫貴於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則又在於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夫天下之事莫不有理為君臣者有君臣之理為父子者有父子之理為夫婦為兄弟為朋友以至于出入起居應事接物之際亦莫不各有理焉有以窮之則自君臣之大以至事物之微莫不知其所以然而亡纎芥之疑善則從之惡則去之而無毫髪之累此為學所以莫先於窮理也至論天下之理則要妙精微各有攸當亘古亘今不可移易唯古之聖人為能盡之而其所行所言無不可為天下後世不易之大法其餘則順之者為君子而吉背之者為小人而凶吉之大者則能保四海而可以為法凶之甚者則不能保其身而可以為戒是其粲然之跡必然之效蓋莫不具於經訓史冊之中欲窮天下之理而不即是以求之則是正墻靣而立爾此窮理所以必在乎讀書也若夫讀書則不好之者固怠忽間斷而無所成矣其好之者又不免夫貪多而務廣徃徃未啟其端而遽欲探其終未究夫此而忽已志乎彼是以雖復終日勤勞不得休息而意緒怱怱常若有所奔趍廹逐而無從容涵泳之樂是又安能深信自得常乆不厭以異於彼之怠忽間斷而無所成者哉孔子所謂欲速則不逹孟子所謂進鋭者退速正謂此也誠能鍳此而有以反之則心潜於一乆而不移而所讀之書文意連接血脉貫通自然漸漬浹洽心與理㑹而善之為勸者深惡之為戒者切矣此循序致精所以為讀書之法也若夫致精之本則在於心而心之為物至虚至靈神妙不測常為一身之主以提萬事之綱而不可有頃刻之不存者也一不自覺而馳騖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以狥物慾於軀殻之外則一身無主萬事無綱雖其俯仰顧盻之間蓋已不自覺其身之所在而况能反復聖言參考事物以求義理至當之歸乎孔子所謂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孟子所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者正謂此也誠能嚴恭寅畏常存此心使其終日儼然不為物欲之所侵亂則以之讀書以之觀理将無所徃而不通以之應事以之接物将無所處而不當矣此居敬持志所以又為讀書之本也此數語者皆愚臣平生為學艱難辛苦已試之效竊意聖賢復生所以教人不過如此不獨布衣韋帶之士所當從事蓋推帝王之學殆無以易之特以近年以来風俗薄陋士大夫間聞此等語例皆指為道學必排去之而後已是以食芹之美無路自通每抱遺經徒切慨嘆今者乃遇皇帝陛下始初清明無他嗜好獨於問學孜孜不倦而臣當此時特䝉引對故敢忘其固陋而輙以為獻伏望聖明深賜省鍳試以其説騐之於身蚤寤晨興無忘今日之志而自強不息以緝熙于光明使時嘉靖邦國如商髙宗興衰撥亂如周宣王以著明人主講學之效卓然為萬世帝王之標凖則臣雖退伏田野與世長辭與有榮矣先生每講務積誠意以感悟上心每勉上以求放心為之本未㡬䜛説得行先生遂去國歸塗過玉山為其令司馬䢍講四端之㫖學者傳焉是冬竹林精舎成率諸生行釋菜之禮以告成事其文曰後學朱某敢昭告於先聖至聖文宣王㳟惟道統逺自羲軒集厥大成允属元聖述古垂訓萬世作程三千其徒化若時雨惟顔曾氏傳得其宗逮思及孟益以光大自時厥後口耳失真千有餘年乃曰有繼周程授受萬理一原曰邵曰張爰及司馬學雖殊轍道則同歸俾我後人如夜復旦某以凡陋少䝉義方中靡常師晩親有道載鑚載仰雖未有聞頼天之靈幸無失墜逮兹退老同好鼎来落此一邱群居伊始探原推本敢昧厥初奠以告䖍庶其昭格陟降庭止惠我光明傳之方来永永無斁今以吉日恭修釋菜之禮以先師兖國公顔氏郕侯曾氏沂水侯孔氏鄒國公孟氏濓溪周先生明道程先生伊川程先生康節邵先生横渠張先生温國司馬文正公延平李先生從祀○慶元六年三月先生有疾己未夜為諸生説太極圖庚寅夜復説西銘且言為學之要惟事事審求其是决去其非積集乆之心與理一自然所發皆無私曲聖人應萬事天地生萬物直而已矣辛酉改大學誠意章午刻疾甚不能興癸亥諸生問疾先生勉以相倡率下堅苦工夫牢固著足方有進歩處甲子命移寝中堂諸生復入問疾因請曰先生之疾革矣萬一不諱當用書儀乎先生揺首然則當用儀禮乎亦揺首然則以儀禮書儀參用之乃頷之就枕誤觸巾目門人使正之揮婦人無得近諸生揖而退良乆恬然而逝是日大風㧞木洪流崩山哲人之萎豈小變哉○李方子曰先生之道之至原其所以臻斯域者無他焉亦曰主敬以立其本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而敬者又貫通乎二者之間所以成終而成始也故其主敬也一其内以制乎外齊其外以飬乎内内則無貳無適寂然不動以為酬酢萬變之主外則儼然肅然終日若對神明而有以保固其中心之所存及其乆也静虚動直中一外融而人不見其持守之力則篤敬之驗也其窮理也虚其心平其氣字求其訓句索其㫖未得乎前則不敢求乎後未通乎此則不敢志乎彼使之意定理明而無躁易凌躐之患心專慮一而無貪多欲速之蔽始以熟讀使其言皆若出於吾之口繼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於吾之心自表而究裏自流而遡源索其精微若别黒白辨其節目若數一二而又反復以涵泳之切已以體察之必若先儒所謂沛然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氷釋怡然理順而後為有得焉若乃立論以驅率聖言鑿説以妄求新意或援引以相紏紛或假借以相混惑麄心浮氣意象匆匆常若有所廹逐而未嘗徘徊顧戀如不忍去以待其浹洽貫通之功深以為學者之大病不痛絶乎此則終無入徳之期葢自孔孟以降千五百年之間讀書者衆矣未有窮理若此其精者也其反躬也不覩不聞之前所以戒懼者愈嚴愈敬隱微幽獨之際所以省察者愈精愈宻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昧事物既接而品節不差視聽言動非禮不為意必固我與迹俱冺無所容乎人欲之私而有以全乎天理之正蓋語黙云為之際周旋出入之頃無徃而非斯道之流行矣合是三者而一以貫之其惟敬乎先生天資英邁視世之所屑者不啻如草芥翛然獨與道俱卓然獨與道立固已迥出庶物之表及夫理明義精飬深積盛充而為德行發而為事業人之視之但見其渾灝磅礴不可涯涘而莫知為之者雖門人弟子親炙之乆固亦莫得而形容也姑以蠡測管窺者言之則修諸身者其色荘其言厲其行舒而恭其坐端而直其閒居也未明而起幅巾深衣大帶方履拜於家廟以及先聖退坐書室几席必正書籍噐用必整其飲食也羮食行列有定位匕箸舉措有定所倦而休也瞑目端坐休而起也整歩徐行中夜而寝既寝而寤則擁衾而坐或至逹旦威儀容止之則自少至老祁寒盛暑造次顛沛未嘗有須臾之離也行於家者奉親極其孝撫下極其慈閨庭之間内外斬斬恩義之篤怡怡如也其祭祀也事無纎鉅必誠必敬小不如儀則終日不樂已祭無違禮則油然而安死䘮之祭哀戚備至飲食衰絰各稱其情賔客徃来無不延遇稱家有無常盡其歡於親故雖踈逺必致其愛於鄉閭雖微賤必致其恭吉凶慶吊禮無所遺賙䘏問遺恩無所闕其自奉則衣取蔽體食取充腹居止取足以障風雨人不能堪而處之裕如也至於入以事君則必思堯舜其君出以治民則必欲堯舜其民言論風㫖之所傳政教條令之所布固皆可為世法而其考諸先聖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則以訂正群書立為凖則使學者有所據依循守以入於堯舜之道此其勲烈之尤彰明盛大者語孟二書世所誦習為之説者亦多而析理未精釋言未備大學中庸自程子始表章之然大學次序不倫闕遺未補中庸雖為完篇而章句渾淪讀者亦莫知其條理之燦然也先生蒐輯先儒之説而斷以已意彚别區分文從字順妙得聖人之本㫖昭示斯道之標的又使學者先讀大學以立其規模次及語孟以盡其藴奥而後㑹其歸於中庸尺度權衡之既定由是以窮諸經訂群史以及百氏之書則将無理之不可精無事之不可處矣又嘗集小學書使學者得以先正其操履集近思録使學者得以先識其門庭羽翼四子以相左右蓋此六書者學者之飲食裘葛凖繩規矩不可以須㬰離也聖人復起不易斯言矣其於易也推卦畫之本體辨三聖之㫖歸專主筮占而實該萬變以還㓗净精微之舊其於詩也深玩辭氣而得詩人之本意盡削小序以破後儒之臆説妄言美刺悉就芟夷以復温柔篤厚之教其於禮也則以儀禮為經而取禮記及諸經史書所載有及於禮者皆以附於本經之下具列註疏諸儒之説補其闕遺兩析其疑晦雖書不克就而宏綱大要固已舉矣謂書之出於口授者多艱澁得於壁藏者反平易學者當沉潜反復於其易而不必穿鑿附㑹於其難謂春秋正義明道尊王賤霸尊君抑臣内夏外夷乃其大義而以爵氏名字日月土地為褒貶之例若法家之深刻乃傳者之鑿説謂周官徧布周宻周公運用天理熟爛之書學者既通四子又讀一經而遂學焉則所以治國平天下者思過半矣謂通鑑編年之體近古因就繩以䇿牘之法以綱提其要以目紀其詳綱倣春秋而兼採羣史之長目倣左氏而稽合諸儒之粹褒貶大義凛乎烈日秋霜而繁簡相發又足與史家之矩範謂諸子百家其言多詭於聖人獨韓子論性專指五常最為得之因為之考訂其集之同異以傳於世而屈原忠憤千古莫白亦頗為發明其㫖樂律乆亡清濁無據亦嘗討論本末探測幽渺雖未及著為成書而其大㫖固㔾獨得之矣若夫析世學之謬辨異教之非𢷬其巢穴而砭其隱微使學者由於大中至正之則而不躓於荆棘獲穽之塗摧陥肅清之功固非近世諸儒所能髣髴其萬一也自夫子設教洙泗以博文約禮授學者顔子曾子子思孟子相與守之未嘗失墜其後正學失傳士各以意為學其騖於後治者既以聞見積累自矜而流於泛濫駁雜之歸其溺於徑約者又謂不立文字可以識心見性而陷於曠蕩空虚之域學者則知所傳矣亦或悦於持敬之約而憚於觀理之煩先生身任道統而廣覧載籍先秦古書既加攷索歴代史記國朝典章以及古今儒生學士之作靡不徧觀取其所同而削其不合稽其實用而剪其煩蕪參伍辨證以扶經訓而詰其舛差秋毫不得遁焉數千年間世道學術議論文詞之變皆若身親歴於其間而耳接目覩焉者大本大根固已上逹有遂柯葉散殊亦皆隨其所至究其所窮條分派别經緯萬端本末鉅細包羅嚢括無所遺漏故所釋諸書悉有依據不為臆度料想之説外至天文地志律厯兵機邊鄙屯防戰守經畫至纎至悉靡不洞究下至文章字畵亦皆髙絶一世蓋其包涵停蓄溥博淵泉故其出之者自若是無窮也學者據經辨疑隨問隨析固著極其精要暇而論難古今其應如響愈扣愈深亹亹不絶及詳味而細察之則亦融貫於一理而已矣嘗有言曰學者聖道未見固必即書以窮理茍有見焉亦當博考諸書有所證驗而後實有所裨𦔳而後安不然則德孤而與枯槁寂滅者無以異矣潜心大業何有哉矧自周衰教失禮樂飬德之具一切盡廢而所以維持此心者惟有書耳詎可轥轢經傳遽指為糟粕而不觀乎要在以心體之以身踐之而勿以空言視之而已矣以是存心以是克已仁豈逺乎哉至於晩嵗德尊言立猶以義理無窮嵗月有限慊然有不足之意洙泗以還博文約禮兩極其至者先生一人而已先生教人規模廣大而科級甚嚴循循有序不容躐等凌節而進至於切已務實辨别義利毋自欺謹其獨之戒未嘗不丁寧懇到提耳而極言之每誦南軒張公無所為而然之語必三嘆焉學者即其所誦而質其疑意有未喻則委曲告之而未嘗倦問有未切則反覆戒之而未嘗隱務學篤則喜見于言進道難則憂形于色講論商畧率至夜半雖疾病支離至諸生問辨則脱然沉痾之去體一日不講學則惕然常以為憂晩見學者繳繞於文義之間深慮斯道之無傳始頗指示本體使深思而自得之其望於學者益切矣嗚呼道之在天下未嘗亡也而統之相傳茍非其人則不得而與自孟子沒千有餘年而後周程張子出焉歴時未乆浸失其真及先生出而後合濓洛之正傳紹魯鄒之墜緒前聖後賢之道該徧全備其亦可謂盛矣蓋昔者易更三古而混於八索詩書煩亂禮樂散亡而莫克正也夫子從而贊之定之刪之正之又作春秋六經始備以為萬世道德之宗主秦火之餘六經既已爛脱諸儒各以已見妄穿鑿為説未嘗有知道者也周程張子其道明矣然於經言未暇釐正一時從遊之士或昧其㫖遁而入于異端者有矣先生於是考訂訛謬探索深微總裁大典勒成一家之言仰包粹古之載籍下採近世之獻文集其大成以定萬世之法然後斯道大明如日中天有目者皆可睹也夫子之統得先生而正夫子之道得先生而明起斯文於将墜覺来裔於無窮雖與天壤俱𡚁可也
  張氏吕氏之學
  朱子記南軒張氏之事曰某嘗竊病聖門之學不傳而道術遂為天下裂士之醇慤者拘於記誦其敏秀者衒於詞章既皆不足以發明天理而見諸人事於是言理者歸於老佛而論事者騖於管商則於理事之正反皆有以病之而去道益逺矣中間河洛之間兩程夫子得其不傳之緒而推明之然今不能百年而學者又失其指近嵗乃幸得吾友敬夫焉而天下之士乃有以知理之未始不該於事而事之未始不根於理也公諱某字敬夫故丞相魏國忠獻公之嗣子也生有異質穎悟夙成忠獻公愛之自其㓜學而所以教者莫非忠孝仁義之實既長又命徃從南嶽胡公仁仲先生問河南程氏學先生一見知其大噐即以所聞孔門論仁親切之指告之公退而思若有得也以書質焉而先生報之曰聖門有人吾道幸矣公以是益自奮厲直以古之聖賢自期作希顔録一篇蚤夜觀省以自警䇿所造既深逺矣而猶未敢自以為足則又取友四方益務求其學之所未至葢玩索講評踐行體騐反覆不置者十有餘年然後昔之所造深者益深逺者益逺而反以得乎簡易平實之地其於天下之理蓋皆瞭然心目之間而實有以見其不能已者是以决之勇行之力而守之固其所以篤於君親一於道義而沒世不忘者初非有所勉慕而強為也又曰公為人坦蕩明白表裏洞然詣理既精信道又篤其樂於聞過而勇於徙義則又奮厲明决無毫髪滯吝意以至病疾垂死而口不絶吟於天理人欲之間則平日可知也故其德日新業日廣而所以見於論説行事之間者上下信之至於如此雖小人以其好惡之私或能壅害於一時然至於公論之乆長蓋亦莫得而揜之也公之教人必使之先有以察乎義利之間而後明理居敬以造其極其剖析開明傾倒切至必竭兩端而後已所為郡必葺其學於静江又特盛暇日召諸生告語不倦民以事至廷中者亦必隨事教戒而於孝悌忠信睦婣任恤之意尤孜孜焉世俗鬼神老佛之説所至必屏絶之獨於社稷山川古先聖賢之奉為兢兢雖法令所無亦以義起其水旱禱祠無不應也平生所著書唯論語説最後出而洙泗言仁諸葛忠武侯傳為成書其他如書詩孟子太極圖説經世編年之屬則猶欲稍更定焉而未及也然其提綱挈領所以開悟後學使不迷於所鄉其功則已多矣蓋其嘗言有曰學莫先於義利之辨而義也者本心之所當為而不能自已非有所為而為之者也一有所為而後為之則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嗚呼至哉言也其亦可謂擴前聖之所未發而同於性善飬氣之功者歟
  南軒事未畢
  東莱事附註未有所考
  右叙聖賢𫝊授源𣲖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一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巻三十二
  宋 真徳秀 撰
  聖賢氣象
  詩狼跋美周公也狼跋其胡載疐其尾公孫碩膚赤舄几几
  鄭氏曰公周公也程氏曰遜者遜而弗居也毛氏曰碩大膚美也王氏曰几人所馮以為安几几安也○程氏曰周公攝政居危疑之地雖成王不知四海流言終不能損其聖徳者以其忠誠在於王家無貪欲之私心也狼獸之貪者猛於求欲故陷於機穽羅縶前跋後疐進退困險詩人取之以言夫狼之所以致禍難危困如是者以其有貪欲故也若周公者至公不私進退以道無私欲之蔽以謙遜自處不有其尊不矜其徳故雖在危疑之地安然舒泰赤舄几几然也○又曰周公之處已也䕫䕫然存恭畏之心其存誠也蕩蕩然無顧慮之意所以不失其聖也○范氏曰其徳備者其容亦盛赤舄几几則其餘可見矣○朱氏曰赤舄冕服之舄也几几安重貌周公雖遭疑謗然所以處之不失其常故詩人美之言狼跋其胡則疐其尾矣公遭流言之變而其安肆自得乃如此蓋其道隆徳盛而安土樂天有不足言者所以遭大變而不失其常也○明道對神宗言王安石之學不是上愕然曰何故對曰臣常讀詩言周公之徳曰公孫碩膚赤舄几几周公盛徳形容如是之盛如王安石其身猶不能自治何足以及此○龜山集載上問王安石是聖人否餘同
  淇奥美武公之徳也瞻彼淇奥緑竹猗猗
  毛氏曰美盛貌
  有匪君子
  匪文章貌
  如切如磋
  治骨曰切象曰磋
  如琢如磨
  治玉曰琢石曰磨
  瑟兮僴兮
  瑟矜莊貌僴寛大貌
  赫兮喧兮
  赫有明徳赫赫然喧威儀容止宣著也
  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諼忘也
  瞻彼淇奥緑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
  充耳瑱也琇瑩美石
  㑹弁如星
  弁皮弁㑹縫中飾以玉采
  瞻彼淇奥緑竹如簀
  宻比如簀
  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毛氏曰金錫鍊而精圭璧性有質○程氏曰成質之美如金錫圭璧然
  寛兮綽兮
  程氏曰寛𢎞裕綽開豁也
  猗重較兮
  朱子曰重較卿士之車也
  善戯謔兮不為虐兮
  程氏曰言其樂易而以禮自防節不至於過是不為虐也
  烝民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古訓是式威儀是力
  朱氏曰柔嘉維則不過其則也過其則為弱不得謂之柔嘉矣令儀令色小心翼翼言其表裏柔嘉也古訓是式威儀是力言其學問進脩也
  論語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
  朱子曰温和厚也良易直也恭莊敬也儉節制也讓謙遜也五者夫子之盛徳光輝接於人者也言夫子未嘗求之但其徳容如是故時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問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後得也聖人過化存神之妙未易窺測然卽此而觀則其徳盛禮恭而不願乎外亦可見矣學者所當濳心而勉學也○謝氏曰學者觀於聖人威儀之間亦可以進徳矣若子貢亦可謂善觀聖人矣亦可謂善言徳行矣今去聖人千五百年以此五者想見其形容尚能使後人興起而況於親炙之者乎○南軒曰夫子至是邦必聞其政而未有能委國而授之以政者蓋見聖人之儀刑而樂告之者秉彛好徳之良心也而私欲害之是以終不能用耳
  顔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顔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朱子曰伐誇也善謂有能施亦張大之意勞謂有功易曰勞而不伐是也或曰勞勞事也勞事非已所欲故亦不欲施之於人亦通
  子路曰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
  老者養之以安朋友與之以信少者懐之以恩一說安之安我也信之信我也懐之懐我也亦通○程子曰夫子安仁顔淵不違仁子路求仁又曰子路顔淵孔子之志皆與物共者也但有大小之差耳又曰子路勇於義者觀其志豈可以勢利拘之哉亞於浴沂者也顔子不自私已故無伐善知同於人故無施勞其志可謂大矣然未免出於有意也至於夫子則如天地之化工付與萬物而已不勞焉此聖人之所為也今夫覊靮以御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覊靮之作在乎人而不知覊靮之生由於馬聖人之化亦猶是也先觀二子之言後觀聖人之言分明天地氣象凡看論語非但欲理㑹文字須要識得聖人氣象○南軒曰人之不仁病於有已故雖衣服車馬之間此意未嘗不存焉子路蓋欲先去其私於車馬之間者其志可謂篤而用工亦實矣至於顔子則幾於廓然大公而無物我之間矣然猶所謂誠之者人之道也至於孔子則純乎天矣物各付物止於其分而無不得焉此誠者天之道也然而學者有志於求仁則子路之事亦不可忽要當如此用力然後顔子之事可以馴致若慕高逺而忽卑近則亦妄意躐等終身無所成就而已耳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朱子曰燕居閒暇無事之時楊氏曰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程子曰此弟子善形容聖人處也為申申字說不盡故更著夭夭字今人燕居之時不怠惰放肆必太嚴厲嚴厲時著此四字不得怠惰放肆時亦著此四字不得唯聖人便自有中和之氣○南軒曰聖人聲氣容色之所形盛徳之至不勉而中也○黄氏曰記此語者足以見聖人渾然天理與時偕行一弛一張皆有當然之則初豈有心為之哉
  子食於有䘮者之側未嘗飽也
  朱子曰臨䘮哀不能甘也
  子於是日哭則不歌
  哭謂弔哭一日之内餘哀未忘自不能歌也○謝氏曰學者於此二者可見聖人情性之正也能識聖人之情性然後可以學道○南軒曰臨䘮則哀食何由飽哭者哀之至歌者樂之至二者不容相襲學者法聖人而勉之亦足以養忠厚之心也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
  朱子曰反復也必使復歌者欲得其詳而取其善也而後和之者喜得其詳而與其善也此見聖人氣象從容誠意懇至而其謙遜審宻不掩人善又如此蓋一事之微而衆善之集有不可勝旣者焉讀者宜詳味之
  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
  朱子曰厲嚴肅也人之徳性本無不備而氣質所賦鮮有不偏惟聖人全體渾然隂陽合徳故其中和之氣見於容貌之間者如此門人熟察而詳記之亦可見其用心之宻矣抑非知足以知聖人而善言徳行不能記故程子以為曽子之言學者所宜反復而玩味也
  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
  朱子曰孔子不可自謂諱君之惡又不可以娶同姓為知禮故受以為過而不辭○吳氏曰魯蓋夫子父母之國昭公魯之先君也司敗又未嘗顯言其事而遽以知禮為問其對之宜如此也及司敗以為有黨而夫子受以為過蓋夫子之盛徳無所不可也然其受以為過也亦不正言其所以過初若不知孟子之事者可以為萬世之法矣○南軒曰他國之大夫問吾國之君知禮與否則但可告之以知禮而已及巫馬期以司敗之言告則又豈可謂取同姓為知禮哉若言為君隠之意則淺露已甚而失前對之本意矣故但引已之過而已然而取同姓之為非禮其義固已在其中矣聖人辭氣之間其天地造化歟○愚按聖人之言如元氣之運渾然無迹而春生秋殺嘿寓其中如對王孫賈媚竈之問答陽貨懐寶迷邦之誚皆此類也雖非學者所可望而及然優游諷詠涵浸而不已則其所以轉移變化於㝠㝠之中者其益可勝計哉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
  范氏曰聖人之心哀有䘮尊有爵矜不成人其作與趨蓋有不期然而然者尹氏曰此聖人之誠心内外一者也○南軒曰愛敬生於中而形於外惟聖人為能有常而無失於齊衰哀有䘮也於冕衣裳貴達尊也於瞽者矜困窮也推之則帝王所以治天下之綱要亦在是也
  鄉黨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
  程子曰鄉黨一篇形容聖人動容周旋甚好使學者宛然如見聖人○楊氏曰聖人之所謂道者不離乎日用之間也故夫子之平日一動一靜門人皆審視而詳記之尹氏曰甚矣孔門諸子之耆學也於聖人之容色言動無不謹書而備録之以貽後世今讀其書即其事宛然如聖人之在目也雖然聖人豈拘拘而為之者哉蓋盛徳之至動容周旋自中乎禮耳學者欲潛心於聖人宜於此求焉○朱子曰恂恂信實之貌似不能言者謙卑遜順不以賢知先人也鄉黨父兄宗族之所在故孔子居之其容貌辭氣如此○南軒曰此篇所記於夫子言語容貌衣服飲食之際可謂察之精矣門人亦善學聖人哉蓋聖人之道如是其高深也茫然測度懼夫泛而無入徳之地也故即其顯見之實而盡心焉存而味之則而象之於此有得則内外並進體用不離而其高深者可以馴致矣
  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
  便便辯也宗廟禮法之所在朝廷政事之所出言不可以不明辯故必詳問而極言之但謹而不放爾○此一節記孔子在鄉黨宗廟朝廷言貌之不同
  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此君未視朝時也侃侃剛直也誾誾和悅而諍也
  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
  君在視朝也踧踖恭敬不寧之貌與與威儀中適之貌張子曰與與不忘向君也亦通此一節記孔子在朝廷事上接下之不同也
  君召使擯色勃如也足躩如也
  擯主國之君所使出接賓者勃變色貌躩盤辟貌皆敬君命故也
  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
  與立謂同擯者也揖左人則左其手揖右人則右其手襜整貌
  趨進翼如也
  疾趨而進張拱端好如鳥舒翼
  賓退必復命曰賓不顧矣
  紓君敬也○此一節記孔子為君擯相之容○黄氏曰色勃足躩被命之初也揖也趨進也行禮之際也賓退禮畢之後也皆天理之節文所當然也至於揖之左右衣之前後手之翼如皆禮文之至末者聖人於此動容周旋無不中禮盛徳之至從心所欲不踰矩也門人弟子亦必審觀而詳記之可謂善學者矣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
  鞠躬曲身也公門高大而若不容敬之至也
  立不中門行不履閾
  中門中於門也謂當棖闑之間君出入處也謝氏曰立中門則當尊行履閾則不恪
  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
  位君之虚位謂門屏之間人君宁立之處所謂宁也君雖不在過之必敬不敢以虛位而慢之也言不敢肆也○南軒曰君不在焉而莊敬也如此則其事君之誠可知矣
  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
  禮將升堂兩手摳衣使去地尺恐躡之而傾跌失容也屏藏也息鼻息出入者也近至尊氣容肅也
  出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没階趨進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
  等階之級也逞放也漸逺所尊舒氣解顔怡怡和悅也没階下盡階也趨走就位也復位踧踖敬之餘也此一節記孔子在朝之容
  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蹜蹜如有循
  圭諸侯命圭聘問鄰國則使大夫執以通信如不勝執主器執輕如不克敬慎之至也上如揖下如授謂執圭平衡手與心齊高不過揖卑不過授也戰色戰而懼也蹜蹜舉足促狹也如有循記所謂舉前曳踵言行不離地如縁物也
  享禮有容色
  享獻也旣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實有容色和也儀禮曰發氣滿容
  私覿愉愉如也
  私覿以私禮見也愉愉則又和矣○此一節記孔子為君聘於鄰國之禮也
  君子不以紺緅飾
  紺深青楊赤色齊服也緅絳色三年之䘮以飾練服飾領縁也
  紅紫不以為褻服
  紅紫間色不正且近於婦人女子之服也褻服私居服也言此則不以為朝祭之服可知
  當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
  欲其不見體也詩所謂蒙彼縐絺是也
  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褻裘長短右袂狐貉之厚以居去䘮無所不佩非帷裳必殺之羔裘𤣥冠不以弔吉月必朝服而朝
  吉月月朔也孔子在魯致仕時如此○此一節記孔子衣服之制
  齊必有明衣布
  齊必沐浴浴竟卽著明衣所以明潔其體也以布為之此下脫前章寢衣一簡
  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
  齊主於敬不可解衣而寢又不可著明衣而寢故别有寢衣其半蓋以覆足○從程子說移附此
  齊必變食居必遷坐
  變食謂不飲酒不茹葷遷坐易常處也此一節記孔子謹齊之事○楊氏曰齊所以交神故致潔變常以盡敬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食精則能養人膾麤則能害人不厭言以是為善非謂必欲如是也
  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
  饐飯傷熱濕也餲味變也魚爛曰餒肉腐曰敗色惡臭惡未敗而色臭變也飪烹調生熟之節也不時五榖不成果實未熟之類此數者皆足以傷人故不食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
  割肉不方正者不食造次不離於正也漢陸續之母切肉未嘗不方斷葱以寸為度蓋其質美與此暗合也食肉用醬各有所宜不得則不食惡其不備也此二者無害於人但不以嗜味而茍食耳
  肉雖多不使勝食氣惟酒無量不及亂
  食以榖為主故不使肉勝食氣酒以為人合歡故不為量但以醉為節而不及亂耳程子曰不及亂者非唯不使亂心志雖血氣亦不可使亂但浹洽而已可也
  沽酒市脯不食
  沽市皆買也恐不精潔或傷人也與不嘗康子之藥同意
  不撤薑食
  薑通神明去穢惡故不撤
  不多食
  適可而止無貪心也
  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助祭於公所得胙肉歸卽頒賜不俟經宿者不留神惠也家之祭肉則不過三日皆以分賜蓋過三日則肉必敗而人不食之是褻鬼神之餘也
  食不語寢不言
  答述曰語自言曰言范氏曰聖人存心不他當食而食當寢而寢言語非其時也楊氏曰肺為氣主而聲出焉寢食則氣窒而不通語言恐傷之也
  雖疏食菜羮𤓰祭必齊如也
  齊嚴敬貌孔子雖薄物必祭其祭必敬聖人之誠也此一節記孔子飲食之節謝氏曰聖人飲食如此非極口腹之欲然聖人之所不食窮口腹者或反食之欲心勝而不暇擇也胡氏曰亂者内昏其心志外䘮其威儀甚則班伯所謂滛亂之原皆在於酒是也聖人飲無定量亦無亂態蓋從心所欲而不踰矩是以如此學者未能然則如晉元帝可也帝初鎮江東以酒廢事王導以為言帝命酌飲觴覆之於此遂絶○黄氏曰飲食以養生故欲其精然亦能傷生故惡其敗至於失節違禮縱欲敗徳無不致其謹焉聖人一念之微莫非天理學者不可以不戒也
  席不正不坐
  謝氏曰聖人心安於正故於位之不正者雖小不處
  鄉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
  杖者老人也六十杖於鄉未出不敢先旣出不敢後
  鄉人儺朝服而立於阼階
  無所不用其誠敬也或曰恐其驚先祖五祀之神欲其依已而安也此一節記孔子居鄉之事
  問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
  拜送使者如親見之敬也
  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曰丘未達不敢嘗
  楊氏曰大夫有賜拜而受之禮也未達不敢嘗謹疾也必告之直也此一節記孔子與人交之誠意
  廐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非不愛馬然恐傷人之意多故未暇問蓋貴人賤畜理當如此
  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生必畜之
  正席先嘗如對君也腥生肉熟而薦之祖考榮君賜也畜之者仁君之惠無故不敢殺也
  侍食於君君祭先飯
  不祭而先飯若為君嘗食然不敢當客禮也
  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
  東首以受生氣也病臥不能著衣束帶又不可以褻服見君故加朝服於身又引大帶於上也
  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急趨君命行出而駕車隨之此一節記孔子事君之禮
  入太廟每事問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
  朋友有通財之義故雖車馬之重不拜祭肉則拜者敬其祖考同於已親也此一節記孔子交朋友之道
  寢不尸居不容
  范氏曰惰慢之氣不設於身體雖舒布其四體而未嘗肆耳居不容非惰也但不若奉祭祀見賓客而已申申夭夭是也
  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褻必以貌狎謂素親狎褻謂燕見貌禮貌
  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
  式車前横木有所敬則俯而慿之負版持邦國圖籍者式此二者哀有喪重民數也
  有盛饌必變色而作
  敬主人之禮非以其饌也
  迅雷風烈必變
  迅速也烈猛也必變者所以敬天之怒記曰若有疾風迅雷甚雨則必變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
  升車必正立執綏
  綏挽以上車之索也范氏曰正立執綏則心體無不正而誠意肅恭矣蓋君子莊敬無所不在升車則見於此也
  車中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
  此一節記孔子升車之容
  閔子侍側誾誾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子樂
  朱子曰誾侃義見鄉黨行行剛強之貌子樂者樂得英才而敎育之
  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尹氏曰子路剛強有不得其死之理故因以戒之其後子路卒死於衛孔悝之難○或問誾誾侃侃於前篇之訓其亦通已乎曰誾誾者外和内剛徳氣深厚所謂和說而諍者也侃侃則和順不足而剛直稍外見矣前篇之訓樂故侃侃直而果故行行有諸中形於外莫揜也○按鄉黨注引許氏說文侃侃剛直也誾誾和說而諍或問二字之訓不同說文為得何也曰太史公稱魯道之衰洙泗之間齗齗如也亦作誾誾說者以為爭譲之意而晉人亦有侃侃正色之語蓋以音義求之亦宜如此說文之訓所以為得也誾誾之為中正義有不盡衎衎而樂自作衎不作侃也後漢書云誾誾衎衎得禮之容寢黙抑心非朝廷福其意亦以爭辯剛直為是而有此言但侃字誤作衎爾○朱張二先生誾侃之訓不同更當詳玩
  子路曽晳冉有公西華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
  朱子曰率爾輕遽之貌方向也謂向義也民向義則能親其上死其長矣哂微笑也
  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㑹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宗廟之事謂祭祀諸侯時見曰㑹衆頫曰同端𤣥端服章甫禮冠相賛君之禮者
  㸃爾何如鼔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
  希間歇也作起也撰具也
  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旣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嘆曰吾與㸃也
  曽㸃之學蓋有以見夫人欲盡處天理流行隨處充滿無少欠闕故其動靜之際從容如此而其言志則又不過即其所居之位樂其日用之常初無舍己為人之意而其胸次悠然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隠然自見於言外視三子之規規於事為之末者氣象不侔矣故夫子嘆息而深許之
  三子者出曽晳後曽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㑹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
  程子曰古之學者優柔厭飫有先後之序如子路冉有公西赤言志如此夫子許之亦以此自是實事後之學者好高如人游心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又曰孔子與㸃蓋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也誠異乎三子之撰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子路等所見者小子路只為不達為國以禮道理是以哂之若達却便是這氣象也又曰三子皆欲得國而治之故孔子不取曽㸃狂者也未必能為聖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故曰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言樂而得其所也孔子之志在於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使萬物各遂其性曽㸃知之故孔子喟然歎曰吾與㸃也又曰曽㸃漆雕開已見大意○集義謝氏論佛學之失曰為他不窮天理只將拈匙把筯日用底便承當做大事大事任意縱横將來作用便是差處便是私處問作用何故是私曰把來作用做弄便是做兩般看當了是將此事横在肚裏一如子路冉有相似便被他曽㸃將冷眼看他只管獨對春風吟詠肚裏渾没些能解豈不快活又問堯舜湯武做底事業豈不是作用曰他做底事業只是與天理合一幾曽做作横在肚裏他見做出許多掀天動地蓋世底功業如太空中一㸃雲相似他把做甚麽又引呂氏詩云函丈從容問且酬展才無不至諸侯可憐曽㸃惟鳴瑟獨對春風詠不休謝氏之說集註不取今附此○或問夫子何以與㸃也曰方三子之競言所志也㸃獨鼓瑟於其間漠然若無所聞者及夫子問之然後瑟音少間乃徐舍瑟而起對焉而悠然遜避若終不肯見所為者及夫子慰而安之然後不得已而發其言焉而其志之所存又未嘗少出其位蓋澹然若將終身焉者此夫子所以與之也曰何以言其與天地萬物各得其所也曰夫暮春之日生物暢茂之時也春服旣成人體和適之候也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少長有序而和也沂上舞雩魯國之勝處也旣浴而風又詠而歸樂而得其所也夫以所居之位而言其樂若止於一身然以其心論之則固藹然天地生萬物之心聖人對時育物之事也夫又安有物我内外之間哉程子以為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正謂此爾或曰曽晳胸中無一毫能事列子御風之事近之其說然乎曰聖賢之心所以異於佛老者正以無意必固我之累而所謂天地生物之心對時育物之事者未始一息而停也若但曰曠然無所倚著而不察乎此此則亦何以異於虚無寂滅之學而豈聖人之事哉○曽㸃之志如鳳凰翔于千仞之上故曰異乎三子之撰○只看他鼔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從容優裕悠然自得處無不是這個道理○人之一身便是天地只縁人為人欲隔了自看此理意思不見曽㸃却超然看破這意思○曽㸃於道見其逺者大者而視其近與小者皆不足為故其言超然無一毫作為之意唯欲樂其所樂以終身焉耳○先生令門人說曽㸃之志門人以為只是樂其性分而已日用間見得天理流行才著一毫私意去安排便不得曰不是不要著私意去安排這道理自是天生自然私意自著不得更待誰去安排與聖人安老懐少信朋友底意思相似惟曽㸃見得到這裏聖人便做得到這裏○人只是說曽㸃狂看夫子特與之之意須是大段高縁他資質明敏洞然自得見斯道之體看天下甚麽事能動得他他大綱如莊子明道先生亦稱莊子云有大底意思又云莊生形容道體儘有好處曽㸃見得大意然裏面工夫却疎略明道亦云莊子無禮無本○問曽㸃浴沂氣象與顔子樂底意思相近否曰顔子恬靜無許多事曽㸃是自恁地說顔子是孔子稱他樂他不曽自說我樂○問吾與㸃處程子謂便是堯舜氣象如何曰曽㸃却只是見得未必能做堯舜事看其見到處直有堯舜氣象如莊子亦見得堯舜分曉或問天王之用心何如便說得天徳而出寧日月照而四時行若晝夜之有經雲行而雨施以是知他見得堯舜氣象出曽㸃見識儘高見得此理洞然只是未曽下得工夫㸃參父子正相反以㸃如此高明參却魯鈍一向低頭捱將去直到一貫方始透徹此時見識方到曽㸃地位然而規模氣象又别○此一段唯上蔡見分曉蓋三子只就事上見得此道理曽㸃只去自己心性上見得箇中庸道理使曽㸃做三子事未必做得然曽㸃見處雖堯舜事業亦不過以此為之而已○諸子皆有安排期必之意曽㸃只以平日所樂處言之○曽㸃見得道理大所以堯舜事業優為之視三子規規於事為之末固有間矣是他見得聖人氣象如此雖超然事物之外而實不離乎事物之中是個無事無為底道理却做有事有為底功業此所謂大本所謂忠所謂一者是也㸃操得柄⿰據著源頭諸子則從支流上做工夫諸子底小他底大○觀季武子死曽㸃倚門而歌便有些莊老底意思○曽㸃言志云云蓋其見道分明無所係累從容和樂欲與萬物各得其所之意莫不藹然見於詞氣之間明道謂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者正指此而言之也○嚴時亨問曽晳一章夫子旣語以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正是使之盡言一旦進用何以自見及三子自述其才之所能堪志之所欲為夫子皆不許之而獨與曽㸃看來三子所言皆是實事曽㸃雖答言志之問實未嘗言其志之所欲為有似逍遥物外不屑當世之務者而聖人與此而不與彼何也嘗因是而思之為學與為治本來只是一統事他日之所用不外乎今日所存三子却分作兩截看如治軍旅治財賦治禮樂與凡天下之事皆學者所當理㑹無一件是少得底然須先理㑹自家身心使自得無欲常常神清氣定涵養直到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則天下無不可為之事程子所謂不得以天下事物撓已已立後自能了當得天下事物者是矣夫子嘗因孟武伯之問而言由可治賦求可為宰赤可與賓客言固已深知其才所能辦而獨不許其仁夫仁者體無不具用無不該豈但止於一才一藝而已使三子不自安於所已能孜孜惟求仁是務而好之樂之則何睱規規於事為之末縁他有這能解横在胸中常恐無以自見故心欲得國而治之一旦夫子之問有以觸其機即各述所能凡聖門平日所以講切自身受用處全不之及將為學為治作兩截看了所以氣象不宏事業不能到得至處如曽㸃浴沂風雩自得其樂却與夫子飯蔬食飲水樂在其中顔子陋巷簞瓢不改其樂襟懐相似大抵士之未用須知舉天下之物不足以易吾天理自然之安方是本分學者曽㸃言志乃是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無入而不自得者故程子以為樂而得其所也孟子謂廣土衆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孟子所謂所性即孔子顔子曽㸃之所樂顔子惟所樂如此故夫子以四代禮樂許之浴沂風雩識者所以知堯舜事業曽㸃優為之也如子路食於孔悝求也為季氏聚歛後來成就止於如此正為他不知平日所養便是建功立業之本未到無入不自得處夫子之不與其有以知之矣所見如此不背馳否朱子答曰此段說得極有本末學者立志要當如此然其用力却有次第已為希遜言之矣○按先生答歐陽希遜云學者當循下學上達之序若一向求曽晳見解未有不流於釋老者也○南軒曰三子之對非偶然而言蓋體察其力之所至而言其實也言三年而可使如此者其先後條貫素定於胸中而知其然也向使用力不素驟聞聖人之問非茫乎無所措則泛然肆其說矣至於曽晳則又異乎是其鼓瑟舍瑟之間已可見其從容不廹之意矣言暮春之時與數子者浴沂舞雩吟詠而歸蓋其中心和樂無所係累油然欲與萬物俱得其所玩味辭氣温乎如春陽之無不被也故程子以為此即是堯舜氣象而亦夫子老安少懐之意也晳之志若此非其見道之明涵泳有素其能然乎然而未免於行有不揜焉則以其於顔氏工夫有所未盡耳○黄氏曰觀夫子逝如斯之言欲無言之意是亦歎曽㸃之意也又曰夫子以是與㸃矣獨不以是教門人何也曰夫子未嘗不以是教門人也誨之以務内語之以求仁無非使之存此心之天理也又曰晳之不免為狂何也曰天下之理固根於人心而未嘗不形見於事物為學之方固當存養於徳性而亦不可不省察乎實行夫是以精粗不遺而表裏相應内外交養而動靜如一然後可以為聖學之全功㸃之質甚高志甚大然深厚沉潜淳實中正之意有未足則見高而遺卑見大而略小此所以不及乎顔曽也
  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朱子曰聖門學者於夫子之一言一動無不存心省察如此
  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
  相助也古者瞽必有相其道如此蓋聖人於此非作意而為之但盡其道而已○尹氏曰聖人處己為人其心一致無不盡其誠故也有志於學者求聖人之心於斯可見矣范氏曰聖人不侮鰥寡不虐無告可見於此推之天下無一物不得其所矣○或問卒章之說曰張敬夫推之尤詳曰道無往而不存聖人之動靜語黙無往而非道蓋各止於其所而已師冕之見及階則告之階及席則告之席旣坐則歴告之以在坐者蓋待瞽者之道當然耳子張竊窺而有問焉夫子以為固相師之道辭則近而意無不盡矣事事物物莫不有其道蓋所當然者天之所為也夫以一日之間起居則有起居之道飲食則有飲食之道見是人則有待是人之道遇是事則有處是事之道不可須㬰離也一失所宜則廢是道矣是故君子戰兢自持顛沛必於是造次必於是惟懼其失之也夫惟天下之至誠一以貫之道之所在如影隨形蓋無往而非是也○謝先生為朱震子發說論語首舉子見齊衰者與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又舉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曰某在斯某在斯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曰固相師之道也夫聖人之道無微顯無内外由洒掃應對進退而上達天道本末一以貫之一部論語只恁地看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温聽其言也厲朱子曰儼然者貌之莊温者色之和厲者辭之確○程子曰他人儼然則不温温則不厲惟孔子全之謝氏曰此非有意於變蓋並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潤而栗然○南軒曰其為三變豈君子之強為之哉禮樂無斯須而去身故其成就發見如此
  孟子曰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
  程子曰言四者本於心而生色也孟子非自及此焉能道到此○又曰人必有仁義之心然後仁義之氣睟然達於外故曰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也
  程子曰仲尼元氣也顔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殺盡見仲尼無所不包顔子示不違如愚之學於後世有自然之和氣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則露其材蓋亦自然而已仲尼天地也顔子和風慶雲也孟子泰山巖巖之氣象也觀其言皆可見之矣仲尼無跡顔子微有跡孟子其跡著
  謝氏曰顔子具體而微所謂具體者合下來有恁地氣象但未彰著耳孟子強勇以身任道壁立萬仞誰敢正覷著非孟子恁地手脚也撑拄此事不去雖然猶有大底氣象未能消磨得盡不然藐大人等語言不說出來孔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謟當時諸國君相怎生當得他聖人恁地禮數是他只管行禮又不與你計較長短與上大夫言便誾誾與下大夫言便侃侃冕者瞽者見之便作過之便趨蓋其徳全盛自然到此不是勉強做出來與孟子全别
  豫章黄氏曰周茂叔胸中灑落如光風霽月
  延平先生李氏以為善形容有道者氣象○朱子曰濓溪清和孔經甫祭文曰公年壯盛玉色金聲從容和毅一座皆傾墓誌亦謂其精宻嚴恕氣象可想矣○又曰所謂灑落者只是形容一個不疑所行清明高逺之意若有一毫私吝心何處更有此等氣象耶能如此看有道者胸懐表表亦自可見
  伊川先生曰明道先生資禀旣異而充養有道純粹如精金温潤如良玉寛而有制和而不流忠誠貫於金石孝悌通於神明視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陽之温聽其言其入人也如時雨之潤胸懐洞然徹視無間測其藴則浩乎若滄溟之無際極其徳美言蓋不足以形容先生行己内主於敬而行之以恕見善若出諸己不欲勿施於人居廣居而行大道言有物而動有常
  謝氏曰明道先生坐如泥塑人接人則渾如一團和氣又云學者須是襟懐擺脫得開始得明道在鄠縣時有詩云雲淡風輕近午天望花隨栁過前川旁人不識予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看他襟懐直是好與曽㸃底事一般○侯師聖云朱公掞見明道于汝歸謂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個月游楊初見伊川伊川瞑目而坐二子侍立旣覺顧謂曰賢軰尚在此乎日旣晩且休矣及出門門外之雪深一尺其嚴厲如此晩年乃更平易蓋其學已到至處但於聖人氣象差少從容爾明道則已從容惜其早死不及用也使及用於元祐間則不至有今日事矣○劉安禮云明道先生徳性充完粹和之氣盎於面背樂易多恕終日怡悅立之從先生三十年未嘗見其忿厲之容
  右論聖賢氣象
  程子嘗言學者不學聖人則己欲學之須熟玩味聖人之氣象故近思録亦立此篇今放之然近思所録併及其道徳學行此則専取其儀形辭氣之可以想像而興起者若道徳學行則别見云
  論語子曰君子不器
  朱子曰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徳之士體無不具故用無不周非特為一才一藝而已○南軒曰器者拘於一用凡人可以器言者皆以其才而論之也器雖有小大然其拘於才而有限則一也若君子則進於徳進於徳則器質變化而才有弗器者矣不亦君子乎○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與訥言敏行章已見前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朱子曰揖讓而升者大射之禮耦進三揖而後升堂也下而飲謂射畢揖降以俟衆耦皆降勝者乃揖不勝者升取觶立飲也言君子恭遜不與人爭惟於射而後有爭然其爭也雍容揖遜乃如此則其爭也君子而非小人之爭矣○南軒曰爭生於有己君子克己者也是以無所爭惟射疑於可爭而君子之於射於以正己而觀徳耳揖讓而升揖讓而下揖讓而飲其雍容辭遜自反而下人之意蓋如此然則君子其爭乎於射而不爭則他可知矣○司馬牛問君子與君子人與章已見前
  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朱子曰野人言鄙略也史掌文書多聞習事而誠或不足也彬彬猶班班物相雜而適均之貌言學者當損有餘補不足至於成徳則不期然而然矣○楊氏曰文質不可以相勝然質之勝文猶之甘可以受和白可以受采也文勝而至於滅質則其本亡矣雖有文將安施乎然則與其史也寧野○南軒曰以二者論之若未得中而有所偏勝與其失而為府史無亦寧為野人之野乎
  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
  朱子曰鞟皮去毛者也言文質等耳不可相無若必盡去其文而獨存其質則君子小人無以辨矣夫棘子成矯當時之弊固失之過而子貢矯子成之弊又無本末輕重之差胥失之矣○或問棘子成之言與夫子之答林放何異而子貢非之若是耶曰夫子之言權衡審宻而詞氣和平蓋未始以文為可盡去也若子成則詞氣矯激而取舍過中矣其流之弊將至於棄禮蔑法如西晉君子之為者故子貢惜其言而力正之也曰何以言子貢之言之有病也曰子成之說偏矣而子貢於文質之間又一視之而無本末輕重緩急之差焉則又矯子成之失而過中者也立言之難如此自非聖人孰能無所偏倚而常適其平也哉○恥言過行及君子道者三子路問君子義以為質章並見前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
  南軒曰病無能者病夫履行之無其實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焉
  范氏曰君子學以為己不求人知然没世而名不稱焉則無為善之實可知矣○南軒曰有是實則有是名名者所以命其實終其身而無實之可名君子病諸非謂求名於人也
  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羣而不黨
  朱子曰莊以持己曰矜然無乖戾之心故不爭和以處衆曰羣然無阿比之意故不黨○南軒曰矜莊以自持則易以不和而失於爭羣居而相與則易以有比而失於黨君子非與人異也處己嚴而不失其和故矜而不爭君子非與人同也待物平而不失其公故羣而不黨惟敬者為能處此而弗失也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
  南軒曰以言舉人則行不踐者進矣此固不可也然則雖使小人言之而善亦不害其為善言也以人廢之則善言棄矣故君子云云公心無蔽也
  子曰君子貞而不諒
  朱子曰貞正而固也諒則不擇是非而必於信○或問貞諒之别曰處義旣精不期固而自固者貞也不擇邪正惟知必信而不易者諒也○南軒曰貞者貞於義也諒者執於小信也貞於義則信在其中若但執其小信而於義有蔽則失其正而反害於信矣蓋貞於義者公理所存而執小信者私意之守而已○君子有三戒三畏與九思三變章並見前五美章以上言君子之道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迹亦不入於室
  朱子曰善人質美而未學者也程子曰踐迹如言循途守轍善人雖不必踐舊迹而自不為惡然亦不能入聖人之室也○張子曰善人欲仁而未志於學者也欲仁故雖不踐成法亦不陷於惡有諸己也由不學故無自而入聖人之室○或問善人者未能有諸已乎南軒曰不能有之則安得善然所謂有諸己者蓋亦有淺深善人謂其不能有諸己則不可然謂其盡夫有諸己之道則未也○此章言善人之道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
  朱子曰達者謂徳孚於人而行無不得之謂
  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
  子張務外夫子蓋己知其發問之意故反詰之將以發其病而藥之也
  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
  言名譽著聞也
  子曰是聞也非達也
  聞與達相似而不同乃誠偽之所以分學者不可不審也故夫子旣明辨之而下文又詳言之
  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
  内主忠信而所行合宜審於接物而卑以自牧皆自修於内不求人知之事然徳修於己而人信之則所行自無窒礙矣
  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
  善其顔色以取於仁而行實背之又自以為是而無所忌憚此不務實而専求名者故虛譽雖隆而實徳則病矣○程子曰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有意近名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為名而學則是偽也今之學者大抵為名為名與為利雖清濁不同然其利心則一也尹氏曰子張之學病在乎不務實故孔子告之皆篤實之事充乎内而發乎外者也○聞只是求聞於人達却有實有實方能達○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正是指子張病痛處○問察言而觀色曰此是實要做工夫察人之言觀人之色乃是要騐吾之言是與不是今有人自任己意說將去更不看人之意是信受他是不信受他如此則只是自高更不能謙下於人實去做工夫大抵人之為學須自低下做將去才自高了便不濟事這一項都是詳細収歛工夫如色取仁居之不疑只是麄謾將去○此章大意一箇是名一箇是實○呂氏謂徳孚於人者必達矯行求名者必聞此說却好○質與直是兩件質是質朴直是無偏曲○南軒曰聖人論達蓋為己篤實工夫若有求聞之意則其心外馳矣色取仁者其色則有取於仁其行則違如内交要譽惡其聲之類一毫萌於中皆所謂行違也雖然使其有所不安於心則庻乎可使之反者惟其居之不疑則終為不仁而已矣○又曰聞與達異聞謂人知之達謂道行於邦家也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
  朱子曰此其志有所不為而其材足以有為者也子貢能言故以使事告之蓋為使之難不獨貴於能言而已
  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
  此本立而材不足者故為其次
  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
  果必行也硜小石之堅確者小人言其識量之淺狹也此其本末皆無足觀然亦不害於自守也故聖人猶有取焉下此則市井之人不復可為士矣
  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算亦作筭今之從政蓋如魯三家之屬噫心不平聲斗量名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斗筲之人言鄙細也算數也子貢之問每下故夫子以是警之○程子曰子貢之意蓋欲為皎皎之行聞於人者夫子告之皆篤實自得之事○晁氏曰尊義於己不窮於外士之上也僅能有義於己而未能不窮於外士之次也孝弟親於宗族鄉黨特行己有恥之事○或問行己有恥為使不辱亦何足以為高而夫子以為士之上何邪曰是二者泛而觀之雖若僅免於羞辱然嘗反諸身而度之則能充其實者正不易得程子所謂篤實自得者正謂此也曰硜硜小人而亦可以為士何也曰彼其識量雖淺而非惡也至其所守雖規規於信果之小節然與夫誕謾茍賤之人則不可同年而語矣此與不得中行而取狂狷同意故下章言之○子路問何如斯可謂之士章見前
  子曰士而懐居不足以為士矣
  朱子曰居謂意所便安也○南軒曰懐居者志不立其何以為士乎○愚按懐居與小人懐土之義同
  周有八士伯達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騧楊氏曰盡為士之道子張曰士見危致命章見前
  孟子曰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
  朱子曰興者感動奮發之意豪傑有過人之才知者也蓋降衷秉彛人所同得惟上智之材無物欲之蔽為能無待於教而自能感發以有為也○士尚志章見前○以上言為士之道
  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
  朱子曰成人猶言全人言兼此四子之長則知足以窮理亷足以養心勇足以力行藝足以泛應而又節之以禮和之以樂使徳成於中而文見乎外則材全徳備渾然不見一善成名之迹中正和樂粹然無復偏倚駁雜之蔽而其為人也亦成矣然亦之為言非其至者蓋就子路之所可及而語之也若論其至則非聖人之盡人道不足以語此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乆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
  復加曰字者旣答而復言也授命言不愛其生持以與人也久要舊約也平生平日也有是忠信之實則雖其才知禮樂有所未備亦可以為成人之次也○程子曰知之明信之篤行之果天下之達徳也若孔子所謂成人亦不出此三者武仲知也公綽仁也卞莊子勇也冉求藝也須是合此四人之能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然而論其大成則不止於此若今之成人有忠信而不及於禮樂則又其次者也又曰臧武仲之知非正也若文之以禮樂則無不正矣又曰語成人之名非聖人孰能之孟子曰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如此方可以稱成人之名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蓋不復聞斯行之之勇而有終身誦之之固矣未詳是否○或問四子之事曰武仲則春秋傳詳矣公綽他無所見而前章所稱亦可以得其為人卞莊子事見新序曰莊子養母戰而三北及母死齊伐魯莊子赴闘三獲甲首以獻曰此塞三北遂赴齊師殺十人而死冉求之藝則夫子固嘗稱之矣曰必兼四子之長而又必文之以禮樂然後可以為成人何也曰四子各有所長而不能相兼又無禮樂以文之故知者至於要君勇者至於輕死藝者至於聚歛而不欲者又或不能於小國之大夫也亦難以為成人矣故孔子言必兼此四人之能而又文之以禮樂則集其所長去其所短而後可以為成人也洪氏以為特以四人為言者四人皆魯人而莊子於子路皆卞人冉求又朋友也舉其近而易知者胡氏以為言卞莊子蓋以況子路耳言有是一能而不能兼衆之長與成於禮樂焉則亦不足為成人矣恐亦有此意也曰今之成人以下或以為子路之言何如曰未可知也然姑存之以備參考可也胡氏曰此子路之所己能也夫子方進子路於成人之域豈又取其己能者而重奬之哉蓋子路晩節末路不復聞斯行之之勇而有終身誦之之固是以自名其善而為此辭與未見其止者異矣○文之以禮樂此一句最重上面四人所長且把做個樸素子唯文之以禮樂始得○南軒曰文之以禮樂道問學之事也又言其次者聖人所以引而進也見利思義無茍得也見危授命無茍避也久要不忘不食其言也是雖未有過人之才而亦篤實忠信之士也故在今日亦可謂成人此亦思狂狷之意○此章言成人
  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恒矣
  朱子曰亡讀為無三者皆虛夸之事凡若此者必不能守其常也○或問云云曰吳氏曽氏說亦得之吳氏曰君子蓋有賢良而又有作用者特不及聖人耳若善人則粗能嗣守成緒不至於為惡而已非若君子之能有為也曽氏曰當夫子時聖人固不可得而見豈無君子善人有常者乎而夫子云然者蓋其人少而思見之也及其見則又悅而進之曰君子哉若人凡此類當得意而忘言善人明乎善者也有常雖未明乎善亦必有一節終身不易者若本無一長而為有之狀未能充實而為盈之狀貧約而為泰之狀此亦妄人而已矣孟子所謂雨集溝澮皆盈其涸可立而待也烏能久矣曰有亡虛實約泰之分奈何曰無絶無也虛則未滿之名耳二者兼内外學之所至事之所能而言約之與泰則貧富貴賤之稱耳為之云者作為如是之形作為如是之事者也為而無以繼則雖欲為有常不可得矣○釋曰亡為有虚為盈約為泰三者夸大欺妄之意不實之謂也人惟實也則始終如一故能有常今其人不實如此又豈敢望其有常哉夫子稱聖人君子有恒不可得見而卒反乎此又以明夫有恒者之亦不可見也言舉世皆虚浮之徒豈敢望其有常而得見之哉嘆風俗之益薄也○南軒曰聖人君子以學言善人有恒者以質言聖人者肖天地者也君子者具其體而未能充盡者也故聖人不得而見得見君子斯可矣善人資禀醇篤無惡之稱有恒者則能謹守常分而已故善人不得而見得見有恒者斯可矣雖然以善人之質而進學不已聖蓋可幾有恒者力加勉焉亦足以有至也若夫以無而為有以虚而為實在約以為泰則是驕矜浮虚不務實者其能以有恒乎未能言恒況可言學乎○此章言聖人君子善人有恒之分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朱子曰周普徧也比偏黨也皆與人親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耳○君子小人所為不同如隂陽晝夜每每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則在公私之際毫釐之差耳故聖人於周比和同驕泰之屬常對舉而互言之欲學者察乎兩間而審其取舍之幾也○南軒曰君子小人之分公私之間而已周則不比比則不周天理人欲不並立也君子内恕以及人其於親踈逺近賢愚處之無不得其分蓋其施無不溥焉所謂周也若小人則有所偏係而失其正其所親䁥皆私情耳所謂比也
  子曰君子懐徳小人懐土君子懐刑小人懐惠
  朱子曰懐思念也懐徳謂存其固有之善懐土謂溺其所處之安懐刑謂畏法懐惠謂貪利君子小人趣向不同公私之間而已○尹氏曰樂善惡不善所以為君子茍安務得所以為小人○或問君子小人安知不以位言耶曰以例求之凡言君子小人而相須者則君民之謂如愛人易使之類是也言君子小人而相反者則善惡之謂也如周比和同之類是也此蓋以相反為言云云又問懐刑之說以為惡不善何也曰樂善惡不善猶曰好仁惡不仁也必以刑為言則猶管仲所謂畏威如疾之謂耳○南軒曰懐徳懐刑好善惡惡之公心也懐土懐恵茍安務得之私意也○喻義喻利章己見前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朱子曰坦平蕩蕩寛廣貌程子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於物欲故多憂戚○程子曰君子坦蕩蕩心廣體胖○南軒曰正己而不求於人故坦蕩蕩狥欲而不反諸己故長戚戚坦蕩非謂放懐自適無所憂慮之謂也謂求之在己而無必於外故常舒泰云耳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朱子曰成者誘掖奬勸以成其事也君子小人旣有厚薄之殊而其所好又有善惡之異故其用心不同如此○南軒曰君子充其忠愛之心於人之美其樂之如在己也從而扶持之又從而勸相之惟欲其美之成也於人之惡則從而正救之正救之不可則哀矜之惟恐其惡之成也若小人則以刻薄為心幸人之有過而疾人之勝己非徒坐視其入於惡又從而濟之非徒欲其美之不成又從而毁之君子小人之操存未嘗不相反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朱子曰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尹氏曰君子尚義故有不同小人尚利安得而和○或問云云曰諸說皆祖晏子之意然晏子之言乃就事而言而此章之意則直指君子小人之情狀而言似不可引以為證也蓋此所論君子之和者乃以其同寅恊恭而無乖爭忌刻之意其不同者乃以其守正循理而無阿黨朋比之風若小人則反是焉此二者外雖相似而内實相反乃君子小人情狀之隠微自古至今如出一轍非聖人不能究極而發明之也且以本朝諸公論之韓富范公上前議論不同或至失色而卒未嘗失和氣王呂章曽蔡氏父子同惡相濟而其䆒也無所不至焉亦足以驗聖言之不可易也如此說則君子之心無可否同異之私而惟欲必歸於是若晏子之說則是必於立異然後可以為和而不同也是非矯枉過直之論哉然其為齊景公梁丘據而發明切中其病耳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悅也悅之不以道不悅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悅也悅之雖不以道悅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
  朱子曰器之謂隨其材器而使之也君子之心公而恕小人之心私而刻天理人欲之間每相反而已矣○南軒曰易事者平恕之心難悅者正大之情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朱子曰君子循理故安舒而不矜肆小人逞欲故反是○南軒曰泰者心廣而體胖驕者意盈而氣盛曰驕則何由泰泰則奚驕之有然而能不驕矣而未之泰者則亦有之蓋雖能制其私而涵養未至未免乎拘迫者也○君子而不仁章已見前
  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朱子曰君子循天理故日進乎高明小人狥人欲故日究於汚下○按張子曰上達循天理下達狥人欲朱子之說本此○南軒曰上達反本下達趨末皆云達者如喻義喻利同言喻○固窮窮斯濫章見前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謝氏曰君子無不反求諸己小人反是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楊氏曰君子雖不病人之不己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稱也雖疾没世而名不稱然所以求者亦反諸己而已小人求諸人故違道干譽無所不至二者文不相蒙而意實相足亦記言者之意○按此章在病人不已知與疾沒世名不稱之次故楊氏云云朱子有說見學篇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朱子曰此言觀人之法知我知之也受彼所受也蓋君子于細事未必可觀而材徳足以任重小人雖器量淺狹而未必無一長可取○吳氏曰方舜之耕稼時視之猶人也一旦受堯之天下若素有之小人有立談之間其材可知者至委以國則未有不敗○南軒曰君子所存者大故不可以小者測知而可以當其大者小人局於狹小其長易見故不可以任大而可以小知之大受如學者之學聖人有為者之當大任也
  右論君子小人之分
  學所以學為君子者也故先之以君子之道次之以善人之道又次之以士之道與成人之道然後及君子小人之分學者誠能深玩乎此則其願為君子而不願為小人也必矣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二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三
  宋 真徳秀 撰
  處貧賤附富貴
  中庸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説見後論語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朱子曰諂卑屈也驕矜肆也常人溺於貧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無諂無驕則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貧富之外也凡曰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也樂則心廣體胖而忘其貧好禮則安處善樂循理亦不自知其富矣子貢貨殖盖先貧後富而常用力於自守者故以為問而夫子答之如此蓋許其所己能而勉其所未至也
  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
  子貢自以無諂無驕為至矣聞夫子之言又知義理之無窮雖有得焉而未可遽自足也故引是詩以明之
  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也已矣告諸往而知来者往者其所己言者来者其所未言者也愚按此章問答其淺深髙下固不待辨說而明矣然不切則磋無所施不琢則磨無所措故學者雖不可安於小成而不求造道之致極亦不可騖於虛逺而不察切己之實病也○南軒曰諂驕皆惡也無諂無驕則免於惡矣然質美者能之若夫樂與好禮則非致知力行所造日深者無此味也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朱子曰約困窮也利猶貪也盖深知篤好而必欲得之也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約必濫久樂必淫惟仁者則安其仁而無適不然知者則利於仁而不易所守蓋雖深淺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奪矣○或問安仁利仁之可以久處約久處樂何也曰胡氏於此發明似得其本㫖者曰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此安仁者之久處約長處樂也原憲環堵閔損汶上魯之季文子齊之晏平仲此利仁者之久處約長處樂也○南軒曰君子之可以久處約可以長處樂安於理而已不仁者勉强而暫處則有之若差久焉則移於約樂而無所不至矣○黄氏曰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約必濫久樂必淫蓋本心者天理之公失其本心則人欲之私為之主矣徇人欲之私豈能久處約長處樂乎安仁利仁則所存者天理故安於義命所當然而物欲不能以累其心所以處約樂之久而不為之動也○按莊子原憲居魯環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為樞而甕牖二室褐以為塞上漏下濕匡坐而絃子貢乗大馬中紺而表素軒車不容巷往見原憲原憲華冠縰履杖藜而應門子貢曰嘻先生何病原憲應之曰憲聞之無財謂之貧學而不能行謂之病今憲貧也非病也子貢逡巡而有媿色原憲笑曰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樂以為人教以為己仁義之慝輿馬之飾憲不忍為也閔子事已見前篇○春秋傳襄五年季文子卒大夫入斂公在位宰庀家器為葬備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無蔵金玉無重器備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於公室也相三君矣而無私積可不謂忠乎初文子之為相仲孫他諌曰子為正卿妾不衣帛馬不食粟人以子為愛且不華國也文子曰吾亦順之然吾觀國人其父兄之食麄而衣惡者猶多而吾獨美妾馬可乎吾聞榮於徳者華於國不聞以妾與馬也○晏嬰字平仲資惡淫侈父卒麄衰斬苴絰帶杖菅屨食鬻居倚廬寢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禮也曰唯卿為大夫事齊靈公莊公景公食不重味妾不衣帛公與𨚍殿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之所欲也何獨拒之對曰慶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𨚍殿乃足欲亡無日矣不受𨚍殿非惡富也恐失富也○按令尹子文之行與晏平仲類楚語鬭且廷見令尹子常子常與之語問蓄貨聚馬歸以語其弟曰楚其亡乎不然令尹其不免乎吾見令尹令尹問蓄聚積實如餓豺狼然殆必亡者也昔鬭子文三舎令尹無一日之積卹民之故也成王聞子文之朝不及夕也於是乎每朝設脯一束糗一筐以羞子文至於今令尹秩之成王每出子文之禄必逃王止而後復人謂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對曰夫從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曠者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也死無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故莊王之世滅若敖氏唯子文之族在至今處鄖為楚良臣是不先卹民而後己之富乎今子常先大夫之後也而相楚君無令名於四方民之羸餒日日已甚四境盈壘道殣相望盜賊司目民無所放是之不卹而蓄聚不厭其速怨於民多矣積貨滋多蓄怨滋厚不亡何待○子文姓鬭名穀於菟為楚令尹四十年繒布之衣以朝鹿裘以居子常楚大夫子囊之後名囊瓦葢所謂不仁而不可以處樂者也故并見焉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朱子曰不以其道得之謂不當得而得之然於富貴則不處於貧賤則不去君子之審富貴而安貧賤也如此○南軒曰於人之所欲而不處於人之所惡而不去葢其欲惡有大於富貴貧賤者唯道所在而已
  君子去仁惡乎成名
  言君子所以為君子以其仁也若貪富貴而厭貧賤則是自離其仁而無君子之實矣何所成其名乎
  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終食者一飯之頃造次急遽茍且之時顛沛傾覆流離之際蓋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富貴貧賤取舎之間而已也○言君子為仁自富貴貧賤取舎之間以至於終食造次顛沛之頃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也然取舍之分明然後存養之功宻存養之功宻則其取舎之分益明矣
  子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
  朱子曰心欲求道而以口體之奉不若人為恥其識趣之卑陋甚矣何足與議於道哉○程子曰志於道而心役乎外何足與議也○或問恥惡衣惡食者其為未免於求飽求安之累者乎曰此固然也然求飽與安猶有以適乎口體之實此則非以其不可衣且食也特以其不美於觀聽而自惡焉若謝氏所謂食前方丈則對客泰然蔬食菜羮則不出諸户者其識趣卑陋又在求飽與安者之下矣志於道而猶不免乎是焉則其志亦何足言哉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囘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說已見前○按莊子孔子謂顔子曰回來家貧居卑胡不仕乎顔淵對曰不願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畝足以給飦粥郭内之田十畝足以為絲麻鼓琴足以自娱所學夫子之道足以自樂也回不願仕孔子愀然變容曰善哉回之意丘聞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審自得者失之而不懼行修於内者無位而不怍丘誦之久矣今於回而後見之是丘之徒也又曰曽子居衛緼袍無裘顔色腫噲手足胼胝三日不舉火十年不製衣正冠而纓絶捉衿而肘見納履而踵決曳縰而歌商頌聲滿天地若出金石○按顔曽二子樂道安貧大抵相似故附於此
  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
  朱子曰執鞭賤者之事設言富若可求則雖身為賤役以求之亦所不辭然有命焉非求之可得也則安於義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蘇氏曰聖人未嘗有意於求富也豈問其可不可哉為此語者特以明其決不可求爾楊氏曰君子非惡富貴而不求以其在天無可求之道也○南軒曰夫子謂富不可求非特謂命有定而不可强也正以於義不可故耳又曰所安者義而命有所不必言者矣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朱子曰聖人之心渾然天理雖處困極而樂亦無不在焉其視不義之富貴如浮雲之無有漠然無所動於其中也○程子曰非樂疏食飲水也雖疏食飲水不能改其樂也不義之富貴視之輕如浮雲然又曰須知所樂者何事○或問云云曰聖人之心無時不樂如元氣流行於天地之間無一處之不到無一時之或息也豈以貧富貴賤之異有所輕重於其間哉夫子言此蓋即當時所處以明其樂之未嘗不在乎此而無所慕乎彼耳且曰亦在其中則與顔子之不改者又有間矣必曰不義而得富貴視如浮雲則是以義得之者視之亦無以異於疏食飲水而其樂無以加爾記此者列此以繼衛君之事其亦不無意乎○南軒曰崇髙莫大乎富貴非可以浮雲視惟其非義則如浮雲耳茍義所當得聖賢固亦居之特所樂不存也
  子曰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朱子曰敝壊也緼枲著也袍衣有著者也蓋衣之賤者狐貉以其皮為裘衣之貴者子路之志如此則能不以貧富動其心而可以進於道矣故夫子稱之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忮害也求貪也臧善也言能不忮不求則何為不善乎此衛風雄雉之篇孔子引之以美子路也吕氏曰貧與富交强者必忮弱者必求
  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終身誦之則自喜其能而不復求進於道矣故夫子復言此以警之○謝氏曰恥惡衣惡食學者之大病善心不存蓋由於此子路之志如是其過人逺矣然以衆人能此則可以為善矣子路之賢宜不止此而終身誦之則非所以進於日新也故激而進之○南軒曰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此不可作細事看惟不忽於卑近而實用力於斯者乃知其未易耳此非不忮不求者不能然也蓋人惟有己而有物有物故有忮有己故有求不忮不求則私意不行而善道可進將何用而不善子路聞夫子之言以為道如是足矣遂有終身誦之之意夫不忮不求非不善也而終身誦之則不足以為善矣蓋學之無窮自不忮不求而勉焉以至於聖不可知其等級固有次第也茍終身誦夫不忮不求而已則亦不過於利仁之事而有所止也聖人先後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所以成徳達材之道可謂至矣○回也屢空見前篇
  子曰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
  朱子曰處貧難處富易人之常情然人當勉其難而不可忽其易也○南軒曰富而無驕不矜於外物者能之至於貧而無怨非為内有所安者不能也或謂世固有處貧賤而無失至於一旦當富貴之地則失其本心然則難易之論有時而不然耶此蓋未知夫無怨之味也所謂處貧賤而無失者特未見其失於外耳又焉能保其中之無怨耶蓋一毫有所未平於中皆怨也故貧而無諂易貧而無怨難無怨則進於樂矣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禄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
  朱子曰耕所以謀食而未必得食學所以謀道而禄在其中然其學也憂不得乎道而已非為憂貧之故而欲為是以得禄也○尹氏曰君子治其本而不卹其末豈以在外者為憂樂哉
  記曲禮富貴而知好禮則不驕不淫貧賤而知好禮則志不懾
  儒行儒有不隕穫於貧賤不充詘於富貴
  鄭氏曰隕穫者困迫失志之貌充詘者歡喜失節之貌○漢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不戚戚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
  孟子曰舜之飯糗茹草也若將終身焉及其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
  朱子曰聖人之心不以貧賤而有慕於外不以富貴而有動於中随遇而安無預於己所性分定故也○南軒曰舜於窮通之際果何有哉所欲不存樂天而安命窮而在下初無一毫之虧達而在上亦無一毫之加故無適而不自得也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来吾將瞯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徧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於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来驕其妻妾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觀今之求富貴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見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趙氏曰言今之求富貴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驕人於白日與斯人何以異哉
  易賁初九程氏𫝊曰君子在無位之地無所施於天下惟自賁飾其所行而已趾取在下而所以行也君子修飾之道正其所行守節處義其行不茍義或不當則舎車輿而徒行君子所賁世俗所羞世俗所羞君子所賁朱子曰此爻為舎非道之車而安於徒歩之象
  張子曰人多言安於貧賤其實只是計窮力屈才短不能營畫耳若稍動得恐未肯安之須是誠知義理之樂於利欲也乃能天下事大患只是畏人非笑不養車馬食麄衣惡居貧賤皆恐人非笑不知當生則生當死則死今日萬鍾明日棄之今日富貴明日飢餓亦不卹惟義所在或問謝子曰公於外物一切放得下否曰實就上面做工夫来凡事須有根屋柱無根拆却便倒樹木有根雖剪枝條相次又發如人要富貴要他做甚必須有用處尋討要用處病根將来斬斷便沒事
  右論處貧賤
  家人六四富家大吉吕氏曰无好勝之心而以和易處富自然得吉何者人道惡盈而好謙六四有處富之道以其巽順而已
  六四以六居四是以隂居隂順也又巽體亦順也富者人之所忌當家道富盛之時最為難處既為富家又迫近九五剛暴之君正在多難之地惟六四則可免云云衛公叔文子朝而請享靈公退見史鰌而告之史鰌曰子必禍矣子富而君貧罪其及子乎文子曰然吾不先告子是吾罪也君既許我矣其若之何史鰌曰無害子臣可以免富而能臣必免於難上下同之此六四之謂也
  右論處富貴
  處患難
  易䷜習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
  程子曰陽實在中為中有孚信維心亨維其心誠一故能亨通至誠可以通金石蹈水火何險難之不可亨也行有尚謂以誠一而行則能出險有可嘉尚謂有功也不行則常在險中矣
  彖曰習坎重險也水流而不盈行險而不失其正習坎謂重險也上下皆坎兩險相重也初六云坎窞是坎中之坎重險也水流而不盈陽動於險中而未出於險乃水性之流行而未盈於坎既盈則出乎坎矣行險而不失其信陽剛中實居險之中行險而不失其信者也坎中實水就下皆為信義有孚也
  維心亨乃以剛中也
  維其心可以亨通者乃以其剛中也中實為有孚之象至誠之道無所不通以剛中之道而行則可以濟險難而亨通也
  行有尚往有功也
  坎以能行為功
  初六入于坎窞凶
  初以隂柔居坎險之下柔弱無援而處不能當非能出乎險也唯益陷于險耳窞坎中之陷處己在習坎中更入坎窞其凶可知
  象曰習坎入坎失道凶也
  由習坎而更入坎窞失道也是以能出乎險乃不失道也○本義曰以隂柔居重險之下其陷甚矣
  九二坎有險求小得
  二當坎險之時陷上下二隂之中乃至險之地是有險也然其剛中之才雖未能出乎險中亦可小自濟不至如初益陷入於深險是所求小得也君子處險艱而能自保者剛中而已剛則才足自衛中則動不失宜
  象曰求小得未出中也
  方為二隂所陷在至險之地以剛中之才不至陷於深險是所求小得而未能出坎中之險也
  六三来之坎坎險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六三在坎陷之時以隂柔而居不中正其處不善進退與居皆不可者也来下則入于險之中之上則重險也退與進皆險故曰来之坎坎既進退皆險而居亦險枕謂支倚居險而支倚以處不安之甚也所處如此唯益入於深險耳故云入於坎窞如三所處之道不可用也故曰勿用○本義曰以隂柔不中正而履重險之間来往皆險前險而後枕其陷益深不可用也枕倚著未安之意
  象曰来之坎坎終無功也
  進退皆險處又不安若用此道當益入于險豈能有功乎以隂柔處不中正雖平易之地尚致悔吝况處險乎險者人之所欲出也必得其道乃能去之求去而失其道其道益困窮爾故聖人戒如三所處不可用也○六四九五据程說皆以為濟天下之險故不入於此
  上六係用徽纆寘于叢棘三嵗不得凶
  上六以隂柔而居險之極其陷之深者也隂柔而陷之深其不能出矣故云云
  象曰上六失道凶三嵗也
  以隂柔而自處極險之地是其失道也故其凶至於三嵗也○邵子曰易曰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中正行險往且有功雖危无咎能自信故也伊尹以之
  ䷋否象曰天地不交否君子以儉徳辟難不可榮以禄
  天地不相交通故為否否塞之時君子道消當觀否塞之時而以儉損之徳避免禍難不可榮居禄位也否者小人得志之時也君子居顯榮之地禍患必及其身故宜晦處窮約也○朱子曰收斂其徳不形於外以避小人之難人不得以禄位榮之
  ䷛大過象曰澤滅木大過君子以獨立不懼遯世無悶
  澤潤養於木者也乃至滅沒於木則過甚矣故為大過君子觀大過之象以立其大過人之行君子所以大過人者以其能獨立不懼遯世無悶也天下非之而不顧獨立不懼也舉世不見知而不悔遯世无悶也如此然後能自守所以為大過人也○朱子曰澤滅於木大過之象不懼无悶大過之行也○又曰澤在下而木在上今澤水髙漲乃至浸沒其木是為大過然木雖為水浸而木未嘗動故君子觀之而獨立不懼遯世无悶
  ䷣明夷
  為卦坤上離下明入地中也反晉成明夷故義與晉正相反晉者明盛之卦明君在上羣賢並進之時也明夷暗之卦暗君在上明者見傷之時也日入于地中見傷而昏暗也故為明夷
  明夷利艱貞
  君子當明夷之時利在知艱難而不失其貞正也在昏暗艱難之時而能不失其正所以為明為君子也
  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順以䝉大難文王以之
  明入於地其明滅也故為明夷内卦離離文明之象外卦坤坤者柔順之象為人内有文明之徳而外能柔順也昔者文王如是故曰文王以之當紂之昏暗乃是明夷之時而文王内有文明之徳外柔順以事紂䝉犯大難而内不失其明聖而外足以逺禍患此文王所用之道也故曰文王以之
  利艱貞晦其明也内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
  明夷之時利於處艱阨而不失其貞正謂能晦蔵其明也不晦其明則被禍患不守其正則非賢明箕子當紂之時身處其國切近其難故云内難然箕子能蔵晦其明而自守其正志箕子所用之道也故曰箕子以之
  六二明夷夷於左股用拯馬壯吉
  六二以至明之才得中正而體順順時自處處之至善也雖君子自處之善然當隂暗小人傷明之時亦不免為其所傷但君子自處有道故不能深相傷害終能違避之耳足者所以行若股在脛足之上於行之用為不甚切左又非便用者手足之用以右為便雖蹶張用左蓋右立為本也夷於左股謂傷害其行而不甚切也雖然亦必自免有道拯用壯健之馬則獲免之速而吉也君子為隂暗所傷其自處有道故其傷不甚自拯有道故獲免之疾用拯之道不壯則被傷深矣故云馬壯則吉也二以明居隂闇之下所謂吉者得免傷害而已非謂可以為於斯時也
  象曰六二之吉順以則也
  六二得吉者以其順處而有法則也則謂中正之道能順而得中正所以處明傷之時而能保其吉也
  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貞
  五為君位乃常也然易之取義變動随時上六處坤之上而明夷之極隂暗傷明之極者也五切近之聖人因以五為切近至暗之人以見處之之義故不専以君位言上六隂暗傷明之極故以為明夷之主五切近傷明之主若顯其明則見傷害必矣故當如箕子之自晦蔵則可以免於難箕子商之舊臣而同姓之親謂切近於紂矣若不自晦其明被禍可必矣故佯狂為奴以免於害雖晦藏其明而内守其正所謂内難而能正其志所以謂之仁與明也若箕子可謂貞矣以五隂柔故為之戒云利貞謂宜如箕子之貞固也若以君道言義亦如是人君有當含晦之時亦外晦其明而内正其志也
  象曰箕子之貞明不可息也
  箕子晦藏不失其貞固雖遭患難其明自存不可滅息也若逼禍患遂失其所守則是亡其明乃滅息也古之人如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者是也
  ䷦蹇
  序卦睽者乖也乖必有難故受之以蹇蹇難也睽乖之時必有蹇難蹇所以次睽也蹇險阻之義故為蹇難為卦坎上艮下坎險也艮止也險在前而止不能進也前有險陷後有峻阻故為蹇也
  蹇利西南不利東北利見大人貞吉
  西南坤地也體順而易東北艮方艮山也體止而險在蹇難之時利於順處平易之地不利止於危險也處順易則難可紓止於險則難益甚矣蹇難之時必有聖賢之人則能濟天下之難故利見大人也濟難者必以大正之道而堅固其守故貞則吉也凡處難者必在於守貞正設使難不解不失正徳是亦吉也若遇難而不能固其守入於邪濫雖使茍免亦惡徳也知義命者不為也○朱子曰蹇難也足不能進行之難也為卦艮下坎上見險而止故為蹇西南平易東北險阻又艮方也方在險中不宜走險又卦自小過而来陽進則往居五而得中退則入於艮而不進故其占曰利西南不利東北
  彖曰蹇難也險在前也
  蹇難也蹇之為難如乾之為健若蹇之為難則義有未足蹇有險阻之義屯亦難也困亦難也同為難而義則異屯者始難而未得通困者力之窮蹇乃險阻艱難之義各不同也險在前也坎險在前下止而不進故為蹇
  見險而能止知矣哉
  以卦才言處蹇之道也上險而下止見險而能止也犯險而進則有悔吝故美其能止為知也方蹇難之時唯能止為善故諸爻除五與二外皆以往為失来為得也
  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
  蹇之時利於處平易西南坤方為順易東北艮方為險阻九上居五而得中正之位是往而得平易之地故為利也五居坎險之中而謂之平易者葢其卦本坤由五往而成坎故但取往而得中不取成坎之義也方蹇而又止危險之地則蹇益甚矣故不利東北其道窮也謂蹇之極也
  利見大人往有功也當位貞吉以正邦也
  蹇難之時非聖賢不能濟天下之蹇故利於見大人也大人當位則成濟蹇之功矣往而有功也能濟天下之蹇者惟大正之道夫子又取卦才而言蹇之諸爻除初外餘皆當正位故為貞正而吉也初六雖以隂居陽而處下亦隂之正也以如此正道正其邦可以濟於險矣
  蹇之時用大矣哉
  處蹇之時濟蹇之道其用至大故云大矣哉天下之難豈易平也非聖賢不能其用可謂大矣順時而處量力而行從平易之道由至正之理乃蹇之時用也
  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徳
  山之峻阻上復有水坎水為險陷之象上下險阻故為蹇也君子觀蹇難之象而以反身修徳君子之遇艱險必反求諸己而益自修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故遇艱蹇必反求於身有失而致之乎是反身也有所未善則改之無歉於心則加勉乃自修其徳也○或曰蹇與困相似致命遂志反身修徳亦一般朱子曰不然困象曰澤無水困是盡底乾燥處困之極事無可為者故只得致命遂志若山上有水蹇則猶可進步豈可以困為比只觀澤無水與山上有水二句便全不同
  初六往蹇来譽
  六居蹇之初往進則益入於蹇往蹇也當蹇之時以隂柔無援而進其蹇可知来者對往之辭上進則為往不進則為来止而不進是有見幾知時之美来則有譽也
  象曰往蹇来譽宜待也
  方蹇之初進則益蹇時之未可進也故宜見幾而止以待時可行而後行也諸爻皆蹇往而善来然則無出蹇之義乎曰在蹇而往則蹇也蹇終則變矣故上已有碩義
  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二以中正之徳居艮體止於中正者也與五相應是中正之人為中正之君所信任故謂之王臣雖上下同徳而五方在大蹇之中致力於蹇難之時其艱蹇至甚故為蹇於蹇也二雖中正以隂柔之才豈易勝其任所以蹇於蹇也志在濟君於蹇難之中其蹇蹇者非為身之故也雖使不勝志義可嘉故稱其忠藎不為己也然其才不足以濟蹇也小可濟則聖人當盛稱以為勸矣○朱子曰柔順中正正應在上而在險中故蹇而又蹇以求濟之非以其身之故也不言吉凶者占者但當鞠躬盡力而已至於成敗利鈍則非所論也
  象曰王臣蹇蹇終無尤也
  雖艱阨於蹇時然其志在濟君難雖未能成功然終無過尤也聖人取其志義而謂其無尤所以勸忠藎也
  九三往蹇来反
  九三以剛居正處下體之上當蹇之時在下者皆柔必依於三是為下所仰附者也三與上為正應上隂柔而無位不足以為援故上往則蹇也来下来也反歸也三為下二隂所喜故来為反其所也稍安之地也朱子曰反就二隂得其所安
  象曰往蹇来反内喜之也
  内在下之隂也方蹇之時隂柔不能自立故皆附於九三之陽而喜愛之九之處三在蹇為得其所也處蹇而得下之心可以求安故以来為反猶春秋之言歸也
  六四往蹇来連
  往則益入於坎險之深往蹇也居蹇難之時同處艱阨者其志不謀而同也又四居上位而與在下者同有得位之正又與三相比相親者也三與初同類相當者也是與下同志衆所從附也故曰来連来則與在下之衆相連合也能與衆合得處蹇之道也朱子曰連於九三合力以濟
  象曰往蹇来連當位實也
  四當蹇之時居上位不往而来與下同志固足以得衆矣又以隂居隂為得其實以誠實與下故能連合而下之二三亦各得其實初以隂居下亦其實也當同患之時相交以實其合可知故来而連者當位以實也處蹇難非誠何以濟當位不曰正而曰實上下之交主於誠實用各有所異也
  九五大蹇朋来
  五居君位而在蹇難之中是天下之大蹇也當蹇而又在險中亦為大蹇大蹇之時而二在下以中正相應是其朋助之来也方天下之蹇而得中正之臣相輔其助豈小也得朋来而無吉何也曰未足以濟蹇也以陽剛中正之君而方在大蹇之中非得陽剛中正之臣輔之不能濟天下之蹇也二之中正固有助矣然以隂柔之助濟天下之難非所能也自古聖主濟天下之蹇未有不由賢聖之臣為之助者湯武得伊吕是也中常之君得剛明之臣而能濟大難者則有矣劉禪之孔明唐肅宗之郭子儀徳宗之李晟是也雖賢明之君茍無其臣則不能濟於難也故凡六居五九居二者則多由助而有功䝉泰之類是也九居五六居二則其功多不足屯否之類是也蓋臣賢於君則輔君所不能臣不及君則賛助之而已故不能成大功也○問九五何故為大蹇朱子曰五是為蹇主凡人身之蹇只一身事至大蹇須人主當之○問大蹇朋来之義曰處九五尊位而居蹇之中所以為大蹇所謂遺大投艱於朕身人君當此則須屈羣䇿用羣力乃可濟也
  象曰大蹇朋来以中節也
  朋者其朋類也五有中正之徳而二亦中正雖大蹇之時不失其守蹇於蹇以相應助是以其中正之節也上下中正而弗濟者臣之才不足也自古守節秉義而才不足以濟者豈少乎漢李固王允晉周顗王導之徒是也
  上六往蹇来碩吉利見大人
  六以隂柔居蹇之極冒極險而往所以蹇也不往而来從五求三得剛陽之助是以碩也蹇之道戹塞窮蹙碩大也寛裕之稱来則寛大其蹇舒矣蹇之極有出蹇之道上六以隂柔故不得出得剛陽之助可以舒卷而已在蹇極之時得舒則為吉矣非剛陽中正豈能出乎蹇也利見大人蹇極之時見大徳之人則能有濟於蹇也大人謂五以相比發此義五剛陽中正而居君位大人也在五不言其濟蹇之功而上六利見之何也曰在五不言以其居坎險之中無剛陽之助故無能濟蹇之義在上六蹇極而見大徳之人則能濟於蹇故為利也各爻取義不同如屯初九之志正而於六二則目之為寇也諸爻皆不言吉上獨言吉者諸爻皆得正各有所善然皆未能出於蹇故未足為吉惟上處蹇極而得寛裕乃為吉也朱子曰已在卦極往無所之益以蹇耳来就九五與之濟蹇則有碩大之功大人指九五也
  象曰往蹇来碩志在内也利見大人以從貴也
  上六應三而從五志在内也蹇既極而有助是以碩而吉也六以隂柔當蹇之極宻近剛陽中正之君自然其志從附以求自濟故利見大人謂從九五之貴也所以云從貴恐人不知大人為指九五也
  ䷧解初六无咎
  六居解初患難既解之時以柔居剛以隂應陽柔而能剛之義既無患難而所處得剛柔之宜患難既解安寧無事惟自處得宜則為無咎矣方解之初宜安靜以休息之爻之詞寡所以示意
  ䷮困
  序卦升而不已必困故受之以困升者自下而上自下升上以力進也不已必困矣故升之後受之以困也困者憊之之義為卦兊上坎下水居澤上則澤中有水也乃在澤下枯涸無水之象為困之之義又兊以隂在上坎以陽居下與上六在二陽之上而九二陷於二隂之中皆隂柔揜於陽剛所以為困也君子為小人所掩蔽窮困之時也
  困亨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如卦之才則困而能亨且得貞正乃大人處困之道也故能吉而無咎大人處困不唯其道自吉樂天安命乃不失其吉也况随時善處復有裕乎有言不信當困而言人誰信之朱子曰困者窮而不能自正之義坎剛為兊柔所揜九二為二隂所揜四五為上六所揜所以為困坎險兊說處險而說是身雖困而道則亨也二五剛中又有大人之象占者處困能亨則得其正矣非大人其孰能之故曰貞又曰大人者明不正之小人不能當也有言不信又戒之以當持晦嘿不可尚口以取困窮
  彖曰困剛掩也
  卦所以為困以剛為柔所揜蔽也陷於下而掩於上所以困也陷亦掩也剛陽君子而為隂柔小人所掩蔽君子之道困窒之時也
  險以說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
  以卦才言處困之道也下險而上說為處險而能說雖在困窮艱險之中樂天安義自得其說樂也時雖困也處不失義則其道自亨困而不失其所亨也能如是者其惟君子乎時當困而反亨身雖亨乃其道之困也君子大人通稱
  貞大人吉以剛中也
  困而能貞大人所以吉也蓋其以剛中之道也五與二是也非剛中則遇困而失其正矣
  有言不信尚口乃窮也
  當困而言人所不信欲以口免困乃所以致窮也以說處困故有尚口之戒
  象曰澤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澤无水困之之象也君子當困窮之時既盡其防慮之道而不得免則命也當推致其命以遂其志知命之當然也則窮塞禍患不以動其心行吾義而已茍不知命則恐懼於險難隕穫於窮戹所守亡矣安能遂其為善之志乎○朱子曰致命如見危致命之義不管生死不顧身命但遂其志而已猶言置死生於度外也又曰君子道窮之時但當委置其命以遂吾之志致命猶送這命與它不復為我之有雖委致其命而志則自遂無所回屈伊川解作推致其命雖說得通然論語中致命都是委致之致見危授命亦是此意授亦致字之意言將此命授與之也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嵗不覿
  六以隂柔處於至卑又居坎險之下在困不能自濟者也必得在上剛明之人為援助則可以濟其困矣初與四為正應九四以陽而居隂為不正失剛而不中又方困於隂掩是惡能濟人之困猶株木之不能䕃覆於物株木無枝葉之木也四近君之位在他卦不為無助以居困而不能庇物故為株木臀所以居也臀困於株木謂無所庇而不得安其居居安則非困也入于幽谷隂柔之人不能安其所遇既不能安於困則益迷闇妄動入于深困幽谷深暗之所也方益入于困無自出之勢故至三嵗不覿終困者也不覿不遇其所言也朱子曰臀物之底也困于株木傷而不能安也
  象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
  幽者不明也謂益入昏暗自陷於深困也明則不至於陷矣
  九二困于酒食朱紱方来利用享祀征凶无咎
  酒食人所欲而所以施恵也二以剛中之才而處困之時君子安其所遇雖窮阨險難無所動其心不恤其為困也所困者惟困于所欲耳君子之所欲者澤天下之民濟天下之困也二未得遂其欲施其恵故為困于酒食也大人君子懐其道而困于下必得有道之君求而用之然後能施其所藴二以剛中之徳困於下上有九五剛中之君道同徳合必来相求故云朱紱方来方且来也朱紱王者之服蔽膝也以行来為義故以蔽膝言之利用享祀享祀以至誠通神明也在困之時利用至誠如享祀然其徳既誠自能感通於上自昔賢哲困于幽逺而徳卒升聞道卒為用者惟自守至誠而已征凶无咎方困之時若不至誠處以俟命往而求之則犯難得凶乃自取也將誰咎乎不度時而征乃不安其所為困所動也失剛中之徳自取凶悔何所怨咎諸卦二五以隂陽相應而吉唯小畜與困乃戹於隂故同道相求小畜陽為隂所畜困陽為隂所揜也
  象曰困于酒食中有慶也
  雖困於所欲未能施恵於人然守其剛中之徳必能致亨而有福慶也雖使時未亨通守其中徳亦君子之道亨乃有慶也
  六三困于石據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見其妻凶
  六三以隂柔不中正之質處極險而用剛居陽用剛也不善處困之甚者也石堅重難勝之物蒺藜刺不可據之物三以剛險而上進則二陽在上力不能勝堅不可犯益自困耳困于石也以不善之徳居九二剛中之上其不安猶藉刺據于蒺藜也進退既皆益困欲安其所益不能矣宫其居所安也妻所安之主也知進退之不可而欲安其居則失其所安矣進退與處皆不可惟死而已其凶可知繫辭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據而據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將至妻其可得而見邪二陽不可犯也而犯之以取困是非所困而困也名辱其事惡也三在二上固為據之然茍能謙柔以下之則無害矣乃用剛險以乗之則不安而取困如據蒺藜也如是死期將至所安之主可得而見乎
  象曰據于蒺藜乗剛也入于其宫不見其妻不祥也據于蒺藜謂乗九二之剛不安猶藉刺也不祥者不善之徵失其所安者不善之效故云不見其妻不祥也
  九四来徐徐困于金車吝有終
  惟力不足故困亨困之道必由援助當困之時上下相求理當然也四與初為正應然四不以中正處困其才不足以濟人之困初六比二二有剛中之才足以拯困則宜為初所從矣金剛也車載物者也二以剛在下載已故謂之金車四欲從初而阻於二故其来遲疑而徐徐是困于金車也己之所應疑其少已而之它將從之則猶豫不敢遽前豈不可羞吝乎有終者事之所歸者正也初四正應終必相從也寒士之妻弱國之臣各安其正而已茍擇勢而從則惡之大者不容於世矣二與四皆以陽居隂而二以剛中之才所以能濟困也居隂者尚柔也得中者不失剛柔之宜也朱子曰初六九四之正應九四處位不當不能濟物而初六方困於下又為九二所隔故其象如此然邪不勝正故其占雖為可吝而必有終也金車未詳疑坎有輪象也
  象曰来徐徐志在下也雖不當位有與也
  四應於初而隔於二志在下求故徐徐而来雖居不當位為未善然其正應相與故有終也
  九五劓刖困于赤紱乃徐有說利用祭祀
  截鼻曰劓傷於上也去足為刖傷於下也上下皆揜於隂為其傷害劓刖之象也五君位也人君之困由上下無與也赤紱臣下之服取行来之義故以紱言人君之困以天下不来也天下皆来則非困也五雖在困而有剛中之徳下有九二剛中之賢道同徳合徐必相應而来共濟天下之困是始困而徐有喜說也利用祭祀祭祀之事必致其至敬而後受福人君在困時宜念天下之困求天下之賢若祭祀然致其誠敬則能致天下之賢濟天下之困矣五與二同徳而云上下無與何也曰隂陽相應者自然相應也如夫婦骨肉分定也五與二皆陽爻以剛中之徳同而相應相求而後合者也如君臣朋友義合也方其始困安有上下之與有與則非困也故徐合而後有說也二云享祀五云祭祀大意則宜用至誠乃受福也祭祀享泛言之則可通分而言之祭天神祀地⽰享人鬼五君位言祭二在下言享各以其所當用也朱子曰劓刖者傷於上下既傷則赤紱無所用而反為困矣九五當困之時上為隂掩下則乗剛故有此象然剛中而說體故能遲久而有說也占具象中又利祭祀久當獲福
  象曰劓刖志未得也乃徐有說以中直也利用祭祀受福也
  始為隂揜無上下之與方困未得志之時也徐而有說以中直之道得在下之賢共濟於困也不曰中正與二合者云直乃宜也直比正意差緩盡其誠意如祭祀然以求天下之賢則能亨天下之困而享受其福慶也
  上六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動悔有悔征吉
  物極則反事極則變困既極矣理當變也葛藟纒束之物臲卼危動之狀六處困之極為困所纒束而居最髙危之地困于葛藟與臲卼也動悔動輒有悔無所不困也有悔咎前之失也曰自謂也若能曰如是動皆得悔當變前之所為有悔也能悔則往而得吉也困極而征則出於困矣故吉三以隂在下卦之上而凶上居一卦之上而無凶何也曰三居剛而處險困而用剛險故凶上以柔居說唯為困極耳困極則有變困之道也困與屯之上皆以無應居卦終屯則泣而漣如困則有悔征吉屯險極而困說體故也以說順進可以離乎困也朱子曰以隂柔處困極故有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動悔之象然物窮則變故其占曰若能有悔則可以征而吉矣
  象曰困于葛藟未當也動悔有悔吉行也
  為困所纒而不能變未得其道也是處之未當也知動則得悔遂有悔而去之可出於困是其行而吉也○南軒困齋記云在易之繫辭三陳九卦意義深切至於困則曰困徳之辨也又曰困窮而通又曰困以寡怨嗚呼聖人發明處困之義備盡於此是可不盡心以體之乎夫窮達者在外者也理義者在我者也在外者存於時命而在我者無斯須而可離世之惑者於其存於時命者乃欲以人力而强移於其不可離者則違之而忘反居得則患失患失則覬得或能行於其所易而不能行於其所難能自保於安逸之時而有變於危窮之際是皆非其心之正也窮達亂之也君子則不然其心日夕皇皇然惟知在我者禮義之安而行寧卹其它故其處困也致命而已於天何怨順義而已於人何尤而反諸其躬則益念其所未至惟恐思之不精益勉其所未能惟恐行之不力是君子之處困抑其進徳修業之時也如斯而後庶幾為不負聖人之訓歟○李公晦困齋說云困之義大矣在易以徳言曰困亨貞大人吉又曰困徳之辨是也在論語中庸以學言曰困而學之又曰或困而知之是也困之為卦二五皆剛而得中為賢人君子徳成於内之象而外為三隂所揜蓄而不獲施言而不見信可謂困矣然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其身可屈而其志不可奪安於義命頽乎其處順也然明雖困於人而幽可感於神卦爻它皆無所利而獨利祭祀豈不以人不能知而鬼神獨知之乎是謂以徳言憤未唘悱未發思之而未明行之而未得困於心衡於慮若躋峻絶陵險阻為力甚勞而望道甚逺惟竭其勉力以赴之俛焉孳孳夙夜匪懈則晦斯光窒斯通習與性成而聖賢同歸矣故曰及其知之一也是謂以學言某人名某人讀書之室曰困自為之銘復俾予題其後予謝不敏而不獲乃為之言曰學然後成徳徳成矣無入而不自得焉困不困豈足道哉蓋以徳言者謂困於外者也身困而道亨致命以遂其志無所用吾力之謂也以學言者謂困於内者也任重而道逺弗慮胡獲弗為胡成竭吾才以從之之謂也二者固有辨矣孟子曰人之有徳慧術知者常存乎疢疾謂困之進人也因其困於外而益以進於内是亦以學言也嗚呼亦懋其學而要其徳之成而已
  ䷿未濟上九有孚于飲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九以剛在上剛之極也居明之上明之極也剛極而能明則不為躁而為決明能燭理剛能斷義居未濟之極非得濟之位無可濟之理則當樂天順命而已若否終則有傾時之變也未濟則無極而自濟之理故止為未濟之極至誠安於義命則可无咎飲酒自樂也不樂其處則忿躁隕穫入於凶咎矣若從樂而躭肆過禮至濡其首亦非能安其處也有孚自信於中也失是失其宜也如是則於有孚為失也人之處患難知其無可奈何而放意不反者豈安於義命者哉
  象曰飲酒濡首亦不知節也
  飲酒至於濡首不知節之甚也所以至如是不能安義命也能安則不失其常矣○按易諸卦凡言利涉大川皆取濟險涉難之義今附於此○需有孚光亨貞吉利涉大川𫝊曰需者須待也以二體言之乾之剛健上進而遇險未能進也故為需待之義以卦才言之五居君位為需之主有剛健中正之徳而誠信充實於中中實有孚也有孚則能光明而亨通則貞正而吉也以此而需何所不濟雖險無難矣故利涉大川彖曰利涉大川往有功也𫝊曰既有孚而貞正雖涉險阻往則有功也○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貞𫝊曰野謂曠野取逺與外人之義夫同人者以天下大同之道則聖賢大公之心也常人之同者以其私意所合乃暱比之情耳故必于野謂不以暱近情之所私而於郊野曠逺之地既不係所私乃至公大同之道无逺不同也其亨可知能與天下大同是天下皆同之也天下皆同何險阻之不可濟何艱危之不可亨故利涉大川彖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乾行也𫝊曰至誠無私可以蹈險難者乾之行也無私天徳也○謙初六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𫝊曰初六以柔順處謙又居一卦之下為自處卑下之至謙而又謙也故曰謙謙能如是君子也自處至謙衆所共與也雖用涉險難亦無患害况居平易乎何所不吉也○蠱元亨利涉大川𫝊曰既蠱則有復治之理自古治必因亂亂必開治理自然也如卦之才以治蠱則能致元亨也蠱之大者濟時之艱難險阻也故利涉大川彖曰利涉大川往有事也𫝊曰方天下壊亂之際宜艱險以往而濟之是往有所事也○大畜利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𫝊曰莫大於天而在山中艮在上而止乾於下皆藴至大之象也在人為學術道徳充積於内乃所畜之大也人之藴畜宜得正道故云利貞若夫異端偏學所蓄至多而不正者固有矣既道徳充積於内宜在上位以享大禄施為於天下則不獨一身之吉天下之吉也故不家食則吉所畜既大宜施之於時濟天下之艱險乃大畜之用也故利涉大川彖曰利涉大川應乎天也𫝊曰所以能涉大川者以應乎天也六五下應乾之中爻乃應乾而行也所行能應乎天無艱險之不可濟况其它乎○頤上九由頤厲吉利涉大川𫝊曰上九以剛陽之徳居師傅之任六五之君柔順從於己賴己之養是當天下之任天下由之以養也以人臣而當是任必常懐危厲則吉也如伊尹周公何嘗不憂勤兢畏故得終吉夫以君之才不足而倚賴於己身當天下大任宜竭其才力濟天下之艱危成天下之治安故曰利涉大川○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𫝊曰益者益天下之道也故利有攸往益之道可以濟險難利涉大川也彖曰利涉大川木道乃行𫝊曰益之為道於平常無事之際其益猶小當艱危險難則所益至大故利涉大川也於濟艱難乃益道大行之時也益誤作木或以為上巽下震故云木道非也○渙亨王假有廟利涉大川利貞𫝊曰渙離散也人之離散由乎中人心離則散矣治乎散亦本於中能收合人心則散可聚也故卦之義皆主於中利貞合渙散之道在乎正固也此章不解利涉一句恐脫誤彖曰利涉大川乗木有功也𫝊曰治渙之道當濟於險難而卦有乗木濟川之象上巽木也下坎水大川也利涉險以濟渙也木在水上乗木之象乗木所以涉川也涉則有濟渙之功矣○中孚豚魚吉利涉大川利貞𫝊曰豚躁魚㝠物之難感者也孚信能感於豚魚則無不至矣所以吉也忠信可以蹈水火况涉川乎守信之道在乎堅正故利於貞也彖曰利涉大川乗木舟虚也𫝊曰以中孚涉險難其利如乗木濟川而以虚舟也虚舟則無沈覆之患卦虚中為虚舟之象
  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
  朱子曰夏商之末易道中微文王拘於羑里而繫彖辭易道復興
  是故履徳之基也
  履禮也上天下澤分定不易必謹乎此然後其徳有以為基而立也
  謙徳之柄也
  謙者自卑而尊人又為禮者之所當執持而不可失者也
  復徳之本也恒徳之固也損徳之修也益徳之裕也困徳之辨也井徳之地也巽徳之制也
  九卦皆反身修徳以處憂患之事也而有序焉基所以立柄所以持復者心不外而善端存恒者守不變而常且久懲忿窒慾以修身遷善改過以長善困以自驗其力井以不變其所然後能巽順於理以制事變
  履和而至謙尊而光復小而辨於物恒雜而不厭損先難而後易益長裕而不設困窮而通井居其所而遷巽稱而隠
  此如書之九徳禮非强世然事皆至極謙以自卑而尊且光復陽微而不亂於羣隂恒處雜而常徳不厭損欲先難習熟則易益但充長而不造作困身困而道亨井不動而及物巽稱物之宜而潛隠不露
  履以和行謙以制禮復以自知恒以一徳損以逺害益以興利困以寡怨井以辨義巽以行權
  寡怨謂少所怨尤辨義謂安而能慮○此章三陳九卦以明處憂患之道○履徳之基是要以踐履為本謙徳之柄只是要謙退若處患難而矯亢自髙取禍必矣復徳之本如孟子所謂自反困徳之辨困而通則可辨其是困而不通則可辨其非損是懲忿窒慾益是修徳益令廣大巽只是低心下意要制事須是將心入巽裏面去順它道理方能制事方能行權○三陳九卦初無它意觀上面其有憂患一句便見得是聖人說處憂患之道聖人去這裏偶然看見這幾卦有這个道理所以就這个說去若論到底睽蹇皆是憂患底事何故却不說以此知聖人只是偶然去這裏見得有此理便就這裏説去聖人視易如雲行水流初無定相不可確定○問如何止取九卦先生曰聖人論處憂患偶及此卦爾天下道理只在聖人口頭開口便是道理偶說此九卦意思自是易中儘有處憂患底卦非謂九卦之外皆非所以處憂患也若以困為處憂患底卦則屯蹇非處憂患而何觀聖人之經正不當如此後世拘於象數者乃以為九陽數聖人之舉九卦蓋合此數尤泥而不通矣問巽何以為徳之制曰巽為資斧多作斷制之象○損先難後易謂損之初在我亦有所勉强在人亦有所難堪久之當事理順人心這裏方易○益長裕而不設謂充長自家之徳教寛裕而已○困而寡怨是得其處困之道故無所怨於天無所尤於人○井是不動之物然其水却流行出去利物○井以辨義本義謂安而能慮蓋守得自家先定方能辨事之是非若自家心先不定事到面前安能辨其義○問巽稱而隠曰以巽以行權觀之則稱字宜音去聲為稱物之義又問巽有優㳺巽入之義權是仁精義熟於事能優游以入之意曰巽是入細底意○稱而隠是巽順恰好底道理有隠而不能稱量者有能稱量而不能隠伏不露形迹者皆非巽之道○問隠字何訓曰隠不見也如風之動物無物不入但見其動而不見其形權之用亦猶是也○問井徳之地曰井有本故澤及於物而井未嘗動故曰居其所而遷如人有徳而後能施以及人然其徳性未嘗動也惟井居其所然水却流行出去而不窮猶人心有持守不動而應變於外則不窮也○巽以行權謂見得道理精熟後於物之精微委曲處無所不入所以云云○問權是逶迤委折以順理否曰然巽有入之義如風之入物只是巽便能入義理之中無細不入○愚按損先難而後易蓋忿心易發而難制欲心易開而難塞故其始也懲之窒之為甚難然天理既明人欲自熄其為力又有所不難者故曰後易益長裕而不設益主利物而言長裕者謂充廣吾寛裕之徳則其利益自然及物不待安排做作也故曰不設○九卦之義更當各就全卦反覆觀之以求其所謂處憂患者庶乎得之又此章之下云易之為書也不逺云云又明於憂患與故則易之一書無非明於憂患又不特九卦為然也
  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徳耶當文王與紂之事耶是故其辭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其道甚大百物不廢懼以終始其要无咎此之謂易之道也
  朱子曰危懼故得平安輕易則必傾覆易之道也愚按危平易傾二語最為切至處憂患者其深味之
  衛靈公問陳孔子行在陳絶糧從者病莫能興
  見前○按史記楚使人聘孔子用於楚則陳蔡大夫危矣於是乃相與發徒役圍孔子於野不得行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孔子講誦絃歌不衰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孔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孔子知弟子有愠心乃召子路而問曰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耶吾何為於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耶人之不吾信也孔子曰有是乎由使仁者而必信安有王子比干子路出子貢入見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盍少貶焉孔子曰賜良農能稼而不能為穡良工能巧而不能為順君子能其道綱而紀之統而理之而不能為容今爾不修爾道而求為容賜而志不逺子貢出顔回入見曰夫子之道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醜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有國者之醜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顔氏之子使爾多財吾為爾宰於是使子貢至楚楚昭王興師迎孔子然後得免
  孟子曰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
  朱子曰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窮也乏絶也拂戾也言使為不遂多背戾也動心忍性謂竦動其心堅忍其性也然所謂性亦指氣稟食色而言耳程子曰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
  人恒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
  中人之性常於有過然後能改蓋不能謹於平日故必事勢窮蹙以至困於心衡於慮然後能奮發而興起不能燭於幾微故必事理暴著以至驗於人之色發於人之聲然後能警悟而通曉也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
  此言國亦然也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輔拂之賢士也
  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以上文觀之則知人之生全出於憂患而死亡由於安樂矣尹氏曰言困窮拂鬱能堅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以安樂失之者多矣○南軒曰天將以大任之於後而憂患先之以成其徳此豈人之所為哉所謂莫之為而為者天也其所遭若是而所成就若是乃天也此六人者雖有聖賢淺深之異然始也經履之艱而卒焉能勝其任則一也以舜之生知非有待於處憂患以成其徳也舉舜之起於𤱶畝以見聖人亦由側微而興耳若在它人因憂患以成徳則如下所云是已夫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欲為是使之動心忍性而已動心言其心有所感動也忍性言忍其性之偏也動心則善端日萌而良心可存忍性則氣稟日化而天性可復此所謂増益其所不能也人恒過然後能改言凡人常見其有過而後能改過夫其漠然不察其有則過將日滋何改之有知用力則知吾過之多而改之惟恐不暇矣困於心謂有所攖拂於心衡於慮謂有所鬱塞於慮必如是而後有作作者油然有所興起於中也徵於色發於聲謂憂患憤悱發見於聲色必如是而後喻喻者言盎然黙識其理之所在也作也喻也身親乃能知之非言語所可盡也則又推而言之以謂為國者亦然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蓋泰然自以為是自以為莫予毒則驕怠日長至於滅亡而不悟矣大抵治亂興亡常分於敬肆之間使在内而每聞逆耳之規在外而每有覬覦之患則戒懼之心存是心存則國可為也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生言生之道也在身而身泰施之天下國家無往而不為福也死言死之道也天命絶於其躬而敗於乃家凶於乃國者也然繼體之君公侯之裔生而處安樂之地無憂患之可歴則將如何何必也念安樂之可畏思天命之無常戒謹恐懼不敢有其安樂是乃困心衡慮之方生之道也然則所謂死於安樂者非安樂之能死之也以其溺於安樂而自絶焉耳故在君子則雖處安樂而生理未嘗不遂在小人則雖處憂患而亦未嘗不死於憂患所謂小人窮斯濫矣是也
  孟子曰人之有徳慧術知者恒存乎疢疾
  朱子曰徳慧者徳之慧術知者術之知疢疾猶灾患也言人必有疢疾則能動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也
  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
  孤臣逺臣孽子庶子皆不得於君親而常有疢疾者也達謂達於事理即所謂徳慧術知也○南軒曰疢疾謂憂患也蓋人平居無事之時漠然不省者多矣惟夫疢疾加焉則動心忍性有以感發故徳慧術知由此而生以孤臣孽子觀之可見孤臣孽子操心危慮患深危故専一而不敢肆深故精審而不敢忽専精之極故於事理能有所通達也然所謂徳慧術知蓋有小大所謂達者亦有淺深要之由憂患而有所發則一也然則處安樂之地者誦斯言可不思夫逸豫之溺人而深求所以戒懼乎當憂患之際者誦斯言可不念其為進徳修業之要而自勉勵乎
  程子曰蹇便是處蹇之道困便是處困之道道無時不可行
  張子曰富貴利澤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玉汝於成也
  右言處患難之道
  處死生
  論語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生以成仁說見前卷言仁篇○朱子曰志士仁人所以不求生以害仁者乃其心中自有打不過處不忍就彼以害此且非為恐虧其所以生者而後殺身以成仁也所謂成仁者亦但以遂其良心之所安而已非欲全其所以生而後為之也此解中常有一種意思不以仁義忠孝為吾心之不能已者而以為畏天命謹天職欲全其所以生者而後為之則是本心之外别有一念計及此等利害重輕而後為之也誠使真能舎生取義亦出於計較之私而無慤實自盡之意矣大率全所以生等說自它人旁觀者言之以為我能如此則可若挾是心以為善則已不妥帖况自言之豈不益可笑乎吕覽所載直躬證父一而載取名事正類此爾○按朱子此段係答南軒論殺身成仁之義
  子畏於匡顔淵後子曰吾以女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朱子曰後謂相失在後何敢死謂不赴鬭而必死也胡氏曰先王之制民生於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則致死焉况顔氏之於孔子恩義兼盡又非他人之為師弟子者而已即孔子不幸而遇難回必捐生以赴之矣幸而不死則必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請討以復讎不但已也夫子而在則回何為而不愛其死以犯匡人之鋒乎○或問顔回親在不得為夫子死者如何曰胡氏曰程子嘗言之矣閭巷之人辭親逺適則同患難有相死之理况朋友乎况弟子之於師乎當預行而先斷不可臨事而始謀也
  子路問成人子曰
  云云已見前卷禮樂論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
  朱子曰授命謂不愛其生持以與人也○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已見前心思篇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糾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袵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
  說已見前言仁篇其論管仲王魏處當熟考
  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全章見前卷聖賢氣象篇○尹氏曰子路剛强有不得其死之理故因以戒之其後子路卒死於孔悝之難○南軒曰孔悝被刼子路死之誠不可以不死謂之不得其死不可也然其從孔悝則有為之死之理始擇之未善也則不幾於不得其死乎若比干則可謂得其死者矣然則求生以害仁者謂之不得其生可也子路雖不得其死而與是類固不可同日而語矣○按史記仲由𫝊初衛靈公有寵姬曰南子靈公太子蒯聵得過南子懼誅出奔及靈公卒而欲立公子郢郢不肯曰亡人太子之子輒在於是衛立輒為君是為出公出公立十二年其父蒯聵在外不得入子路為衛大夫孔悝之邑宰蒯聵乃與孔悝作亂謀入孔悝家遂與其徒襲攻出公奔魯而蒯聵入立是為莊公方孔悝作亂子路在外聞之而馳往遇子羔出衛城門謂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門已閉子可還矣毋輕受其禍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難子羔卒去有使者入城城門開子路随而入造蒯聵蒯聵與孔悝登臺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請得而殺之蒯聵弗聴於是子路欲燔臺蒯聵懼乃下石乞壺黶攻子路擊斷子路之纓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結纓而死孔子聞衛亂曰嗟乎由死矣已而果死○問由之死疑其甚不明於大義豈有子而拒父如是之逆而可以仕之乎朱子曰然仲由之死誠未為至當然其誤不在致死之時乃在於委䞇之始○又曰子路只見下一截不見上一截孔悝之事它知是食焉不避其難而不知食出公之食為不當也東坡嘗論及此矣問是初仕衛時便不是否曰然○問子路之死是否曰非是輒如何主豈可仕也孔悝亦自是个不好底人子路但見得可仕於大夫而不知輒之國非可仕之國問孔門弟子多仕於列國大夫是如何曰當時仕進只有此一門舎此無從可仕所以顔閔寧不仕耳○子路死孔悝之難未為不是只是當初仕孔悝時錯了至此不得其死衛君不正冉有子貢便能疑而問知有思量便不去事他若子路粗率全不信聖人說話必也正名亦是教子路不要仕衛他更說夫子之迂云云
  春秋宋督弑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父
  公羊𫝊曰宋督將弑殤公孔父生而存則殤公不得而弑也於是先攻孔父之家殤公知孔父死已必死趨而救之皆死焉孔父正色而立於朝則人莫敢過而致難於其君者孔父可謂義形於色矣○胡氏曰按左𫝊宋殤公立十年十一戰民不堪命孔父為司馬無能改於其徳非所謂格君心之非者然君弑死於其難處命不渝亦可以無愧矣父者名也著其節而書及不失其官而書大夫是春秋之所賢也賢而名之何也故侍讀劉敞以謂既名其君於上則不得字其臣於下此君前臣名禮之大節也督將弑殤公孔父生而存則不可得而弑於是乎先攻孔父而後及其君能為有無亦庶幾焉凡亂臣賊子畜無君之心者必先剪其所忌而後動於惡不能剪其所忌則有終其身而不敢動也華督欲弑君而憚孔父劉安欲叛漢而憚汲直曹操欲禪位而憚孔融此數君子者義形於色皆足以衛宗社而杜邪心奸臣所以憚也不有君子其能國乎春秋賢孔父示後世人主崇奬節義之臣乃天下之大閑有國之急務乎
  宋萬弑其君捷及其大夫仇牧
  公羊𫝊曰萬搏閔公絶其脰仇牧聞君弑趨而至遇之於門手劒而叱之萬臂殺仇牧碎其首齒著於門闔仇牧可謂不畏强禦矣○胡氏曰君弑而大夫死於其難春秋書之者其所取也大夫死於弑君之難而有不書者故知孔父牧息皆所取也夫仇牧可謂不畏强禦矣然徒殺其身不能執賊無益於事也亦足取乎食焉不避其難義也徒殺其身不能執賊亦足為求利焉而逃其難者之訓矣何名為無益哉夫審事物之重輕者權也權重輕而處之得其宜者義也太宰督亦死於閔公之難削而不書者身有罪也恵伯死於子惡之難亦削而不書者非君命也召忽死於子糾之難孔子比於匹夫匹婦之諒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者所事不正也崔杼弑君晏平仲曰人有君而人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君子不以是罪晏子者齊莊公不為社稷死而晏子非其私昵之臣也若仇牧荀息立乎人之本朝執國之政而君見弑不以其私也雖欲弗死焉得而勿死聖人書而弗削以為求利焉而逃其難者之勸也惟此義不行然後有視棄其君猶土梗弁髦曽莫之省而三綱絶矣
  晉里克弑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
  晉語晉獻公伐驪戎○左氏𫝊初獻公使荀息傅奚齊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對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其濟君之靈也不濟則以死繼之公曰何謂忠貞對曰公家之利知無不為忠也送往事居耦俱無猜貞也及里克將殺奚齊先告荀息曰三怨將作秦晉輔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將死之里克曰無益也荀息曰吾與先君言矣不可以貳能欲復言而愛身乎雖無益也將焉辟之且人之欲善誰不如我我欲無貳而能謂人已乎冬十月里克殺奚齊于次書曰殺其君之子未葬也荀息將死之人曰不如立卓子而輔之荀息立公子卓以葬十一月里克殺公子卓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荀息有焉○胡氏曰荀息者奚齊卓子之傅也君弑而死於難書及所以著其節書大夫不失其官也於荀息何取焉若息者可謂不食其言矣或曰息既從君於昏不食其言庸足取乎世衰道微人愛其情私相疑貳以成傾危之俗至於刑牲㰱血要質鬼神猶不能固其約也孰有可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如息者哉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故聖人以信易食而君子以信易生息不食言其可少乎
  左氏𫝊晉懐公命無從亡人期期而不至無赦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召冬懐公執狐突曰子来則免對曰子之能仕父教之忠古之制也䇿名委質貳乃辟也今臣之子名在重耳有年數矣若又召之教之貳也父教子貳何以事君刑之不濫君之明也臣之願也淫刑以逞誰則無罪臣聞命矣乃殺之楚子圍宋晉使解楊如宋使無降楚曰晉師悉起將至矣鄭人囚而獻諸楚楚子厚賂之使反其言不許三而許之登諸樓車使呼宋人而告之遂致其君命楚子將殺之使與之言曰爾既許不穀而反之何故非我無信女則棄之速即爾刑對曰臣聞之君能制命為義臣能承命為信信載義而行之為利謀不失利以衛社稷民之主也義無二信欲為義者不行兩信信無二命欲行信者不受二命君之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無霣霣廢隊也又可賂乎臣之許君以成命也成其君命死而成命臣之禄也寡君有信臣已不廢命下臣獲考考成也死有何求楚子舎之以歸
  左氏宣公十五年○按漢吳楚之難有中大夫者事適類此楊幸而免中大夫者不幸死焉而其姓名又不幸不見於世悲夫○按朱子儀禮經𫝊臣禮篇死節者孔父也仇牧也荀息也狐突也解楊也𢎞演也王蠋也又載晏子一條以見有不當死而不死者其義備矣今自解楊以上已各具録𢎞演王蠋晏子事今附注於此又原繁以為臣無二心狼瞫以死明勇齊太史昆弟以死守官豫讓必報其君之仇皆臣節之大者併附見焉又以洩冶一條繫於末以見國亂君昏有當去而不當死者庶幾臣道之常與變皆曲盡云○衛懿公有臣曰𢎞演逺使未還翟人攻衛及懿公於滎澤殺之盡食其肉獨舍其肝𢎞演至報使於肝畢呼天而啼盡哀而止曰臣請為襮襮表也因自殺先出其腹内懿公之肝桓公聞之曰衛之亡也以無道也今有臣若此不可不存於是復立衛於楚丘𢎞演可謂忠矣殺身出生以徇其君非徙徇其君也又令衛之宗廟復立祭祀不絶可謂有功矣○樂毅破齊聞晝邑人王蠋賢令軍中環晝邑三十里無入使人請蠋蠋謝不往燕人曰不来吾且屠晝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齊王不用吾諌故退而耕於野國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欲刼之以兵吾與其不義而生不若死遂經其頸於樹枝自奮絶脰而死○齊崔杼弑其君光晏子立于崔氏之門外聞難而来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哉吾死也言已與衆臣無異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自謂無罪曰歸乎曰君死安歸言安可以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言君不徒居民上臣不徒衣禄皆為社稷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謂以公義死亡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暱誰能任之私暱所親愛也非所親暱無為當其禍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言已非正卿見待無異於衆臣故不得死其難也將庸何歸門唘而入枕尸股而哭興三踊而出左氏襄二十五年○鄭厲公入殺傅瑕使謂原繁曰傅瑕貳言有二心於已周有常刑既伏其罪矣納我而無二心者吾皆許之上大夫之事吾願與伯父圖之且寡人出伯父無裏言入又不念寡人寡人憾焉對曰先君桓公命我先人典司宗祏社稷有主而外其心其何貳如之茍主社稷國内之民其誰不為臣臣無二心天之制也子儀在位十四年矣而謀召君者庸非貳乎莊公之子猶有八人若皆以官爵行賂勸貳而可以濟事君其若之何臣聞命矣乃縊而死莊十四年○戰於殽也晉梁𢎞御戎萊駒為右戰之明日晉襄公縛秦囚使萊駒以戈斬之囚呼萊駒失戈狼瞫取戈以斬囚禽之以從公乗遂以為右箕之役先軫黜之而立續簡伯狼瞫怒其友曰盍死之瞫曰吾未獲死所其友曰吾與女為難瞫曰周志有之勇則害上不登於明堂死而不義非勇也共用之謂勇吾以勇求右無勇而黜亦其所也謂上不我知黜而宜乃知我矣子姑待之及彭衙既陳以其屬馳秦師死焉晉師從之大敗秦師君子謂狼瞫於是乎君子詩曰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又曰王赫斯怒爰整其旅怒不作亂而以從師可謂君子矣文二年○太史書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舎之南史氏聞太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襄二十五年○韓魏趙氏殺智伯分其田趙襄子漆智伯之頭以為飲器智伯之臣豫讓欲為之報仇乃詐為刑人挾匕首入襄子宫中塗厠襄子如厠心動索之獲豫讓左右欲殺之襄子曰智伯死無後而此人欲為報仇真義士也吾謹避之耳乃舎之豫讓又漆身為癩吞炭為啞行乞於市其妻不識也行見其友其友識之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趙孟必得近幸子乃為所欲為顧不易耶何乃自苦如此求以報仇不亦難乎豫讓乃應之曰不可既已委質為臣而又求殺之是二心也且為先知報後知為故君賊新君大亂君臣之義吾弗為之矣凡吾所以為此者所以明君臣之義雖難不避也襄子出豫讓伏於橋下襄子至橋馬驚索之得豫讓遂殺之○胡氏曰君子為名譽而為善則其善必不誠人臣為利祿而效忠則其忠必不盡雖然滔滔皆是也之人也殆庶乎美觀而不足於夷考矣使智伯有後而豫子奮不顧身為之報仇其心未可知也智伯無後矣氣勢無所可倚矣富貴無所可求矣子孫無所可託矣而讓也不忘國士之遇以死許之至三而愈篤則無所為而為之者故曰真義士也此非特可以為委質事人之人無所為而為善雖大學之道不是過矣襄子知其如此獨無勉而旌之乎終於殺之何以為人臣而不懐二心者之勸哉前史列讓於俠士淺之乎知讓矣○陳殺其大夫洩冶左氏𫝊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通於夏姬皆衷其衵服以戲於朝洩冶諌曰公卿宣淫民無效焉且聞不令君其納之公曰吾能改矣公告二子二子請殺之公弗禁遂殺洩冶孔子曰詩云民之多辟無自立辟其洩冶之謂乎○胡氏曰稱國以殺者君與用事大臣同殺之也稱其大夫則不失其官守而殺之者有専輒之罪矣洩冶無罪而書名何也冶以諌殺身者也殺諌臣者必有亡國弑君之禍故書其名為徵舒弑君楚子滅陳之端以垂後戒此所謂義係於名而書其名者也比干諌而死子曰商有三仁焉洩冶諌而死何獨無褒辭夫語黙死生當其可而止洩冶之盡言無隠不愧乎史魚之直矣方諸比干自靖自獻于先王則未可同日而語也冶雖效忠其猶在宋子哀魯叔肸之後乎故仕於昏亂之朝若異姓者如子哀潔身而去可也其貴戚耶不食其祿如叔肸善矣宣九年○陳夏徵舒弑其君平國胡氏曰陳靈公之無道也而稱大夫之名氏以弑何也禍莫大於拒諌而殺直臣忠莫顯於身見殺而其言驗洩冶所為不憚斧鉞盡言於其君者正謂靈公君臣通於夏徵舒之家恐其及禍不忍坐觀故昧死言之靈公不能納又從而殺之卒以見弑而亡其國此萬世之大戒也特書徵舒之名氏以見洩冶忠言之驗靈公見弑之由使有國者必以逺色修身包容枉直開納諌靜為心也宣十年○春秋文十四年宋子哀来奔○左氏𫝊宋髙哀為蕭封人以為卿不義宋公而出遂来奔書曰宋子哀来歸貴之也杜氏曰貴其不食汙君之祿辟禍速也○胡氏曰易曰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宋子哀有焉昔微子去紂列於三仁之首子哀不立於危亂之邦而春秋書字謂能貴愛其身以存道也若偷生辟禍而去國出奔亦何取之有○按十六年宋人弑其君杵臼胡氏曰此襄夫人使甸殺之也而書宋人者昭公無道國人之所欲弑也蕩意諸亦死職春秋削之不得班於孔父仇牧荀息何也三子閑其君而見殺春秋之所取也意諸知國人將弑其君而不能止知昭公之將見弑而不能正坐待其及而死之奚得與死於其職者比乎聖人所以獨取髙哀之去而書字以褒之也○宣十有七年公弟叔肸卒○穀梁𫝊其曰叔肸賢之也其賢之何也宣弑而非之也非之則胡為不去也曰兄弟也何去而之與之財則曰我足矣織履而食終身不食宣公之食君子以是為通恩也以取貴乎春秋○胡氏曰論情可以明親親言義可以厲不軌所以取貴乎春秋書曰公弟而稱字以表之也○按二人之節誠可為居亂邦之法故因洩冶事附此
  國語欒共子曰民生於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長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一事之惟其所在則致死焉在君父為君父在師為師報生以死報賜以力人之道也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魚而取熊掌者也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義者也
  全文見審輕重篇
  太史公曰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程子曰感慨殺身者易從容就義者難又曰能盡飲食言語之道則可以盡去就之道能盡去就之道則可以盡死生之道飲食言語去就死生小大之勢一也故君子之學自微而顯自小而卑
  問使孔子遇害顔子死之否乎曰豈特顔子之於孔子若二人同行遇難固可相死也又問親在則如之何曰且譬如二人搏虎一人力盡一人須當同去用力如執干戈衛社稷到急處逃去言我有親是大不義也當此時豈問有親無親但當預先謂我有親不可行則止豈到臨時却規避也禮言親在不許友以死者此言亦在人用得蓋有親在可許友以死者如二人同行之類是也有不可許友以死者如戰國㳺俠為親不在乃為人復讎甚非理也
  易離九三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凶𫝊曰八純卦皆有二體之義乾内外皆健坤上下皆順震威震相繼巽上下順坎重險相習離二明繼照艮内外皆止兊彼已相說離之義在人事最大九三居下體之終是前明將盡後當繼之時人之始終時之革易也故為日昃之離日下昃之明也昃則將沒矣以理言之盛必有衰始必有終常道也達者順理為樂缶常用之器也鼓缶而歌樂其常也不能如是則以大耋為嗟憂乃為凶也大耋傾沒也人之終盡達者則知其常理樂天而已遇常皆樂如鼓缶而歌不達者則恐懼有將盡之悲乃大耋之嗟為其凶也此處死生之道也
  右言處死生之道
  自志士仁人章以下皆言處死生之變惟離九三章言處死生之常皆學者所當知也若曽子曰吾知免夫又曰吾得正而斃焉子張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吾今日其庶幾乎此皆所謂處死生之常者也程子嘗言堯夫臨終時只是諧謔須臾而去以聖人觀之則亦未是蓋猶有意也比之常人甚懸絶矣又諸公恐喧它盡出外說話它皆聞得以它人觀之便以為恠此只是心虚而明故聽得問堯夫未病時不如此何也曰只是病後氣將絶心無念慮不昏便如此又問釋氏臨終便先知死何也曰只是一箇不動心釋氏平生只學這个事將這个做一件大事學者不必學它只燭理明自能之如堯夫豈嘗學也孔子未知生焉知死人多言孔子不告子路此乃深告之也曰原始要終故知死生之說人能原始知得生理便能要終知得死理若不明理便雖千萬般安排者亦不濟事○伊川先生病革門人有往視之者曰先生平生所學正要此時用先生曰道著用便不是未出寢門而先生沒
  安義命
  論語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言天欲未喪斯文則匡人其奈我何言不能違天害己也○詳見前卷桓魋章亦此意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朱子曰不得於天而不怨天不得於人而不尤人但知下學而自然上達此但言反已自修循序漸進耳無以甚異於人而致其知也然深味其語意則見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天獨知之之妙蓋在孔門惟子貢之智幾足以及此故特語以發之惜乎其猶有所未達也○程子曰下學人事便是上達然習而不察則亦不能以上達矣○或問云云學者學夫人之事形而下者也而其事之理則固天之理也形而上者也○釋曰窮通榮辱天也用舍予奪人也常人之情不得其所欲則怨天而尤人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己之善而歸過於天人也下學者所學日用常行之事也上達者道徳性命之理也常人之情置事於淺近索理於渺茫足以惑人之耳目而以為能此所以人知之也聖人渾然天理窮通榮辱用舎予奪皆理之不能無者順而受之又何怨尤之有人事之中便是天理又何必捨人事而求之於渺茫哉如是則慊然若不見其所長者然天理流行而聖人與之無間如此所以人不知而天知之也
  公伯寮愬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於公伯寮吾力猶能肆諸市朝
  朱子曰夫子指季孫言其有疑於寮之言也肆陳尸也言欲誅寮
  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謝氏曰雖寮之愬行亦命也其實寮無如之何愚謂言此以曉景伯安子路而警伯寮耳聖人於利害之際則不待決於命而後泰然也或問公伯寮學於孔門而所為若是何也曰胡氏以為寮非孔子弟子特季氏之黨耳若逰於孔門則豈至于陷其朋友哉曰子路非王佐之才家臣非卿相之任其為用舎無足言矣而孔子以道之興廢係焉何也曰此隳三都出蔵甲之時也道之興廢固於是乎在耳曰或以命為天理何也曰命者天理流行付與萬物之謂也然其形而上者謂之理形而下者謂之氣自其理而言之則元亨利貞之徳具於一時而萬古不易自其氣之渾而言則消息盈虚之變如循環之無端而不可窮也萬物受命於天以生而得其理之體故仁義禮智之徳根於心而為性其既生也則随其氣之運故廢興厚薄之變唯所遇而莫逃此章之所謂命葢指氣之所運為言以天理釋之則於二者之分亦不察矣○南軒曰莫之致而至者命也道之廢興一斷以命公伯寮何所預於其間哉不曰已而直曰道之將行與廢方之孟子予不遇魯侯之論亦可以見聖賢氣象之分
  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
  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人不知命則見害必避見利必趨何以為君子○胡氏曰一定而不可易者命也人不知命常求其所不可得避其所不可免所以䘮其所守而為小人也○南軒曰此所謂命謂窮通得喪之有定也不知命則將儌倖而茍且何以為君子乎知命則志定然後其所當為者可得而為矣
  中庸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朱子曰素猶見在也言君子但因見在所居之位而行其所當為無慕乎其外之心也
  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
  此言素其位而行也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此言不願乎其外
  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儌幸
  易平地也居易素位而行也儌求也幸謂不當得而得者○吕氏曰達則兼善天下得志則澤加於民素富貴行乎富貴者也窮則獨善其身不得志則修身見於世素貧賤行乎貧賤者也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素夷狄行乎夷狄者也文王内文明而外柔順以䝉大難箕子内難而能正其志素患難行乎患難者也○又曰心逸日休行其所無事如子從父命無所往而不受是之謂俟命○游氏曰素其位而行者即其位而道行乎其中如其素然也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然此非素貧賤而行乎貧賤者不能然也及其為天子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此非素富貴而行乎富貴者不能然也飯糗袗衣其位雖不同而此道之行一也至於夷狄患難亦若此而已道無不行則無入而不自得矣○又曰君子為能盡理故居易以俟命居易未必不得故窮通皆好小人反是故行險以儌幸行險未必不失也故窮通皆醜
  孟子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乗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公曰將見孟子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踰前喪君無見焉公曰諾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軻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喪踰前喪是以不往見也曰何哉君所謂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曰否謂棺槨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謂踰也貧富不同也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為来見也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来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朱子曰此章言聖賢之出處闗時運之盛衰乃天命之所為非人力之可及○南軒曰臧倉知平公之所以欲見孟子者為其有禮義也則指摘其禮義之愆使平公之意自解小人之情狀蓋如此臧倉所以必沮平公者蓋知孟子之言信用則已不得以安於君側故也原平公之始將見孟子非見善之明也特以樂正子之言而起敬耳使其見之果明信之必篤何至用臧倉一言而遽止乎樂正子則從而辯之謂喪禮稱家之有無前後貧富之不同則棺槨衣衾之美何恠其有異乎然平公之心既已蔽必有莫如之何也孟子所以答樂正子者和氣不迫而理亦無不盡矣夫魯侯之欲行以樂正子使之也而其中止者以臧倉之尼之也雖或使或尼然其行止實非人之所能為予之不遇者盖天而已使天而欲平治天下則豈臧倉所得而沮之乎蓋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衆人違之君子順之聖人純焉故孟子謂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而孔子謂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玩其詞氣亦可見聖賢之分矣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聞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朱子曰路問於路中問也豫恱也尤過也此二句實孔子之言蓋孟子嘗稱之以教人耳
  曰彼一時此一時也
  彼前日此今日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
  自堯舜至湯自湯至文武皆五百餘年而聖人出名世謂其人徳業聞望可名於一世者為之輔佐若臯陶稷契伊尹萊朱太公望散宜生之屬
  由周而来七百有餘嵗矣以其數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
  周謂文武之間數謂五百年之期時謂亂極思治可以有為之日於是而不得一有所為此孟子所以不能無不豫也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舎我其誰也吾何為不豫哉
  言當此之時而使我不遇於齊是天未欲平治天下也然天意未可知而其責又在我我何為不豫哉然則孟子雖若有不豫然者而實未嘗不豫也蓋聖賢憂世之志樂天之誠有並行而不悖者於此見矣○南軒曰充虞蓋亦察孟子顔色之間若有不豫之意而淺心所窺遂有不怨天不尤人之問也而不知孟子之心蓋疑王道之久曠憂生民之不被其澤是以若有不豫色然也曰彼一時此一時也蓋疑辭也謂彼亦一時此亦一時何彼時王者之數興其尤闕者不過五百年而名世間出者亦有之矣而乃今七百有餘嵗王政不行焉言不應若是其久曠也此孟子所以疑所以憂而未能釋也若夫在孟子之進退去就則何疑何憂之有哉天未欲平治天下故我之道未可行使天而欲平治天下則舍我孰與為之者則何不豫之有由前所言在君子不得不疑不得不憂由後所言在君子夫何疑夫何憂故王通謂樂天知命吾何憂窮理盡性吾何疑又曰天下皆憂吾不得不憂天下皆疑吾不得不疑蓋近此意而心迹之論則非也雖然孔子所謂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與孟子如天未欲平治天下之語反覆玩味之則亦可見聖賢之分矣
  孟子曰求則得之舎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
  朱子曰在我者謂仁義禮智凡性之所有者
  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言不可必得在外謂富貴利達凡外物皆是○趙氏曰言為仁由己富貴在天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南軒曰富貴利達衆人謂已有求之之道然不知其有命焉固有求而得之者矣是亦有命而非求之能有益也葢亦有可求而不得者多矣以此可見其無益於得也然則亦可以已矣
  邵子曰修身人也遇不遇天也得失不動心所以順天也行險徼倖是逆天也求之者人也得之與否天也得失不動心所以順天也强取必得是逆天理也逆天理者患禍必至又曰凡處失在得之先則得亦不喜若處得在失之先則失難處矣必至於隕穫
  程子曰賢者惟知義而已命在其中中人以下乃以命處義如言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知命之不可求故自處以不求若賢者則求之以道得之以義不必言命
  一本云聖人言命蓋為中人以上者設非為上智言中人以上於得失之際不能無惑故有命之說然後能安若上智之人更不言命惟安於義借使求則得之然非義則不求此樂天者之事也上智之人安於義中人以上安於命乃若聞命而不能安之者又其每下者也
  人之於患難只有一箇處置盡人謀之後却須泰然處之有人遇一事則心心念念不肯捨畢竟何益若不㑹處置了放下便是無義無命也
  子貢之髙識曷嘗規於貨利哉特於豐約之間不能無留情爾且貧富有命彼乃留情於其間多見其不知道也故聖人謂之不受命有志於道者要當去此心而後可語也
  門人有居太學而欲歸應鄉舉者問其故曰蔡人尠習禮記決科之利也先生曰汝之是心已不可入於堯舜之道矣云云
  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茍不知命見患難必避遇得喪必動見利必趨何以為君子
  問家貧親老應舉求仕不免有得失之累何修可以免此程子曰此只是志不勝氣若志勝自無此累家貧親老須用禄仕然得之不得為有命曰在已固可為親奈何曰為己為親也只是一事若不得其如命何云云
  孟子既知天安用尤臧氏
  問竒州之行知其由来乃族子與故人爾先生曰族子至愚不足責故人至厚不敢疑云云
  謝氏曰知命雖淺事也要信得及將来做田地就上面做工夫若信不及風吹草動便生恐懼憂喜枉做却閒工夫枉用却閒心力信得命及便養得氣不折挫余初及第年嵗前夢入内庭不見神宗而太子涕泣及釋褐時神宗晏駕哲廟嗣位如此事直不把来草草㸔萬事真實有命人内計較不得吾平生未嘗卜卦在書局亦不謁執政或勸之吾對曰它安能陶鑄我自有命在
  有以仕宦為人羅織為憂者龜山楊氏曰顧吾所自為者何如耳茍自為者皆合道理而無媿然而不免焉者命也不以道理為可憑依而徒懼其不免則無義無命矣又言人只為不知命故才有些事便自勞攘若知得徹便於事無不安孔子曰天生徳於予桓魋其如予何使孔子不免於難是亦天也桓魋其如何哉孟子分明為臧倉所毁不遇而以為非臧氏子之力蓋知命也列子曰桓公非能用讐不得不用管仲非能舉賢不得不舉此說得之
  右論安義命
  審輕重
  論語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徳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之下民到於今稱之其斯之謂與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朱子曰魚與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釋所以舎生取義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惡死者雖衆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乃秉彞義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為茍得惡死而有所不避也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於死則凡可以避患者何不為也設使人無秉彜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則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將不顧禮義而為之矣
  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由其必有秉彛之良心是以其能舎生取義如此
  是故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於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
  羞惡之心人皆有之但衆人汨於利欲而忘之惟賢者能存之而不喪耳
  一簞食一豆羮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嘑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
  豆木器也嘑咄啐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踐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為潔也言雖欲食之急而猶惡無禮有寧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惡之本心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人皆有之也
  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
  萬鍾於我何加言於我身無所増益也所識窮乏者得我謂所知識之窮乏者感我之恵也上言人皆有羞惡之心此言衆人所以喪之由此三者蓋理義之心雖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昏也
  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宫室之美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謂失其本心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為甚輕鄉為身死猶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為此三者而受無禮義之萬鍾是豈不可以止乎本心謂羞惡之心○此章言羞惡之心人所固有或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而不免計豐約於宴安之時是以君子不可頃刻而不省察於斯焉○南軒張氏曰二者不可得兼言權其輕重而取舎之也夫樂生惡死人之常情賢者亦豈與之異哉而有至於舎生而取義者非真知義之重於生其能然乎其舎生取義猶饑之食渇之飲亦為其所當然而已故曰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於死者所欲謂理義所惡謂非理義也欲惡如是乃為得性情之正若但知樂生惡死而已則凡可以求生可以辟患者無所不為天理滅而流於禽獸之歸矣又曰嘑爾而不受蹴爾而不屑此其羞惡之心也人之困窮其欲未肆故其端尚在至於為萬鍾所係則有不復顧者矣曰萬鍾於我何加焉人能深味斯言而得其㫖則亦可見外物之無足慕矣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三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四上
  宋 真徳秀 撰
  進退附仕進
  繫辭君子之道或出或處
  易䷀乾文言初九曰潛龍勿用何謂也子曰龍徳而隠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
  程子曰初九陽之微龍徳之潛隠乃聖賢之在側陋也守其道不隨世而變晦其行不求知於時自信自樂見可而動知難而避其守堅不可奪潛龍之徳也又曰樂行憂違皆道也非己私也
  又曰潛龍勿用陽氣潛藏
  方陽微潛藏之時君子亦當晦隠未可用也
  又曰君子以成徳為行日可見之行也潛之為言也隠而未見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
  ䷁坤六四括囊无咎无譽
  四居近五之位而無相得之義乃上下閉隔之時其自處以正危疑之地也若晦藏其知如括結囊口而不露則可得无咎不然則有害也既晦藏則無譽矣
  象曰括囊旡咎慎不害也
  能慎如此則無害也
  文言曰天地變化草木蕃天地閉賢人隠易曰括囊旡咎旡譽盖言謹也
  天地交感則變化萬物草木蕃盛君臣相際而道亨天地閉隔則萬物不遂君臣道絶賢者隠遯四於閉隔之時括囊晦藏則雖無令譽可得無咎言當謹自守也
  ䷂屯初九磐桓利居貞
  程子曰初以陽爻在下乃剛明之才居屯難之世居下位者也未能便往濟屯故磐桓也方屯之初不磐桓而遽進則犯難矣故宜居正而守其志凡人處屯難則鮮能守正茍無貞固之守則將失義安能濟時之屯乎
  象曰雖磐桓志行正也
  賢人在下時茍未利雖磐桓未能遂往濟時之屯然有濟屯之志與濟屯之用志行其正也
  六二屯如邅如乗馬班如匪冦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
  二以隂柔居屯之世雖正應在上而逼於初剛故屯難邅廻如辭也乗馬欲行也欲從正應而復班如不能進也班分布之義下馬為班與馬異處也二當屯世雖不能自濟而居中得正有應在上不失義者也然逼近於初隂乃陽所求柔者剛所陵柔當屯時固難自濟又為剛陽所逼故為難也設匪逼於㓂難則往求於婚媾也婚媾正應也㓂非理而至者二守中正不茍合於初所以不字茍貞固不易至於十年屯極必通乃獲正應而字育矣以女子隂柔茍能守其志節乆必獲通况君子守道不回乎初為賢眀剛正之人而為㓂以侵逼於人何也曰此自遽二以柔近剛而為義更不計初之徳如何也易之取義如此○朱子曰字嫁也禮曰女子許嫁筓而字
  象曰六二之難乗剛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六二居屯之時而又乗剛為剛陽所逼是其患難也至於十年則難乆必通矣乃得反其常與正應合也十數之終也
  六三即鹿無虞惟入於林中君子幾不如舎往吝六三以隂柔居剛柔既不能安屯居剛而不中正則妄動雖貪於所求既不足以自濟又無應援將安之乎如即鹿而無虞人也入山林者必有虞人以導之無導之者惟䧟入於林莽中君子見事之幾微不若舎而勿逐往則徒取窮吝而已
  象曰即鹿無虞以從禽也君子舎之往吝窮也
  事不可而妄動以從欲也無虞而即鹿以貪禽也當屯之時不可動而動猶無虞而即鹿以有從禽之心也君子則見幾而舎之不從若往則可吝而困窮也
  ䷃䝉亨匪我求童䝉童䝉求我初筮告再三凟凟則不告利貞
  䝉有開發之理亨之義也卦求時中乃致亨之道六五為䝉之主而九二發䝉者也我謂二也五居尊位有柔順之徳而方在童䝉與二為正應而中徳又同能用二之道以發其䝉也二以剛中之徳在下為君所信向當以道自守待君至誠求己而後應之則能用其道匪我求於童䝉乃童䝉來求於我也筮占决也初筮告謂至誠一意以求己則告之再三則凟慢矣故不告也發䝉之道利以貞正又二雖剛中然居隂故宜有戒
  匪我求童䝉童䝉求我志應也
  二以剛明之賢處於下五以童䝉居上非是二求於五盖五之志應於二也賢者在下豈可自進以求於君茍自求之必無能信用之理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盡禮而後往者非欲自為尊大盖其尊徳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
  ䷄需彖曰需須也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需之義須也以險在於前未可遽進故需待而行也以乾之剛健而能需待不輕動故不䧟於險其義不至於困窮也剛健之人其動必躁乃能需待而動處之至善者也故夫子贊之曰其義不困窮矣
  象曰雲上於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
  雲氣蒸而上升於天必待隂陽和洽然後成雨雲方上於天未成雨也故為須待之義隂陽之氣交感而未成雨澤猶君子蓄其才徳而未施於用也君子觀雲上於天需而為雨之象懐其道徳安以待時飲食以飬其氣體宴樂以和其心志所謂居易以俟命也○吕氏曰易𫝊云飲食以養其氣體宴樂以和其心志二句極有意味盖君子於未遇之時㴠養成就一旦有用則無施不可此非口體之養而已也○愚謂氣體不克則有憔悴而已爾心志不和則有忿躁而已爾若是者且不能保其生况能俟命以有為乎借使有為以憔悴之質忿躁之心安能負荷天下之重而平享天下之事乎有志於需者當深玩也
  初九需於郊利用恒旡咎
  需者以遇險故需而後進初最逺於險故為需於郊郊曠逺之地也處於曠逺利在安守其常則无咎也不能安守其常則躁動犯難豈能需於逺而旡過也
  象曰需於郊不犯難行也利用恒旡咎未失常也處曠逺者不犯冐險難而行也陽之為物剛健上進者也初豈需待於曠逺之地不犯險難而進復宜安處不失其常則可以無咎矣雖不進而志動者不能安其常也君子之需時也安静自守志雖有需而恬然若將終身焉乃能用常也
  九二需於沙小有言終吉
  沙為水水近則有沙二去險漸近故為需於沙漸近於險難雖未至於患害己小有言矣言語之傷至小者也二以剛陽之才居柔守中寛裕自處需之善也雖去險漸近而未至於險故小有言語之傷而無大害終得其吉也
  象曰需於沙衍在中也雖小有言以吉終也
  衍寛綽也二雖近險而以寛綽居中故雖小有言語及之終得其吉善處者也
  九三需於泥致冦至
  泥逼於水也既進逼於險當致冦難之至也三剛而不中又居健體之上有進動之象故致冦也茍非敬順則致䘮敗矣
  象曰需於泥災在外也自我致冦敬慎不敗也
  三切逼上體之險故云災在外也三之致冦由已進而逼之故云自我冦自己致若能敬慎量宜而進則無䘮敗也需之時需而後進也其義在相時而動非戒其不得而進也直使敬慎無失其宜耳
  ䷇比吉原筮元永貞无咎
  比吉道也人相親比自為吉道故雜卦云比樂師憂人相親比必有其道茍非其道則有悔吝故必推原占决其可比者而比之筮謂占决卜度非謂以筮龜也所比得元永貞則无咎元謂有君長之道永謂可以常乆貞謂得正道上之比下必有此三者下之從上必求此三者則无咎也
  六二比之自内貞吉
  二與五為正應也皆得中正以中正之道相比者也二處於内自内謂由己也擇才而用雖在乎上而以身許國必由於己巳以得君道合而進乃得正而吉也以中正之道應上之求乃自内也不自失也汲汲以求比者非君子自重之道乃自失也
  象曰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守己中正之道以待上之求乃不自失也易之為戒嚴宻二雖中正質柔體順故有貞吉自失之戒戒之自守以待上之求无乃涉後凶乎曰士之脩已乃求上之道降志辱身非自重之道也故伊尹武侯救天下之心非不切必待禮至然後出也
  ䷉履初九素履往无咎
  履不處者行之義初處至下素在下者也而陽剛之才可以上進若安其卑下之素而往則无咎矣夫人不能自安於貧賤之素則其進也乃貪躁而動求去乎貧賤耳非欲有為也既得其進驕溢必矣故往則有咎賢者則安履其素其處也樂其進也將有為也故得其進則有為而無不善乃守其素履者也
  象曰素履之往獨行願也
  安履其素而往者非為利也獨行其志願耳獨専也若欲貴之心與行道之心交戰於中豈能安履其素也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貞吉
  九二居柔寛裕得中其所履坦坦然平易之道也雖所履得坦易之道亦必幽静安居之人處之則能貞固而吉也九二陽志上進故有幽人之戒
  象曰幽人貞吉中不自亂也
  履道在於安静其中恬正則所履安裕中若躁動豈能安其所履故必幽人則能堅固而吉盖其中心安静不以利欲自亂也
  ䷊㤗初九拔茅茹以其彚征吉
  初以陽爻居下是以剛明之才而在下者也時之否則君子退而窮處時既㤗則志在上進也君子之進必以其朋類相牽援如茅之根然拔其一則牽連而起矣茹根之相牽連者故以為象彚類也賢者以其類進同志以行其道是以吉也君子之進必以其類不惟志在相先樂於與善實乃相賴以濟故君子小人未有能獨立不賴朋類之助者也自古君子得位則天下之賢萃於朝廷同志恊力以成天下之泰小人在位則不肖者並進然後其黨勝而天下否矣盖各從其類也
  象曰拔茅征吉志在外也
  時將泰則羣賢皆欲上進三陽之志欲進同也故取茅茹彚征之象志在外上進也○朱子曰征行之吉也郭璞洞林讀至彚字絶句下卦放此
  ䷋否初六拔茅茹以其彚貞吉亨
  泰與否皆取茅為象者以羣陽羣隂同在下有牽連之象也泰之時則以同征為吉否之時則以同貞為亨始以内小人外君子為否之義復以初六否而在下為君子之道易隨時取義變動無常否之時在下者君子也否之三隂上皆有應在否隔之時隔絶不相通故無應義初六能與其類貞固其節則處否之吉而其道之亨也當否而能進者小人也君子則伸道免禍而已君子進退未嘗不與其類同也
  象曰拔茅貞吉志在君也
  爻以六自守於下眀君子處下之道象復推眀以盡君子之心君子固守其節以處下者非樂於不進獨善也以其道方否不可進故安之耳心固未嘗不在天下也其志嘗在得君而進以康濟天下故曰志在君也○朱子曰三隂在下當否之時小人連類而進之象而初之惡則未形也故戒其貞則吉而亨盖能如是則變而為君子矣○案朱子之説與程𫝊不同姑附此
  六二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
  六二其質則隂柔其居則中正以隂柔小人而言則方否於下志所包蓄者在承順乎上以求濟其否為身之利小人之吉也大人當否則以道自處豈肯枉己屈道承順於上惟自守其否而已身之否乃其道之亨也或曰上下不交何所承乎曰正則否矣小人順上之心未嘗無也
  象曰大人否亨不亂羣也
  大人於否之時守其正節不雜亂於小人之羣類身雖否而道之亨也故曰否亨不以道而身亨乃道否也不云君子而云大人能如是則其道大也○朱子曰隂柔而中正小人而能包容承順乎君子之象小人之吉道也大人則當安守其否而後道亨盖不可以彼包承於我而自失其守也或問楊氏包承小人之説然乎曰易之説未有云爾者而楊氏獨屢言之若使大人處否而包承乎小人以得亨利則亦不足以為大人矣是説之行將啟後世為茍容幸免之𡚁懼非所以為訓也
  ䷑蠱上九不事王侯髙尚其事
  上九居蠱之終旡係於下處事之外旡所事之地也以剛眀之才無應援而處無事之地是賢人君子不偶於時而髙潔自守不累於世務者也故云不事王侯髙尚其事古之人有行之者伊尹太公望之始曽子子思之徒是也不屈道以狥時既不得施設於天下則自善其身尊髙敦尚其事守其志節而已士之自髙尚非一道有懐抱道徳不偶於時而髙潔自守者有知止足之道退而自保者有量力度分安於下求者有清介自守不屑天下之事獨潔其身者所處雖有得失小大之殊皆自髙尚其事者也象所謂志可則者進退合道者也
  ䷓觀六四觀國之光利用賔於王
  觀莫眀於近五以剛陽中正居尊位聖賢之君也四切近之觀見其道故云觀國之光觀見國之盛徳光輝也不指君之身而云國者在人君而言豈止觀其行於一身當觀天下之政化則人君之道徳可見矣四雖隂柔而巽體居正切近於五觀見而能順從者也利用賔於王夫聖明在上則懐抱才徳之人皆願進於朝廷輔戴之以康濟天下四既觀見人君之徳國家之治光華盛美所宜賔於王朝效其智力上輔於君以施澤天下故云利用賔於王也古者有賢徳之人則人君賔禮之故士之仕進於王朝則謂之賔
  象曰觀國之光尚賔也
  君子懐負才業志在乎兼善天下然有卷懐自守者盖時無眀君莫能用其道不得已也豈君子之志哉故孟子曰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既觀見國之盛徳光華如人所謂非常之遇所以志願登進王朝以行其道故云觀國之光尚賔也尚謂志尚其志意願慕賔於王朝也
  ䷖剥不利有攸往
  剥者羣隂長盛消剥於陽之時衆小人剥䘮於君子故君子不利有所往惟當巽言晦迹隨時消息以免小人之害也
  彖曰剥剥也柔變剛也不利有攸往小人長也
  剥剥也謂剥落也柔變剛也柔長而剛剥也夏至一隂生而漸長一隂長則一陽消至於建戍則成剥是隂柔變陽剛也隂小人之道方長盛而剥消於陽以變剛故君子不利有攸往也○朱子曰剥落也五隂在下而方生一陽在上而將盛隂盛長而陽消落九月之卦也隂盛陽衰小人壯而君子病又内坤外艮有順時而止之象
  順而止之觀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
  君子當剥之時知不可有所往順時而止乃能觀剥之象也卦有順止之象乃處剥之道君子當觀而體之君子尚消息盈虛天行也君子存心消息盈虚之理而能順之乃合乎天行也理有消衰有息長有盈滿有虚損順之則吉逆之則凶君子隨時敦尚所以事天也
  ䷞咸六二咸其腓凶居吉
  二以隂在下與五為應故設咸腓之戒腓足肚行則先動足乃舉之非如腓之自動也二若不守道待上之求而如腓自動則躁妄自失所以凶也安其居而不動以待上之求則得進退之道而吉也二中正之人以其在咸而應五故為此戒復云居吉若安其分不自動則吉也
  象曰雖凶居吉順不害也
  二居中得正所應又中正其才本善以其在咸之時質柔而上應故戒以先動求君則凶居以自守則吉象復眀之云非戒之不得相感惟順理則不害謂守道不先動也
  ䷠遯
  遯退也避也去之之謂也為卦天下有山天在上之物陽性上進山髙起之物形雖髙起體乃止物有上陵之象而止不進天乃上進而去之下陵而上去是相違遯故為遯去之義二隂相生於下隂長將盛陽消而退小人漸盛君子退而避之故為遯也
  遯亨小利貞
  遯者隂長陽消君子遯藏之時也君子退藏以神其道道不屈則為亨故遯所以有亨也在事亦有由遯避而亨者雖小人道長之時君子知幾逺避固善也然事有不齊與時消息無必同也隂為方長而未至於甚盛君子尚有遲遲致力之道不可大貞而尚利小貞也○朱子曰遯退避也為卦二隂浸長陽當退避故為遯六月之卦也陽雖當遁然九五當位而下有六二之應若猶可以有為但二隂浸長於下則其勢不可以不遯故其占為君子能遯則身雖退而道亨小人則利於守正不可以浸長之故而浸廹於陽也小謂隂柔小人也○二先生之説不同正當參考
  彖曰遯亨遯而亨也
  小人道長之時君子遯退乃其道之亨也君子遯藏所以伸道也此言處遯之道自剛當位而應以下則論時與卦才尚有可為之理也
  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
  雖遯之時君子處之未有必遯之義五以剛陽之徳處中正之位又與下六二以中正相應雖隂長之時如卦之才尚當隨時消息茍可以致其力無不至誠自盡以扶持其道未必於遯藏而不為故曰與時行也
  小利貞浸而長也遯之時義大矣哉
  遯者隂之始長君子知微故當深戒而聖人之意未便遽已也故有與時行小利貞之教聖人之於天下雖知道之將廢豈肯坐視而不救必區區致力於未拯之間强此之衰艱彼之進茍得為之孔孟之所屑為也王允謝安之於漢晉是也
  初六遯尾厲勿用有攸往
  它卦以下為初遯者往遯在前也前者先進故初乃為尾尾在後之物也遯而在後不及者也是以危也初以柔處微既已後矣不可往也往則危矣微者易於晦藏往既可危不若不往之無災也
  象曰遯尾之厲不往何災也
  見幾先遯固為善也遯而為尾危之道也往既有危不若不往而晦藏可免於災處微故也古人處微下隠亂世而不去者多矣○朱子曰遯而在後尾之象危之道也占者不可以有所往但晦處静俟則可以免災耳
  九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
  四與初為正應是所好愛者也君子雖有所好愛義茍當遯則去而不疑所謂克己復禮以道制欲是以吉也小人則不能以義處暱於所好牽於所私至於䧟辱其身不能已故在小人則否也否不善也四乾體能剛斷者聖人以其處隂而有係故設小人之戒恐其失於正也
  象曰君子好遯小人否也
  君子雖有好而能遯不失於義小人則不能勝其私意而至於不善也
  九五嘉遯貞吉
  九五中正遯之嘉美者也處得中正之道時止時行乃所謂嘉美也故為貞正而吉九五非無係應然與二皆以中正自處是其心志及乎動止莫非中正而無私係之失所以為嘉也在彖則概言遯時故云與時行小利貞尚有濟遯之意於爻之至五遯將極矣故惟以中正處遯言之遯非人君之事故不主君位言然人君之所避逺乃遯也亦在乎中正而已
  象曰嘉遯貞吉以正志也
  志正則動必由正所以為遯之嘉也居中得正而應中正是其志正也所以為吉人之遯也止也惟在正其志而已矣
  上九肥遯無不利
  肥者充大寛裕之意遯者惟飄然逺逝旡所係滯之為善上九乾體剛斷在卦之外矣又下無所係是遯之逺而無累可謂寛綽有餘裕也遯者困窮之時也善處則為肥矣其遯如此何所不利
  象曰肥遯旡不利旡所疑也
  其遯之逺無所凝滯也盖在外則已逺无應則旡累故為剛决无疑也
  ䷢晉初六晉如摧如貞吉罔孚裕无咎
  初居晉之下進之始也晉如升進也摧如抑退也於始進而言遂其退不遂其進惟得正則吉也罔孚者在下而始進豈遽能深見信於上雖上未見信則當安中自守雍容寛裕无急於求上之信也茍欲進之心切非汲汲以失其守則悻悻以傷於義矣皆有咎也故裕則无咎君子處進退之道也
  ䷣眀夷初九眀夷于飛垂其翼君子於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
  初九眀體而居眀夷之初見傷之始也九陽眀上升者也故取飛象昏暗在上傷陽之眀使不得上進是於飛而傷其翼也翼見傷故垂朶凡小人之害君子害其所以行者君子於行三日不食君子眀照見事之微雖始有見傷之端未顯也君子則能見之矣故行去避之君子於行謂去其祿位而退藏也三日不食言困窮之極也事未顯而處甚艱非見幾之眀不能也夫知幾者君子之獨見非衆人所能識也故眀夷之始其見傷未顯而去之則世俗孰不疑恠故有所往適則主人有言然君子不以世俗之見而遲疑其行也若俟衆人盡識則傷已及而不能去矣此薛方所以為眀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所以不獲其去也或曰傷至於垂翼傷已眀矣何得衆人猶未識也曰初傷之始也云垂其翼謂傷其所以飛耳其事尚未顯也君子見幾故亟去之世俗之人未能見也故異而非之如穆生之去楚申公白公且非之况世俗之人乎但譏其責小禮而不知穆生之去避胥靡之禍也當其言曰不去楚人將鉗我於市雖在懦者亦以為過甚之言也又如袁閎於黨事未起之前名徳之士方鋒起而獨潛土室故人以為狂卒免黨錮之禍而人有言胡足恠也
  象曰君子於行義不食也
  君子遯藏而困窮義當然也惟義之當然故安處而無悶雖不食可也
  ䷦蹇初六往蹇來譽
  六居蹇之初往進則益入於蹇往蹇也當蹇之時以隂柔無援而進其蹇可知來者對往之辭上進則為往不進則為來止而不進是有見幾知時之美來則有譽也
  象曰往蹇來譽宜待也
  方蹇之初進則益蹇時之未可進也故宜見幾而止以待時可行而後行也諸爻皆蹇往而善來然則無出蹇之義乎曰在蹇而往則蹇也蹇終則變矣故上六有碩義
  ䷳艮九三艮其限列其夤厲薫心
  止道貴乎得宜行止不能以時而定於一其堅强如此則處世乖戾與物暌絶其危甚矣人之固止一隅而舉世莫與宜者則艱蹇忿畏焚燒其中豈有安裕之理厲薫心謂不安其勢薫爍其中心也
  象曰艮其限危薫心也
  謂其固止不能進退危懼之慮常薫爍其中心也
  上九敦艮吉
  九以剛實居上而又成艮之主在艮之終止之至堅篤者也敦篤實也居止之極故不過而為敦人之正難於乆終故節或移於晚守或失於終事或廢於乆人之所同患也九能敦厚於終止道之至善所以吉也六爻之徳惟此為吉
  象曰敦艮之吉以厚終也
  天下之事惟終守之為難能敦於止有終者也上之吉以其能厚於終也
  論語憲問恥子曰邦有道榖邦無道榖恥也
  朱子曰邦有道不能有為邦無道不能獨善而但知食祿皆可恥也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
  尹氏曰君子之持身不可變也至於言則有時而不敢盡以避禍也然則為國者使士言孫豈不殆哉○洪氏曰危非矯激也直道而已孫非阿䛕也逺害而已○吳氏曰言孫者亦非失其正也特少致其委曲如夫子之對陽貨云耳
  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朱子曰以其謹於言行故能見用於治朝免禍於亂世也
  子曰甯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朱子曰甯武子衛大夫名俞按春秋𫝊武子仕衛當文公成公之時文公有道而武子無事可見此其知之可及也成公無道至於失國而武子周旋其間盡心竭力不避艱險凡其所處皆知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為者而能卒保其身以濟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程子曰邦無道能沉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亦有不當愚者比干是也○甯武子事見春秋左氏𫝊僖二十有八年晉侯伐衛夏晉楚戰於城濮楚師敗績衛侯聞楚師敗懼出奔楚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六月晉人復衛侯甯武子與衛人盟於城濮國人聞此盟也而後不貳衛侯先期入甯子先叔武將沐聞君至喜捉髮走出前騎射而殺之元咺出奔晉冬衛侯與元咺訟甯武子為輔鍼莊子為坐士榮為大士衛侯不勝殺士榮刖鍼莊子謂甯俞忠而免之執衛侯歸之於京師置諸深室甯武子職納槖饘焉三十年晉侯使醫衍酖衛侯甯俞貨醫使薄其酖不死秋乃釋衛侯
  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
  朱子曰閔子不欲臣季氏令使者善為已辭○程子曰仲尼之門能不仕大夫之家者閔子曽子數人而已謝氏曰學者能少知内外之分皆可以樂道而忘人之勢况閔子得聖人為之依歸彼其視季氏不義之富貴不啻犬彘又從而臣之豈其心哉在聖人則有不然者盖居亂邦見惡人在聖人則可自聖人以下剛則必取禍柔則必取辱閔子豈不能早見而豫待之乎如由也不得其死求也為季氏附益夫豈其本心哉盖既無先見之知又無克亂之才故也然則閔子其賢乎○或問謝氏之説粗厲咸奮若不近聖賢氣象者而吾獨有取焉亦以其足以立懦夫之志而已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
  朱子曰篤厚而力也不篤信則不能好學然篤信而不好學則所信或非其正不守死則不能以善其道然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則亦徒死而已盖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隠
  君子見危授命則仕危邦者無可去之義在外則不入可也亂邦未危而刑政紀綱紊矣故潔其身而去之天下舉一世而言無道則隠其身而不見也此惟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者能之
  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世治而無可行之道世亂而無能守之節碌碌庸人不足以為士矣可恥之甚也○晁氏曰有學有守而去就之義潔出處之分眀然後為君子之全徳也
  子曰賢者辟世
  朱子曰天下無道若伯夷太公是也
  其次辟地
  去亂國適治邦
  其次辟色
  禮貌衰而去
  其次辟言
  有違言而後去也程子曰四者雖以大小次第言之然非有優劣也所遇不同耳○黄氏曰四者固非有優劣然賢者之處世豈不能超然髙舉見幾而作乃至發見於言色而後辟之耶曰出處之義自非一端隨其所居之位而量其所處之宜可也衛靈公顧蜚雁則辟色矣問陳則辟言矣豈夫子於此為劣乎此所以不可以優劣言也
  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
  朱子曰石門地名晨門掌晨啟門盖賢人隠於抱闗者也自從也問其何所從來也胡氏曰晨門知世之不可而不為故以是譏孔子然不知聖人之視天下無不可為之時也○黄氏曰晨門見己而不見聖人故以是為言然無孔子之聖則寜為晨門而自處於抱闗擊柝也其言聖人則非其自處其身則是亦可謂賢也已○南軒曰聖人非不知道之不可行而皇皇於斯世者天地生物之心也彼雖知世之不可以為而不知道之不可以已
  子擊磬於衛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
  磬樂器荷擔也蕢草器也此荷蕢者亦隠士也聖人之心未嘗忘天下此人聞其磬聲而知之則亦非常人矣
  既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已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則厲淺則掲
  莫已之已音紀餘音以○硜硜石聲亦専確之意以衣涉水曰厲攝衣涉水曰掲此兩句衛風匏有苦葉之詩也譏孔子人不知己而不止不能適淺深之宜
  子曰果哉末之難矣
  果哉歎其果於忘世也末無也聖人心同天地視天下猶一家中國猶一人不能一日忘也故聞荷蕢之言而歎其果於忘世且言人之出處若但如此則亦無所難矣○南軒難作去聲謂其言之果無得與辨論矣
  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爼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遂行在陳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朱子曰言君子固有窮時不若小人窮則放溢為非程子曰固窮者固守其窮亦通○愚謂聖人當行而行無所顧慮處困而亨無所怨悔於此可見學者宜深味之○或問衛靈公問陳而夫子遽行何也曰為國以禮戰陳之事非人君所宜問也况靈公無道夫子固知之矣特以其禮際之善庻幾可與言者是以往來於衛為日最乆而所以啟告之者亦已詳矣乃於夫子之言一無所入至是而猶問陳焉則其志可知矣故對以未學去之然不徒曰未學而已猶以爼豆之事告之則夫子之去盖亦未有必然之意使靈公於此有以發悟於心而改事焉則夫子之行孰謂其不可留哉故史記又云明日與孔子語見蜚雁仰視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則是孔子之行又以禮際之不善而决不専於問陳一事也夫子既行而靈公卒衛國大亂爼豆之對其㫖逺哉○南軒曰夫自春秋之時言之諸國以强弱為勝負軍旅之事宜在所先而爼豆之事疑若不急者矣曽不知國之所以為國者以夫天叙天秩實維持之也為國者志存乎典禮則孝順和睦之風興恊力一心尊君親上其强孰禦焉不然三綱淪廢人有離心國誰與立軍旅雖精果何所用哉
  隠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逹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朱子曰求其志守其所達之道也達其道行其所求之志也盖伊尹太公之流可以當之當時若顔子亦庶乎此然隠而未見又不幸而早死故夫子言然隠居以求志行義以達道則其退也所以安其義之所安其進也所以推其志於天下矣盖其所達之道即其所求之志也此大人之事故曰未見其人也
  子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
  朱子曰史官名魚衛大夫名鰌如矢言直也史魚自以不能進賢退不肖既死猶以尸諌故夫子稱其直事見家語
  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懐之伯玉出處合於聖人之道故曰君子卷收也懐藏也如於孫林父甯殖放弑之謀不對而出亦其事也○楊氏曰史魚之直未盡君子之道若蘧伯玉然後可免於亂世若史魚之如矢則雖欲卷而懐之有不可得也○或問尸諌之説曰按家語衛靈公不用蘧伯玉而任彌子瑕史魚諌不從將卒命其子曰吾生不能正君死無以成禮宜置尸牖下其子從之靈公吊而問之子以父言告公曰是寡人之過也遂命殯於客位而進伯玉退子瑕此其説也有以伯玉得明哲保身之道而史魚所不及者非也伯玉所以如此盖其徳性深厚循理而行自然中節初非規規然務為緘黙而預為可以卷懐之計初非専為明哲保身之計也君子之出處一於義而已非有計較利害之心也然一不中節而失於矯訐之過則在已固為未合於義且雖曰愛君而或反䧟其君以殺臣之罪其所以不敢過於為直亦不専為保身計也○南軒曰史魚可以謂之直而已然能伸而不能屈未盡君子之道若蘧伯玉之可卷而懐則能因時而屈伸矣故謂之君子然比於用則行舍則藏者則猶有卷懐之意未及乎潛龍之隠見也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徃拜之遇諸塗
  朱子曰陽貨季氏家臣名虎嘗囚季桓子而専國政欲令孔子來見己而孔子不往貨以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故矙孔子之亡而歸之豚欲令孔子來拜而見之也
  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懐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嵗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
  懐寳迷邦謂懐藏道徳不救國之迷亂亟數也失時謂不及事幾之㑹將者且然而未必之時貨語皆譏孔子而諷使速仕孔子固未嘗如此而亦非不欲仕也但不仕於貨耳故直據理答之不復與辨若不諭其意者○陽貨之欲見孔子雖其善意然不過欲使助已為亂耳故孔子不見者義也其往拜者禮也必時其亡而往者欲其稱也遇諸塗而不避者不終絶也隨問而對者理之直也對而不辨者言之孫而亦無所詘也楊氏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謂孔子於陽貨也敬所不敬為詘身以信道非知孔子者盖道外無身身外無道身詘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也○或問首章之説曰觀夫子所以告微生畝與夫辨長沮桀溺之語則聖人之自言未嘗不正其理而明辨之也至於告陽貨則隨其所問應答如響而畧無自明之意則亦見陽貨之暴有不足告而姑孫辭以答之然味其㫖則亦無非義理之正與其中心之實然者則是初亦未嘗詘也胡張之説善矣胡氏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氏謂孔子於陽貨為詘身以信道雄之意盖以身與道為二物也是以其自為也黽勉賢莽之間而擬論語周易以自附於夫子豈不謬哉張敬夫曰聖人之待惡人言雖孫而理未嘗枉若他人孫言則或至於害理直理則或至於犯害惟聖人則從容酬酢而自然中節也○黄氏曰日月逝矣嵗不我與此陽貨之言集註所謂諷使速仕亦謂是也其語意盖謂夫子已老可以有為之日月已過矣嵗運而往其去甚速豈復與我而為我少緩乎是亦諷使速仕也學者於此章固當因是以得聖人待惡人之道又當知聖人之言動從容中節如此者盖道全徳偹義精仁熟如化工生物皆自然而然有志於學者不可以不勉也○按夫子之見陽貨盖待小人之道也今以易論語孟子數條附此○遯象曰天下有山遯君子以逺小人不惡而嚴𫝊曰天下有山山下趨而乃止天上進而相違是遯避之之象君子觀其象以避逺乎小人逺小人之道若以惡聲厲色適足以致其怨忿惟在乎矜莊威嚴使知敬畏則自然逺矣○朱子曰天體無窮山髙有限遯之象也嚴者君子自守之常而小人自不能近○睽初九見惡人无咎𫝊曰當睽之時雖同徳者相與然小人乖異者衆若棄絶之不幾盡天下以仇君子乎如此則失含洪之義致凶咎之道也又豈能化不善而使之合乎故必見惡人則无咎也古之聖王所以化奸凶為善良革仇敵為臣民者由弗絶也○朱子曰必見惡人然後可以辟咎若孔子之於陽貨也○論語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奥寜媚於竈何謂也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朱子曰王孫賈衛大夫媚親順也室西南隅為奥竈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凡祭五祀皆先設主而祭於其所然後迎尸而祭於奥畧如祭宗廟之儀如祀竈則設主於竈陘祭畢而更設饌於奥以迎尸也故時俗之語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竈雖卑賤而當時用事喻自結於君不如阿附權臣也賈衛之權臣故以諷孔子孔子云云盖天即理也其尊無對非奥竈之可比也逆理則獲罪於天矣豈媚於奥竈所能禱而免乎謝氏曰聖人之言遜而不廹使王孫賈而知此意不為無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禍○子見南子子路不恱夫子矢之曰子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朱子曰南子衛靈公之夫人有淫行孔子至衛南子請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盖古者仕於其國有見其小君之禮而子路以夫子見此淫亂之人為辱故不恱矢誓也所誓辭也如云所不與崔慶者之類否謂不合於禮不由其道也厭棄絶也聖人道大徳全無可不可其見惡人固謂在我有可見之禮則彼之不善我何與焉然此豈子路所能測哉故重言以誓之欲其姑信此而深思以得之也○或問夫子之見南子何也曰按史記孔子至衛南子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願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也曰仕於其國而見其小君禮與曰是於禮無所見榖梁子盖以為大夫不見夫人而何休獨有郊迎執贄之説不知其何所考也然禮家又謂楊侯殺繆侯而竊其夫人故大饗廢夫人之禮而使人攝焉則是大夫雖或有見小君之禮疑亦乆已不行於世而靈公南子特舉之耳曰南子既非正嫡且以滛亂聞於諸侯而是禮也又非當時之所當行者則夫子曷為而不辭也曰南子之行則醜矣然其願見盖亦有善意焉且衛君既以為夫人而已將仕於其國則所謂禮從宜使從俗者其亦有所不得已焉者矣又况聖人道隆徳盛雖磨而不磷雖涅而不緇亦何為拘拘翦翦於此而避一見之嫌乎曰子路之不悦也不告以可見之理而誓之何也曰曽氏言之得矣曽氏曰見南子過物之行子路不悦非常談所能曉故誓之如此○孟子為卿於齊出弔於滕王使盖大夫王驩為輔行王驩朝暮見反齊滕之路未嘗與之言行事也公孫丑曰齊卿之位不為小矣齊滕之路不為近矣反之而未嘗與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朱子曰王驩齊嬖臣也輔行副使也驩盖攝卿以行故曰齊卿夫既或治之言有司已治之矣孟子之待小人不惡而嚴如此○樂正子從於子敖之齊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於子敖來徒餔啜也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啜也○子敖驩字言其不擇所從但求食耳此乃正其罪而切責之○公行子有子之䘮右師往弔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悦曰諸君子皆與驩言孟子獨不與驩言是簡驩也孟子聞之曰禮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也我欲行禮子敖以我為簡不亦異乎○公行子齊大夫右師王驩也朱子曰是時齊卿大夫以君命弔各有位次若周禮凡有爵者之䘮禮則職䘮涖其政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云云○南軒曰王驩齊之嬖卿也有進而與言者有就位而與言者盖以其嬖於君而謁之也孟子獨不與言者道固然也右師不悦而以為簡己者盖孟子為時之所尊驩雖小人亦幸其少假辭色是以望望於此而以不我顧為簡也孟子獨舉朝廷之禮以為言何其正大而不廹與盖君子之動無非禮也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此禮也君子行禮故常履安地而有餘裕他人不由禮則自䧟於險艱而已所謂逺小人不惡而嚴者豈有它哉亦曰禮而已矣禮之所在何有於我哉或者勸伊川先生以加禮貴近先生曰獨不勸以盡禮而勸以加禮乎禮盡處豈容有加此孟子之意也唐王毛仲置酒聞宋璟之名而欲致之明皇敕使璟往至則北望再拜謝恩而稱疾以退璟亦可謂正矣然毛仲君之厮役也往赴其集義何居乎若璟聞命而引義以陳則為盡善矣○愚按遯暌之義既殊孔孟之行亦異然徳未至於聖學未可與權則遯之逺小人孟子之待王驩其正法也昔有問和靖先生曰子見南子子路不悦何也先生曰聖人所為賢人自不能測又問不知先生見南子否曰不敢見曰何故不見曰待某磨不磷涅不緇雖佛肸召亦往况南子乎由是觀之孟子可謂善學孔子者矣○後世惟宋廣平之於楊思勉伊川先生之於張茂則皆庻幾有孟子之風焉士大夫居官立朝不免與近習接者當以此為法不然則未有不䧟焉者也○又易夬九三壯於頄有凶君子夬夬獨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夫子以温嶠之於王敦譬之此又别為一義雖非平時待小人之正法然處變而不失其正亦學者所當知其詳見於本義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
  朱子曰弗擾季氏宰與陽虎共執桓子據邑以叛
  子路不悦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
  末無也言道既不行無所往矣何必公山氏之往乎
  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豈徒哉言必用我也為東周言興周道於東方○程子曰聖人以天下無不可有為之人亦無不可改過之人故欲往然而終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或問云云曰蘇氏得之蘇氏曰孔子之不助畔人天下所知畔而召孔子其志必不在於惡矣故孔子因其有善心而收之不自絶而已弗擾之不能為東周亦眀矣然而用孔子則有可以為東周之道故子欲往者以其有是道也卒不往者知其必不能也張敬夫曰弗擾不禀命於君而叛其大夫逆也欲以是克亂是以亂易亂而又加甚爾後世亂臣賊子所以借虚名而為簒奪之計者多出於此夫子豈以是而欲往耶
  佛肸召子欲往
  朱子曰佛肸晉大夫趙氏之中牟宰也
  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叛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路恐佛肸之凂夫子故問此以止夫子之行親猶自也不入不入其黨也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
  磷薄也涅染緇皂物言人之不善不能凂已楊氏曰磨不磷涅不緇而後無可無不可堅白不足而欲自試於磨涅其不磷緇也幾希
  吾豈匏𤓰也哉焉能繫而不食
  匏瓠也匏𤓰繫於一處而不能飲食人則不如是也○張敬夫曰子路昔者之所聞君子守身之常法夫子今日之所言聖人體道之大權也然夫子於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者以天下無不可變之人無不可為之事也其卒不往者知其人之終不可變而事之終不可為耳一則生物之仁一則知人之智也○或問云云曰張敬夫推眀楊氏之説其意亦善子路盖不悦公山之召矣及此而後有言者則以中心所疑雖聞聖人之言而自反終未能安故問以辨之而不敢釋亦可謂善學矣然其不悦者盖以已觀聖人而未知以聖人觀聖人耳○黄氏曰匏𤓰繫而不食盖言匏𤓰蠢然一物繫則不能動不食則無所知吾乃人類在天地間能動作有思慮自當見之於用而有益於人豈微物之比哉世之奔走以餬其口於四方者往往借是言以自况失聖人之㫖矣
  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諌而死
  朱子曰微箕二國名子爵也微子紂庶兄箕子比干紂諸父微子見紂無道去之以存宗祀箕子比干皆諌紂殺比干囚箕子以為奴箕子因佯狂而受辱
  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三人之行不同而同出於至誠惻怛之意故不拂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楊氏曰此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謂之仁○或問三子之心同出於至誠惻怛則可見矣抑何以知其所處之各適其可耶曰按史記殷周紀宋世家所記此事先後皆不同帷殷紀以為微子先去比干乃諌而死然後箕子佯狂為奴為紂所囚者近是盖微子帝乙元子當以先王宗祀為重義當早去又决知紂之不可諌也故遂去之而不以為嫌比干少師義當力諌雖知其不可諌而不可已也故遂以諌死而不以為悔箕子見比干之死則知己之不可諌且不忍復死以累其上也見微子之去則知己之不必去且不忍復去以背其君也故佯狂為奴而不以為辱此可以見三仁之所當為易地皆然矣或以為箕子以天畀九疇未傳而不敢死則其為説迂矣同謂之仁者以其皆無私而各當理也無私故得心之體而無違當理故得心之用而不失此其所以全心之徳而謂之仁與曰然則史記三子之事與夫子言先後可同何也曰史所書者事之實此所記者以事之難易為先後耳○南軒曰三人者皆當其時當其位處之而盡其道者也其立紂之朝所以維持宗社之心至矣而有不得已焉則各自靖以獻於先王詳味微子一篇則可見三子之所為深切至到者矣孔子皆稱為仁以其至誠惻怛克盡其道也
  柳下恵為士師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朱子曰士師獄官黜退也柳下恵三黜不去而其辭氣雍容如此可謂和矣然其不能枉道之意則有確乎其不可拔者是則所謂必以其道而不自失焉者也○胡氏曰此必有孔子斷之之言而亡之矣○或問柳下恵仕而屢黜黜而復仕至於三黜而又不去焉何也曰進不隠賢必以其道不以三公易其介所以屢黜而至於三也降志辱身援而止之而止雖袒裼裸裎於我側不以為凂所以黜而復仕既三黜而遂不去也或曰惠知直道之必黜而不去然則其將枉道以事人乎曰不然也恵之意若曰我但能直道事人則固不必去魯而適他國矣若能枉道以事人則亦不必去魯而適他國也其言若泛然無所指盖和者之氣象如此而其道則固自信其不能枉道而事人矣是以三黜之後雖不屑去然亦意其遂不復仕故孔子得以列之於逸民之目○黄氏曰列二章於篇首以見古人出處不同亦各有義然後著孔子之事以見聖人之出處也
  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朱子曰魯三卿季氏最貴孟氏為下卿孔子去之事見世家然此言必非面語孔子盖自以告其臣而孔子聞之耳○程子曰季氏强臣君待之之禮極隆然非所以待孔子也以季孟之間待之則禮亦至矣然復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故孔子去之盖不繫待之輕重特以不用而去爾
  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朱子曰季桓子魯大夫名斯按史記定公十四年孔子為魯司冦攝行相事齊人懼歸女樂以沮之尹氏曰受女樂而怠於政事如此其簡賢棄禮不足與有為可知矣夫子所以行也所謂見幾而作不俟終日者與○范氏曰此篇記仁賢之出處而折𠂻以聖人之行所以眀中庸之道也○或問史記載孔子之去魯也有彼婦之口可以出走之歌今尹氏直以為知魯之君相無敬賢之心而去何耶曰齊人之謀固欲以是沮孔子矣盖欲以女子為間於魯之君相使之先有以熒惑其耳目感移其心志遂乗間而進説以沮敗其所為甚則或遂中以不測之禍而不虞孔子之覺之早去之速也然孔子之覺之也直以其無敬賢之心知其不足與有為耳而其禍之將至者則固亦不外乎此也尹氏之言不及其他其有得於孔子之初心與○南軒曰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徳所以勸尊賢也今好色而忘敬賢之心則道之不行可知矣是以去之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諌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
  朱子曰接輿楚人佯狂辟世夫子時將適楚故接輿歌而過其車前也鳳有道則見無道則隠接輿以比孔子而譏其不能隠為徳衰也來者可追言及今尚可隠去已止也而語助辭殆危也接輿盖知尊孔子而趨不同者也
  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
  孔子下車盖欲告之以出處之意接輿自以為是故不欲聞而辟之也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
  朱子曰二人隠者耦並耕也時孔子自楚反乎蔡津濟渡處
  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問於桀溺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與對曰然曰㴞㴞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
  朱子曰㴞㴞流而不反之意以猶與也言天下皆亂將誰與變易之而汝也辟人謂孔子辟世桀溺自謂耰覆種也亦不告以津處
  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羣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憮然猶悵然惜其不喻已意也言所當與同羣者斯人而已豈可絶人逃世以為潔哉天下若已平治則我無用變易之正為天下無道故欲以道易之耳○程子曰聖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故其言如此也張子曰聖人之仁不以無道必天下而棄之也
  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榖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芸朱子曰丈人亦隠者蓧竹器分辨也五榖不分猶言不辨菽麥爾責其不事農業而從師逺逰也植立之也芸去草也
  子路拱而立
  知其隠者敬之也
  止子路宿殺鷄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眀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隠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
  孔子使子路反見之盖欲告之以君臣之義而丈人意子路必將復來故先去之以滅其跡亦接輿之意也
  子路曰不仕無義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子路述夫子之意如此盖丈人之接子路甚倨而子路益㳟丈人因見其二子焉則於長幼之節固知其不可廢矣故因其所眀以曉之倫序也人之大倫有五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仕所以行君臣之義故雖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廢然謂之義則事之可否身之去就亦自有不可茍者是以雖不潔身以亂倫亦非忘義以狥祿也福州有國初時寫本路下有反子二字以此為子路反而夫子言之也未知是否○范氏曰隠者為髙故往而不反仕者為通故溺而不止不與鳥獸同羣則决性命之情以饕富貴此二者皆惑也是以依乎中庸者為難惟聖人不廢君臣之義而必以其正所以或出或處而終不離於道也○或問知道之不行而徒仕可乎曰仕所以行義則有可不可矣義合而從則道固不患於不行不合而去則道雖不行而義亦未嘗廢也是以君子雖知道之不行而未嘗不仕然亦未嘗懐私狥祿而茍一時之安也由此觀之道義之未嘗相離也亦可見矣○黄氏曰列接輿以下三章於孔子行之後以明夫子雖不合而去然亦未嘗恝然忘斯世也此所以為聖人之出處也與然即三章而讀之見夫接輿沮溺荷蓧丈人此四子者若律以聖人之中道則誠不為無病然味其言觀其容止以想見其為人其清風髙節猶令人起敬起慕恨不見其面而端拜之彼於聖人猶有所不滿於心如此則其視世之貪利慕祿而不知止者真不啻若犬彘求欲為之奴𨽻而不可得也是亦豈非當世之賢而特立者與以子路之行行而拱立於丈人之側若子弟然豈非其真可敬也歟故嘗謂若四人者惟夫子然後可以議其不合於聖人之道未至於夫子者皆未可以妄議也貪利慕祿之徒求以自便其私亦借四子而詆之欲以見其不可以不仕多見其不知量也
  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栁下恵少連
  朱子曰逸遺也逸民者無位之稱虞仲即仲雍與太伯同竄荆蠻者夷逸朱張不見經𫝊少連東夷人
  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謂栁下恵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
  栁下恵事見上倫義理之次第也慮思慮也中慮言有意義合人心少連事不可考然記稱其善居䘮三日不怠三月不懈期悲哀三年憂則行之中慮亦可見矣
  謂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
  仲雍居吳斷髪文身裸以為飾隠居獨善合乎道之清放言自廢合乎道之權
  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孟子曰孔子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乆則乆可以速則速所謂無可無不可也○謝氏曰七人隠遯不汙則同其立心造行則異伯夷叔齊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盖已遯世離羣矣下聖人一等此其最髙與栁下恵少連雖降志而不枉已雖辱身而不求合其心有不屑也故言能中倫行能中慮虞仲夷逸隠居放言則言不合先王之法者多矣然清而不汙也權而適宜也與方外之士害義傷教而亂大倫者殊科是以均謂之逸民尹氏曰七人各守其一節孔子則無可無不可此所以常適其可而異於逸民之徒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曰觀乎聖人則見賢人是以孟子語夷恵亦必以孔子斷之○南軒曰無可者不以可為主也無不可者不以不可為主也其曰無者言其不有於中也然則夫子之心果何如哉當可則可當不可則不可故仕止久速無不得其可其惟天乎其惟聖人乎若夷齊之心則未免有不可若栁下恵少連則未免有可故孟子願學孔子而已
  記内則四十始仕方物出謀發慮道合則服從不可則去
  愚按内則一書古者學校教人之法也自其始學之初即知此義是以出而從仕也道合則從不合則去無貪位慕禄之私焉其視後世學校之教専以利祿誘人者異矣
  少儀事君者量而后入不入而后量凡乞假於人為人從事者亦然然故上無怨而下逺罪也
  子曰事君難進而易退則位有序易進而難退則亂也鄭氏曰亂謂賢否不别
  故君子三揖而進一辭而退以逺亂也
  子曰事君三違而不出境則利禄也人雖曰不要君不信也
  孟子謂蚳鼃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似也為其可以言也今既數月矣未可以言與
  朱子曰可以言謂士師近王可以諌刑罰之不中者
  蚳鼃諌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齊人曰所以為蚳鼃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公都子以告曰吾聞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
  朱子曰官守以官為守者言責以言為責者綽綽寛貌裕寛意也孟子居賓師之位未嘗受祿故其進退之際寛裕如此尹氏曰進退乆速當於理而已○南軒曰所居之時雖同而所處之地有異則其進退語黙各有攸當不可得而齊也蚳鼃之在靈丘其職未可以言也而請士師庻幾乎欲有補於君也士師掌國之刑罰而立於朝王有失徳朝有闕政士師所當言也故孟子以數月為淹乆而欲其言蚳鼃於是諌於王言不用而去之庻㡬得為臣之義矣齊人以為孟子所以為蚳鼃者固善而孟子乆於齊曷不諌乎若諌而不聼曷不遂去之乎盖齊人未知義之所在也夫有官守者其守在官不得其職則當去有言責者其責在言不得其言可不去乎若孟子則異於此矣居賓師之位無官守言責之拘故得以從容不廹陳善閉邪以俟其改故曰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言可以徐處乎進退之宜也然卒致為臣而歸何也盖其誠意備至啟告曲盡而王終莫之悟也則有不得已焉者而三宿出晝猶庻㡬王之改之亦可謂從容矣盖進退乆速無非義之所存也
  孟子去齊宿於晝有欲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應隠几而卧客不恱曰弟子齊宿而後敢言夫子卧而不聽請勿復敢見矣曰坐我眀語子昔者魯繆公無人乎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泄栁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子為長者慮而不及子思子絶長者乎長者絶子乎
  朱子曰繆公尊禮子思常使人𠉀伺道達誠意於其側乃能安而留之也泄栁申詳繆公尊之不如子思然二子義不茍合非有賢者在其君之左右維持調䕶之則亦不能安其身矣長者孟子自稱也言齊王不使子來而子自欲為王留我是所以為我謀者不及繆公留子思之事而先絶我也云云○南軒曰孟子與子思之所以自處者其道一也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眀也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干澤也千里而見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後出晝是何濡滯也士則兹不恱髙子以告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千里而見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晝於予心猶以為速王庻幾改之王如改諸則必反予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後浩然有歸志予雖然豈舎王哉王猶足用為善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王庻幾改之予日望之
  朱子曰浩然如水之流而不可止也楊氏曰齊王天資朴實如好貨好色皆以直告而不隠故足以為善
  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諌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面去則窮日之力而後宿哉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
  此章見聖賢行道濟時汲汲之本心愛君澤民惓惓之餘意李氏曰於此見君子憂則違之之情而荷蕢者所以為果也○南軒曰詳味孟子答髙子之辭何其温厚而不廹也云云歴考宣王之為人猶為不敢飾詐者故其未能領孟子之意也則曰吾惛不能進於是問以好樂則變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好貨好色好勇自以為疾言之而不諱故孟子有望焉以為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將天下之民舉安盖其安天下之道已素定於胸中設施次第固有條理而其本則在於格君心故拳拳有望於王之改之也王一改悟而孟子之道可行齊民可安齊民安則天下之民將舉安矣其序固爾也又曰予日望之孟子非不知道之行否有命而拳拳不已者吉凶與民同患之心乎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聞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曰此一時彼一時也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由周而來七百有餘嵗矣以其數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
  朱子曰數謂五百年之期時謂亂極思治可以有為之日於是而不得一有所為此孟子之所以不能無不豫也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舎我其誰也吾何為不豫哉
  言當此之時而使我不遇於齊是天未欲平治天下也然天意未可知而其具又在我我何為不豫哉然則孟子雖若有不豫然者而實未嘗不豫也盖聖賢憂世之志樂天之誠有並行而不悖者於此見矣○南軒曰孔子所謂天之未䘮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與孟子如天未欲平治之語反復玩味之則亦可見聖賢之分矣
  孟子去齊居休公孫丑問曰仕而不受禄古之道乎曰非也於崇吾得見王退而有去志不欲變故不受也繼而有師命不可以請乆於齊非我志也
  孔氏曰仕而受禄禮之所在禮有時而變公孫丑欲以一端裁之不亦誤乎○南軒曰孟子雖庻幾宣王之可與有為吾道之可以行而其可去之幾未嘗不先覺兹聖賢之所以為志也又曰一見而有去志則察王之神必有不能受者然其庻幾足用為善則又以其質朴有可取也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覇且志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䘮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
  朱子曰夫虞人招之不以其物尚守死不往况君子豈可以不待其招而自往見之耶
  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
  此以下正其所稱枉尺直尋之非夫所謂枉小而所伸者大則為之者計其利耳一有計利之心則雖枉多伸少而有利亦為之耶甚言其不可也
  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乗終日而不獲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賤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請復之彊而後可一朝而獲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簡子曰我使掌與女乗謂王良良不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詩云不失其馳舎矢如破我不貫與小人乗請辭御者且羞與射者比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如枉道而從彼何也且子過矣枉已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或曰居今之世出處去就不必一一中節欲其一一中節則道不得行矣楊氏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已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寜道之不行而不輕其去就是以孔孟雖在戰國之時而進必以正以至終不得行而死也使不恤其去就而可以行道孔孟當先為之矣孔孟豈不欲道之行哉○南軒曰孟子非不欲道之行而不見諸侯者正以不如是則為枉其道而無以行故也陳代不知此比之枉尺而直尋意謂枉已之事小而王覇之業則大故也此盖自春秋以來一時風俗習於覇者計較功利之説而有是言也又曰招虞人當以皮冠而景公招之以旌虞人守其官義不敢往義有重於死故也義之所在事無巨細茍愛一身之死而隳天命之正則凡可避死者無不為而弑父與君之所由生也充虞人之心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之心也人紀之所由以立也是以夫子取之又曰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學者要當立此志而後可以之守身也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朱子曰廣居仁也正位禮也大道義也與民由之推其所得於人也獨行其道守其所得於已也淫蕩其心也移變其節也屈挫其志也○何叔京曰戰國之時君子道否天下不復見其徳業之盛但見奸巧之徒得志横行氣燄可畏遂以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觀之是乃妾婦之道爾何足道哉○南軒曰廓然大同物我無蔽所謂居廣居也視聴言動必以其理所謂立正位也簡易平直行無所事所謂行大道也得志與民由之與之共由乎此也不得志獨行其道雖不得志此道未嘗不行於已也
  周霄問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𫝊曰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出疆必載質公明儀曰古之人三月無君則弔三月無君則弔不以急乎曰仕之失位也猶諸侯之失國家也禮曰諸侯耕𦔳以供粢盛夫人蠶繅以為衣服犧牲不成粢盛不潔衣服不備不敢以祭惟士無田則亦不祭牲殺器皿衣服不備不敢以祭則不敢以宴亦不足弔乎出疆必載質何也曰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農夫豈為出疆舎其耒耜哉曰晉國亦仕國也未嘗聞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難仕何也曰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踰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古之人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與鑽穴隙之類也朱子曰言為父母者非不願其男女之有室家而亦惡其不由道盖君子雖不潔身以亂倫而亦不狥利而忘義也 南軒曰士之欲士亦其常理也然而必也守道以待時可進而後進爾若謂仕為急而不由其道以求之則與兒女子之鑽穴窺者何異
  公孫丑曰不見諸侯何義孟子曰古者不為臣不見朱子曰不為臣謂未仕於其國者此不見諸侯之義也
  段干木踰垣而辟之泄栁閉門而不内是皆已甚廹斯可以見矣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陽貨瞰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孔子亦瞰其亡也而往拜之當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曽子曰脅肩謟笑病於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觀之則君子之所養可知已矣
  脅肩竦體謟笑强笑皆小人側媚之態夏畦夏月治畦之人也言為此者其勞過於夏畦之人也未同而言與人未合而强與之言也赧赧慙而面赤之貌言非已所知甚惡之之辭也孟子言由此二言觀之則二子所養可知必不肯不俟其禮之至而輙往見之也○此章言聖人禮義之中正過之者傷於廹切而不洪不及者淪於汙賤而可恥
  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
  朱子曰言君子當見幾而作禍已廹則不能去矣
  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顧也繫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幣聘為哉我豈若處𤱶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𤱶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納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説之以伐夏救民吾未聞枉已而正人者也况辱已以正天下者乎聖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
  朱子曰辱已甚於枉已正天下難於正人若伊尹以割烹要湯辱已甚矣何以正天下乎
  吾聞其以堯舜之道要湯未聞以割烹也
  林氏曰以堯舜之道要湯者非實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湯之聘自來耳猶子貢言夫子之求之異乎人之求之也○問集註中説曽㸃有樂此終身之語如何曰觀舜居深山之中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豈不是樂以終身後來事業亦偶然爾若先有一毫安排等待之心便成病痛矣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於衛主癰疽於齊主寺人瘠環有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為之也於衛主顔讐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彌子謂子路曰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進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癰疽與寺人瘠環是無義無命也
  顔讐由衛之賢大夫也史記作顔濁鄒彌子衛靈公幸臣彌子瑕也徐氏曰禮主於辭遜故進以禮義主於斷制故退以義難進而易退者也在我者有禮義而已得之不得則有命存焉
  孔子不悦於魯衛遭宋桓司馬將要而殺之微服而過宋是時孔子當阨主司城貞子為陳侯周臣吾聞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逺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癰疽與侍人瘠環何以為孔子
  君子小人各從其類故觀其所為主與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南軒曰孔子進以禮退以義非聖人擇禮義而為進退聖人進退無非禮義禮義之所在固命之所存也
  萬章問曰或曰百里奚自鬻於秦養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為之也百里奚虞人也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産之乗假道於虞以伐虢宫之竒諌百里奚不諌知虞公之不可諌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曽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為汗也可謂智乎不可諌而不諌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可𫝊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鄉黨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
  范氏曰古之聖賢未遇之時鄙賤之事不恥為之如百里奚為人養牲無足恠也惟是人君不致敬盡禮則不可得而見豈有先自汗辱以要其君哉莊周曰百里奚爵禄不入於心故飯牛而牛肥穆公忘其賤而與之政亦可謂知百里奚矣伊尹百里奚之事皆聖賢出處之大節故孟子不得不辨尹氏曰當時好事者之論大率類此盖以其不正之心度聖賢也○朱子曰此事當孟子時已無所據孟子直以事理反復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
  孟子曰伯夷目不視惡色耳不聴惡聲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鄉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也當紂之時居北海之濵以待天下之清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亷懦夫有立志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納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栁下恵不羞汙君不辭小官進不隠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與鄉人處由由然不忍去也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凂我哉故聞栁下恵之風者鄙夫寛薄夫敦孔子之去齊接淅而行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乆而乆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孔子也
  或曰孔子去魯不脱冕而行豈得為遲楊氏曰孔子欲去之意乆矣不欲茍去故遲遲其行也膰肉不至則得以微罪行矣故不脱冕而行非速也
  孟子曰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栁下恵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
  張子曰無所雜者清之極無所異者和之極勉而清非聖人之清勉而和非聖人之和所謂聖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孔氏曰任者以天下為己責也愚謂孔子仕止乆速各當其可盖兼三子之所以聖者而時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徳名也或疑伊尹出處合乎孔子而不得為聖之時何也程子曰終是任底意思在○集大成以下巳見聖知篇
  萬章曰敢問不見諸侯何義也孟子曰在國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謂庶人庻人不𫝊質為臣不敢見於諸侯禮也萬章曰庻人召之役則往役君欲見之召之則不往見之何也曰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朱子曰往役者庻人之職不往見者士之禮
  且君之欲見之也何為也哉曰為其多聞也為其賢也曰為其多聞也則天子不召師而况諸侯乎為其賢也則吾未聞欲見賢而召之也繆公亟見於子思曰古千乗之國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悦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悦也豈不曰以位則子君也我臣也何敢與君友也以徳則子事我者也奚可以與我友千乗之君求與之友而不可得也而况可召與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䘮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曰敢問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庻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庻人庻人豈敢往哉况乎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乎欲見賢人而不以其道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夫義路也禮門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詩云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萬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然則孔子非與曰孔子當仕有官職而以其官召之也
  孔子方仕而任職君以其官名召之故不俟駕而行徐氏曰孔子孟子易地則皆然此章言不見諸侯之義最為詳悉更合陳代公孫丑所問者而觀之其説乃盡○南軒曰禮義人性之所有譬之路與門有足者皆可以由可以出入也而君子獨能之者衆人迷於物欲君子存其良心故也
  淳于髠曰先名實者為人也後名實者自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實未加於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是乎朱子曰名聲譽也實事功也言以名實為先而為之者是有志於救民也以名實為後而不為者是欲獨善其身者也名實未加於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濟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賢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惡汙君不辭小官者栁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
  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之謂楊氏曰伊尹之就湯以三聘之勤其就桀也湯進之也湯豈有伐桀之意哉其進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過遷善而已伊尹既就湯則以湯之心為心矣及其終也人歸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湯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為心也以取天下為心豈聖人之心哉
  曰魯繆公之時公儀子為政子栁子思為臣魯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賢者之無益於國也
  髠譏孟子雖不去亦未必能有為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覇不用賢則亡削何可得與曰昔者王豹處於淇而河西善謳綿駒處於高唐而齊右善歌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有諸内必形諸外為其事而無其功者髠未嘗覩之也是故無賢者也有則髠必識之曰孔子為魯司冦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稅冕而行不知者以為為肉也其知者以為為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茍去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也
  按史記孔子為魯司冦攝行相事齊人聞而懼於是以女樂遺魯君季桓子與魯君往觀之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膰於大夫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齊女樂郊又不致膰爼於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為為肉者固不足道以為為無禮則亦未為深知孔子者蓋聖人於父母之國不欲顯其君相之失又不欲無故而茍去故不以女樂去而以燔肉行其見㡬明决而用意忠厚固非衆人所能識也然則孟子所為豈髠之所能識哉○尹氏曰淳于髠未嘗知仁亦未嘗知賢者也宜其言如是
  陳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則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禮貌未衰言弗行也則去之朱子曰所謂見行可之仕若孔子於季桓子是也受女樂而不朝則去之
  其次雖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禮貌衰則去之
  所謂際可之仕若孔子於衛靈公是也故與公遊於囿公仰視蜚雁則去之
  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飢餓不能出門户君聞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從其言也使飢餓於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所謂公養之仕也君之於民固有周之之義况此又有悔過之言所以可受然未至於飢餓不能出門户則猶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則其所受亦有節矣○南軒曰此三者足以盡君子去就之分舎此三者則皆為以利動而非義之所存矣
  孟子謂宋句踐曰子好遊乎吾語子遊
  朱子曰遊遊説也
  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
  趙氏曰囂囂自得無欲之貌
  曰何如斯可以囂囂矣曰尊徳樂義則可以囂囂矣徳謂所得之善尊之則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榮義謂所守之正樂之則有以自安而不徇乎外物之誘
  故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
  言不以貧賤而移不以富貴而滛此尊徳樂義見於行事之實也
  窮不失義故士得已焉逹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已言不失已也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興道致治而今果如所望也
  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脩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
  見謂名實之顯著也此又言士得巳民不失望之實○此章言内重而外輕則無往而不善○南軒曰宋句踐之好遊謂遊於世如歴聘之類意句踐之為人狥名而外求者孟子語之以遊使求之於吾身而已云云道言體義言用互相明耳云云其曰修身見於世者言修其徳而其徳名自不可掩非君子之修身欲以自見於世
  程子曰漢儒之中吾必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為賢然於出處之際不能無過也其言曰明哲煌煌旁燭無疆遜於不虞以保天命遜於不虞則有之旁燭無疆則未也光武之興使雄不死能免誅乎古之所謂言遜者廹不得已如劇秦美新之類非得已者乎
  又二章大意相同
  張子曰顔淵從師進徳於孔子之門孟子命世脩業於戰國之際此所以潜見之不同
  朱子曰人當有以自樂則用舎行藏隨所適安之和靖先生曰如霽則行如潦則止此言有味也
  朱子曰君子行身自有法義固不求於茍異亦不期於必同至於行道濟時用舎行藏又非人力所能必致者聖賢之教厯厯可攷如賢者所論是乃謀利計功之意非所願聞也
  聖賢教人不過講學脩身以全其所受於天者出為世用則隨其大小推吾之所有以及人至於用與不用合與不合則直任之盖未嘗以是必於人亦未嘗以是變於巳以此自信誓將終身由之而不自知其力之果足以有至焉否也今觀來教其觀於當世之變詳矣然鰓鰓然常憂其不合而必於求合之意其責君子也已詳其狥小人也已甚是雖憂世之心甚深而古之聖賢非不憂世者其規模氣象似或不如此也孟子曰人病舎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其論狂狷鄉愿之得失以及君子反經之意尤所謂深切而著明者孔子亦曰古之學者為已今之學者為人有志之士深省乎此亦足以判然無疑於舜跖之間矣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四上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四下
  宋 真德秀 撰
  辭受
  書大禹謨禹拜稽首固辭
  論語子華使於齊冉子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釜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原思為之宰與之粟九百辭子曰毋以與爾鄰里鄉黨乎
  朱子曰毋禁止辭言常禄不當辭有餘自可推之以周貧乏盖鄰里鄉黨有相周之義○程子曰夫子之使子華子華之為夫子使義也而冉子乃為之請聖人寛容不欲直拒人故與之少所以示不當與也請益而與之亦少所以示不當益也求未逹而自與之多則已過矣故夫子非之盖赤茍至乏則夫子必自周之不待請矣原思為宰則有常禄思辭其多故又教以分諸鄰里之貧者盖亦莫非義也張子曰於斯二者可見聖人之用財矣○南軒曰聖人於子華謂周急不繼富於原思謂毋以與爾鄰里鄉黨盖取予辭受莫不有其則焉天之理也聖人從容而不過賢者審處而不違若以私意加焉則失其權度或與其所不當與雖賢於吝然未免為傷惠或辭其所不當辭雖賢於貪亦未免為有害於廉矣○黄氏曰冉子之與粟不害其為惠原思之辭粟不害其為亷自常人觀之皆善行也聖人處事如化工生物洪纎髙下各適其宜又豈但可見其用財而已哉
  孟子陳臻問曰前日於齊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餽七十鎰而受於薛餽五十鎰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則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則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於此矣孟子曰皆是也當在宋也予將有逺行行者必以贐辭曰餽贐予何為不受當在薛也予有戒心辭曰聞戒故為兵餽之予何為不受若於齊則未有處也無處而餽之是貨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乎尹氏曰言君子之辭受取予惟當於理而已○南軒曰凡人所以遲回於辭受之際者以為外物所動故也盖於其所不當受而受其動於物固也若於所當受而不受是亦為物所動而已矣何則以其蔽於理而見物之大也若夫聖賢從容不廹惟義之安而外物何有乎故以舜受尭之天下而不為㤗亦曰義當然爾若於義也無居則雖簞食豆羮不可取也簞食豆羮之與天下其大小固有間矣物則有大小而義之所在則一也
  孟子致為臣而歸王就見孟子曰前日願見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棄寡人而歸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對曰不敢請耳固所願也他日王謂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使諸大夫國人皆有所矜式子盍為我言之時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孟子曰然夫時子惡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辭十萬而受萬是為欲富乎季孫曰異哉子叔疑使己為政不用則亦已矣又使其子弟為卿人亦孰不欲富貴而獨於富貴之中有私龍斷焉古之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賤丈夫焉必求龍㫁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為賤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
  程子曰齊王所以處孟子者未為不可孟子亦非不肯為國人矜式者但齊王實非欲尊孟子乃欲以利誘之故孟子拒而不受○南軒曰孟子之意以為不用己則已矣而又欲養弟子以卿之禄則是王之處已也以利而非為道之故吾之受之亦利之而已茍以利則何異於龍斷之夫乎人孰不欲富貴此言人情之常也謂賢者獨不欲則豈人情哉聖賢固欲道之行也而動必以義義所不安則處貧賤而終身可也其可以利誘乎嗟乎義利之幾君子之所深謹而去就之所由分也後世為人臣者不明斯義故為之君者謂利禄之果可以得士而士之所以求於我者亦不過乎此於是而有輕下自驕之心正猶征商之法因龍斷之夫而立耳夫惟君子守義而不茍就所以明為人臣之義也
  彭更問曰後車數十乘從者數百人以傳食於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如其道則舜受尭之天下不以為泰子以為泰乎曰否士無事而食不可也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補不足則農有餘粟女有餘布子如通之則梓匠輪輿皆得食於子於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而不得食於子子何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哉曰梓匠輪輿其志將以求食也君子之為道也其志亦將以求食與曰子何以其志為哉其有功於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曰有人於此毁瓦畫墁其志將以求食也則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則子非食志也食功也
  南軒曰孟子當戰國之時以身任道其歴聘諸國後車數十乘從者數百人夫豈尊已而自大乎哉亦時義所當然有不得而避也彭更之徒疑傳食以為泰是以世俗利害貴賤之見觀聖賢也孟子之所以告之者盖常道耳夫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如其道則舜受尭之天下而不以為泰所謂其道者天理之所安也故伯夷叔齊不食周粟之心即舜禹受天下之心也而孟子後車數十乘從者數百人以傳食於諸侯之心即顔子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之心也皆以其道故也以為士無事而食不可觀更之意亦許行之類與孟子又從而曉之以為使子而不通功易事則農之餘粟女之餘布無所用之而人之饑寒者亦多矣此固不可也子而通功易事則梓匠輪輿固得以其技而食於子矣今有賢者而反不得食於子是子以梓匠輪輿為有用而尊之以仁義者為無用而輕之也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亷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徃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
  匡章陳仲子皆齊人廉有分辨不茍取也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
  巨擘大指也言齊人中有仲子如衆小指中有大指也充推而滿之也操所守也蚓丘蚓也言仲子未得為亷也必若滿其所守之志則惟丘蚓之無求於世然後可以為廉耳
  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盗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盗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
  槁壤乾土也黄泉濁水也抑發語辭也言蚓無求於人而自足而仲子未免居室食粟若所從來或有非義則是未能如蚓之亷也
  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
  辟績也纑練麻也
  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禄萬鍾以兄之禄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兄離母處於於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鵝者已頻顣曰惡用是鶃鶃者為哉他日其母殺是鵝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
  世家世卿之家兄名戴食采於蓋其入萬鍾也歸自於陵歸也已仲子也鶃鶃鵝聲也頻顣而言以其兄受饋為不義也哇吐之也
  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
  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為不義而不食不居其操守如此至於妻所易之粟於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為則亦不義之類耳今仲子於此則不食不居於彼則食之居之豈為能充滿其操守之類者乎必其無求自足如丘蚓然乃為能滿其志而得為亷耳然豈人之所可為哉○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惟人為大人之所以為大者以其有人倫也仲子辟兄離母無親戚君臣上下是無人倫也豈有無人倫而可以為亷哉○南軒曰於陵仲子於其所當享有所不安引而避之而其窮至於無以食而食井上之螬李在當時或稱其亷雖其能不以一介取諸人也曽不知伊尹之不以一介與人不以一介取諸人以非其義非其道之故耳若於其所當居而不居則反害於道義矣仲子齊之世家兄戴蓋禄萬鍾仲子茍以為不當虗享其禄食則當與其兄共思社稷之計光輔其主治其國家保其民人則齊國有無窮之業而仲子之家亦有無窮之聞斯為稱焉耳今乃昧正大之見為狹陋之思以食粟受鵝為不義而不知避兄離母之為非徒欲潔身以為清而不知廢人倫之為惡小亷妨大徳私意害公義原仲子本心亦豈不知母子之性重於其妻兄之居為愈於於陵乎惟其私意所萌亂夫倫類至此極也衆人惑於其迹以其清居髙介而取之而不知原其所萌若是其差殊也嗟乎世之貪冒茍得肆而為惡者多矣而孟子於仲子之徒獨闢之之深者蓋世之為惡者其失易見而仲子之徒其過為難知也惟其難知故可以惑世俗而禍仁義孟子反覆闢之盖有以也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亷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
  林氏曰公西華受五秉之粟是傷亷也冉子與之是傷惠也子路之死於衛是傷勇也○朱子曰先言可以者畧見而自許之辭後言可以無者深察而自疑之辭○南軒曰取與死生之義有灼然易判者亦有在可否之間者在可否之間非精義者菒之能擇也盖其幾間不容息一或有偏則失之矣是以君子貴乎存養存之有素則其理不昧養之有素則物莫能奪夫然故當事幾之來有以處之而得其當也孟子於齊餽兼金而受其於宋疑可受而不受盖以其無取而餽之則為傷亷故耳孔子於公西華之使冉子為之請粟疑可與也而不與盖以周急不繼富而與之則傷惠故耳至於比干諫而死箕子疑亦可死也而佯狂以避盖以父師之義死之則為傷勇故也然在賢者則於可不可之間能擇而處之在聖人則動無非義更不言擇矣雖然取之為傷亷固也然與為傷惠死為傷勇何哉盖所謂惠與勇者以其義之所在故耳若義所不存雖似惠似勇而反害於惠勇之實且於所不當然而然則於其所當然者廢矣豈不為有害乎
  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孟子曰恭也曰卻之卻之為不恭何哉曰尊者賜之曰其所取之者義乎不義乎而後受之以是為不恭故弗卻也曰請無以辭卻之以心卻之曰其取諸民之不義也而以他辭無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斯孔子受之矣
  朱子曰萬章以為彼既得之不義則其餽不可受但無以言語間而卻之直以心度其不義而托於他辭以卻之如此可否耶交以道如餽贐聞戒周其饑餓之類接以禮謂辭命恭敬之節孔子受之如受陽貨蒸豚之類也
  萬章曰今有禦人於國門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餽也以禮斯可受禦與曰不可康誥曰殺越人于貨閔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教而誅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於今為烈如之何其受之曰今之諸侯取之於民也猶禦也茍善其禮際矣斯君子受之敢問何說也曰子以為有王者作將比今之諸侯而誅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類至義之盡也孔子之仕於魯也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獵較猶可而况受其賜乎
  言今諸侯之取於民固多不義然有王者起必不連合而盡誅之必教之不悛而後誅之則其與禦人之盗不待教而誅者不同矣夫禦人於國門之外與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義之類然必禦人乃為真盗其謂非有而取為盗者乃推其類至於義之至精至宻之處而極言之耳非便以為真盗也然則今之諸侯雖曰取非其有而豈可遽以同於禦人之盗也哉又引孔子之事以明世俗所尚猶或可從况受其賜何為不可乎獵較未詳趙氏以為田獵相較奪禽獸以祭孔子不違所以小同於俗也張氏以為獵而較所獲之多少也二説未知孰是
  曰然則孔子之仕也非事道與曰事道也事道奚獵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曰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後去是以未嘗有所終三年淹也
  兆猶卜之兆盖事之端也孔子所以不去者亦欲小試行道之端以示於人使知吾道之果可行也若其端既可行而人不能遂行之然後不得已而必去之盖其去雖不輕而亦未嘗不决是以未嘗終三年留於一國也
  孔子有見行可之仕有際可之仕有公養之仕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也於衛靈公際可之仕也於衛孝公公養之仕也
  見行可見其道之可行也際可接遇以禮也公養國君養賢之禮也季桓子魯卿季孫斯也衛靈公衛侯元也孝公春秋史記皆無之疑出公輙也因孔子仕魯而言其仕有此三者故於魯則兆足以行矣而不行然後去而於衛之事則又受其交際問饋而不郤之一驗也尹氏曰不聞孟子之義則自好者為於陵仲子而已聖賢辭受進退惟義所在○南軒曰讀孟子此章所以答萬章者反覆曲折可謂義之精矣問交際何心則曰恭盖交際之道主乎恭也問卻之何以為不恭則以謂尊者有賜若念其取之義與不義而後受則非所以敬事其尊者也吾知不虗其賜我之意而已豈暇問其所自哉若夫萬章之說以心卻之而以他辭無受則是乃不恭之心而辭何為乎然而其受也必交以道而接以禮使交之不以道而接之不以禮則固有所不受矣於齊餽兼金百鎰而不受是亦尊者之賜也然未有辭則是貨我而已其交也固非道其接也固非禮然所為不受也盖亦非為其取之不義之故初亦無害乎交際之恭也萬章於此有疑焉謂有人於此禦人以兵而得貨然交以道餽以禮則君子固亦受與孟子謂禦人而奪貨者此所謂大憝有國者之所必禁不待教令而誅者三代之法同不必設辭而可知者居今之世其法為甚著柰何而可受其餽乎萬章謂既以為不可則今之諸侯以非道取民與此何異而君子以善其禮際而受之可乎孟子謂事固有輕重若以為有王者作將不待教而盡誅今之諸侯乎抑亦教而不改而後誅之也以理論之則必待教而不改然後誅之明矣然則其可與不待教而誅者同日而語乎夫謂非其有而取之為盗者盖充夫非其有而取之之類以極義之所在而比之為盗則可若使以為與禦人奪貨之盗同罪則豈可哉大扺聖賢因汙隆而起變化辭受取予皆天下正理過與不及為失其正理則均也魯之習俗必獵較而後以祭孔子仕於魯亦不違也而况於受其賜乎萬章聞是言則又疑孔子之仕所事者道而何獵較為也孟子以為孔子於宗廟之祭先簿正其祭器立之彛典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盖四方之食非簿正之常典故也然於獵較而供祭之事猶有所未廢盖由簿正之事而正之其施設則有次第矣而萬章以為既不能遂盡正之則曷為不遂去孟子謂為之兆也為之兆者正本開端而為可繼者也聖人之為如天地之化不疾不徐雖曰為之兆而化育之大體已具矣在他人緩則失時速則反害盖非溥博淵泉而時出之是以無序而不和也兆足以行而不行者盖以其兆固可繼此以行而有所不得行焉則命也夫然後去之故亦未嘗有三年之淹焉其先後遲速皆天理也此所謂聖之時者歟於是遂論孔子之仕有三焉見行可之仕謂其兆可以行者也際可之仕謂遇聖人以禮者也公養之仕謂養聖人以道者也遇以禮而養以道者聖人亦豈得而絶之乎讀是書者涵咏而精思之亦可以窺聖賢之用而知辭受取予之方也
  孟子曰仕非為貧也而有時乎為貧娶妻非為養也而有時乎為養為貧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
  朱子曰貧富謂禄之厚薄盖仕不為道已非出處之正故其所處但當如此
  辭尊居卑辭富居貧惡乎宜乎抱關擊柝
  為貧者雖不主於行道而亦不可以茍祿故惟抱關擊柝之吏位卑祿薄其職易稱為所宜居也李氏曰道不行矣為貧而仕者此其律令也若不能然則是貪位慕禄而已矣
  孔子嘗為委吏矣曰㑹計當而已矣嘗為乘田矣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
  此孔子之為貧而仕者也茁肥貌言以孔子大聖而嘗為賤官不以為辱者所謂為貧而仕官卑祿薄而職易稱也
  位卑而言髙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以出位為罪則無行道之責以廢道為恥則非竊禄之官此為貧者之所以必辭尊富而寧處貧賤也尹氏曰言為貧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南軒曰此章言為貧而仕之義夫仕者豈為貧乎哉盖將以行道也而亦有為貧而仕者焉是猶娶妻本為繼嗣非為養也而亦有為養而娶者焉然則為貧而仕與為養而娶是亦皆義也雖然既曰為貧矣則不當處乎尊與富居於卑與賤者可也若處其尊與富則是名為為貧而其實竊位也處其尊與富則當任其責此豈為貧之地哉是則非義矣故抱關擊柝亦以為宜者本為貧故也孔子嘗為委吏與嘗為乘田矣聖人篤誠雖居下位必敬其事曰㑹計當而已矣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以其職在乎是而不越也盖位卑者言責不加焉言髙則罪矣故可以姑守其職此為貧而仕之法也若夫立人之本朝則當以行道為任道不行而竊其位君子之所恥也然則高位厚禄非所以養貧也後世不明此義假為貧之名安享寵利而居然曽不以為愧此可勝罪哉必不得已為貧而仕其抱關擊柝之為宜則可矣嗟夫觀夫子為委吏而曰㑹計當而已矣為乘田而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則夫子得政於天下其所當為者如何哉事有大小而心則一也亦曰止其所而已矣
  萬章曰士之不託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諸侯失國而後託於諸侯禮也士之託於諸侯非禮也萬章曰君餽之粟則受之乎曰受之受之何義也曰君之於氓也固周之曰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敢問其不敢何也曰抱關擊柝者皆有常職以食於上無常職而賜於上者以為不恭也曰君餽之則受之不識可常繼乎曰繆公之於子思也亟問亟餽鼎肉子思不悦於卒也摽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後知君之犬馬畜伋盖自是臺無餽也悦賢不能舉又不能養也可謂悦賢乎曰敢問國君欲養君子如何斯可謂養矣曰以君命將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後廩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子思以為鼎肉使已僕僕爾亟拜也非養君子之道也堯之於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倉廩偹以養舜於𤱶畝之中後舉而加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賢者也朱子曰能養能舉悅賢之至也惟堯舜為能盡之而後世之當法也○南軒曰萬章所謂託於諸侯盖以為士雖不得行其道而託禄於諸侯以自養宜若可也而孟子以為非禮以其無是理故也然周之則可以受周之與賜所以異者盖居其國則為其民君以其饑餓而餽焉受斯可也若欲以自託而虚享其禄賜則於義何居乎名不正則失其序而不和故孔子論之至於禮樂不興而民無所措手足君子之於禮樂不斯須去身者其動未嘗不名正而言順故也曰不敢者以其無常職而受賜䧟於不恭故不敢也雖然此上之所以自處者當然也在國君之待士則有養賢之禮焉故舉子思之事以告之夫子思受繆公之餽者周之而受之義也至於餽之之久而僕僕然亟拜則是徒為餽而已徒為餽則與養犬馬之道何異烏有君子而受其犬馬之畜者乎故及其久也則再拜稽首而不受盖繆公雖有悦賢之名不能舉而用又不能以禮養之也賢者其肯處乎以禮養者繼肉是也盖不敢以是而數厪之故使繼之而已雖然此及乎養之之禮而未及乎舉之之道也若堯之於舜則尊賢之極而養道之盡也事之以九男女之以二女百官牛羊倉廩偹而養之於𤱶畝之中惟恐不能當其意一旦舉而加諸上位如是而後可以謂之王公之尊賢也孟子每以堯舜之事為言者語道者必稽諸聖人所以示萬世之凖的盖聖人人倫之至故也嗟乎為士者於辭受之際可不思夫名正而言順者乎為君者之待士又何可不深思所以養之之道乎
  孟子曰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舍簞食豆羮之義也人莫大焉亡親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
  朱子曰言仲子設若非義而與之齊國必不肯受齊人皆信其賢然此但小亷耳其辟兄離母不食君禄無人道之大倫罪莫大焉豈可以小亷信其大節而遂以為賢哉○南軒曰簞食豆羮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嘑爾而與之則不受謂斯人也一旦而遇萬鍾之禄茍惟不義則必不受也可乎盖人之難知也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固不可也於陵仲子以兄之禄為不義辟兄離母處於於陵齊髙之以謂若斯人者不義而與之齊國亦將必不受也孟子以為是舍簞食豆羮之義也盖孟子以人倫之際察之而知其不可信也人之所以為人者莫大於人倫所謂親戚君臣上下是也今仲子廢親戚君臣上下而欲以潔其身飾小亷而妨大德其不知義固已甚矣又惡能不受不義之齊國乎古之善觀人者必於人倫之際察之而其人之得失淺深可概見矣四岳之舉舜則曰克諧以孝而已堯之降舜以二女觀其嬪于虞而已此舜之所以聖也冀缺與其妻相待如賓而臼季知其能治民茅容殺牲先奉其母而郭林宗知其可以成德是亦善觀人者也若仲子廢大倫而徇私意以其小亷信其大節烏乎可哉
  孟子曰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弗敬獸畜之也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
  朱子曰將猶奉也詩曰承筐是將程子曰恭敬雖因威儀幣帛而後發見然幣帛之未將時已有此恭敬之心非因幣帛而後有也
  恭敬而無實君子不可虛拘
  此言當時之待賢者特以幣帛為恭敬而無其實也拘留也○南軒曰此章言交際之道夫徒食之而愛心不加焉徒愛之而敬心不加焉則與豕交獸畜無以異盖人道之相與以敬為主夫必有是恭敬而後幣帛以將之盖恭敬者先存於幣帛未行之前者也若無是恭敬則幣帛何所施乎雖然幣帛者所以將其恭敬者也恭敬存於中而儀物實於外此君子之道又以為内外之宜文質之中也若恭敬之心雖存而無以實之於外君子亦惡夫虛拘也昔夫子解驂以賻舊館人之喪曰吾惡夫哀之無從盖是意也夫古人於交際之道豈茍然哉盖有燕享之禮焉有摯獻之禮焉有問遺之禮焉此皆其恭敬之所生也恭敬為之主而其節文品式森然偹具而又有貴賤貧富之不同大小多寡之或異是皆人之所為也若昧乎此不䧟於豕交獸畜則或失之虛拘皆非君子之道也○二先生釋恭敬無實之語不同正當參考
  孟子居鄒季任為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處於平陸儲子為相以幣交受之而不報
  趙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㑹於鄰國季任為之居守其國也儲子齊相也不報者來見則當報之但以幣交則不必報也
  他日由鄒之任見季子由平陸之齊不見儲子屋廬子喜曰連得間矣
  朱子曰屋廬子知孟子之處此必有義理故喜得其間隙而問之
  問曰夫子之任見季子之齊不見儲子為其為相與言儲子但為齊相非若季子攝守君位故輕之耶
  曰非也書曰享多儀儀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書洛誥篇享奉上也儀禮也物幣也役用也言雖享而禮意不及其幣則是不享矣以其不用志於言故也
  為其不成享也
  孟子釋書意如此
  屋廬子悦或問之屋廬子曰季子不得之鄒儲子得之平陸
  徐氏曰季子為君處守不得徃他國以見孟子則以幣交而禮意已偹儲子為齊相可以至齊之境内而不來見則雖以幣交而禮意不及其物也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茍非其人簞食豆羮見於色
  朱子曰好名之人矯情干譽是以能讓千乘之國然若本非能輕富貴之人則於得失之小者反不覺其真情之發見矣盖觀人不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然後可以見其所安之實也○東坡所謂人能碎千金之璧而不能不失聲於破釡正此意茍非其人其人指真能讓國者非指好名之人也○問曽㑹得東坡之説否曰如此則能讓千乘之國只是好名至簞食豆羮見於色却是實情也曰然其嘗把此一叚對鄉為身死而不受一叚盖此叚是好名之心勝大處打得過小處漏綻也動於萬鍾者是小處掩瞞得過大處發露也○南軒曰孟子此章言人之度量相越有如是其逺者夫均是人也而有讓千乘之國者有與人簞食豆羮而徳見於色者何其不侔也盖其所存有厚薄而所見有廣狹之故耳夫能讓千乘之國亦可謂髙矣而孟子謂之好名之人者何哉盖未能循天理之實然者則亦未免為徇其名而已如季札之徒是也季子之父兄所以眷眷於季子之立者為其賢者此公理而非私意也而季子三辭焉是未究夫當立之義非為季子之大也就隘俗論之可謂超然獨出矣而揆之以道盖亦好名而蔽其實故也好名之人雖能讓國未免限於名若夫大賢以上循乎天理雖以舜禹受天下受其所當受而不為泰以泰伯之讓夷齊之讓讓其所當讓而不為好名故孔子稱舜禹則曰有天下而不與焉稱泰伯則曰民無得而稱焉稱夷齊曰求仁而得仁聖人之意盖可見矣○愚按泰伯夷齊之讓與子臧季札之讓其讓則一而所以讓則不同學者所當究見其義夷齊之事已見前卷求仁章今以泰伯子臧季札之事附見於此○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朱子曰泰伯周太王之長子也至德謂德之至極無以復加者也三讓謂固遜也無得而稱其遜隠微無迹可見也盖太王三子長泰伯次仲雍次季歴太王之時商道浸衰而周日强大季歴又生子昌有聖徳太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從太王遂欲傳位季歴以及昌泰伯知之即與仲雍逃之荆蠻於是太王乃立季歴傳國至昌而三分天下有其二是為文王文王崩子發立遂克商而有天下是為武王夫以泰伯之德當商周之際固足以朝諸侯有天下矣乃棄不取而又冺其迹焉則其德之至極為何如哉盖其心即夷齊叩馬之心而事之難處有甚焉者宜夫子之歎息而賛美之也泰伯不從事見春秋傳按僖五年宫之竒曰泰伯虞仲大王之昭也泰伯不從是以不嗣杜氏注曰泰伯虞仲皆太王之子不從父命俱讓適吳○或問曰何以言三讓之為固讓也曰古人辭讓以三為節一辭為禮辭再辭為固辭三辭為終辭故古注至是但言三讓而不解其目也今必求其事以實之則亦無所据矣曰何以言其讓於隠微之中也曰泰伯之讓無揖遜辭受之迹人但見其逃去不返而已不知其讓也知其讓者見其讓國而已而不知所以使文武有天下者實由於此則是以天下讓也曰其為至德何也曰讓之為德既美矣至於三則其讓誠矣以天下讓則其所讓大矣而又能隠晦其迹使民無得而稱焉則其讓也非有為名之累矣此其德所以為至極而不可以有加也曰太王有廢長立少之意非禮也泰伯又探其邪志而成之至於父死不赴傷毁髮膚皆非賢者之事就使必於讓國而為之則亦過而不合於中庸之德矣其為至德何耶曰太王之欲立賢子聖孫為其道足以濟天下而非有愛憎之間利欲之私也是以泰伯去之而不以為狷王季受之而不以為貪父死不赴傷毁髮膚而不為不孝盖處君臣父子之變而不失乎中庸此所以為至德也與魯隠公吳季子之事盖不同矣曰逃去可矣何必斷髮文身哉曰先儒論之多矣蘇氏以為讓國盛德之事矣然存其實而取其名者亂之所由起故泰伯為此所以使名實俱亡而亂不作也此以利害言之固不足以得聖賢之心而其弟黄門又曰子貢言泰伯端委以治吳則固未嘗斷髮文身也且漢東海王以天下授顯宗唐宋王成器以天下授𤣥宗皆兄弟終身無間言何必斷髮文身哉此引子貢之言則其事固有不可考者然以漢唐二事例之則亦未足以盡聖賢之心也盖使王季之心但如顯宗𤣥宗則可若有叔齊之義則亦不能以一朝居矣使泰伯而不有以深自絶焉則亦何能必致國於王季而安其位哉然顯宗𤣥宗之心其厚薄又自不同也○南軒曰三讓程子曰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夫泰伯之讓誠難知也以君之元子而棄宗國以逃身本中夏而從夷狄之為不亦冒先王之大禁與而泰伯安然行之非聖人孰能明其為至德也至德謂德之至也泰伯知文王有聖德天之所命當使天下被其澤故致國於王季為文王也故曰以天下讓言其至公之心為天下而讓也變而止乎中非逹權樂天者其孰能與於此乎推其事情深逺故民無得而稱而聖人獨知其為至德也或曰泰伯之心知文王得國則周必有天下乎非是也以是存心則是利夫天下者也泰伯知文王得國則天下必被其澤也至於周之有天下則泰伯豈加毫末於此哉此又不可以不知也○曹子臧者曹成公之庶子也名欣時宣公之十七年㑹諸侯伐秦而卒於師曹人使公子負芻守使欣時逆公之喪負芻殺其世子而自立諸侯來討執而歸之京師將以子臧見王而立之子臧辭曰志有之聖達節次守節下失節為君非吾節也雖不能聖敢失節乎遂逃奔宋明年曹人告於晉請歸負芻而反欣時晉侯謂子臧反吾歸而君子臧反曹伯歸子臧盡置其邑與卿而不出○吳季札者吳子壽夢之㓜子也兄弟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夷昧次曰季札季札賢父欲立之季讓不可則立諸樊諸樊既除喪復欲立季札季札辭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君義嗣也誰敢干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才願自附於子臧之義以無失節固立之棄其室而耕乃舎之諸樊十三年卒有命立餘祭欲以次必致國於季子餘祭四年卒夷昧立夷昧十七年卒吳人將以先君之命立季子季子逃去呉人乃立夷昧之子僚云云○蘇氏古史曰春秋之際世不知義而以權利為貴雖齊桓晉文皆以争國成名者也如子臧之於曹季子之於吳皆有可取之義棄而不顧而况於争乎予髙二子之義欲考其行事而子臧反國而致事事不復見季子事吳九十餘年觀其掛劔於墓不以死背其心塟子嬴博不以恩累其志引兵避楚不以名害其德盖所以養心者至矣雖禄之天下有所不受而况於吳乎彼其所養者誠重故也春秋吳子使札來聘胡氏曰札者吳之公子何以不稱公子貶也辭國而生亂者札為之也故因其來聘而貶之示法焉按吳子壽夢有子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夷昧札其季子也壽夢賢季札欲立以為國札辭不可然後立諸樊既除喪則致國於季子季子又辭而去之諸樊乃舍其子而立弟約以次傳必及季子故諸樊卒而餘祭立餘祭卒而夷昧立夷昧卒則季子宜受命以安社稷成父兄之志矣乃徇匹夫之介節辭位以逃夷昧之子僚既立諸樊之子光曰先君所以不與子國而與弟者凡為季子爾將從先君之命歟則季子宜有國也如不從先君之命則我宜立僚烏得為君於是使專諸刺僚而致國乎季子季子不受去之延陵終身不入吳國故曰季子辭國以生亂因其來聘而貶之示法焉或謂子貢問於孔子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子貢以先聖賢夷齊知其惡衛輙之争而不為也季子辭位獨不為賢而奚貶乎曰叔齊之德不越伯夷孤竹捨長而立㓜私意也諸樊兄弟父子無及季札之賢者其父兄所為眷眷而欲立札公心也以其私意故夷齊讓國為得仁而先聖之所賢以其公心故季子辭位為生亂而春秋之所貶茍比而同之過矣或曰世衰道微暴行交作臣簒其君者有之子簒其父者有之季子於是焉而辭位則將使聞其風者貪夫亷争夫讓而簒弑攘奪之禍損矣其於名教豈不有補何貶之深也曰春秋達節而不守者也昔泰伯奔吳而不反季歴嗣位而不辭武王繼統受命作周亦不以配天之業讓伯邑考官天下也彼王僚無季歴之賢武王之聖而季子為泰伯之讓豈至德乎使争弑禍興覆師喪國其誰階之也若季子之辭位守節立名全身自牧則可矣概諸聖王之道則過矣中庸曰道之不明不行也我知之矣季子所謂賢且智過而不得其中者也使由於季歴武王之義其肯附子臧之節而不受乎惜其擇乎中庸失時措之宜爾此仲尼所以因其辭國生亂而貶之也或曰吳子使札與楚子使椒秦伯使術一例爾吳楚蠻夷之國秦介夷狄之間其禮未同於中夏故使人之來皆畧之而札何以獨為貶乎曰春秋多變例聖筆有特書荆楚無大夫而屈完書族王朝下士以人通而子突書字諸侯公子以名著而季友書子母弟之無例者不登其姓名而叔肸書氏皆賢而特書者也季札讓國天下賢之若仲尼亦賢季札必依此例或以字或以氏或以公子特書之矣今乃畧以名紀比於楚椒秦術之流無異稱焉是知仲尼不以其讓國為賢而貶之也噫世之君子盛稱季札之賢於讓國之際以為禮之大節不可亂也公子喜時春秋猶賢其後世於季札則何獨貶之深也曰仲尼於季子望之深矣責之偹矣惟與天地同德而達乎時中然後能與於此非聖人莫能修之豈不信夫
  問今人陳乞恩例於義當然否程子曰只為今士大夫道得个乞字慣動不動又是乞也因問陳乞封父祖如何曰此事體又别再三請益但云其說甚長待别時説有問先生夫人不叙封因何先生曰某當時起自草萊三辭然後受命豈有今日乃為妻求封之理○先生在講筵嘗質錢用諸公因問必是俸給大叚不足後乃知到任不曽請俸諸公遂牒户部戸部索前任厯子先生云某起自草萊無前任厯子舊例初入京官下狀出給料錢厯其意謂朝廷用人便當廩人繼粟庖人繼肉也遂令戸部自為出劵厯云云後來自涪陵歸復官半年不曽請俸粮料院吏人忽來索請劵狀子先生云自來不㑹冩狀子受事人不去只令子弟録與受官月日○先生初受命便在假欲迤𨓦㝷醫既而供職門人尹焞深難之謂供職非是先生曰新君即位首䝉大恩自二千里放回亦無道理不受某在先朝廷知某者也當時執政大臣皆相知故不當如此受今則皆無相知朝廷之意只是憐其貧不使饑餓於我土地某自領官朝廷厚意與受一月料錢然官則某必做不得既已受它告却不供職是與不受同且畧與供職數日承順它朝廷善意了然後惟所欲
  龜山楊氏曰一介之與萬鍾若論利則有多少論義其理一也伊尹惟能一介知所取與故能禄之以天下弗顧繫馬千駟弗視自後世觀之則一介不以與人為太吝一介不以取人為太潔然君子之取與適於義而已與之嗇取之微雖若不足道然茍害於義又何多寡之間乎孔子於公西赤之富不恤其請於原憲之貧不許其辭此知所與者也孟子言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此知所取者也
  愚謂夫子不許原憲之辭者以其為宰也非以其貧也
  朱子曰朝廷設官未賢故在上者不當以請託而薦人士人常有禮義亷恥故在下者不當自衒鬻而求薦平生守此愚見故為小官時不敢求薦後叨刺舉亦不敢舉削應副人情官吏亦不敢挟書求薦其在閑官非無親舊在官亦未嘗敢為人作書求薦惟老成淹滯實有才德之人衆謂當與致力者乃以公論告之耳
  官卑禄薄雖不快意然比之一介寒士以教學仰食於人者則以為泰矣若以為不足妄有覬覦恐所得無幾而終日之悔將有不可追者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四下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五
  宋 真徳秀 撰
  吾道異端之辨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
  朱子曰小道如農圃醫卜之類泥不通也○楊氏曰百家衆技猶耳目口鼻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非無可觀也致逺則泥矣故君子不為也○或問何以言小道之為農圃之屬也曰小者對大之名正心修身以治人道之大者也専一家之業以治於人道之小者也然皆用於世而不可無者其始固皆聖人之作而各有一物之理焉是以必有可觀也然能於此者或不能於彼而皆不可以達於君子之大道是以致逺恐泥而君子不為也○黄氏曰小道之不可以致逺者聖人之道自修身而齊家治國而平天下與夫參天地贊化育無適而不通也農圃醫卜之屬施之目前淺近不為無益然求其為聖人之道無所不通則不可也許行欲以並耕而治天下此孟子所以譏其相率而為偽也或曰安知所謂小道者不指楊墨佛老之類而言邪曰小道合聖人之道而小者也異端者遠聖人之道而異者也小者猶可以施之近異者則不可以頃刻而施也楊墨老佛之無父無君又何待致逺而後不通哉所謂正牆面而立跬步而不可行者也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逺方之人聞君行仁政願受一㕓而為氓文公與之處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
  朱子曰神農氏始為耒耜教民稼穡者也為其言者史遷所謂農家者流也程子曰許行所謂神農之言乃後世稱述上古之事失其義理者耳猶隂陽醫方稱黄帝之說也
  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聖人之政是亦聖人也願為聖人氓
  陳良楚之儒者
  陳相見許行而大悅盡棄其學而學焉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倉廩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惡得賢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曰然許子必織布而後衣乎曰否許子衣褐許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織之與曰否以粟易之曰許子奚為不自織曰害於耕曰許子以釡甑爨以鐡耕乎曰然自為之與曰否以粟易之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豈為厲農夫哉且許子何不為陶冶舍皆取諸其宫中而用之何為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後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
  君子無小人則饑小人無君子則亂以此相易正猶農夫陶冶以粟與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濟而非所以相病也治天下者豈必耕且為哉
  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横流汜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榖不登禽獸逼人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后稷敎民稼穡樹藝五穀五榖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敎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徳之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
  人之有道言皆有秉彞之性也然無教則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聖人設官而教以人倫亦因其固有者而道之耳書曰天叙五典勅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謂也徳猶恵也堯言勞者勞之來者來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輔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從而提撕警覺以加恵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蓋命契之辭也
  堯以不得舜為已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已憂夫以百畆之不易為已憂者農夫也分人以財謂之恵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陳良楚産也悅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傑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數十年師死而遂倍之
  豪傑才徳出衆之稱言其能自拔於流俗也倍與背同言陳良用夏變夷陳相變於夷也
  昔者孔子沒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相嚮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塲獨居三年然後歸他日子夏子張子㳺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曽子曽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
  江漢水多言濯之潔也秋日燥烈言暴之乾也皜皜潔白貌尚加也言夫子道徳明著光輝潔白非有若所能彷彿也
  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亦異於曽子矣吾聞出於幽谷遷於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者魯頌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學亦為不善變矣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偽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穀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為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惡能治國家
  南軒曰許行之說初若淺近而乃盛行於時其所以能動人者蓋其人亦清苦髙介之士逺慕古初而燭理不明見世有神農之說不知其為後世𫝊習之謬則從而祖述之以謂農者天下之本善為治者必使斯民盡力於農而人君必力耕以先之不當使民勞而已逸以為是乃以道治天下而非後世所及此其說若髙而有以惑人者也樊遲請學稼微夫子救之蓋亦幾陷於此矣夫帝王之道如長江大逵無往而不達者以其述天之理故耳異端之說如斷港荒蹊卒歸於不可行者以其私意之所為故耳又曰陳相言許行之說以謂使其說行其效可使天下反於淳朴凡天下之物皆可齊也嗟乎豈有此理哉有天地則有萬物其巨細多寡髙下美惡之不齊乃物之情而實天之理也物各付物止於其所吾何加損於其間哉故莊周之齊物强欲以理齊之猶為賊夫道况乎許子遂欲一天下之物而泯其一定之分其蔽豈不甚矣哉孟子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斯兩言也足以發明天理之大不但可以闢許行而莊周之說併可坐見其偏矣故曰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强使巨者細多者寡髙者下美者惡豈非相率而為偽乎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見孟子孟子曰吾固願見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見夷子不來
  朱子曰墨者治墨翟之道者徐辟孟子弟子孟子稱疾疑亦托辭以觀其意之誠否
  他日又求見孟子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
  又求見則其意已誠矣故因徐辟以質之如此直盡言以相正也莊子曰墨子生不歌死無服桐棺三寸而無椁是墨之治喪以薄為道也易天下謂移易天下之風俗也夷子學於墨氏而不從其教其心必有所不安者故孟子因以詰之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彼有取爾也赤子匍匐將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若保赤子周書康誥篇文此儒者之言也夷子引之蓋欲援儒而入於墨以拒孟子之非已又曰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則推墨而附於儒以釋已所以厚葬其親之意皆所謂遁辭也孟子言人之愛其兄子與鄰之子本有差等書之取譬本為小民無知而犯法如赤子無知而入井耳且人物之生必各本於父母而無二乃自然之理若天使之然也故其愛由此立而推以及人自有差等今如夷子之言則是視其父母本無異於路人但其施之之序姑自此始耳非二本而何哉然其於先後之間猶知所擇則又其本心之明有終不得而息者此其所以卒能受命而自覺其非也
  蓋上世甞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他日過之狐狸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泚睨而不視夫泚也非為人泚中心達於面目蓋歸反虆梩而掩之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
  因夷子厚𦵏其親而言此以深明一本之意上世謂太古也委棄也壑山水所趨也蚋蚊屬姑語助聲或曰螻蛄也嘬攢共食之也顙額也泚然汗出之貌睨邪視也視正視也不能不視而又不忍正視哀痛迫切不能為心之甚也非為人泚言非為他人見之而然也所謂一本者於此見之尤為親切蓋惟至親故如此在他人則雖有不忍之心而其哀痛迫切不至若此之甚矣反覆也虆土籠也梩土轝也於是歸而掩覆其親之尸此葬埋之禮所由起也此掩其親者若所當然則孝子仁人所以掩其親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為貴矣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憮然為間曰命之矣
  憮然茫然自失貌間者有頃之間也命猶教也言孟子已教我矣蓋因其本心之明以攻其所學之蔽是以吾之言易入而彼之惑易解也○南軒曰仁莫大於愛親其達之天下皆是心所推也故其差等輕重莫不有别焉此仁義之道所以相為體用也若夫愛無差等則是無義也無義則亦害夫仁之體矣以失其所以為本之一故也故孟子於墨氏之說所以深闢之而發二本之論也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辨敢問何也孟子曰予豈好辨哉予不得已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
  朱子曰生謂生民也一治一亂氣化盛衰人事得失反復相尋理之常也
  當堯之時水逆行汜濫於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書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洚水洚洞無涯之水也警戒也此一亂也
  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逺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
  此一治也
  堯舜既没聖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壊宫室以為汙池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暴行又作園囿汙池沛澤多而禽獸至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自堯舜沒至此治亂非一及紂而又一大亂也
  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亷於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逺之天下大悅書曰不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啟我後人咸以正無缺
  此一治也
  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
  此周室東遷之後又一亂也
  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孔子作春秋以討亂賊則致治之法垂於萬世是亦一治也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横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廏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
  楊朱但知愛身而不復知有致身之義故無君墨子愛無差等而視其至親無異衆人故無父無父無君則人道滅絶是亦禽獸而已充塞仁義謂邪說遍滿妨於仁義也孟子引公明儀之言以明楊墨道行則人皆無父無君以陷於禽獸而大亂將起是亦率獸食人而人又相食也此又一亂也
  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
  閑衛也放驅而遠之也作起也事所行政大體也孟子雖不得志於時然楊墨之害自是滅息而君臣父子之道賴以不墜是亦一治程子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蓋楊氏為我疑於義墨氏兼愛疑於仁申韓則淺陋易見故孟子止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也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寜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詩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辨哉予不得已也
  承繼也三聖禹周公孔子也蓋邪說横流壞人心術甚於洪水猛獸之災慘於夷狄簒弑之禍故孟子深懼而力救之再言豈好辨哉予不得已也所以深致意焉然非知道之君子孰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已之故哉
  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言茍能有為此距楊墨之說者則其所趨正矣雖未必知道是亦聖人之徒也孟子既答公都子之問而意有未盡故復言此蓋邪說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聖賢如春秋之法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討之不必士師也聖人救世立法之意其切如此若以此意推之則不能攻討而又唱為不必攻討之說者其為邪詖之徒亂賊之黨可知矣尹氏曰學者於是非之原毫釐有差則害及於生民禍及於後世故孟子辨邪說如是之嚴而自以為承三聖之功也當是時方且以好辨目之是以常人之心而度聖賢之心也○南軒曰為我兼愛特其見之偏耳而比之遽及於禽獸者蓋為我則自私自私則害義而君臣之分遂可廢也兼愛則無本無本則害仁而父子之親遂可夷也人之異乎庶物以其有君臣父子也無父無君則與禽獸有異乎哉○愚按莊子以曽史楊墨並譏者凡數焉曽子孔門之髙弟史魚亦孔子所與莊生非孔子者也其譏之宜矣併及於楊墨者以其兼愛之似仁為我之似義故也孟子莊子同於非楊墨而其意不同蓋莊子直以為仁義孟子則以其似仁義而實非仁義此所以為不同也
  論語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范氏曰攻専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異端非聖人之道而别為一端如楊墨是也其率天下至於無父無君専治而欲精之為害甚矣○或問有以攻為攻擊之攻言異端不必深排但當反經而已者如何朱子曰不務反經而徒與之角其無涯之辨固所以自蔽然熟視異端之害而不一言以正之則亦何以祛習俗之蔽而反之於經哉蓋正道異端如水火之相勝彼盛則此衰此强則彼弱反經固所當務而不可以徒反異端固不必辨然亦有不可不辨者熟觀孟子所以答公都子好辨之問者則可見矣○或問諸說如何如張子謂孔子不闢異端其考之亦不詳矣當時所謂異端固未有以見其為誰氏姑以楊墨論之如墨氏之無父則悖徳悖禮之訓固已深闢之楊氏之無君則潔身亂倫之戒又已深闢之矣○愚按孔子之言雖非為楊墨發然此兩言實深中二氏之病此義常明則楊墨之禍自熄矣
  孟子曰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全文見前
  孟子曰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歸斯受之而已矣
  朱子曰墨氏務外而不情楊氏太簡而近實故其反正之漸大略如此歸斯受之者閔其陷溺之久而取其悔悟之新也
  今之與楊墨辨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從而招之放豚放逸之豕豚也苙䦨也招𦊰也羈其足也言彼既來歸而又追究其既往之失也此章見聖賢之於異端拒之甚嚴而於其來歸待之甚恕拒之嚴故人知彼說之為邪待之恕故人知此道之可反仁之至義之盡也問逃墨歸楊云云曰楊墨皆是邪說無大輕重但墨氏之說尤出於矯偽不近人情而難行故孟子之言如此非以楊氏為可取也○程子曰儒者濳心正道不容有差其始甚微其終則不可救如師也過商也不及於聖人中道師只是過於厚些商只是不及些然而厚則漸至於兼愛不及則便至於為我其過不及同出於儒者其末遂至楊墨至如楊墨亦未至於無父無君孟子推之便至於此蓋其差必至於是也○吕氏大事記曰齊宣王喜文學㳺說之士鄒衍之徒七十六人皆賜列第為上大夫不治而議論是以齊稷下學士盛者數百千人是時諸子並起秦漢以後所謂六家九流特其略耳孟子荀卿列𫝊曰騶衍作怪迂之變終始大聖之篇稱引天地剖判以來五徳轉移治各有宜其語閎大不經王公大人初見其術懼然顧化淳于髠齊人博聞强記學無所主慎到趙人田駢接子齊人環淵楚人皆學黄老之術騶奭者齊諸騶子亦頗采騶衍之術文具難施公孫龍為堅白同異之辨魏有李悝盡地力之教楚有尸子長盧阿之吁子焉自騶衍與齊之稷下先生淳于髠慎到環淵接子田駢之徒各著書言治亂之事以干世主豈可勝道哉莊子天下篇曰古之人其備乎配神明醇天地育萬物和天下澤及百姓明於本數係於末度六通四闢小大精粗其運無乎不在其明而在數度者舊法世傳之史尚多有之其在詩書禮樂者鄒魯之士縉紳先生多能明之詩以導志書以導事禮以導行樂以導和易以導隂陽春秋以導名分其數散於天下而設於中國者百家之學或稱而道之天下大亂道徳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後世學者不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道術將為天下裂司馬子長與莊生所談皆當深味也愚按莊生所述諸子墨翟禽滑釐其一也宋鈃尹文其二也彭䝉田駢慎到其三也闗尹老𥅆其四也莊周其五也恵施其六也異端之盛莫甚於此時而孟子獨深辨楊墨者或曰楊墨之禍仁義固也必若何而後為仁義耶曰孟子甞言之矣曰君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是也蓋自親親而推之於民物是其理之一也明乎理之一則心無不傳而非楊氏之為我矣親親與仁民不同仁民與愛物不同是其分之殊也明乎分之殊則其施有序而非墨氏之兼愛矣聖賢正大之學異端私邪之見其霄壤也學者徒知孟子之闢楊墨而不知此章乃闢楊墨之本故附見焉
  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
  程子曰詖辭偏蔽淫辭陷溺邪辭信其說至於耽惑遁辭生於不正窮著便遁此四者楊墨皆有○愚按此亦闢異端之詞故附著於此全章見志氣篇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朱子曰景春人姓名公孫衍張儀皆魏人怒則說諸侯使相攻伐故諸侯懼也
  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加冠於首曰冠女家夫家也婦人内夫家以嫁為歸也夫子夫也女子從人以順為正道也蓋言二子阿諛茍容竊取權勢乃妾婦順從之道耳非丈夫之事也
  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廣居仁也正位禮也大道義也與民由之推其所得於人也獨行其道守其所得於己也淫蕩其心也移變其節也屈挫其志也○何叔京曰戰國之時聖賢道否天下不復見其徳業之盛但見姦巧之徒得志横行氣燄可畏遂以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觀之是乃妾婦之道耳何足道哉○愚按此章闢縦横家又宋鈃章闢遊說之徒見仁義篇
  孟子曰求也為季氏宰無能改於其徳而賦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求孔子弟子冉求季氏魯卿宰家臣賦猶取也取民之粟倍於他日也小子弟子也鳴鼔而攻之聲其罪而責之也
  由此觀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棄於孔子者也況於為之强戰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於死
  為去聲○林氏曰富其君者奪民之財耳而夫子猶惡之況為土地之故而殺人使其肝腦塗地則是率土地而食人之肉其罪之大雖至於死猶不足以容之也
  故善戰者服上刑連諸侯者次之辟草萊任土地者次之
  辟與闢同○善戰如孫臏吴起之徒連結諸侯如蘇秦張儀之類辟開墾也任土地謂分土授民使任耕稼之責如李悝盡地力商鞅開阡陌之類也○愚按此章兼闢兵縦横農三家
  魯欲使慎子為將軍
  朱子曰慎子魯臣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殃民者不容於堯舜之世
  教民者教之禮義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長上也用之使之戰也
  一戰勝齊遂有南陽然且不可
  是時魯蓋欲使慎子伐齊取南陽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戰有功如此且猶不可
  慎子勃然不悅曰此則滑釐所不識也
  滑釐慎子名
  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諸侯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廟之典籍待諸侯謂待其朝覲聘問之禮宗廟典籍祭祀㑹同之常禮也
  周公之封於魯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大公之封於齊也亦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儉於百里
  二公有大勲勞於天下而其封國不過百里儉止而不過之意也
  今魯方百里者五子以為有王者作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
  魯地之大皆并吞小國而得之有王者作則必在所損矣
  徒取諸彼以與此然且仁者不為況於殺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殺人而取之也
  君子之事君也務引其君於當道志於仁而已
  當道謂事合於理志仁謂心在於仁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為君闢土地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
  為去聲辟與闢同鄉與向同下皆同○辟開墾也
  我能為君約與國戰必克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為之强戰是輔桀也約要結也與國和好相與之國也
  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必争奪而至於危亡也○愚按此二章専闢兵家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為陳我善為戰大罪也
  陳去聲○制行伍曰陳交兵曰戰
  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好去聲
  南面而征北狄怨東面而征西夷怨曰奚為後我此引湯之事以明之解見前篇
  武王之伐殷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
  兩去聲賁音奔○又以武王之事明之也兩車數一車兩輪也千書序作百
  王曰無畏寜爾也非敵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
  書泰誓文與此小異孟子之意當云王謂商人曰無畏我也我來伐紂本為安寜爾非敵商之百姓也於是商人稽首至地如角之崩也
  征之為言正也各欲正已也焉用戰
  焉於䖍反○民為暴君所虐皆欲仁者來正已之國也
  太史公曰世之學老子者則絀儒學儒學亦絀老子道不同不相為謀
  史記老子列𫝊老子姓李氏名耳字伯陽諡曰𣆀周守藏室之史孔子適周將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虚君子盛徳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慾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老子修道徳其學以自隠無名為務著書言道徳之意五千餘言莫知其所終○莊子名周甞為䝉漆園吏與梁恵王齊宣王同時其學無所不闚然其要本歸於老子之言故其著書十餘萬言大抵皆寓言也作漁父盜跖胠箧以詆訾孔子之徒以明老子術畏累虚亢桑子之屬皆空語無事實然善屬書離辭指事類情用剽剥儒墨雖當世宿學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㳄心 -- 恣以適已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終身不仕以快其志焉○按莊子之稱老𣆀闗尹曰以本為精以末為粗澹然獨與神明居以懦弱謙下為表以空虚不毁萬物為實又曰在巳無居形物自著其動若水其静若鏡其應若響未甞先人而常隨人又曰人皆取先己獨取後曰受天下之垢人皆取實己獨取虛無藏也故有餘又曰闗尹老𣆀古之博大真人哉其自稱則曰寂漠無形變化無常又曰以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厓之辭時恣縱而不儻不以觭見之也以天下為沈濁不可與莊語以巵言為曼衍以重言為真以寓言為廣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睨於萬物上與造物者遊而下與外死生無終始者為交老莊之學即此可見其大略矣○楊子曰老子之言道徳吾有取焉耳搥提仁義絶滅禮學吾無取焉耳○程子曰楊子看老子謂言道徳則有取云云則無取若以老子剖斗折衡聖人不死大盜不止為救時反本之言為可取却尚可恕如老子言失道而後徳失徳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則自不識道已不成言語却言其言道徳有取則是楊子已不見道又曰今語道徳須要寂滅湛静形使如槁木心使如死灰豈有直做墻壁木石而謂之道所貴乎智周天地萬物而不遺又幾時要如死灰所貴乎動容周旋中禮又幾時要如槁木又曰物之不齊物之情也莊周彊要齊物然而物終不齊也堯夫有言泥空終是著齊物到頭争問莊子齊物論如何曰莊子之意欲齊物理物理從來齊何待莊子而後齊若齊物形物形從來不齊如何齊得又曰莊生形容道體之語儘有好處老子谷神不死一章最佳○又曰莊言遊方之内遊方之外方何甞有内外如此則是道有隔斷内外各是一處也豈有此理○龜山楊氏曰聖人以為尋常事者莊周則夸言之莊周之博乃禪家呵佛罵祖之類是也如逍遥遊養生主曲譬廣喻張大其說論其要則逍遙遊一篇乃子思所謂無入而不自得而養生主一篇乃孟子所謂行其所無事而已○朱子曰老子之術須自家占得十分穏便方肯做才有一毫於己不便便不肯做又曰老子之術沖嗇不肯役精神又曰老子之學只要退步柔伏不與你爭才有一毫主張計較思慮之心這氣便麤了故曰致虚極守静篤又曰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又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谷所謂谷只是低下處讓你在高處他只要在卑下處全不與你爭只是他用出術數來便不可當如曰以正治國以竒用兵以無事取天下他取天下便是用此道如張子房之術全是如此嶢闗之戰啗秦將以利與之連和即回兵殺之與項羽約和已講解了即勸髙祖追之漢家始終治天下全是得此術又曰老子也見得此个道理只是怕與事物交涉故其言有曰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乎其若客老子說話大抵如此只是欲得退步占却不要與事物接如治人事天莫若嗇迫之而後動不得已而後應皆是這様意思故為其學者多流於術數如申韓之徒皆是也其後則兵家亦祖其說如隂符經之類是也問老氏柔能勝剛弱能勝强之說曰它便揀便宜底先占了若這下則剛柔寬猛各有用問老子云夫禮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孔子又却問禮於他不知何故曰他曉得禮之曲折只是他說這个無緊要底物事不將為事某初間疑有兩个老𣆀横渠亦意其如此今看得來不是如此他曽為柱下史故禮自是理㑹得所以與孔子說得如此好只是他又說這个物事不用得亦可一似聖人用禮時反若多事所以如此說禮運中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等語便自有這个意思又曰易不言有無老子言有生於無便不是又曰一便生二二便生四老子却說二生三便是不理㑹得又曰莊周都理㑹得只是不把做事觀其第四篇人間世及漁父篇以後多是說孔子與諸人語只是不肯學孔子所謂知者過之者也如說易以道隂陽春秋以道名分等語後來人如何下得它直是似快刀利斧劈截將去字字有著落○問莊子較之老子較平帖些曰莊子跌蕩老子收斂莊子却將許多道理掀翻說不拘繩墨又曰莊周列禦冦亦似曽㸃底意思他也不是専學老子吾儒書他都看來不知如何被他晫見這箇物事便放蕩去了又曰列莊本楊朱之學故其書多引其語莊子說子之於親也命也不可解於心至臣之於君則曰義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是他看得那君臣之義却似是逃不得不奈何須著臣服他更無一箇自然相胥為一體處可怪故孟子以為無君此類是也又曰莊子云各有儀則之謂性此謂各有儀則如有物有則比之諸家差善又曰天其運乎地其處乎日月其爭於所乎孰主張是孰綱維是孰居無事推而行是意者其有機緘而不得已邪意者其運轉而不能自立邪雲者為雨乎雨者為雲乎孰隆施是孰居無事淫樂而勸是莊子這數語甚好是他見得方說到此其才髙如老子天下篇言詩以導志書以導事禮以導行樂以導和易以導隂陽春秋以導名分若見不分曉焉敢如此道要之他病我雖理㑹得只是不做又曰人說孟子闢楊墨不闢老氏却不知道家修養之說只是為已獨自一身便了更不管别人便是楊氏為我之學○大事記周安王四年書鄭人列禦冦為李耳之學著書𫝊於世耳楚人與孔子同時楊朱亦師耳與宋人墨翟春秋後各以其學行天下吕氏曰耳老子也孔子甞問禮焉今載於曽子問者與五千言殊不類蓋告孔子者其所職著於書者自其所見也列子多引黄帝書蓋古之微言𫝊久而差者也𤣥牝一章今見於老子此戰國秦漢以來所以多喜並言黄帝老子而謂之黄老也孔子定書而始堯典其有以哉以列子所載楊朱遇老子老子中道而歎一章觀之則朱受學於老子不疑朱之言見於列子者固多後人所附益為我之說亦畧可見也史謂墨翟並孔子時又或曰其後雖不可考然楊墨之說肆行於天下必在春秋後蓋異端之說非王教盡廢不能行也○按曽子問曰古者師行必以遷廟主行乎孔子曰天子巡狩以遷廟主行載於齊車言必有尊也今也取七廟之主以行則失之矣當七廟五廟無虚主虚主者唯天子崩諸侯薨與去其國與祫祭於祖為無主耳吾聞諸老𣆀曰天子崩國君薨則祝取羣廟之主而藏諸祖廟禮也卒哭成事而后主各反其廟君去其國太宰取羣廟之主以從禮也祫祭於祖則祝迎四廟之主主出廟入廟必蹕老𣆀云曽子問曰葬引至於堩日有食之則有變乎且不乎孔子曰昔者吾從老𣆀助葬於巷黨及堩日有食之老𣆀曰丘止柩就道右止哭以聽變既明反而後行曰禮也反葬而丘問之曰夫柩不可以反者也日有食之不知其已之遲數則豈如行哉老𣆀曰諸侯朝天子見日而行逮日而舍奠大夫使見日而行逮日而舍夫柩不蚤出不莫宿見星而行者唯罪人欲奔父母之喪者乎日有食之安知其不見星也且君子行禮不以人之親痁患吾聞諸老𣆀云子夏問曰三年之喪卒哭金革之事無避也者禮與初有司與孔子曰夏后氏三年之喪既殯而致事殷人既葬而致事記曰君子不奪人之親亦不可奪親也此之謂乎子夏曰金革之事無避也者非與孔子曰吾聞諸老𣆀曰昔者魯公伯禽有為為之也今以三年之喪從其利者吾不知也此吕氏所謂與五千言異者列子引黄帝書有曰谷神不死是謂𤣥牝𤣥牝之門是謂天地之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此章亦見老子又引黄帝書曰形動不生形而生影聲動不生聲而生響無動不生無而生有形必終者也天地終乎與我偕終終進乎不知也張湛曰聚則成形散則為終此世之所謂終始也然則聚者以形實為始以離散為終散者以虚漠為始以形實為終故迭相為終始而理實無終無始者也又黄帝書曰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奚存其大指與老莊相若而朱子又謂佛氏所謂四大各散幻身何在蓋本此意楊朱之語多見於列子其遇老子一章云楊朱南之沛老𣆀西逰於秦邀於郊至梁而遇老子老子中道仰天而嘆曰始以汝為可教今不可教也楊朱不答至舍進涫潄巾櫛脫履户外膝行而前曰向者弟子欲請夫子夫子辭行不間是以不敢今夫子間矣請問其過老子曰而睢睢旴旴而誰與居大白若辱盛徳若不足楊朱蹵然變容曰敬聞命矣其往也舍者迎將其家公執席妻執巾櫛舍者避席煬者避竈其反也舍者與之爭席矣楊朱之宋宿於逆旅逆旅人有妾二人其一人美其一人惡惡者貴而美者賤楊子問其故逆旅小子對曰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惡者自惡吾不知其惡也楊子曰弟子記之行賢而去自賢之行安往而不愛故天下有常勝之道有不常勝之道常勝之道曰柔不常勝之道曰彊又曰百年夀之大齊得百年者千無一焉設有一者孩抱以逮昏老幾居其半矣夜眠之所弭晝覺之所遺又幾居其半矣痛疾哀苦亡失憂懼又幾居其半矣量十數年之中逌然而自得亡介焉之慮者亦亡一時之中爾夫人之生奚為哉奚樂哉為美厚爾為聲色爾而美厚復爾不常厭足聲色不可常玩聞乃復為刑賞之所禁勸名法之所追遣遑遑爾競一時之虚譽規死後之餘榮偊偊爾慎耳目之視聽惜身意之是非徒失當年之至樂不能自肆於一時重囚桎梏何以異哉太古之人知生之暫來知死之暫往故從心而動不違自然所好當身之娱非所去也故不為名所勸從性而行不逆萬物所好死後之名非所取也故不為形所及名譽先後年命多少非所量也又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舍國而隱耕大禹不以一身自利一體偏枯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禽子問楊朱曰去子體之一毛以濟一世汝為之乎楊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濟禽子曰假濟為之乎楊子弗應禽子出語孟孫陽孟孫陽曰子不達夫子之心吾請言之有侵若肌膚獲萬金者若為之乎曰為之孟孫陽曰有斷若一節得一國子為之乎禽子黙然有間孟孫陽曰一毛微於肌膚肌膚微於一節省矣然則積一毫以成肌膚積肌膚以成一節一毛固一體萬分中之一物奈何輕之乎禽子曰吾不能所答子然則以子之言問老𣆀闗尹則子言當矣以吾言問大禹墨翟則吾言當矣孟孫陽因顧與其徒說他事楊朱曰天下之美歸之舜禹周孔天下之惡歸之桀紂然而舜耕於河陽陶於雷澤四體不得暫安口腹不得美厚父母之所不愛弟妹之所不親及受堯之禪年已長智已衰戚戚然以至於死此天人之窮毒者也禹荒土功過門不入身體偏枯手足胼胝及受舜禪卑宫室美黻冕戚戚然以至於死此天人之憂苦者也周公攝天子之政四國流言居東三年誅兄放弟僅免其身戚戚然以至於死此天人之危懼者也孔子明帝王之道應時君之聘伐樹於宋削迹於衛窮於商周圍於陳蔡受屈於季氏見辱於陽虎戚戚然以至於死此天民之遑遽者也凡彼四聖者生無一日之歡死有萬世之名名者固非實之所取也桀藉累世之資居南面之尊恣耳目之所娱窮意慮之所為熙熙然以至於死此天民之蕩逸者也紂亦藉累世之資居南面之尊肆情於傾宫縱欲於長夜不以禮義自苦熙熙然以至於死此天民之放縦者也彼二凶也生有從欲之歡死被愚暴之名實者固非名之所與也彼四聖雖美之所歸苦以至終同歸於死矣彼二凶雖惡之所歸樂以至終亦同歸於死矣其他言論尚多大抵皆邪說詖論也吕氏所謂為我之說亦略可見其不信夫
  太史公曰申子卑卑施之於名實韓子引繩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極慘礉少恩皆原於道徳之意而老子深逺矣
  𫝊云申不害京人也故鄭之賤臣學術以干韓昭侯昭侯用為相内修政敎外應諸侯國治兵强無侵韓者申子之學本於黄老而主刑名著書二篇號曰申子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於黄老與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為不如非非見韓之削弱數以書諫韓王韓王不能用於是韓非疾治國不務修明其法制執勢以御其臣下富國强兵而以求人任賢反舉浮淫之蠧加之於功實之上以為儒者用文亂法而俠者以武犯禁寛則寵名譽之人急則用介胄之士今者所養非所用所用非所養悲亷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故作孤憤五蠧内外儲說林說難十餘萬言然韓非知說之難終死於秦不能自脫申子韓子皆得𫝊於後世宛丘張氏曰吾甞論黄老之道徳遣去情累而其末流為智術刑名何哉夫惟静者見物之情而無為者知物之   而中其情者智術之所從出也仁
  義生於恩恩        不遣也無情之至至
  蘓氏之說畧同而張尤精
  者道之用朱子曰老子說話都是
  他看得天下事變熟了都於反處做起且如人剛
  强咆哮跳躑之不已其勢必有時而屈故它只務為弱人纔弱便蓄得那精剛完全及其發也自然不可當故張文濳說老子恬静故能知變然其勢必至於忍心無情視天下之人皆如土偶其心冷冰冰地便是殺人也不䘏故其流入於變詐刑名太史公將老子與申韓同𫝊非是强安排源流實是如此○吕氏曰按新序申子之書號曰術商鞅之書號曰法太史公謂非喜刑名法術之學則兼治之也六經孔孟之敎與人之公心合故治世宗之申商韓非之說與人之私情合故末世宗之彼各有所合也
  董子對䇿曰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並進邪辟之說滅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
  武帝紀建元元年丞相綰奏所舉賢良或治申商韓非蘇秦張儀之言亂國政請皆罷奏可吕氏曰此行仲舒之言也衛綰特使之書奏耳建白大義豈綰所能辨哉武帝年未二十而知所決擇如此可謂英主矣然轅固以老而見棄莊助以容悅而見録仲舒雖殷勤三䇿而不能引以自近也以舉賢良一事考之武帝終身之得失皆可推矣○按仲舒本𫝊自武帝立魏其武安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對䇿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皆自仲舒發之胡氏曰仲舒推明春秋之義以隆仲尼之教道術有統異端滅息民到於今賴之其功不在孟子之下漢唐大儒皆莫能及○又遷固二史並稱魏其武安俱好儒術推轂趙綰為御史大夫王臧為郎中令迎魯申公欲設明堂云云竇太后好黄老言而魏其武安趙綰王臧等隆重儒術貶道家言太后滋不悅及建元二年御史大夫綰請母奏事東宫太后大怒得綰臧之過以讓上上因廢明堂事下綰臧吏皆自殺而免丞相太尉申公亦疾免以歸及外戚傳曰竇太后好黄帝老子言景帝及諸竇不得不讀老子尊其術其後太后崩武安侯田蚡為丞相絀黄老之言復申刑名百家之禁於時學儒者以百數吕氏曰武帝即位之初罷申韓蘇張之言尊尚黄老以竇太后之故至是始禁之太史公曰自曹參薦蓋公明黄老而賈生晁錯明申韓蓋漢初以來黄老申韓迭用於世攷其源流皆有𫝊授張留侯得之黄石公而參得諸蓋公蓋公亦皆有所本蓋河上丈人敎安期生安期生𫝊之毛翕公毛翕公𫝊之樂瑕公樂瑕公𫝊之樂臣公樂臣公𫝊之蓋公蓋公當時擢國師此黄老源流之可見者也晁錯學申商刑名於軹張恢生所與洛陽宋孟及劉帶同師此申商之源流可見者也曹參丞相之學賈傅之學亦必有所𫝊授特史失之耳又以文帝清淨其性與黄老合景帝深刻其性與申韓合故道家刑名盛行於時而儒術闇昩不明微仲舒發其端則六經之教終為二家所揜矣然武帝雖曰罷黜百家然張杜之徒以深文峻法進則刑名家未甞不用也嚴助朱買臣以談說親幸則縱横家之得志如故也至其顛倒沒溺於神仙方士之說幾終其身而不悟是又黄老之末流耳名雖崇儒而所得者則公孫𢎞輩是又何益於治亂之數哉○又太史公自序太史公學天官於唐都受易於楊何習道論於黄子太史公仕於建元元封之間愍學者之不達其意而師悖乃論六家之要指曰易大𫝊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塗夫隂陽儒墨名法道徳此務為治者也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隂陽之術大祥而衆忌諱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㓜之別不可易也墨者儉而難遵是以其事不可徧循然其彊本節用不可廢也法家嚴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也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實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専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隂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㫖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則不然以為人主天下之儀表也主唱而臣和主先而臣隨如此則主勞而臣逸至於大道之要去健羨絀聰明釋此而任術夫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蚤衰欲與天地長久非所聞也夫隂陽四時八位十二度二十四節各有教令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紀綱故曰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夫儒者以六藝為法六藝經𫝊以千萬數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故曰博而寡要勞而少功若夫列君臣上下之禮序夫婦長㓜之別雖百家弗能易也墨者亦尚堯舜言其徳行曰髙堂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剪采椽不斵飯土簋啜土刑糲梁之食藜藿之羮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舉音不盡其哀教喪禮必以此為萬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則尊卑無別也夫世異時移事業不必同故曰儉而難遵要曰彊本節用則人給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長雖百家不能廢也法家不別親疎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則親親尊尊之恩絶矣可以行一時之計而不可長用也故曰嚴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職不得相踰越雖百家不能改也名家苛察繳繞使人不得反其意剽決於名時失人情故曰使人儉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責實參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以虚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無成勢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不為物先不為物後故能為萬物主有法無法因時為業有度無度因物興舍故曰聖人不巧時變是守虚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綱也羣臣並至使各自明也其實中其聲者謂之端實不中其聲者謂之𥧾𥧾言不聽姦乃不生賢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耀天下復反無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託者形也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離則死死者不可復生離者不可復合故聖人重之由是觀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形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太史公之論如此宜班固以先黄老後六經為譏也其視仲舒有間矣○按此上兼論諸子之學○又劉歆序諸子分為九流曰儒曰道曰隂陽曰法曰名曰墨曰縦横曰雜曰農以為九家者其言雖殊譬如水火相滅亦相生仁義相反而皆相成也若能修六藝之術而觀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長則可以通萬方之畧矣胡氏論之曰歆言九流猶仁義之相反而相成也夫仁以親親義以尊尊施之雖有等衰發端則非異道故事父孝則忠可移於君求忠臣必於孝子未聞相反之理也曰法則慘刻曰名則苛嬈曰墨則二本曰縦横則妾婦之道是皆五經之棄也其歸豈足安乎儒家者流固修六藝矣列儒於九家而曰修六藝之術以觀九家之言則修六藝者無所名家謂誰氏耶何其言之多舛也歆資性穎利而不端學該博而不正方之仲舒豈直什百而已哉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五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六
  宋 真徳秀 撰
  吾道異端之辨
  揚子曰舍舟航而濟乎瀆者末矣舍五經而濟乎道者末矣棄常珍而嗜乎異饌者惡覩其識味也委大聖而好乎諸子者惡覩其嗜道也山𡷨之⿰不可勝由矣向牆之户不可勝入矣曰惡由入曰孔氏孔氏者户也又曰述正道而稍邪哆者有矣未有述邪哆而稍正也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後之塞路者有矣竊自比於孟子
  按子雲此言不可謂無意於衛道者然其論老子以言道徳為有取則未可謂知道者夫未能知道而欲以衛道自任可乎此所以見譏於程子也
  或問人有倚孔子之牆弦鄭衛之聲誦韓莊之書則引諸門乎曰在夷貉則引之倚門牆則麾之
  按此論得之故韓子取以為法焉
  或問道曰道也者通也無不通也或曰可以適它與曰適堯舜文王為正道非堯舜文王為它道君子正而不它
  狙詐之家曰狙詐之計不戰而屈人兵堯舜也
  書不經非書也言不經非言也言書不經多多贅矣莊楊蕩而不法墨晏儉而廢禮申韓險而無化鄒衍迃而不信
  多聞見而識乎正道者正識也多聞見而識乎邪道者迷識也
  或問儀秦學乎鬼谷術而習乎縦横言安中國者各十餘年是夫曰詐人也聖人惡諸曰孔子讀而儀秦行何如也曰甚矣鳯鳴而鷙翰也然則子貢不為與曰亂而不解子貢恥諸說而不富貴儀秦恥諸
  曰仲尼之道猶四瀆也經營中國終入大海他人之道者西北之流也綱紀夷貉或入於沱或淪於漢淮南說之用不如太史公之用也太史公聖人將有取焉淮南鮮取焉爾必也儒乎乍出乍入淮南也文麗用寡長卿也多愛不忍子長也仲尼多愛愛義也子長多愛愛竒也
  或問人言仙者有諸乎吁吾聞宓羲神農殁黄帝堯舜殂落而死文王畢孔子魯城之北獨子愛其死乎非人之所及也仙亦無益子之彚矣或曰聖人不師仙厥術異也聖人之於天下恥一物之不知仙人之於天下恥一日之不生曰生乎生乎名生而實死也或曰世無仙則焉得斯語曰語乎者非囂囂也與惟囂囂能使無為有或問仙之實曰無以為也有與無非問也問也者忠孝之問也忠臣孝子偟乎不偟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終自然之道也
  按道家養生之說出於老子如谷神章其最要也莊子云黄帝見廣成子於空同之上順下風膝行而進曰敢問治身奈何而可以長久廣成子曰善哉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黙黙無視無聽抱神以静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汝形無揺汝精乃可以長生此其至要之言也其後道家者流推而衍之乃有神仙飛昇之說時君之信其術者自燕昭王始秦始漢武溺之尤甚武帝蓋晩而後悟善乎谷永之論曰明於天地之性者不可惑以神怪知萬物之情者不可罔以非類諸背仁義之正道不遵五經之法言而盛稱竒怪鬼神廣崇祭祀之方求報無福之嗣及世有仙人服食不終之藥遙興輕舉登遐到景覽觀縣圃浮游蓬莱耕耘五徳朝種暮穫與山石無極黄冶變化堅氷淖溺化色五倉之術者皆姦人惑衆挾左道懐詐偽以欺㒺世主聽其言洋洋滿耳若將可遇求之盪盪如係風捕景終不可得是以明主距而不聽聖人絶而不語唯陛下距絶此類毋令姦人有所窺朝者成帝末年頗好鬼神多上書言祭祀者故永之論如此朱子以為發端數語蓋必古人遺言非永所能道也○歐陽氏序黄庭經曰自古有道無僊而後世之人知有道而不得其道不知無僊而妄學仙此我之所哀也道者自然之理也生而必死亦自然之理也以自然之道養自然之生不自戕賊夭閼而盡其天年此自古聖智之所同也禹走天下乘四載治百川可謂勞其形矣而夀百年顔子蕭然卧於陋巷簞食瓢飲外不誘於物内不動於心可謂至樂矣而年不及三十斯二人者皆古之仁人也勞其形者長年安其樂者短命蓋命之長短稟之於天非人力之所為也惟不自戕賊而各盡其天年則二人之所同也此所謂以自然之道養自然之生後世貪生之徒為養生之術者無所不至至茹草木服金石吸日月之精光又有以謂此外物不足恃而反求諸内於是息慮絶欲鍊精氣勤吐納専於内守以養其神其術雖本於貪生及其至也尚或可以全形而卻疾猶愈於肆欲稱情以害其生者也謂養内之術故上智任之自然其次養内以卻疾最下妄意而貪生○問神仙飛昇之說有諸程子曰若謂白日飛昇之類則無之若言居山林間保形鍊氣以延年益夀則有之譬如一爐火置之風中則易過置之於密室則難過有此理也又問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言聖人不師仙厥術異也聖人能為此等事否曰此是天地間一賊若非竊造化之機豈能延年使聖人肯為周孔為之矣人有語導氣者問程子曰君亦有術乎曰吾甞夏葛而冬裘飢食而渇飲節嗜欲定心氣如斯而已矣○朱子詩曰盜啟元命袐竊當生死闗又曰但恐逆天理偷生詎能安是亦程子之意至其釋屈原逺遊於所謂一氣孔神兮於中夜存毋滑其魂兮彼將自然虚以待之兮無為之先則深取之以為養生之至言雖廣成子之告黄帝者曽不過是則其意亦可識矣後世方士眩惑人主如冦謙之栁泌趙歸真之屬可為世主戒者別著之
  晉范氏甯曰王何之罪甚於桀紂
  或以為太過甯曰王何滅棄典文幽沈仁義游辭浮說波蕩後生桀紂縦暴一時適足以喪身覆國豈能回百姓之觀聽哉故愚以自喪之惡小迷衆之罪大也○按魏正始中何晏等祖述老莊以清談相尚至晉此風益甚晏甞立論以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由是士大夫皆以浮誕為美裴頠著崇有論以釋其蔽然不能救也陳頵甞遺王導書以老莊之俗傾惑朝廷速宜改張然後大業可舉導不能從一時名士如庾亮輩皆以清談為風流之宗國子祭酒袁瓌甞請立太學而士大夫習尚莊老儒術終以不振㑹稽王昱敖洗等又從而扇之雖謝安石之賢不免為習俗所移甯獨好儒學故為此論然終於晉亡而不能革至梁武帝好佛而太子又講莊老詹事何敬容歎曰西晉尚浮虚使中原淪於胡羯今江東復爾江南其為戎乎其後元帝好𤣥談於龍光殿講老子胡氏論之曰老子之言其害非釋氏比也然棄仁義捐禮樂以為道遺物離人趨於澹泊而生人之治忽矣或問曹參治齊師蓋公其相漢也以清淨文景之治大率依本黄老約躬省事薄斂緩獄不言兵而天下富老子之教亦何負與曰蓋公之語參曰治道貴清淨而民自定此在老子書中一語爾此一語非有搥提仁義滅絶禮教之失也故參用之務為休息不擾至於文景斯極功矣雖然庶矣富矣而未及於教也比之二帝三王化民成俗之道可同日語哉又況掇拾其𤣥談清論而不切於事理有如西晉至使胡羯氐羌腥薰岱華幾三百年仲尼之道豈有此禍哉彼蕭繹曽何足云然方在漂揺隉杌中不思保國之計而講老子近有簡文不知監也其亦愚蔽之甚矣又曰自何晏王弼以老莊之書訓釋大易王衍葛𤣥競相慕效専事清談糟粕五經蔑棄本實風流波蕩晉遂以亡又曰為清談者以心與迹二道與事殊形器法度皆芻狗之餘視聴言動非性命之理此其所以大失而不自知也何晏王衍自喪其身喪人之國者如出一軌後世宗師釋氏其弊又甚於清談其教源之差則亦相類耳○愚按文中子有曰清談甚而晉室衰非老莊之罪也夫清談之弊正祖於老莊謂非其罪可乎近歳文士又謂自正始以風流相命賞好成俗士雖坐談空解不畏臨戎⿰袴子弟能破百萬兵矣是清談致效而非喪邦也夫卻敵者臨戎之功而喪邦由清談所致其得失自不相掩而曰清言致效可乎此所謂反理之評不得不辨
  韓子原道曰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徳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徳為虚位故道有君子有小人而徳有凶有吉老子之小仁義非毁之也其見者小也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為仁孑孑為義其小之也則宜其所謂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謂道也其所謂徳徳其所徳非吾所謂徳也凡吾所謂道徳云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謂道徳云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周道衰孔子沒火於秦黄老於漢佛於晉宋魏齊梁隋之間其言道徳仁義者不入於楊則入於墨不入於老則入於佛入於彼必出乎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汙之噫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徳之說孰從而聽之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說樂其誕而自小也亦曰吾師亦甞云耳不惟舉之於其口而又筆之於其書噫後之人雖欲聞仁義道徳之說其孰從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訊其末惟怪之欲聞古之為民者四今之為民者六古之教者處其一今之教者處其三農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賈之家一而資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古之時人之害多矣有聖人者立然后教之以相生養之道為之君為之師驅其蟲蛇禽獸而處之中土寒然後為之衣飢然後為之食木處而顛土處而病也然後為之宫室為之工以贍其器用為之賈以通其有無為之醫藥以濟其夭死為之葬埋祭祀以長其恩愛為之禮以次其先後為之樂以宣其湮鬱為之政以率其怠勌為之刑以鋤其强梗相欺也為之符璽斗斛以信之相奪也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今其言曰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争嗚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無聖人人之類滅久矣何也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争食也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民不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則誅今其法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養之道以求其所謂清浄寂滅者嗚呼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不見黜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帝之與王其號名殊其所以為聖一也夏葛而冬裘渇飲而飢食其事殊其所以為智一也今其言曰曷不為太古之無事是亦責冬之裘者曰曷不為葛之之易也責飢之食者曰曷不為飲之之易也傳曰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將以有為也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滅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夷而進於中國則中國之經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詩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今也舉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徳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其為道易明而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為己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郊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鬼饗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𫝊之禹禹以是𫝊之湯湯以是𫝊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𫝊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𫝊焉荀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說長然則如之何其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癈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又與孟簡書曰䝉恵書云有人𫝊愈近少奉釋氏者妄也潮州時有一老僧號大顛頗聰明識道理逺地無可與語者故自山召至州郭留十數日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與之語雖不盡解要自以為難得因與來往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廬及來袁州留衣服為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孔子云丘之禱久矣凡君子行已立身自有法度聖賢事業具在方冊可效可師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積善積惡殃慶自各以其類至何有去聖人之道捨先王之法而從夷狄之教以求福利也詩不云乎豈弟君子求福不回傳又曰不為威惕不為利疚假如釋氏能與人為禍祟非守道君子之所懼也況萬萬無此理且彼佛者果何人哉其行事類君子邪小人邪若君子也必不妄加禍於守道之人如小人也其身已死其鬼不靈天地神祗昭布森列非可誣也又肯令其鬼行胷臆作威福於其間哉進退無所據而信奉之亦且惑矣且愈不助釋氏而排之者其亦有說孟子云今天下不之楊則之墨楊墨交亂而聖賢之道不明則三綱淪而九法斁禮樂崩而夷狄横幾何其不為禽獸也故曰能言距楊墨者皆聖人之徒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云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且將數百年以至於秦卒滅先王之法燒除其經坑殺學士天下遂大亂及秦滅漢興且百年尚未知修明先王之道其後始除挾書之律稍求亡書招學士經雖多得皆殘缺十亡二三故學士多老死新者不見全經不能盡知先王之事各以所見為守分離乖隔不合大公二帝三王羣聖人之道於是大壞後之學者無所尋逐以至於今泯泯也其禍出於楊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壞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茍無孟氏則皆服左袵而言侏離矣故愈甞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漢已來羣儒區區修補百孔千瘡隨亂隨失其危如一髮引千鈞綿綿延延寢以微滅於是時也而唱釋老於其間鼔天下之衆而從之嗚呼其亦不仁甚矣釋老之害過於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於未亡之前而韓愈乃欲全之於已壞之後嗚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雖然使其道由愈而粗傳雖滅死萬萬無恨天地鬼神臨之在上質之在傍又安得因一摧折自毁其道以從於邪也又送浮屠文暢師序曰人固有儒名而墨行者問其名則是校其行則非可以與之逰乎如有墨名而儒行者問其名則非校其行則是可以與之遊乎楊子雲稱在門墻則麾之在夷狄則進之吾取以為法焉文暢喜文章其周遊天下凡有行必請於搢紳先生以求咏歌其所志貞元十九年春將行東南栁君宗元為之請解其裝得所叙詩累百餘篇非至篤好其何能致多如是耶惜其無以聖人之道告者而徒舉浮屠之說贈焉夫文暢浮屠也如欲聞浮屠之說當自就其師而問之何故謁吾徒而來請也彼見吾君臣父子之懿文物之盛其心有慕焉拘其法而未能入故樂聞其說而請之如吾徒者宜當告之以二帝三王之道日月星辰之行天地之所以著鬼神之所以幽人物之所以蕃江河之所以流而語之不當又為浮屠之說而瀆告之也民之初生固若禽獸夷狄然聖人者立然後知宫居而粒食親親而尊尊生者養而死者藏是故道莫過乎仁義教莫大乎禮樂刑政施之於天下萬物得其宜措之於其躬體安而氣平堯以是𫝊之舜舜以是𫝊之禹禹以是𫝊之湯湯以是𫝊之文武文武以是傳之周公孔子書之於冊中國之人世守之今浮屠者孰為而孰𫝊之邪夫鳥俛而啄仰而四顧夫獸深居而簡出懼物之為己害也猶且不脫焉弱之肉强之食今吾與文暢安居而暇食優游以生死與禽獸異者寜可不知其所自耶
  按後漢永平八年楚王英奉黄縑白紈詣國相曰託在蕃輔過惡累積奉送縑帛以贖愆咎詔報曰楚王通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潔齋三月與神為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所贖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初帝聞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書及沙門以來其書大抵以虚無為宗貴慈悲不殺以為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修鍊精神以至為佛善為宏濶勝大之言以勸誘愚俗精於其道者號曰沙門於是中國始傳其術圖其形像而王公貴人獨楚王英最先好之又後魏釋老志曰按漢武元狩中遣霍去病討匈奴至臯蘭過居延斬首大獲昆邪王殺休屠王將其衆五萬來降獲其金人帝以為大神列於甘泉宫金人率長丈餘不祭祀但燒香禮拜而已此則佛道流通之漸也及開西域遣張騫使大夏還傳其旁有身毒國一名天竺始聞有浮屠之教哀帝元夀元年博士弟子秦景憲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經中土聞之未之信了也後孝明夜夢金人頂有白光飛行殿庭乃訪羣臣傅毅始以佛對遣使於天竺冩浮屠遺範乃與沙門攝摩騰竺法蘭東還洛陽中國有沙門及跪拜之法自此始也又得佛經四十二章及釋迦像明帝令畫工圖置清涼臺及顯節陵上經緘於蘭臺石室使之還也以白馬負經而至漢因立白馬寺於洛城雍闗西浮屠正號曰佛陁佛陁與浮屠聲相近皆西方言其來轉為二音華言譯之則曰淨覺其經大抵言生生之類皆因行業而起有過去當今未來歴三世識神常不滅凡為善惡必有報應漸積勝業陶冶麤鄙經無數形藻鍊神明乃致無生而得佛道其間階次心行等級非一皆縁淺以至深藉微而至著率在於積仁順蠲嗜慾習虚静而成通照也故其始修心則依佛法僧謂之三歸又有五戒去殺盜婬妄言飲酒奉之則生天人勝處虧犯則墜鬼畜諸苦惡生處凡有六道焉其為沙門者初修十誡曰沙彌而終於二百五十則具足成大僧婦人曰比丘凡其誡至於五百皆以浮為本隨事增數在於防心攝身正口心去貪忿癡身除殺婬盜口斷妄雜諸非正言總謂之十善道能具此謂之三業清浄凡人修行有三種其根業大差謂之三乘聲聞乗縁覺乗取其可乗運以至道為名此之人惡迹已盡但修心盪累濟物進徳初根人為小乗行四諦法中根人為中乗受十二因縁上根人為大乗則修六度雖階三乗而要由修進仁行拯度羣生乃可登佛境矣所謂佛者本號釋迦文者譯言能仁謂道充徳盛堪濟萬物也釋迦前有六佛釋迦繼六佛而成道釋迦者天竺迦維衛國王之子天竺其總稱迦維名也初釋迦以四月八日生姿相超異者三十二種生時當周莊王九年春秋魯莊公七年夏四月恒星不見夜明是也年三十成佛導化羣生四十九載乃於拘尸那城娑羅雙樹間入般湼槃湼槃譯言滅度或言常樂我浄明無遷謝及諸苦累也諸佛法身有二種義一者真實二者權應真實身謂至極之體妙絶拘累不得以方處期不可以形量限有感斯應體常湛然權應身者謂和光六道同塵萬類生滅隨時修短應物形由感生體非實有惟形雖謝真體不遷但時無妙感莫得常見耳明佛生非實生滅非實滅也既湼槃後有聲聞弟子大迦葉等五百人撰集著録阿難親承囑授多聞總持蓋能綜覈深致無所漏失乃綴文字撰載三藏十二部經如九流之異統其大歸終以三乗為本漢明帝時云云桓帝時襄楷言佛陀黄老道以諫欲令好生惡殺少嗜慾去奢泰尚無為魏明帝曽欲壞宫西佛圖沙門乃金槃盛水置於殿前以佛舍利投之於水乃有五色光起於是帝歎異之後有天竺沙門曇柯迦羅入洛宣譯誡律中國誡律之始也自洛中構白馬寺盛飾佛圗畫迹甚妙為四方式凡宫㙮制度猶依竺舊狀而重構之從一級至三五七九世人相承謂之浮圖或云佛圖晉世洛中佛圖有四十二所矣晉元康中有胡沙門支恭明譯維摩法華等經微言隠義未之能究後有沙門衛道安性聰敏日誦經萬餘言研求幽㫖既無師匠獨坐静室十二年覃思構精神悟妙賾以前所出經多有舛駁乃正其謬石勒時有佛圖澄為勒所宗澄卒後中國紛亂道安乃率門徒南逰新野欲令𤣥宗所在流布分遣弟子各趣諸方法汰詣楊州法和入蜀道安與慧逺之襄陽道安後入苻堅堅宗以師禮時西域有胡沙門鳩摩羅什思通法門道安思與講釋勸堅致羅什道安卒後羅什至長安道安所正經義與羅什譯出符㑹如一於是法㫖大著中原後魏太祖天興元年下詔曰佛法之興其來逺矣濟益之功㝠及存没勅有司於京城中飾整宫舍令信尚之徒有所舍止其後累朝彌加崇敬是時鳩摩羅什為姚興所重於長安草堂寺集義學八百人重譯經本羅什聰辨有淵思達東西方言時沙門道彤等數人與羅什共相提挈發明幽致諸大經論十有餘部更定章句辭義通明彤等皆識學洽通僧肇尤為其最羅什之撰譯僧肇常執筆定諸辭義學者宗之魏世祖初即位每引髙徳沙門與其談論於四月八日與佛像行於通衢帝御樓臨觀散花以致禮敬及得冦謙之信行其術司徒崔浩亦奉謙之道尤不信佛與帝言數加非毁帝頗信之後以伐蓋呉至長安先是長安沙門種麥寺内御騶牧馬於麥中帝入觀馬沙門飲從官酒從官入其便室見有弓矢矛楯帝怒以爲與蓋吴通謀又閱其財産得釀具及婬亂之迹浩因進說詔誅長安沙門焚破佛像及下四方行之時真君七年三月也崔浩死帝頗悔之禁稍寬弛髙宗即位詔諸州縣各聽建佛圖一所任其財用不制㑹限其欲為沙門者不問長幼聽其出家天下承風朝不及夕往時所毁圖寺仍還修矣孝文太和中數幸永寜寺設齋聽講時京城内寺新舊且百所僧尼二千餘人四方諸寺六千四百七十八僧尼七萬七千二百五十八人自魏有國至於禪代佛經流通中國凡有四百一十五部合一千九百一十九卷正光以後天下多虞工役尤甚於是所在編民相與入道假慕沙門實避調役猥濫之極自中國之有佛法未之有也略計僧尼二百萬寺三萬有餘流弊不歸一至於此識者所以嘆息也隋經籍志所叙畧同者不録其云魏黄初中中國人始依佛戒剃髮為僧晉太始中有月支沙門竺法護西遊諸國大得佛經至洛翻譯部數甚多佛法東流自此而盛姚萇時胡僧至長安數十輩惟鳩摩羅什才徳最優與曇摩羅懺等所譯經典不可勝記自是佛法流通遍於四海梁武大崇佛法於華林園中總集釋氏經典凡五千四百卷隋開皇初高祖普詔天下任聽出家仍令計口出錢營造經像而京師及諸郡都邑之處並官寫一切經置於寺内而又別寫藏於秘閣天下之人從風而靡競相景慕民間佛經多於六經數十百倍合魏隋二史志觀之則漢明以後已有佛法至晉以後始盛故韓子曰佛於晉宋齊梁魏隋之間今畧摘其要以備稽考云
  歐陽子本論曰佛法為中國患千餘歳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莫不欲去之已甞去矣而復大集攻之暫破而愈堅撲之未滅而愈熾遂至於無可奈何是果不可去邪蓋亦未知其方也夫醫者之於疾也必推其疾之所自來而治其受病之處病之中人乗乎氣虚而入焉則善醫者不攻其疾而務養其氣氣實則病去此自然之効也故救天下之患者亦必推其患之所自來而治其受患之處佛為夷狄去中國最逺而有佛固已久矣堯舜三代之際王政修明禮義之教充於天下於此之時雖有佛無由而入及三代衰王政缺禮義廢後三百餘年而佛至乎中國由是言之佛所以為吾患者乗其缺廢之時而來此其受患之本也補其缺修其廢使王政明而禮義充則雖有佛無所施於吾民矣此亦自然之勢也昔堯舜三代之為政設為井田之法籍天下之人計其口而皆受之田凡人之力能勝耕者莫不有田而耕之斂以什一差其征賦以督其不勤使天下之人力皆盡於南畆而不暇乎其他然又懼其勞且怠而入於邪僻也於是為制牲牢酒醴以養其體弦匏俎豆以悅其耳目於其不耕休力之時而教之以禮故因其田獵而為蒐狩之禮因其嫁娶而為婚姻之禮因其死葬而為喪祭之禮因其飲食羣聚而為鄉射之禮非徒以防其亂又因而敎之使知尊卑長幼明人之大倫也故凡養生送死之道皆因其欲而為之制飾之物采而文焉所以悅之使其易趣也順其性情而節焉所以防之使其不過也然猶懼其未也又為立學以講明之故上自天子之郊下至鄉黨莫不有學擇民之聰明者而習焉使相告語而誘勸其愚惰嗚呼何其備也蓋堯舜三代之爲政如此其慮民之意甚精治民之具甚備防民之術甚周誘民之道甚篤行之以勤而被於物者洽浸之以漸而入於人者深故民之生也不盡力乎南畆則從事於禮樂之際不在其家則在乎庠序之間耳聞目見無非仁義禮樂而趣之不知其倦終身不見異物又奚暇夫外慕哉故曰雖有佛無由而入者謂有此具也及周之衰秦并天下盡去三代之法而王道中絶後之有天下者不能勉强其為治之具不備防民之術不周佛於此時乗間而出千有餘嵗之間佛之來者日益衆吾之所為者日益壞井田最先廢而兼并逰惰之姦起其後所謂蒐狩婚姻喪祭鄉射之禮凡所以教民之具相次而盡廢然後民之姦者有暇而為他其良者泯然不見禮義之及已夫姦民有餘力則思為邪僻良民不見禮義則莫知所趣佛於此時乗其隙方鼔其雄誕之說而牽之則民不得不從而歸矣又况王公大人每倡而驅之曰佛是真可歸依者然則吾民何疑而不歸焉幸而有一不惑者方艴然而怒曰佛何為者吾將操戈而逐之又曰吾將有說以排之夫千嵗之患徧於天下豈一人一日之可為民之沈酣入於骨髓非口舌之可勝然則將奈何曰莫若修其本以勝之昔戰國之時楊墨交亂孟子患之而専言仁義故仁義之說勝則楊墨之學廢漢之時百家並興董生患之而退修孔氏之道故孔子之道明而百家息此所謂修其本以勝之之效也今八尺之夫被甲荷㦸勇蓋三軍然而見佛則拜聞佛之說則有畏慕之誠者何也彼誠壯狡中心茫然無所守而然也一介之士渺然柔懦進趨畏怯然而聞有道佛者則義形於色非徒不為之屈又欲驅而絶之者何也彼無他焉學問明而禮義熟中心有所守以勝之也然則禮義者勝佛之本也今一介之士知禮義者尚能不為之屈使天下皆知禮義則勝之矣此自然之勢也又曰昔荀卿子之說以為人性本惡著書一篇以持其論予始愛之及見世人之歸佛者然後知荀卿之說繆焉甚矣人之性善也彼為佛者棄其父子絶其夫婦於人之性甚戾又有蠶食蟲蠧之弊然而民皆相率而歸焉者以佛有為善之說故也嗚呼誠使吾民曉然知禮義之為善則安知不相率而從哉奈何教之諭之之不至也佛之說熟於人耳入乎其心久矣至於禮義之事則未甞見聞今將號於衆曰禁汝之佛而為吾禮義則民將駭而走矣莫若為之以漸使其不知而趣焉可也蓋鯀之治水也鄣之故其害益暴及禹之治水也導之則其患始息蓋患深勢盛則難與敵莫若馴致而去之易也今堯舜三代之政其說尚𫝊其具皆在誠能講而修之行之以勤而浸之以漸使民皆樂而趣焉則充行乎天下而佛無所施矣𫝊曰物莫能兩大自然之勢也同時徂徠石氏亦有怪說今不録
  程子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老之害甚於楊墨楊氏為我疑於仁墨氏兼愛疑於義申韓則淺陋易見故孟子只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也佛老其言近理又非楊墨之比此所以為害尤甚
  釋氏之學於敬以直内則有之矣義以方外則未之有也故滯固者入於枯槁疏通者歸於恣肆此佛之教所以為隘也
  又曰佛有一箇覺之理可以謂敬以直内矣然無義以方外其直内者要之其本亦不是
  聖人本天釋氏本心
  愚謂天者指理而言心者兼乎血氣而言釋氏以精靈知覺為主故曰本心聖人以仁義禮智為主故曰本天
  釋氏本怖死生為利豈是公道唯務上達而無下學然則其上達處豈有是也
  元不相連屬但有間斷非道也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彼所謂識心見性是也若存心養性一段事則無矣彼固曰出家獨善便於道體自不足或曰釋氏地獄之類皆是為下根之人設此怖令為善先生曰至誠貫天地人尚有不化豈有立偽教而人可化乎又曰學者於釋氏之說直須如淫聲美色以逺之不爾則駸駸然入其中矣又曰所以謂萬物一體者皆有此理只為從那裏來生生之謂易生則一時生皆具此理人則能推物則氣昏推不得不可道他物不與有也人只為自私將自家軀殻上頭起意故看得道理小了他底放這身來都在萬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釋氏以不知此去他身上起意思奈何那身不得故却厭惡要得去盡根塵為心源不定故要得如枯木死灰然沒此理要有此理除是死也釋氏其實是愛身放不得故說許多譬如負物之蟲已載不起猶自更取物在身又如抱石沈河以其重愈沈終不道放下石頭惟嫌重也又曰佛氏不識隂陽晝夜死生古今安得謂形而上者與聖人同乎又曰釋氏之說若欲窮其說而去取之則其說未能窮固已化而為佛矣只於迹上考之其設教如是則其心果如何固難為取其心不取其迹有是心則有是跡王通言心迹之判便是亂說故不若且於迹上斷定不與聖人合其言處則吾道固已有所不合者固所不取如是立定却省易謝顯道歴舉佛說與吾儒同處問伊川伊川曰恁地同處雖多只是本領不是一齊差却又曰道之外無物物之外無道是天地之間無適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即君臣而君臣在所嚴以至為夫婦為長幼為朋友無所為而非道所以不可須臾離也然則毁人倫去四大者其分於道也逺矣又曰聖賢以死生為本分事無可懼故不論死生佛之學為怕死生故只管說不已下俗之人固多懼易以利動楊墨之害今世已無之道家之說其害終小惟佛學今人人談之彌漫滔天其害無涯舊甞問學佛者𫝊燈録幾人云千七百某曰敢道此千七百人無一達者果有一人見得聖人朝聞道夕死可矣與曽子易簀之理必不肯削髮胡服而終禪者曰此迹也何不論其心曰心迹一也豈有迹非而心是者正如兩足方行指其心曰我本不欲行他兩足自行豈有此理蓋上下本末内外都是一理方是道又曰古亦有釋氏盛時尚只是崇設像教其害至小今日之風便先言性命道徳先驅了智者才愈髙明陷溺愈深又曰今日卓然不為此學者惟范景仁與君實耳然其所執理有出於禪學之下者又曰今日釋氏盛而道家蕭索方其盛時天下之士往往自從其學自難與之力争惟當自明吾理吾理自然明則彼不必與争又曰中庸言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方是說優優大哉非如異教之說須得如槁木死灰以為得也或謂佛之理比孔子為徑曰天下果有徑理則仲尼豈欲使學者迂逺而難至乎故外仲尼之道而由徑則是冒險阻犯荆棘而已矣又曰釋氏說道譬之以管窺天只務直上去惟見一偏不見四旁故皆不能處事聖人之道則如在平野之中四方莫不見也又曰釋氏無實又曰佛言前後際斷純亦不已是也彼安知此哉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自漢以來儒者皆不識此義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也又曰聖人致公心盡天地萬物之理各當其分佛氏總為一己之私是安得同乎聖人循理故平直易行異端造作大小費力非自然也故失之逺又曰學者之流必談禪者只是為無處撈摸故須入此又曰釋氏尊伯自言覺悟是既已達道又却須要印證則是未知也得他人道是然後無疑則是信人言語不可言自信又曰釋氏之學不可道他不知亦儘極乎髙深然要之卒歸乎自私自利之規模何以言之天地之間有生便有死有樂便有哀釋氏却言免死齊煩惱卒歸乎自私老氏之學更挾些權詐若言與之乃意在取之張之乃意在翕之又大意在愚其民而自智秦之愚黔首其術蓋亦出於此又曰聖人之言依本分至大至妙事語之若尋常此所以味長釋氏之說才見得些便驚天動地言語走作却是味短只為乍見不似聖人慣見又曰昔謂異教中疑有達者或是無歸且安於此考之卒不達若達則於其前日所處不能一朝居也觀曽子易簀之意便知其不達朝聞道夕死可矣豈能安其所未安如毁其人形絶其倫類無君臣父子之道若達則不安也只夷言左袵尚可言隨其國俗至如人道豈容有異又曰儒者其卒必入異教其勢自然如此蓋智窮力屈欲休來又知未得安穏故見人有一道理其勢須從之譬之行一大道坦然無阻則更不由徑只為逢著山水行不得有窒礙則見一邪徑欣然從之儒者所以窒礙者何也只為不致知知至至之則自無事可奪今有人處於異鄉元無安處則言某處安某處不安須就安處若已有家人言他人家為安必不肯抛彼故儒者而卒歸異教者只為於己道實無所得雖曰聞道終不曽實有之又曰佛莊之說大抵畧見道體乍見不似聖人慣見故其說走作又曰學禪者常謂天下之忙者無如市井之人答以市人雖日營利猶有休息時至忙者無如禪客何以言之禪者之行住坐卧無不在道存無不在之心便是常忙又曰學佛者多要忘是非是非安可忘得自有許多道理何事忘為夫事外無心心外無事世人只被外物所役便覺苦事多若物各付物便役物世人只為一齊在那昏惑迷暗海中拘滯執泥坑裏便事事轉動不得沒著身處問佛說性如何曰佛亦是說本善只不合將才做縁習又問說死生如何曰譬如水漚亦有些意思又曰佛言生死輪迴果否曰此事說有說無皆難須自見得聖人只一句斷盡了故對子路曰未知生焉知死又曰佛亦是西方賢者方外山林之士但為愛脅持人說利害其實為利耳其學譬如以管窺天謂他不見天不得只是不廣大又曰浮屠之說最善化誘故人多向之然其術所以化衆人也故人亦有向者有不向者如介甫之學他便只是去人主心術處加功故今日靡然而同無有異者所謂一正君而國定也此學極有害以介甫才辨施之學者誰能出其右始則且以利而從久而遂安其學今天下之新法害事處但一日除了便沒事其學化革了人心為害最甚又曰今日釋氏却未須理㑹却要先整頓介甫之學○按末二條因論釋氏而及於荆舒之學以見荆舒之害尤甚於釋老故附此○致堂胡氏亦曰自有載籍以來三千嵗矣為世害者固多有之大抵皆淫辭邪說楊墨一也佛釋二也老莊三也荆舒四也楊墨之學近於老佛而其術淺孟子辭而闢之既無其𫝊矣老有莊列乃翼之其說浸浸足以悅人耳目而蕩其心故其後為王何啟清虚空曠華而不實之禍比之楊墨其被廣而其流逺矣佛氏之害前已言之若夫荆舒則取佛老之似以亂孔孟之真用仁義之名以濟申商之實託理財之說以行交征之事仗人主之威以行空言之教假養材之道以收速肖之士闡趨利之便以變天下之心兼此數端其為害詎止於王何而已哉又曰昔人謂王何清談之罪甚於桀紂而未見臨川談經之禍甚於王何也
  張子曰釋氏妄意天性而不知範圍大用反以六根之微因縁天地明不能盡則誣天地日月為幻妄蔽其用於一身之小溺其志於空虚之大此所以語大語小流遁失中其過於大也塵芥六合其蔽於小也夢幻人世謂之窮理可乎不知窮理而謂之盡性可乎謂之無不知可乎塵芥六合謂天地為有窮也夢幻人世明不能究其所從也
  浮圖明鬼謂有識之死受生循環遂厭苦求免可謂知鬼乎以人生為妄見可謂知人乎天人一物輒生取舍可謂知天乎孔孟所謂天彼所謂道惑者指遊魂為變為輪迴未之思也大學當先知天徳知天徳則知聖人知鬼神今浮圖劇論要歸必謂死生流轉非得道不免謂之悟道可乎
  悟則有義有命均死生一天人推知書夜通隂陽體之无二
  自其說熾𫝊中國儒者未容窺聖學門墻已為引取淪胥其間指為大道乃其俗達之天下致善惡智愚男女臧獲人人著信使英才間氣生則溺耳目恬習之事長則師世儒崇尚之言遂冥然被驅因謂聖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學而知故未知聖人心已謂不必求其迹未見君子志已謂不必事其文此人倫所以不察庶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徳所以亂異言滿耳上無禮以防其偽下無學以稽其弊自古詖淫邪遁之辭翕然並興一出佛氏之門者千五百年向非獨立不懼精一自信有大過人之才何以正立其間與之較是非計得失哉上蔡謝氏曰佛之論性如儒之論心佛之論心如儒之論意
  循天之理便是性不可容些私意纔有意便不能與天為一
  又曰釋氏所謂性乃吾儒所謂天釋氏以性為日以念為雲去念見性猶披雲見日釋氏所去正吾儒之所當事者
  又曰問學佛者欲免輪迴超三界於意云何蔡曰是有利心私而已矣輪迴之說信然否曰此心有止而太虚決知其無盡必為輪迴推之於始何所付受其終何時間斷也且天下人物各有數矣又曰性本體也目視耳聽手舉足運見於作用者心也自孟子沒天下學者向外馳求不識自家寳藏被他佛氏窺見一班半㸃遂將擎拳豎拂底事把持在手敢自尊大輕視中國學士大夫而世人莫敢與之爭又從而信向歸依之使聖學有𫝊豈至此乎問從上諸聖皆有相𫝊處至如老子門如何謝子曰他見得錯了余問錯在甚處曰只如失道而後徳失徳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是甚說話自然不可易底便喚做道體在我身上便喚做徳有如覺識痛癢便喚做仁運用處皆是當便喚做義大都只是一事那裏有許多分別莊周如何曰吾曽問莊周與佛如何伊川曰周安得比佛佛說直有髙妙處莊周氣象大故淺近如人睡初覺時乍見上下東西指天說地怎消得恁地只是家常茶飯誇逞箇甚底吾曽歴舉佛說與吾儒同處問伊川先生曰恁地同處雖多只是本領不是一齊差却問本領何故不是曰為他不窮天理只將拈匙把筯日用的便承當做大事大事任意縦横將來作用便是差處便是私處余問佛說直下便是動念即乖如何曰此是乍見孺子已前底事乍見孺子底吾儒喚做心他便喚做前塵妄想當了是見得太高吾儒要就上面體認做工夫他却一切掃除却那裏得地位進步佛家說大乗頓覺一聞便悟將乍見孺子底心一切掃除須是他顔雍已上底資質始得顔子猶要請事斯語今資質萬倍不如他却便要一切掃除怎生得且如乍見孺子底心生出來便有是自然底天理怎生掃除得去佛大概是自為私心學佛者欲脫離生死豈不是私又曰儒以名利闗為難透釋氏以聲色闗為難透釋氏不窮理以覺念為宗釋氏指性於天故蠢動含靈與我同性明道有言以吾儒觀釋氏疑於無異然而不同問儒佛之辨曰吾儒下學而上達窮理之至自然見道與天為一故孔子曰知我者其天乎以天為我也佛氏不從理求故不自信必待人證明然後信又曰儒異於禪正在下學處顔子工夫真百世軌範舍此應無入路無住宅
  龜山楊氏曰六經不言無心惟佛氏言之亦不言修性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言之心不可無性不假修故易止言洗心盡性記言正心尊徳性孟子言存心養性佛氏和順於道徳之意蓋有之理於義則未也
  儒佛深處所差杪忽耳見儒者之道分明則佛在其下矣今學之徒曰儒者之道在其下是不見吾道之大也朱子曰知堯舜孔孟所𫝊之正則知異端之為害也深而息邪距詖之功大矣
  鄭厚折衷云秦皇漢武欲無夷狄韓愈欲無釋老孟子欲無楊墨甚哉未之思也天不惟慶雲甘雨而霜雹降焉地不惟五穀桑麻而荑稗鈎吻生焉山林河海不惟龜龍麟鳯而鴟梟豺狼蛟鼉生焉古今豈有無小人之國哉作易者其知道乎朱子辨之曰云云彼曰景風時雨戾氣旱蝗均出於天五榖桑麻與荑稗鈎吻均出於地此固然矣人生其間混然中處盡其燮理之功則有景風時雨而無戾氣旱蝗有五榖桑麻而無荑稗鈎吻此人之所以參天地贊化育而天地待之而為三才者也孟子之闢異端如宣王之攘夷狄其志亦若此而已豈秦皇漢武之比哉聖人作易以立人極其義以君子為主故為君子謀而不為小人謀觀泰否剥復名卦之意則可見矣而曰古今豈有無小人之國哉嗚呼作易者其知道乎其不知易也甚哉又答東萊書云來教謂吾道無對不當與世俗較勝負此說美矣而亦非鄙意之所安也夫道固無對者也然其中却著不得許多異端邪說直須一一剔撥出後方曉然見得箇精明純粹底無對之道若和泥合水便只著箇無對包了竊恐此無對中却多藏得病痛也孟子言楊墨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而大易於君子小人之際其較量勝負尤為詳密豈其未知無對之道耶蓋無對之中有隂則有陽有善則有惡陽消則隂長君子進則小人退循環無窮初不害其為無對也
  孟子闢楊墨則老莊在其中矣後世佛學亦出於楊氏問佛老與楊墨之學如何先生云楊墨之說猶未足以動人墨氏謂愛無差等欲人人皆如至親此自難從故人亦未必信楊氏一向為我超然逺舉視營營於利祿者皆不足道此其為說雖甚髙然人亦難學未必盡從楊朱即老子弟子又言孟子不闢老氏不知云云後世佛氏之學亦出於楊氏其初如不愛身以濟衆生之說雖近墨氏然此說淺近未是他深處後來是達麽過來初見梁武帝武帝不曉其說只從事於因果遂去面壁九年只說人心至善即此便是不用辛苦修行又有人取老莊之說從而附益之所以其說愈精妙然只是不是耳又有所謂頑空真空之說頑空者如死灰槁木真空則能攝衆有而應變然亦只是空耳又曰佛氏乗虚入中國廣大自勝之說幻妄寂滅之論自齋戒變為義學如逺法能支道林皆義學然只是盜襲莊子之說及達麽入來又翻了許多窠臼說出禪來又髙妙於義學以為可以直超徑悟而其禍福報應之說又足以鉗制愚俗此其所以盛也唐之韓文公本朝之歐陽公以及闗洛諸公既皆闡明正道以排釋老而其言之切要如傅奕本𫝊宋景文李蔚贊東坡儲祥觀碑陳後山白鶴宫記皆足以盡見其失此數人皆未深知道而其言或出於强為是以終有不滿人意處又曰西漢時儒者說道理亦只是黄老意思如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太𤣥經皆是故其自言有曰老子之言道徳吾有取焉耳後漢明帝時佛始入中國當時楚王英最好之然都不曉其說直至晉宋間其敎漸盛然當時文字亦只是將莊老之說來鋪張如逺法師諸論皆成斥盡是老莊意思直至梁㑹通間達麽入來然後一切被他掃蕩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蓋當時儒者之學既廢絶不講老佛之說又如此淺陋被他窺見這个罅隙了故横說豎說如是張王沒奈他何人才聰明便被他誘引將去問釋氏之無與老氏之無何以異先生云老氏依舊有如所謂無欲觀其妙有欲觀其徼是也若釋氏則以天地為幻妄以四大為假合則是全無也又曰老氏只是要長生節病易見釋氏於天理大本處見得些分數然却認為己有而以生為寄要見得父母未生時面目既見更不認作衆人公共底須要見得為己有死後亦不失而以父母所生之身為寄寓若聖人則不然於天理大本處見得是衆人公共底便只隨他天理去更無分毫私見如此便倫理自明不是自家作為出來皆是自然如此往來屈伸我安得而私之哉又曰老氏欲保全其身底意思多釋氏又却全不以其身為事自是外面攔截曰釋氏只是勿視勿聽無那非禮工夫曰然蔡季通因曰世上事便要人做只管做他坐定做甚日月便要行天地便要運先生曰他不行不運固不是吾輩是行是運只是人運行得差如今妄喜妄怒豈不是差他却是過之今人又是不及問昔有一禪僧每日喚曰主人翁惺惺著大學或問之中亦取謝氏常惺惺法之語不知是同是異曰謝氏之說地步濶於身心事物上皆有工夫若如禪者所見只看得个主人翁便了其動而不中理者都不管矣徐子融有枯槁有性無性之論先生曰性只是理有是物斯有是理子融錯處是認心為性義與佛氏相似只是佛氏磨擦得這心極精細如一塊物事剥了一重皮又剥一重皮至剥到極盡無可剥處所以磨礲得這心精光他便認做性殊不知此正聖人之所謂心故上蔡云佛氏所謂性正聖人所謂心佛氏所謂心正聖人所謂意心只是該得這理佛氏便認知覺運動底做性如視聽言貌聖人則視有視之理聽有聽之理言有言之理動有動之理思有思之理如箕子所謂明聰從恭睿是也佛氏則只認那能視聴言動思底便是性視明也得不明也得聽聰也得不聰也得言從也得不從也得思睿也得不睿也得他都不管横來豎來它都認做性所以它最怕人說這理穿他都要除掉了此正告子生之謂性之說也問聖門說知性佛氏亦言知性有以異乎曰據公所見如何友仁曰據友仁所見及佛氏之說者此一性在心所發為意在目為見在耳為聞在口為議論在手為能持在足為運奔所謂知性者知此而已先生曰如此見得只是个無星之秤無寸之尺若聖門則在心所發為意須是誠始得在目雖見須是明始得在耳雖聞須是聰始得在口談論及在手在足之類須是皆動之以禮始得夫天生蒸民有物有則若如公所見及佛氏之說有物無則了所以與聖門有差又曰釋氏棄了道心却取人心之危者而作用之遺其精者取其粗者以為道如以仁義禮智為非性而以眼前作用為性是也此只是源頭處錯了又曰儒者以理為不生不滅釋氏以神識為不生不滅又曰聖人不說死已死了更說甚事聖人只說既生之後未死之前須是與他精細理㑹道理教是胡明仲自說得好人生物也佛不言生而言死人事可見也佛不言顯而言幽問佛黙然處如何曰是他到處曰如何與灑掃應對合曰蓋言精粗無二又曰禪只是一个保守法如麻三斤乾屎橛他道理初不在這上只是把定一心不令散亂久後光明自發所以不識字底人才悟別有一物不生不滅歐公甞言老氏貪生釋氏畏死其說亦好氣聚則生氣散則死順之而已釋氏則皆悖之者也或問佛與老莊不同處曰莊老絶滅倫理未盡至佛則人倫滅盡至禪則義理滅盡又曰佛初入中國止說修行未有許多禪厎說話天下只是這道理終是走不得如佛老便是滅人倫然自是逃不得如無父子他却拜其師為父以弟子為子長者為師兄少者為師弟但是他只䕶得箇假厎聖賢便是存得个真厎○以上兼言佛老之學○某人言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儒釋雖不同畢竟只是一理某說道惟其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所以有我厎著他厎不得有他厎著我厎不得若使天下有二道聖人有兩心則我行得我厎他行得他厎又曰釋老之書極有髙妙者句句與自家箇同但不可將來比方煞誤人事因舉佛氏之學與吾儒甚相似處如云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彫他是甚麽様見識今區區小儒怎生出得他手宜其為他揮下也此是法眼禪師下一派宗㫖如此今之禪家皆破其說以為有理路落窠臼礙正當知見今之禪家多是麻三斤乾屎橛之說謂之不落窠臼不墮理路妙喜之說便是如此然又有翻轉不如此說時又曰儒釋言性異處只是釋言空儒言實釋言無儒言有又曰釋言說空便不是但空裏面須有道理始得若只說道我見箇空厎不知他有箇實厎道理却做甚用得又曰釋氏合下見得一箇道理空虚不實故要得超脫盡去物累方是無漏為佛地位其他有惡趣者皆是衆生餓鬼只隨順有所修為者猶是菩薩地位未能作佛也若吾儒合下見得箇道理便實了故首尾與之不合又曰吾以心與理為一彼以心與理為二亦非固欲如此乃是見處不同彼見得心空而無理此見得心雖空而理咸備又甞言釋氏之徒為學精専曰便是其甞說吾儒這邊難得如此看他下工夫直是自日至夜無一念走作别處去如今學者一時一日之間是多少閒雜念慮如何得似他只惜他所學非所學枉了工夫若吾儒邊人下得這工夫是甚次第又曰當初佛學只是說無存養底工夫至唐六祖始教人存養當初儒學亦只是說不曽就身心上做工夫至伊川方教人就身心上做所以人謂伊川竊佛說為己使問釋氏入定道家數息曰他只要静則應接事物不差孟子便也要存夜氣然而須是理㑹旦晝所為曰吾儒何不效他恁地曰他開眼便依舊失了只是硬把捉不如吾儒非禮勿視聽言動戒謹恐懼乎不睹不聞敬以直内義以方外都一切悟後便作得偈頌悟後所見雖同然亦有深淺問神者去知之一字衆妙之門它也知得這知字之妙曰所以伊川說佛氏之言近理謂此類也它也微見得這意思要籠絡這箇道理只是他用處全差所以都間斷相接不著問其所謂知正指此心之神明作用者否曰然問佛法如何是以利心求曰要求清淨寂滅超脫世界是求一身利便又曰自伊洛君子之沒諸公亦多聞闢佛氏矣然竟說他不下者未知其失之要領耳釋氏自謂識心見性然其所以不可推行者何哉為其於性與用分為兩截也聖人之道只是率性凡修道之教無不本於此故雖功用充塞天地而未有出於性之外者釋氏非不見性及到作用處則曰無所不可為故棄君背父無所不至者由其性與用不相管也又曰天命之謂性是空無一法耶為萬理畢具邪若空則浮屠勝實則儒者是又曰儒釋不同彼見得心空而無理此見得心雖空而萬理咸備又曰又云某年十五六時亦甞學禪一日在劉病翁坐㑹一僧與之語僧退為病翁言某亦理㑹得箇昭昭靈靈厎禪某聞之意其便有妙處遂往問之見其說亦好後見李先生告之先生但云不是再三質問則曰且看聖賢言議遂取聖人書讀之一日復一日覺得聖人言語漸漸有味却且看釋氏說漸漸破綻罅漏日出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六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七
  宋 真徳秀 撰
  隂陽
  易大𫝊一隂一陽之謂道
  按程子朱子之說以為隂陽氣也所以一隂一陽者道也道即所謂太極已詳具性命篇今不重出盖自一而二則為隂陽以形體言之則曰天地以性情言之則曰乾坤自二而五則曰五行著而為象則為日月星辰形為功用則為雷霆風雨之屬總而名之則曰鬼神自人身言之則曰魂魄無往而非隂陽也故今所輯一曰隂陽二曰天地三曰乾坤四曰五行五曰日月星辰六曰雷霆風雨七曰鬼神而附以魂魄云○立天之道已見仁義篇
  隂陽不測之謂神
  張子曰一物兩體氣也一故神兩在故不測兩故化推行乎一○又曰氣有隂陽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為神○問云云朱子曰横渠說得極好一故神横渠親注云兩在故不測只是這一物却周行乎事物之間如所謂隂陽屈伸往來上下以至行乎十百千萬之中無非這一箇物事所謂兩在故不測兩故化註云推行於一凡天下之事一不能化惟兩而後能化且如一隂一陽始能化生萬物雖是如此亦是推行於此一耳此說極精須當細玩又曰神化二字雖程子說亦不甚分明惟横渠推出來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為神又曰一故神兩在故不測兩故化言兩在者或在隂或在陽在隂時全體都是隂在陽時全體都是陽化是逐一挨将去底一日復一日一月復一月節節挨将去便成一年這是化直卿云一故神猶一動一静互為其根兩故化猶動極而静静極復動又曰陽化而為隂只恁消縮去無痕迹故謂之化隂變而為陽其勢浸長便覺有形迹著見故謂之變
  禮月令孟春是月也天氣下降地氣上騰天地和同草木萌動
  正義曰天地之氣謂之隂陽一年之中或升或降故聖人作易各分為六爻以象十二月陽氣之升從十一月為始陽氣漸升隂氣漸下至四月六陽皆升六隂皆伏至五月一隂初升隂氣漸升陽氣漸伏至十月六隂盡升六陽盡伏然則天氣下降地氣上騰五月至十月也地氣下降天氣上騰十一月至四月也是五月云天氣下降地氣上騰者陽氣五月之時為隂從下起而上排陽氣第六陽氣上極反退至十月之時六陽盡退皆伏於下至十一月陽之一爻始動地中至十二月陽漸升而微未能生物正月三陽既上成為乾卦乾體在下三隂為坤坤體在上乾為天坤為地天居地下故云天氣下降地在天上故云地氣上騰是陽氣五月初降至正月為天體而在坤下也十一月一陽初生而上排隂隂之上六漸退反歸於下至四月隂爻伏盡六陽在上五月一隂生六月二隂生隂氣尚微成物未具七月三隂生而成坤體坤體在下三陽為乾而體在上則是地氣在下天氣在上故正月為泰泰通也天地交通七月為否否塞也言天地隔塞所以十月云地氣下降天氣上騰者以十月之時純隂用事地氣凝凍寒氣逼物地氣又在下故曰地氣下降於時六陽從上退盡無復用事天體在上不近於物似若陽歸於天故云天氣上騰其實十月天氣反歸地下若審察於此無可疑者矣○愚按正義大槩得之然隂氣漸下等語則未然程子屈伸往來之論盡之見後章
  仲春是月也生氣方盛陽氣發泄句者畢出萌者盡逹不可以内
  鄭氏曰時可宣出不可收歛也句屈生者芒而直曰萌
  仲夏之月日長至隂陽争死生分
  鄭氏曰争者陽方盛隂欲起也分猶半也
  君子齋戒處必掩身毋躁止聲色毋或進薄滋味毋致和節嗜欲定心氣百官静事毋刑以定晏隂之所成晏安也
  仲秋是月也殺氣浸盛陽氣日衰水始涸
  孟冬是月也命有司曰天氣上騰地氣下降天地不通閉塞而成冬
  正義曰若以易卦言之七月三陽在上則天氣上騰三隂在下則地氣下降於十月云云者易含萬象言非一槩周流六虚事無定體若以氣象言之則十月為天氣上騰地氣下降若以氣應言之則從五月地氣上騰至十月地氣六隂俱升天氣六陽並謝天體在上陽歸於虗無故云上騰地氣六隂用事地體在下隂氣下連於地故云地氣下降各取其義不相妨也
  仲冬之月日短至隂陽争諸生蕩
  鄭氏曰争者隂方盛陽欲起也蕩謂物動将萌芽也
  君子齋戒處必掩身身欲寧去聲色禁嗜欲安形性事欲静以待隂陽之所定
  朱子感興詩曰朱光徧炎宇微隂𦕈重淵寒威開九野陽德昭窮泉文明昧謹獨昏迷有開先幾㣲諒難忽善端本綿綿掩身事齋戒及此防未然閉關息商旅絶彼柔道牽
  楚辭天問篇明明闇闇惟時何為隂陽三合何本何化朱子曰明闇即謂晝夜之分也時是也榖梁子曰獨隂不生獨陽不生獨天不生三合然後生○此問蓋曰明必有明之者闇必有闇之者是何物之所為乎隂也陽也天也三者之合何者為本何者為化乎今答之曰天地之化隂陽而已一動一静一晦一明一往一來一寒一暑皆隂陽之所為而非有為之者也然榖梁言天而不以地對則所謂天者理而已矣成湯所謂上帝降衷子思所謂天命之性是也是為隂陽之本而其兩端循環不已者為之化焉周子曰無極而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静静而生隂静極復動一動一静互為其根分隂分陽兩儀立焉正謂此也然所謂太極亦曰理而已矣
  董子曰天道之大者在隂陽陽為德隂為刑刑主殺而德主生是故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長養為事隂常居大冬而積於空虗不用之處以此見天之任德不任刑也天使陽出布施於上而主嵗功使隂入伏於下而時出佐陽陽不得隂之助亦不能成嵗功陽以成嵗為名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從事故任德教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猶隂之不可任以成嵗也為政而任刑不順於天故先王莫之肯為也
  按仲舒此論欲以止武帝好殺之心可謂善矣然謂隂居大冬而積於空虗不用之地則未然也夫元亨利貞四德之循環春夏秋冬四時之更代造化生生之意未嘗不流行其間冬雖主藏然一嵗發育之功實胚胎乎此收歛於冬固所以為春生之地也特閉藏無迹人不得而見耳謂之空虗不用則非也
  周子曰無極而太極
  全文及陽生萬物成萬物章已見前
  動而無静静而無動物也
  朱子曰有形則滯於一隅
  動而無動静而無静神也
  神則不離於形而不囿於形矣
  動而無動静而無静非不動不静也
  動中有静静中有動
  物則不通神妙萬物
  水隂根陽火陽根隂
  水隂也而生於一則本乎陽也火陽也而生於二則本乎隂也所謂神妙萬物者如此
  五行隂陽隂陽太極
  承上文而言自五而一也
  四時運行萬物始終
  四時即五行也反上文而言自五而萬也
  混兮闢兮其無窮兮
  混合也自五而一動而静陽而隂也闢開也自五而萬静而動隂而陽也一合一開如循環之無端而天地之造化無窮矣○所謂神者初不離乎物如天地物也天之收歛豈專乎動地之發生豈專乎静此即神也○問自五而一自五而萬之説則是太極常在貞上恐未穩先生然之○混言太極闢言為隂陽五行以後故末句曰其無窮兮言既闢之後為隂陽五行為萬物無窮盡也
  易坤卦程子𫝊曰隂從陽者也待唱而和乾之用陽之為也坤之用隂之為也形而上曰天地之道形而下曰隂陽之功
  初六履霜堅氷至傳曰隂始生于下至㣲也聖人於隂之始生以其将長則為之戒隂之始凝而為霜履霜則當知隂漸盛而至堅氷矣獨小人始雖甚㣲不可使長長則至於盛也
  上六龍戰於野傳曰隂從陽者也然盛極則抗而争文言隂疑於陽必戰為其嫌於無陽也故稱龍焉傳曰陽大隂小隂必從陽隂既盛極與陽偕矣是疑於陽也不相從則必戰卦雖純隂恐疑無陽故稱龍見其與陽戰也問坤卦純隂不為無陽之說如何朱子曰雖是十月為坤十一月為復然自小雪後其下一畫便有三十分之一分陽生至冬至方足得一爻成爾然十月謂之陽月蓋嫌於無陽也自垢至坤亦然又曰陽無驟生之理如冬至前半月中氣是小雪陽已生三十分之一分到得冬至前幾日已生到二十七八分到至日方足成一畫不是前日都無今日一旦便都復了大抵剥盡處便生莊子曰造化宻移疇克知故列子亦謂運轉亡已天地宻移疇覺之哉凡一氣不頓進一形不頓虧隂陽之浸消浸盛人身之自少至老亦莫不然
  屯傳曰隂陽不交則為否始交而未暢則為屯
  小畜宻雲不雨自我西郊傳曰雲隂陽之氣二氣交而和則畜固而成雨陽唱而隂和順也故和若隂先陽唱不順也故不和不和則不能成雨雲之畜聚雖宻而不成雨者自西郊故也
  㤗傳曰坤隂在上乾陽居下天地隂陽之氣相交而和則萬物生成故為通㤗又小往大來吉亨𫝊曰小謂隂大謂陽往往之於外來來居於内也陽氣下降隂氣上交也隂陽和暢則萬物生遂天地之泰也以人事言之大則君上小則臣下君推誠以任下臣盡誠以事君上下之志通朝廷之泰也陽為君子隂為小人君子來處於内小人往處於外天下之泰也否傳曰天處上地處下是天地隔絶不相交通所以為否
  臨至於八月有凶傳曰二陽方長於下陽道嚮盛之時聖人豫為之戒曰陽雖方盛至於八月則其道消矣是有凶也大率聖人為戒必於方盛之時方盛而慮衰則可以防其滿極而圖其長久若既衰而後戒亦無及矣八月謂陽生之八月陽始生於復自復至遯凡八月自建子至建未也二隂生而陽消矣故彖曰消不久也在隂陽之氣言之則消長如循環不可易也以人事言之則陽為君子隂為小人方君子道長之時聖人為之戒使知極則有凶之理而虞備之常不至於滿極則無凶也剥傳曰卦五隂而一陽隂始自下生漸長至於盛極羣隂消剥於陽故為剥也又彖𫝊曰剥謂剥落也柔變剛也柔長而剛剥也夏至一隂生而漸長一隂長則一陽消至於建戍則極而成剥是隂柔變陽剛也隂小人之道方長盛而剥消於陽故君子不利有所往也
  上九碩果不食傳曰諸陽消剥已盡獨有上九一爻尚存如碩大之果不見食将有復生之理上九亦變則純隂矣然陽無可盡之理變於上則生於下無間可容息也聖人發明此理以見陽與君子之道不可亡也或曰剥盡則為純坤豈復有陽乎曰以卦配月則坤當十月以氣消長言則陽剥為坤陽來為復陽未嘗盡也剥盡於上則復生於下矣故十月謂之陽月恐疑其無陽也隂亦然聖人不言耳
  復傳曰序卦物不可以終盡剥窮上反下故受之以復物無剥盡之理故剥極則復來隂極則陽生陽剥極於上而復生於下窮上而反下也復所以次剥也為卦一陽生五隂之下隂極而陽復也嵗十月隂盛既極冬至則一陽復生於地中故為復也陽君子之道陽消極而復反君子之道消極而復長也故為反善之義
  又出入旡疾朋來旡咎傳曰物之始生其氣至㣲故多摧折陽春之發為隂寒所折觀草木於朝暮則可見矣出入無疾謂㣲陽生長無害之者也既無害之而其類漸進則将亨盛故旡咎也一陽始生至㣲故未能勝羣隂而發生萬物必待諸陽之來然後能成生物之功而無差忒以朋來而旡咎也三陽子丑寅之氣生成萬物衆陽之功也若君子之道既消而復豈能便勝於小人必待其朋類盛則能協力以勝之也
  反復其道七日來復𫝊曰謂消長之道反復迭至陽之消至七日而來復姤陽之始消也七變而成復故云七日謂七更也
  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傳曰一陽復於下乃天地生物之心先儒皆以静為見天地之心蓋不知動之端乃天地之心也非知道者孰能識之
  象傳曰雷在地中陽始復之時也陽始生於下而甚㣲安静而後能長先王順天道當至日陽之始生安静以養之故閉關使商旅不得行人君不省視四方觀復之象而順天道也在一人之身亦然當安静以養其陽也夬傳曰五陽在下長而将極一隂在上消而将盡衆陽上進决去一隂所以為夬也夬者剛决之象衆陽進而决去一隂君子道長小人消衰将盡之時也
  姤女壮勿用取女傳曰一隂始生自是而長漸以盛矣是女之将壮也隂長則陽消女壮則男弱故戒勿用取如是之女取女者欲其柔和順從以成家道姤乃方進之隂漸壮而敵陽者是以不可取也女漸壮則失男女之正家道敗矣姤雖一隂甚微然有漸壮之道所以戒也○勿用取女不可與長也傳曰一隂始生漸長而盛隂盛則陽衰矣取女者欲長久而成家也此漸盛之隂将消勝於陽不可與之長久也凡女子小人外國勢茍漸盛何可與久也故戒勿用取如是之女
  初六繫於金柅至羸豕孚蹢躅傳曰姤隂始生而将長之卦一隂生則長而漸盛隂長則陽消小人道長也制之當於其微而未盛之時柅止車之物金為之堅强之至也止之以金柅而又繋之止之固也固止使不得進則陽剛貞正之道吉也使之進往則漸盛而害於物是見凶也羸豕孚蹢躅聖人重為之戒言隂雖甚微不可忽也豕隂躁之物故以為况羸弱之豕雖未能强猛然其中心在乎蹢躅蹢躅跳躑也隂微而在下可謂羸矣然其中心常在於消陽也君子小人異道小人雖㣲弱之時未嘗無害君子之心防於㣲則無能為矣○象曰繋於金柅柔道牽也𫝊曰牽者引而進也隂始生而漸進柔道方牽也繫之於金柅所以止其進也不使進則不能消正道乃貞吉也
  天地隂陽之運升䧏盈縮未嘗少息陽常盈隂常虧一盈虧參差不齊而萬變生焉故曰物之不齊物之情也荘周固欲齊之可乎
  一本云命之曰易便有理若安排定則更有甚理天地隂陽之變但如二扇磨升䧏盈虚剛柔初未嘗停息陽常盈隂常虧故便不齊譬如磨既行齒都不齊既不齊便生出萬變故物之不齊物之情也而荘周彊要齊物然而終不齊也
  冬寒夏暑隂陽也所以運動變化者神也神無方故易無體
  萬物莫不有對一隂一陽一善一惡陽長則隂消善増則惡减
  乾陽也不動則不剛其静也專專一其動也直直遂不專一則不能直遂坤隂也不静則不柔其靜也翕翕聚不翕聚則不能發散
  地氣不上騰則天氣不下䧏天氣䧏而至於地地中生物者皆天氣也惟無成而代有終者地之道也
  五德之論有理天地間無一物無此五者一日有一日之隂陽一嵗有一嵗之隂陽近取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來之義只於鼻息見之屈伸往來只是理不必将既屈之氣復為方伸之氣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如復言七日來復其間元不斷續陽已復生物極必返其理須如此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終
  又一本云凡物之散其氣遂盡無復歸本原之理天地間如洪罏雖生物銷鑠亦盡况既散之氣豈有復在天地造化又焉用此既散之氣其造化者自是生氣至如海水潮日出則水涸是潮退也其涸者已無也月出則潮水生非却是将已涸之水為潮此是氣之始終開闔便是易一開一闔謂之變○問自十一月至正月方三陽是陽氣自地下而升否朱子曰然只是陽氣既升之後相将欲絶便有隂生隂氣既盡便有陽生其已升之氣便散所謂消息是理其來無窮又曰天地間只是一氣自今年冬至到明年冬至是氣之一周把來折做兩截前面底便是陽後面底便是隂又折做兩截便是四時天地間只有六層陽氣到地面時地下便冷了只是這六位陽長到底那第一位極了無去處上面即是漸次消去上面消去些箇時下面便生些箇那便是隂只是箇嘘吸嘘是陽吸是隂
  隂陽消長之際無截然斷絶之理
  全文云冬至一陽生而每遇至後則倍寒何也云云故常相攙掩過如天将曉復黒亦是理也大抵終始萬物莫盛乎艮此理儘神妙須研窮乃知
  隂陽於天地間雖無截然為隂為陽之理須去參錯然一箇升䧏生殺之分不可無也
  又曰早梅冬至以前發方一陽未生然則發生者何也其榮其枯此萬物一箇隂陽升䧏大節也然逐枝自有一箇榮枯分限不齊此各有一乾坤也萬是箇消息惟其消息此所以不窮至如松栢亦不是不彫只是後彫彫得不覺怎少得消息方夏生長時却有夏枯者則冬寒之際有發生之物何足怪也○程子一日遊許之西湖在石壇上坐少頃足踏處便濕舉起曰便是天地升䧏道理又一日見火邊然湯鼎曰此便是隂陽消長之義○早梅松栢石壇湯鼎皆因物理而推隂陽故併記於此
  邵子曰陽無十故無後隂無一故無首陽者道之用隂者道之體陽用隂隂用陽以陽為用則尊隂以隂為用則尊陽
  張子曰道體常盡變陽動而變故為道之用隂静而常故為道之體陽動隂静陽尊隂卑至於隨時變通則陽中有隂隂中有陽迭相為用故陽用隂隂用陽以陽為用則尊隂以隂為用則尊陽也陽盡隂純坤為主矣隂盡陽純乾為主矣
  隂幾於道故以况道也
  既曰陽者道之用隂者道之體矣又曰隂幾於道故以况道何也太極包乎隂陽未動之初至静而虚當以隂名静為體而動為用體近本而用近末故隂幾於道也且太極在一年則純坤用事一陽将復之時在聖人之心則退藏於宻寂然不動之際自始終而言則退藏於宻者乃萬動之終寂然不動者為萬動之始正如六隂方純一陽已復一静一動間不容髪冬雖收藏之終實是施生之始有體則用隨之也易曰元亨利貞記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元而亨利必歸於貞貞然後返於元未發而中發乃能和和然後不䘮其中
  無極之前隂含陽也有象之後陽分隂也
  張氏曰無極之前隂含陽也坤則主之其冬至之時乎静極而動動而生陽自復至乾動極而静在天正中隂又生焉有象之後陽分隂也乾則主之其夏至之時乎動極而静静而生隂自姤至坤静極而動始在地正中陽又生焉○此章當考
  隂事太半陽一而隂二也
  問治世少而亂世多君子少而小人多何耶曰豈不知陽一而隂二乎
  陽不能獨立必待隂而後立故陽以隂而為基隂不能自見必待陽而後見故隂以陽為唱陽知其始而享其成隂效其法而終其勞
  本一氣也生則為陽消則為隂二者一而已矣
  朱子亦曰隂陽只是一氣陽之退便是隂之生不是陽退了又别有一箇隂生又曰隂陽做一箇看亦得做兩箇看亦得做兩箇看是分隂分陽兩儀出焉做一箇㸔只是一箇消長又曰隂陽論推行底只是一箇對峙底則是兩箇如日月之類皆是兩箇推行底如一動一静互為其根對峙底如分隂分陽兩儀立焉○一作流行對峙亦通
  陽主闢而出隂主翕而入
  隂對陽為二然陽來則生陽去則死天地萬物生死主於陽則歸之於一也
  張氏曰陽對隂為二如君之有臣夫之有婦名雖並立勢不相完所以乾九坤六陽能兼隂隂不能兼陽
  天地之氣運北而南則治南而北則亂亂久則復北而南矣天道人事皆然推之歴代可見消長之理也張氏曰天地之運自子至夘為隂中之陽自夘至子為陽中之陽自午至酉為陽中之隂自酉至子為隂中之隂隂中之陽君子之道已長而小人猶盛亂而将治也陽中之隂小人之道已長而君子猶盛治而将亂也陽中之陽極治之運也隂中之隂極亂之運也先天圖自泰厯蠱而至否自否厯隨而至泰即南北之運數也
  天四象若錯綜而用之日月天之隂陽水火地之隂陽星辰天之剛柔土石地之剛柔
  張氏曰天有四象地有四象立天之道曰隂與陽故日為陽中陽月為陽中隂星為隂中陽辰為隂中隂立地之道曰柔與剛故水為柔中柔火為柔中剛土為剛中柔石為剛中剛此本象也若錯綜而用之則天亦有柔剛地亦有隂陽日為陽月為隂星為剛辰為柔天有地也水為隂火為陽土為柔石為剛地有天也
  有温泉而無寒火隂能從陽而陽不能從隂也
  張氏曰水受火則温火受水有滅而已不能從隂也所以泰則小人皆為泰否則君子有死而已不能從小人而為否也火温水益之也水滅火害之也故泰則為君子養小人否則小人傷君子
  問小人可絶乎曰不可君子禀陽正氣而生小人禀隂邪氣而生無隂則陽不成無小人則君子亦不成惟以盛衰乎其間也
  陽六分則隂四分隂六分則陽四分陽隂相半則各五分矣由是知君子小人之時有盛衰也治世則君子六分君子六分則小人四分小人固不勝君子矣亂世則反是
  陽能知而隂不能知陽能見而隂不能見也能知能見者為有故陽性有而隂性無也陽有所不偏而隂無所不偏也陽有去而隂常居也無不偏而常居者為實故陽體虚而隂體實也
  張氏曰陽以神為性隂以氣為性神者靈也氣者質也故陽有知見而隂無知見是以月無光假日以為光魄無識資魂以為識所謂陽性有而隂性無者非無也可以謂之無也陽以氣為質隂以形為體氣者虚也形者實也自用而言實有不偏虚無不周實有消亡虛無去住若自體言則氣先盡而形常餘氣内聚而形外包所以光燄冷而灰炭存華葉乾而根荄在故曰陽體虚而隂體實也
  冬至之後為呼夏至之後為吸此天地一嵗之呼吸也張氏曰冬至之後陽長隂消舒萬物以出故為呼夏至之後隂長陽消斂萬物以入故為吸若自日言則子以後為呼午以後為吸
  寂然不動反本復静坤之時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陽動於中間不容髪復之時也○張子曰隂陽之精互藏其宅則各得其所安故日月之形萬古不變若隂陽之氣則循環迭至聚散相盪升降相求絪緼相揉蓋相兼相制欲一之而不能此其所以屈伸無方運行不息莫或使之不曰性命之理謂之何哉
  陽之德主於遂隂之德主於閉
  人之有息蓋剛柔相摩乾坤闔闢之象也○氣坱然太虚升降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未嘗止息此虚實動静之機隂陽剛柔之始浮而上者陽之清降而下者隂之濁其感通聚散為風雨為雪霜萬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結糟粕煨燼無非教也
  問氣坱然太虚升降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未嘗止息朱子曰此張子所謂空虚即氣也蓋天在四畔地居其中减得一尺地遂有一尺氣但人不見耳○升降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所以生人物者未嘗止息但人不見爾如望氣者凡氣之灾祥皆能見之如龍成五色之類
  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隂陽兩端循環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
  朱子曰游氣紛擾當横看隂陽兩端當直看晝夜運而無息者便是隂陽之兩端其四邊散出紛擾者便是游氣以生人物之萬殊某嘗言正如麫磨相似其四邊只管層層撒出天地之氣運轉無已只管層層撒出人物其中有麄有細故人物有偏有正有精有粗○問横渠云云此是言一氣混沌之初天地未判之時為復亘古今如此曰只是綂說只今便如此○問升降者是隂陽之兩端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者是游氣之紛擾否曰此只是說隂陽之兩端下文此虚實動静之機隂陽剛柔之始此正說隂陽兩端到得其感通結聚為風雨為雪霜萬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結以下却正是說游氣紛擾○問虚實動静之機隂陽剛柔之始兩句欲云虛實動静乗此氣以為機隂陽剛柔資此氣以為始可否曰此兩句只一般實與動便是陽虚與静便是隂但虚實動静是言其用隂陽剛柔是言其體而已問始字之義如何曰只是說如箇生物底母子相似萬物都從這裏生出去上文説升降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未嘗止息便𠲒這虚實動静兩句在裏面了所以虚實動静隂陽剛柔者便是這升降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者為之非兩般也○問無非教也都是道理在上面發見否曰然因引禮記中天地至教聖人至德一段與孔子予欲無言一段天地與聖人都一般精底都從那粗底上發見道理都從上流行雖至粗底物無非是道理發見天地與聖人皆然○問隂陽游氣之辨曰游氣是生物底隂陽譬如扇子扇出風便是游氣○循環不已者乾道變化也合而成質者各正性命也譬如樹木其根本猶大義散而生花結實一向發生去是人物之萬殊○隂陽循環如磨游氣紛擾如磨中出者易曰剛柔相摩八卦相盪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日月運行一寒一暑此隂陽之循環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此游氣之紛擾也○問游氣隂陽曰游是散殊比如一箇水車一上一下兩邊只管衮轉這便是循環不已立天地之大義底一上一下只管衮轉中間帯得水灌溉得所在便是生人物之萬殊天地之間一氣只管運轉不知不覺生出一箇人不知不覺又生出一箇物即它這箇輪轉便是生物時節○游氣隂陽隂陽即氣也豈隂陽之外又復有游氣耶所謂游氣者指其所以賦與萬物一物各得一箇性命便有一箇形質皆此氣合而成之也雖是如此而所謂隂陽兩端成片衮衮将出來者固自若也亦猶論太極物物皆有之而太極之體未嘗不存也
  朱子曰天地間無兩立之理非隂勝陽即陽勝隂無物不然
  寒暑晝夜君子小人天理人欲皆是又曰無一物不有隂陽乾坤至於至㣲至細草木鳥獸皆然又曰古者伏羲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那時未有文字只是仰觀俯察而已想聖人心細雖以鳥獸羽毛之㣲也盡察得有隂陽今人心粗如何察得因言鯉魚上有三十六鱗隂數龍脊上有八十一鱗陽數又龜背上文中間五段者五行也兩邉各有四段者八卦也周圍二十四段者二十四氣也箇箇如此又如草木之有雌雄銀杏桐楮牝牡蔴竹之類皆然又樹木向陽處則堅實其背隂處必虛軟
  天地之間無往而非隂陽一動一静一語一嘿皆是隂陽之理
  坤初六履霜堅氷至本義曰夫隂陽者造化之本不能相無而消長有常亦非人所能損益也然陽主生隂主殺則其類有淑慝之分焉故聖人作易於其不能相無者既以健順仁義之屬明之而無所偏主至其消長之際淑慝之分則未嘗不致其扶陽抑隂之意焉蓋所以賛化育而参天地者其㫖深矣
  天地之道浸故隂陽勝隂符經之説善矣
  天地間不𨺗頓恁地浸者漸也天地之道漸漸消長
  事之未定者屬乎陽其已定者屬隂凡説兩端處皆有隂陽如開物成務開物是陽成務是隂致知力行致知是陽力行是隂周子之書屢發此意推之可見陽主進而隂主退陽主息而隂主消進而息者其氣强消而退者其氣弱此隂陽之所以為剛柔也陽剛温厚居東南主春夏而以作長為事隂柔嚴凝居西北主秋冬而以歛藏為事作長為生歛藏為殺此剛柔之所以為仁義也以此觀之則隂陽剛柔仁義之位豈不曉然而彼楊子所謂於仁也柔於義也剛者乃自其用處末流言之蓋亦所謂陽中之隂隂中之陽固不妨自為一義但不可雜乎此而論之爾
  此因建安袁氏樞圖論發此其第一書云來論謂東南以一隂已生而為隂柔之位西北以一陽已生而為陽剛之位則是陽之盛於春夏者不得謂陽隂之盛於秋冬者不得為隂而反以死生之㣲者為主也謂一隂生於東南一陽生於西北則是隂不生於正南午位之姤而滛於東陽不生於正北子位之復而旅於西也謂巽以一隂之生而位乎東南則乾者豈一陽之生而位於西北乎云云巽以三畫言之雖為一隂之生而其所以位之東南者初非有取乎其義至於乾又三陽之全體而初无一陽已生之義可得而取也凡此崎嶇反側終不可通不若直以陽剛為仁隂柔為義之明白而簡易也蓋如此則發生為仁肅殺為義其理甚順肅殺雖似乎剛然實天地收歛退藏之氣自不妨其隂柔也○子位一陽雖生而未出乎地至寅位泰卦則三陽之生方出地上而温厚之氣從此始焉已位乾卦六陽雖極而温厚之氣未終故午位一隂雖生而未害於陽必至未位遯卦而後温厚之氣始盡也其午位隂已始而嚴凝之氣及申方始亥位六隂雖極而嚴凝之氣至丑方盡義亦放此蓋地中之氣難見而地上之氣易識故周人以建子為正雖得天統而孔子之論為邦乃以夏時為正蓋取其隂陽始終之著明也○又曰來論謂坤之上六其位在亥陽氣已生乾之上九其位在已隂氣已生以剥上九碩果不食十月為陽月之義推之則剥卦上九之陽方盡而變為純坤之時坤卦下又已有陽氣生於其中矣但一日之内一晝之中方長得三十分之一必積之一月然後始滿一畫而為復方是一陽之生耳夬之一隂為乾為姤義亦同此蓋論其始生之㣲固已可名於隂陽然便以此為隂陽之限則其方盛者未替而所占不廣卦内六分之五方生者甚㣲而所占未及卦内六分之一所以未可截自此處而分隂陽也
  天地之化包括無外運行無窮然其所以為實不越乎一隂一陽而已其動静屈伸往來闔闢升降浮沉之性雖未嘗一日不相反然亦不可以一日而相無也聖人作易以通神明之德類萬物之情其所以為説者亦若是焉爾然及其推之人事而擬諸其形容則常以陽為君子而引翼扶持惟恐其不盛隂為小人而排擯抑黜惟恐其不衰何哉蓋陽之德剛隂之德柔剛者常公而柔者常私剛者常明而柔者常闇剛者未嘗不正而柔者未嘗不邪剛者未嘗不大而柔者未嘗不小公明正大之人用於世則天下䝉其福私闇邪僻之人得其志則天下受其禍此理之必然也非獨於易為然凡聖賢之言雜出於𫝊記者亦未有不好剛而惡柔者若夫子所謂剛毅近仁而又嘗深以未見剛者為嘆蓋專以是為君子之德也
  右論隂陽
  天地之形體
  易天行健
  正義曰行者運動之稱健者强壮之名乾是衆健之訓萬物壯健皆有衰怠惟天運動日過一度未嘗休息故云云也○問云云朱子曰惟胡安定說得好因舉其説曰天者乾之形乾者天之用天形蒼然南樞入地下三十六度北樞出地上三十六度状如倚杵其用則一晝一夜行九十餘萬里人一呼一吸為一息一息之間天行七八十餘里人一晝一夜有三萬三千六百餘息故天行九十餘萬里天之行健可知因言天之氣運轉不息故知得地在中間○又曰尚書璣衡䟽載三蕃渾天説一段極精密今按其説云天之形状如鳥卵天包地外猶卵之裹黄圓如彈丸故曰渾天言其形體渾渾然也其術以為天半覆地上半在地下其天居地上見有二百八十二度半强地下亦然北極出地上三十六度南極入地下亦三十六度而嵩髙在當天之中極南五十五度當嵩高之上又其南十二度為夏至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春秋分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冬至之日道南下去地三十一度而已是夏至日北去極六十七度春秋分去極九十一度冬至去極一百一十五度此其大率也南北極持其兩端其天與日月星宿斜而廻轉此必古有其法遭秦而㓕○又論語北辰居其所而衆星拱之或問北辰之謂天樞何也曰天圓而動包乎地外地方而静處乎天中故天之形半覆乎地上半繞乎地下而左旋不息其樞紐不動之處則在夫南地之端焉謂之極者猶屋脊之謂極也然南極低入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隱不見北極髙出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見不隱北極之星正在常見不隱七十二度之中常居其所而不動其旁則經星隨天左旋日月五緯右轉更迭隱見皆若環繞而歸向之知此則知天樞之説而聖人所以取譬者亦可見矣○南北極天之樞紐只有此處不動如磨心然此是天之中至極處如人之臍蔕也
  楚詞天問圜則九重孰營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圜與圓同度待洛反○圜謂天形之圓也則法也九陽數之極所謂九天也
  斡維焉繫天極焉加八柱何當東南何虧
  斡一作輨説文曰轂端㳫則是車轂之内以金為輨而受軸者也維繫物之縻也天極謂南北極天之樞紐常不動處譬則車之軸也蓋萬物之運者其轂必有所繋然後軸有所加故問此天之斡維繫於何所而天極之軸何所加乎河圖言崑崙者地之中也地下有八柱互相牽制名山大川孔穴相通素問曰天不足西北地不滿東南注云中原地形西北高東南下今百川滿凑東之滄海則東西南北高下可知故又問八柱何所當值東南何獨虧闕乎
  九天之際安放安屬隅隈多有誰知其數
  九天即所謂圜則九重者際邊也放至也屬附也隅陬也○右三章六問今答之曰或問乎邵子曰天何依曰依乎地地何附曰附乎天天地何所依附曰自相依附天依形地附氣其形也有涯其氣也無涯詳味此言屈子之問昭然若發矇矣但天之形圓如彈丸朝夜運轉其南北兩端後髙前下乃其樞軸不動之處其運轉者亦無形質但如勁風之旋當晝則自左旋而向右向夕則自前降而歸後當夜則自右轉而復左将旦則自後升而趨前旋轉無窮升降不息是謂天體而實非有體也地則氣之查滓聚成形質者但以其束於勁風旋轉之中故得以兀然浮空甚久而不墜耳黄帝問於岐伯曰地有慿乎岐伯曰大氣舉之亦謂此也其曰九重則自地之外氣之旋轉益逺益大益清益剛究陽之數而至於九則極清極剛而無復有涯矣豈有營度而造作之者先以斡維繋於一處而後以軸加之以柱承之而後天地乃定位哉且曰其氣無涯則其邊際放屬隅隈多少固無得而言者亦不待辨説而可知其妄矣東南之虧乃專以地形言之初無預乎天也
  天何所㳫十二焉分日月安屬列星安敶
  㳫合也此問天與地合㑹於何所十二辰誰所分别乎敶列也言日月衆星安所繋屬誰敶列也○上章所問天何所屬并地而言此所問乃為天地相接之處何所㳫也今答之曰天周地外其説已見上矣非㳫乎地之上也十二云者自子至亥十二辰也左𫝊曰日月所㑹是謂辰註云一嵗日月十二㑹所㑹為辰十一月辰在星紀十二月辰在元枵之類是也然此特在天之位耳若以地而言之則南面而立其前後左右亦有四方十二辰之位焉但在地之位一定不易而在天之象運轉不停惟天之鶉火加於地之二位乃與地合而得天運之正耳蓋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周布二十八宿以著天體而定四方之位以天繞位則一晝一夜適周一匝而又超一度日月五星亦隨天以繞地而惟日之行一日一周無餘無欠其餘則各有遲速之先焉然其懸也固非綴屬而居其運也亦非推挽而行但當其氣之盛處精神光輝自然發越而又各自有次第耳列子曰天積氣耳日月星辰亦積氣中之有光曜者張衡靈憲曰星也者體生於地精成於天列居錯峙各有攸屬此言皆得之矣
  程子曰地之外豈無天今所謂地者特天中一物耳凡有氣莫非天有形莫非地
  邵子曰天何依曰依乎地
  全文見上註○伊川先生見康節先生伊川指食卓而問曰此卓安在地上不知天地安在甚處康節為之極論其理以至六合之外伊川嘆曰平生惟見周茂叔論至此○朱子曰康節此説古今厯家所未及輔廣云伊川謂自古言數者至康節先生方説到理上曰然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亦畧知之然不及康節之精
  天圓而地方天南高而北下是以望之如倚蓋然地東南下西北高是以東南多水西北多山天覆地地載天天地相函故天上有地地上有天
  張氏曰古之言天有三家曰宣夜曰蓋天曰運天宣夜之學人謂絶無師法蓋天之學惟唐一行知其與渾天不異蓋天之法如繪像止得其半渾天之法如塑像能得其全堯之歴象日星蓋天法也舜之璿璣玉衡渾天法也渾法密於蓋天創意者尚畧述作者愈詳也宣夜人雖非之竊謂作者不無所見但無述者失其本㫖爾郄萌記曰日月衆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須氣焉虞喜曰天確乎在上有常安之形數語皆有意義而恨不究乎終始蓋河圖之數戴九履一一起於下是為坎水天象之始也九窮於上是為乾金天象之成也故坎水柔動而乾金堅凝動脉滋生而腦精安静虞喜謂常安之形者北極不動之義天之頂也郄萌謂日星浮於虚空行必須氣此則東西運轉氣即天虚即氣也先生曰望之如倚蓋此兼取盖天之説也其曰地東南下西北髙者天圓如虛毬地斜隔其中西北之髙戴乎天頂故北極出地才三十六度愈降而及東南履乎天末故南極入地才三十六度東南多水西北多山其髙卑可見矣地勢本傾峻以其體大故人居其上而弗覺西北附實東南面虚人倚北而嚮南是以天潜乎北而顯乎南水發乎西而流於東也天包地地載天天地相函以立於太虚之中而能終古不壞雖其理至妙不可測度要之不過虚實相依動静相養不即不離非一非二故在天成象則在地成形仰天有文則俯地有理人能窮此可以逹性命之原知死生之説矣
  天可以理盡而不可以形盡渾天之術以形盡天可乎胡氏曰夫天之為天非若地之有形也自地而上無非天也
  後魏冦謙之作宫欲令其髙不聞雞犬之聲而後可以上接天神崔浩信之胡氏論曰云云昔人以積氣名其象以倚葢名其形皆非知天者也荘周氏曰天之蒼蒼其正色邪言天無色也無色則無形無聲無臭皆舉矣日月星辰之繋乎天非若山川草木之奠乎地也著明森布躔度行止皆氣機自運莫使之然而然者無所託也若其有託則是以形相屬一麗乎形能不壞乎故子貢曰天不可階而升謂無形也仲尼之言天地山川也皆以自㣲至著明之地則始於撮土山則始於拳石水則始於一勺是皆可見之物也惟天曰天斯昭昭之多夫昭昭果何物哉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繋焉萬物覆焉而不離於昭昭之多昔人言天未有顯白如仲尼者也非窮理不足以知天非盡性不足以事天天豈逺乎哉○按楊倞注荀子亦曰天無實形地之上空虚者皆天也
  張子曰地物也天神也物無踰神之理顧有地斯有天若其配然爾
  朱子曰天包乎地天之氣又行乎地之中故横渠云地對天不過
  天以氣而依地之形地以形而附天之氣天包乎地地特天中之一物爾
  朱子又云天地初間只是隂陽之氣這一箇氣運行磨來運去磨得急了拶許多查滓在裏靣無出處便結成地在中央氣之清者便為天為日月為星辰只在外常周環運轉地只在中央不動不是在下又曰天地始初混沌未分時想得只有水火二者水之滓脚便成地今登高而望羣山皆為波浪之状便是水泛如此初耎後凝問想如潮水湧起沙相似曰然水之極濁便成地火之極精便成風霆雷電日星之屬○問天有質否抑只是氣曰只是箇旋風下耎上堅道家謂之剛風人嘗説天九重分九處為號非也只是旋有九耳但下面氣濁較闇上面至高處則至清至明又曰地言其全體土乃地之形質又曰地者氣之查滓者也所以道輕清為天重濁為地
  問邵子論六合之外恐無外否曰理無内外六合之形須有内外
  日東升西沉又從東升這上面許多下面亦許多豈不是六合之内厯家算氣只算到日月星辰運行處上去更算不得安得是無内外
  老子曰天地之間其猶槖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槖籥今之鞴扇耳
  乾一而實故以質言而曰大坤二而虚故以量言而曰廣
  或問本義云云如何曰此解極分曉葢曰以形言之則天包地外地在天中所以説天之質大以理與氣言之則地却包着天天之氣却蓋在地之中地蓋承受得天之氣所以説地之量廣天為陽其數奇從裏面便實出來流行發生只是一箇物事所以説乾一而實地雖是堅實然却虚所以天之氣流行乎地之中皆從   所以説坤二而虚又問地形如肺
  形質雖實而中本虚     其中無所障礙
  雖金石也透過去地便承受      曰然要之天形如一箇鼔鞴天便是那鼓鞴
  包得許多氣開闔消長今歴家用律管候氣
  也分寸不差便是這氣都在地中透
  上來如     地九寸以葭灰實其中至之日氣至灰去是也
  右言天地之形體
  程子所謂以形體言謂之天是也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七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八
  宋 真德秀 撰
  天地之道
  書大禹謨益賛于禹曰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臯陶謨天叙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同寅恊恭和衷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
  程子曰天叙天秩天有此理聖人循而行之所謂道也○上蔡謝氏曰所謂天者理而已天命有德便五服五章天討有罪便五刑五用渾不是杜撰做作來學者直須明天理為是自然底道理移易不得識得天理然後能為天之所為
  泰誓天有顯道厥類惟彰
  張氏曰天有顯道者福善禍淫之道顯然在人耳目也蓋禍福之來莫不各以其類至為善者應之以福為惡者應之以禍其類甚明
  易謙亨天道下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
  程子曰濟當為際此明謙而能亨之義天之道以其氣下際故能生育萬物其道光明下際謂下交也地之道以其處卑所以其氣上行交於天皆以卑降而亨也
  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君子之終也程子曰以天行而言盈者則虧謙者則益日月隂陽是也以地勢而言盈滿則傾變而反䧟卑下者流注而益增也鬼神謂造化之迹盈滿者禍害之謙損者福佑之凡過而損不足而益者皆是也人情疾惡盈滿而好與謙巽謙者人之至德故聖人詳言所以戒盈而勸謙也
  恒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
  程子曰天地之所以不已蓋有恒久之道人能恒於可恒之道則合天地之理也
  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日月之道貞明者也
  程子曰天地常埀象以示人故曰貞觀日月常明而不息故曰貞明朱子曰貞正也常也觀示也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奥寧媚於竈何謂也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朱子曰天即理也其尊無對非奥竈之可比也逆理則獲罪於天矣言但當順理非特不當媚竈亦不可媚奥也○胡氏曰天即理也理無不在在人則人心之昭昭者是也○南軒曰胸中所存一有不直則為獲罪於天矣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朱子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不過曰誠而已不貳所以誠也誠故不息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言天地之道誠一不貳故能各極其盛而有生物之功○誠者天之道見前
  程子曰天者自然之理也
  生生之謂昜是天之所以為道也天只是以生為道天命猶天道也以其用言也則謂之命命者造化之謂也在人則為人道
  介甫言堯行天道以治人舜行人道以事天介甫自不識天字云云
  問福善禍淫如何曰此自然之理善則有福淫則有禍又問天道如何曰只是理理即天道也
  且如說皇天震怒豈真是有人在上震怒只是理如此
  天專言之則道也天且弗違是也
  問程昜云云又曰天地者道也不知天地即道耶抑天地是形所以為天地乃道耶朱子曰天地只以形言先天而天弗違者如禮雖先王未之有而可以義起之類蓋雖天之所未為而吾意之所為自與道契天亦不能違也後天而奉天時如天叙有典天秩有禮之類雖天之所已為而理之所在吾亦奉行之耳蓋大人無私以道為體故也
  朱子曰天者理而已矣
  孟子集註畏天樂天章
  右言天地之道
  此即程子所謂專言之則道也然所謂天道者凡人性之所固有事理之所當然皆是也豈必指言曰天然後謂之天道哉程子朱子所謂天者自然之理天者理而已矣皆昔者聖賢所未發學者即斯言而深味之無餘藴矣
  天地之心
  昜復其見天地之心乎
  程子曰一陽復於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先儒皆言靜為見天地之心蓋不知動之端乃天地之心也非知道者孰能識之又曰人説復其見天地之心皆以謂至靜能見天地之心非也復之下一畫便是動也安得謂之靜自古儒者皆言静見天地之心惟某言動而見天地之心或曰莫是於動上求靜否曰固是然最難又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一言以蔽之天地以生物為心又曰復者反本也本有而去之今來復乃見天地之心也乃天理也此賢人之事也又曰復卦非天地之心復則見天地之心聖人旡復故未嘗見其心○朱子曰積隂之下一陽復生天地之心幾於息㓕而至此乃復可見在人則為静極而動惡極而善本心幾息而復見之端也○問一陽復於下乃天地生萬物之心也先儒皆以静見天地之心唯程子言動之端乃天地之心竊謂十月純坤不為無陽天地生物之心未嘗少息但未動爾因動而生物之心始可見曰十月陽氣収歛一時關閉得盡天地生物之心固未嘗息但無端倪可見惟一陽動則生意始發露出乃始可見端緒也言動之頭緒於此方見得天地之心也因問在人則喜怒哀樂未發之前而所謂中節之體已各完具但未發則寂然而已不可見也待因事感動而惻隠羞惡之端始覺非因動而漸有此也曰然○問云云先生曰天地所以運行不息者做个甚事只是生物而已物生於春長於夏至秋萬物咸遂如収歛結實是漸欲離其本之時也及其成則物之成實者各具生理所謂碩果不食是已夫具生理者固各繼其生而物之歸根復命猶自若也如説天地以生物為心斯可見矣又問既言心性則天命之謂性命字有心底意否曰然流行運用是心○問伊川以動之端為天地之心曰動亦不是天地之心只是見天地之心如十月豈得無天地之心天地之心流行只自若但十月萬物収歛寂無蹤跡到一陽動處生物之心始可見○問伊川云云曰此須就卦上㸔上坤下震坤静震動十月純坤當貞之時萬物収歛寂無形迹到此一陽復生便是動然不直下動字却云動之端端是從此起雖動而物未生未到大動處凡發生萬物却是從此起豈不是天地之心邵康節詩曰冬至子之半天心無改移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康節此詩最好某於復卦本義亦載此詩蓋立冬是十月初小雪是十月中大雪是十一月初冬至是十一月中小寒是十二月初大寒是十二月中冬至子之半即十一月之半也人言夜半子時冬至蓋夜半以前一半屬子時今推五行者多不之知然數每從這處起畧不差移此所以為天心然當是時一陽方動萬物未生未有聲臭氣味之可聞可見所以謂元酒味方淡大音聲正希也○問王輔嗣説寂然至無乃天地心如何曰彼説非也若静處説無不知下面一畫作甚麽○在天地則為隂陽在人則為善惡不善處便是隂動處便屬陽上五隂下一陽是當沉迷蔽固之時忽然一夕省覺便是陽動處○問云云曰此只是就隂陽動静闔闢消長處而言如云利貞者性情也一元之氣亨通發散品物流形天地之心盡發見在品物上但叢雜難㸔及到利貞時萬物悉已収歛那時只有个天地性情丹青著見故云利貞者性情也正與復其見天地之心相似康節云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蓋萬物生時此心非不見也但天地之心悉布散叢雜無非此理呈露到多了難見若㑹㸔者能於此觀之則所見無非天地之心惟是復時萬物皆未生只有一个天地之心昭然著見在這裏較易㸔也○聖人無復故未嘗見其心者蓋天地之氣所以有陽之復者以其有隂故也衆人之心所以有善之復者以其有惡故也若聖人之心則天理渾然初無間㫁人孰得以窺其心之起滅耶若静而復動則亦有之但不可以善惡而為言耳○天地之心動方見聖人之心應事接物方見○問寂然至静之中一念之動此便是復否先生曰此説不盡復有兩様有善惡之復有動静之復二者不同須要各㸔得分曉終日營營與物並馳忽然有惻隠等心發見此善惡之為隂陽也若寂然至静之中有一念之動此動静之為隂陽也二者各自不同○伊川與濓溪説復字亦差不同濓溪就坤上説就回來處説如云利貞者誠之復誠心復其不善之動而已矣皆是就歸來處説伊川却正就動處説如元亨利貞濓溪就利貞上説復字伊川就元字頭説復字以卦爻之義推之則伊川之説為正然二先生所説道理只一般非有所異只是所指地頭不同王弼之説與濓溪同○又曰此須通隂陽動静善惡論之見得各是一理而此意無所不通始盡其曲折矣學者工夫則只如易傳所見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此是要約處若須要識得端倪而心體可識則是添却一事○天地以生物為心者也雖氣有闔闢物有盈虚而天地之心則亘古亘今未始有毫釐之間㫁故陽極外而復生於内聖人以為復其可以見天地之心焉蓋其復者氣也其所以復者則有自來矣向非天地之心生生不息則陽之極也一絶而不復續矣尚何以復生於内而為闔闢之無窮乎此則所謂動之端者乃一陽之所動動非徒指夫一陽之已動者而為言也○復卦賛曰萬物職職其生不窮孰其尸之造化為工隂闢陽開一静一動於穆無疆全體大用奚獨於斯潜陽壯隂而曰昭哉此天地心蓋翕無餘斯闢之始生意闖然具此全美其在於人曰性之仁歛藏方寸包羅無垠有茁其萌有惻其隠於以充之四海其準曰惟今兹𦕈綿之間是用齋戒掩身閉關仰止羲圖稽經恊𫝊敢賛一詞以詔亡倦
  咸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程子曰天地二氣交感而化生萬物聖人至誠以感億兆之心而天下和平天下之心所以和乎自聖人感之也觀天地交感化生萬物之理與聖人感人心致和平之道則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感通之理知道者嘿而觀之可也
  恒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觀其所恒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程子曰觀其所恒謂觀日月之久照四時之久成聖人之道所以能常久之理觀此則天地之情理可見矣天地常久之道天下常久之理非知道者孰能識之
  大壯利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
  程子曰大者既壯則利於貞正正而大者道也極正大之理則天地之情可見矣天地之道常久而不已者至大至正也正大之理學者嘿識心通可也
  萃觀其所聚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文中子曰圓者動方者静其見天地之心乎未詳
  程子曰詩書中凡以主宰言者皆曰帝有以包涵徧覆之意言者則曰天
  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
  問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曰明道先生兩句極好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無心便是不憂成化便是鼓萬物天地鼓萬物亦何常有心來
  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全文見前
  邵子曰天地之心者生萬物之本也天地之情者情狀也與鬼神之情狀同也
  張氏曰天地無心緣感而生故於坤則寂然不動於復則感而遂通復之一陽天道之所以生物也咸之男女人道之所以生民也於復言天地之心者以無心而為心也變感為咸者有心而欲其無心也云云
  張子曰天無心心皆在人之心一人私見固不足盡至於衆心所同即是義理揔之則便是天故曰天曰帝者皆民之情然也或問天地之心天地之理理即道理言心即主宰言否
  朱子曰心固以主宰言然所謂主宰者即理而已非心之外有所謂理理之外有所謂心也
  又問心字與帝字相似否曰仁字似天字心字似帝字
  天地以生萬物為心者也
  道夫言向者先生令思天地有心無心切謂天地無心仁便是天地之心若使其有心必有思慮有營為天地曷嘗有思慮來然其所以四時行百物生者蓋以其合當如此便如此不待思維此所以為天之道曰如此則易所謂復其見天地之心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又如何如公所説只説得他無心處爾若果無心則須牛生出馬桃樹上發李他心又却自定程子曰以主宰謂之帝以性情謂之乾他這名義自定心便是他箇主宰處所以謂天地以生物為心中間欽夫以為某不合如此説某謂天地别無勾當只是以生物為心一元之氣運轉流通略無停間只是生出許多萬物而已問程子謂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曰這是説天地無心處且如四時行百物生天地何所容心至於聖人則順理而已復何為哉所以明道云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説得最好問普萬物莫是以心周徧而無私否曰天地以此心普及萬物人得之遂為人之心物得之遂為物之心只是一个天地之心爾今須要知得他有心處又要見得他無心處只恁定説不得問所謂上帝降衷於民天將降大任於人天佑民作之君天生物因其才而篤作善降百祥作不善降百殃凡此等類是蒼蒼在上者其有主宰如是邪抑天無心只是推原其理如此耶曰此數段只一意這箇也只是理如此問天地之帥吾其性先生解以乾健坤順為天地之志天地安得有志曰復其見天地之心天地之情可見安得謂天地無心情乎程先生説天地以生物為心最好此乃無心之心也又曰天地自有箇無心之心又如謂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天道福善禍淫這便自分明有箇人在裏主宰相似又問如何見天地之情曰人正大便也是天地之情正大天地只是正大未嘗有些子邪處未嘗有些子小處又曰且如今人言藥性寒性熱藥何嘗有性只是他所主恁地又曰天地以生物為心譬如飯甑蒸飯從裏面蒸上到上面又下來只管在裏面衮便蒸得熟天地即是包得許多氣在這裏無出處衮一番便生一番物他别無可勾當只得生物不似人便有許多應接所謂為心者如云天命豈是諄諄然命之所謂為心豈是切切然做又曰天包着地無所作為只知生物而已亘古亘今生生不窮人物則得此生物之心以為心所以箇箇肖他
  右言天地之心
  此程子所謂主宰之謂帝也語曰簡在帝心書曰帝乃震怒而𫝊記亦有人心天意之説夫天本無心安得有意况於怒乎以其福善禍淫不少差忒若有意於怒焉耳朱子所謂無心之心學者所宜深體也
  乾坤
  易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綂天
  朱子曰此專以天道明乾義大哉歎詞元大也始也乾元天德之大始故萬物之生皆資之以為始也又為四德之首而貫乎天德之始終故曰綂天
  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
  此以地道明坤之義而首言元也至極也比大義差緩始者氣之始生者形之始順承天施地之道也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朱子曰天乾卦之象也凡重卦皆取重義此獨不然者天一而已但言天行則見其一日一周而明日又一周若重複之象非至健不能也君子法之不以人欲害其天德之剛則自强而不息矣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地坤之象亦一而已故不言重而言其勢之順則見其高下相因之無窮至順極厚而無所不載也
  乾知太始坤作成物
  朱子曰知猶主也乾主生物而坤主成物○知猶當也如今知州知縣之類○太始即生物之始乾始物而坤成之也
  乾以易知坤以簡能
  乾健而動即其所知便能始物而無所難故為以易而知太始坤順而静凡其所能皆從乎陽而不自作故為以簡而能成物○問乾坤易簡之理曰易簡只以健順可見且以人論之有人甚健遇事時自然覺易易只是不難又如人禀得性順及其作事便自然簡簡只是不煩○問易簡曰只是健順如人之健者做事自易順承者自簡静而不繁只看下繫確然隤然自分曉易者自做得一半簡者承之○乾以易知蓋惟乾健其所施為自是容易觀造化生長則可見只是這氣一過時萬物皆生可見其易要生便生更無凝滯要做便做更無等待非健不能也○惟其健所以易雖天下至險亦安然行之如履平地○乾坤只是一箇健順之理人之性無不具此雖千萬人吾往矣便是健雖褐寛博吾不惴焉便是順如剛果奮發謙恭退遜亦是但要施之得其當施之不當便不是乾坤之理且如孝子事親須是下氣怡色若用健便是悖逆不孝事君須是犯顔敢諫若用順便是阿諛順㫖中庸説君子而時中時中之道施之得宜便是
  成象之謂乾效法謂之坤
  朱子曰效呈也法謂造化之詳宻而可見者○效如曲禮效馬效羊之效言呈出許多物事大槩乾只是做得形象到坤漸次詳宻資始資生於此可見○效如陳效之效今人言效力之類法是有一定已成之物可以形狀見者○成象之謂乾此造化方有些顯露處效法之謂坤以法言之則大段詳宻矣效有陳獻底意思乾坤只是理理本無心自人而觀猶必待乾之成象而後坤能效法然理自如此本無相待○成象之謂乾謂風霆雨露日星只是箇象
  夫乾其静也専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静也翕其動也闢是以廣生焉
  程子曰不専一則不能直遂不翕聚則不能發散朱子曰乾坤各有動静於其四德見之乾一而實坤二而虚餘已見前○廣如河廣漢廣之廣
  闔户謂之坤闢户謂之乾一闔一闢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制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謂之神
  朱子曰闔闢動静之機也先言坤者由静而動也乾坤變通者化育之功也見象形器者生物之序也法者聖人修道之所為而神者百姓自然之日用也○問闔闢一段只是一箇物事以其闔謂之坤以其闢謂之乾以其闔闢謂之變以其不窮謂之通發見而未形謂之象成形謂之器聖人修禮立教謂之法百姓日用謂之神曰然又曰利用出入便是人生日用都離他不得又曰民之於易隨取而各足易之於民周徧而不窮所以謂之神所以謂之活潑潑地便是這處
  夫乾確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簡矣
  朱子曰確然健貌隤然順貌
  乾坤其易之門耶乾陽物也坤隂物也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恒易以知險夫坤天下之至順也德行恒簡以知阻
  朱子曰至健則所行無難故易至順則所行不煩故簡然其於事皆有以知其難而不敢以易處之也是以其有憂患則健者如自高臨下而知其險順者如自下趨上而知其阻蓋雖易而能知險則不陷於險矣既簡而又知阻則不困於阻矣所以能危能懼而無易者之傾也○按此併上文危平易傾説○乾坤簡易知險知阻而曰知險阻便不去了惟其簡易所以知險阻而不去敬子云今行險僥倖之人雖知險阻而猶冐昧以進惟乾坤德行本自簡易所以知險阻○此叚専以憂患之際而言且如健當憂患之際則知險之不可乗順當憂患之際便知阻之不可越此乃處憂患之道當如此如上文説危者使平易者使傾下文説能説諸心能研諸慮皆因憂患説大要乾坤只是循理而已他若知得前有險之不可乘而不去則不陷於險知得前有阻之不可冒而不去則不困於阻若人不循理以私意行乎其間其過乎剛者雖知險之不可乘却硬要乘則陷於險矣雖知阻之不可越却硬要越則困於阻矣只是順理便無事又問在人固是如此以天地言之則如何曰在天地自是無險阻這只是大綱説箇乾坤底意思是如此○或問見得乾是至健不息之物經歴艱險處多雖有險處皆不足為其病自然足以進之而無難否曰不然易之書本意正要人知險而不進不然是悖義至健順了凡有險阻只認冒進而無難如此大非聖人作易之意觀上文云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當文王與紂之事耶是故其辭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其道甚大百物不廢懼以終始其要旡咎此之謂易之道也看此語但是恐懼危險便不敢輕進之意乾之道便是如此○又説知險知阻之義曰舊因登山而知之自上而下則所向為險自下而上則所向為阻蓋乾則自上而下坤則自下而上健則遇險亦易順則遇阻亦簡然易則可以濟險而簡亦有可涉阻之理
  乾元者始而亨者也
  朱子曰始則必亨理勢然矣
  利貞者性情也
  収歛歸藏乃見性情之實
  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
  始者元而亨也利天下者利也不言所利貞也或曰坤利牝馬則言所利矣
  大哉乾乎剛健中正純粹精也
  剛以體言健兼用言中者其行無過不及正者其心不偏四者乾之德也純者不雜於隂柔粹者不雜於邪惡蓋剛健中正之至極而精者又純粹之至極也或疑剛乾無柔不得言中正者不然也天地之間本一氣之流行而有動静耳以其流行之統體而言則但謂之乾而無所不包矣以其動静分之然後有隂陽剛柔之别也
  坤至柔而動剛至静而德方
  朱子曰剛方釋牝馬之貞也方謂生物有常
  後得主而有常含萬物而化光坤道其順乎承天而時行
  程子曰坤道至柔而其動則剛坤體至静而其德則方動剛故應乾不違德方故生物有常隂之道不倡而和故居後為得而主利成萬物坤之常也
  乾健也坤順也
  朱子曰此言卦之性情
  乾為馬坤為牛乾為首坤為腹
  乾天也故稱乎父坤地也故稱乎母
  乾為天為圜為君為父坤為地為母
  程子曰乾者天也天者天之形體乾者天之性情乾健也健而無息之謂乾
  問以性情謂之乾朱子曰是天之性情如此火性情熱水性情寒天之性情則是箇健故不息惟健乃能不息其理是自然有此○乾坤是性情天地是皮殻其實只是一箇道理○問云云曰性情二字常相參在此情是性之發非性何以有情○乾健也動静皆健坤順也動静皆順静是性動是情○乾之體為性健之用是情○静也専便是性動也直便是情
  理無形也故假象以顯義乾以龍為象龍之為物靈變不測故以象乾道變化陽氣消息聖人進退
  坤以牝馬為象者以其柔順而健行也乾健坤順坤亦健乎曰非健何以配乾未有乾行而坤止也
  朱子曰徐煥云天之行健一息不停而坤不能順動以應其行則造化之功或幾乎息矣此語亦無病
  朱子曰隂陽形而下者乾坤形而上者資乾以始即資坤以生
  不争得霎時乾底亨時坤底便亨坤之所生資乾之所始者徐煥云萬物資乾以始而有氣資坤以生而有形氣至而生生即坤元此説亦通
  乾是自然而然坤便有用力處
  乾道奮發而有為坤道静重而有守
  右言乾坤○此程子所謂性情也
  五行
  書𠂀誓王曰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勦絶其命
  孔氏曰五行之德王者相承所取法○正義曰五行水火金木土也分行四時各有其德王者所共取法而有扈氏獨侮慢之所以為大罪也且五行在人為仁義禮智信威侮五行亦為侮慢此五常而不行也有扈與夏同姓恃親而不恭天子廢君臣之義失相親之恩五常之道盡矣是威侮五行也
  書洪範王訪於箕子箕子乃言曰我聞在昔鯀陻洪水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彛倫攸斁鯀則殛死禹乃嗣興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彛倫攸叙
  孔氏䟽曰水是五行之一水性下流鯀反塞之水失其道則五行陳列皆亂
  初一曰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孔氏曰皆其生數也
  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正義曰謂之行者在天則五氣流行在地世所行用也繫辭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此即五行生成之數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如此則陽無匹隂無耦故地六成水天七成火地八成木天九成金地十成土於是隂陽各有匹耦而物得成焉繫辭又曰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謂此也又數之所起起於隂陽隂陽往來在於日道十一月冬至日南極陽來而隂往冬水位也以一陽生為水數五月夏至日北極隂進而陽退夏火位也當以一隂生為水數但隂不名竒數必以偶故以六月二隂生為火數也是故易説乾貞於十一月子坤貞於六月未而皆左行由此也冬至以及於夏至當為陽來正月為春木位也三陽已生故三為木數夏至以及冬至當為隂進八月為秋金位也四隂已生故四為金數三月春之季四季土位也五陽已生故五為土數此其生數之由也又萬物之本有生於無著生於微及其成形亦以微著為次五行之體水最微為一火漸著為二木形實為三金體固為四土質大為五大劉與顧氏皆以為水火木金得土數而成故水成數六火成數七木成數八金成數九土成數十義亦然也○水純隂故潤下趨隂火純陽故炎上趨陽木金隂陽相雜故可曲直改更○王氏曰五者往來天地之間而不窮是以謂行五行之數以竒生者成而偶以偶生者成而竒故萬物之變至於無窮○蘇氏曰水至隂也必待天一加之而後生者隂不得陽不得蒸而成也火至炎也必待地二加之而後生者陽不得隂則無所傅而見也五者皆然莫不生於隂陽之相加陽加隂而為水為木為土隂加陽而為火為金茍不相加則雖有隂陽之資而無五行之用
  易大𫝊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
  程子曰此簡宜在天數五之前同附此○朱子曰此言天地之數陽竒隂偶即所謂河圖者也
  天數五
  注五竒也
  地數五
  注五耦也
  五位相得而各有合
  古注天地之數各五五數相配以合成金木水火土
  天數二十有五
  五竒合為二十五
  地數三十
  五偶合為三十
  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
  正義曰天數五者謂一三五七九也地數五者謂二四六八十也五位相得而各有合者若天一與地六相得合為水地二與天七相得合為火天三與地八相得合為木地四與天九相得合為金天五與地十相得合為土也天數二十有五者總合五竒之數地數三十者總合五偶之數也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者是天地二數相合為五十五此乃天地隂陽竒偶之數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者變化以此而成鬼神以此而行也○朱子曰天數五者一三五七九皆竒也地數五者二四六八十皆耦也相得謂一與二三與四五與六七與八九與十各以竒耦為類而自相得有合謂一與六二與七三與八四與九五與十皆兩相合二十有五五竒之積也三十者五耦之積也變化謂一生水而六成之二生火而七成之三生木而八成之四生金而九成之五生土而十成之鬼神謂凡竒耦生成之屈伸往來者
  記月令孟春之月其數八
  鄭氏曰數者五行佐天地生成萬物之次也易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而五行自水始火次之木次之金次之土為後木生數三成數八但言八者舉其成數
  孟夏之月其數七
  火生數二成數七但言七者亦舉其成數
  孟秋之月其數九
  金生數四成數九云云同上
  孟冬之月其數六
  水生數一成數六云云同上○正義曰生物者謂木火七八之數也成物者謂金水九六之數也則春夏生物也秋冬成物也故易繫辭云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注云精氣謂七八遊魂謂九六則是七八生物九六終物也引易曰以下者謂下繫文也天陽地隂陽數竒隂數耦陽所以竒者陽謂氣氣則渾沌為一無分别之象故其數竒隂數所以耦者隂為形形則有彼此之殊故其數耦也
  孟春之月先立春三日太史謁之天子曰某日立春盛德在木
  正義曰天以覆蓋生民為德四時各有盛時春則為生天之生育盛德在於木位故云云
  立夏盛德在火中央土
  火休而盛德則土也○正義曰夫四時五行同是天地所生而四時是氣五行是物氣是輕虚所以麗天物體質礙所以屬地四時係天年有三百六十日則春夏秋冬各分居九十日五行分配四時布於三百六十日間以木配春以火配夏以金配秋以水配冬以土則每時輒寄王十八日雖每分寄而位本未宜處於季夏之末金火之間故在此陳之也
  立秋盛德在金立冬盛德在水
  按太史以此告天子者蓋欲其體天順時以布政也故下文曰命相布德和令行慶施惠此助春之生氣也餘時各因所宜夏則行賞封諸侯習合禮樂所以助長氣也秋則命將帥選士厲兵所以順肅殺之氣冬則賞死事恤孤寡説者謂孤寡即死事者之妻子也阿黨無所掩蔽是又因殺氣之盛而及此欲忠義者之不徒死刑戮者之不濫死也秦人自以為水德而一於用慘急之政是未嘗知有月令也其亡宜哉
  周子曰陽變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
  及根隂根陽之説皆見前篇
  程子曰坎水也一始於中有生之最先者也
  鑚木取火人謂火生於木非也兩木相戞用力極則陽生今以石相軋則有火非特木也蓋天地間無一物無隂陽
  邵子曰陽先隂故水先成隂後陽故火後成隂陽相生也體性相須也故陽去則隂竭隂盡則陽滅
  張氏曰天一生水陽生隂也地二生火隂生陽也太極既判之後則陽分隂未判之前則隂含陽人生之初精藏血中始化曰魄陽生隂也既生魄陽曰魂隂生陽也隂陽相生故體性相資精魄者體質也神魂者性用也虚實相依動静相養所以隂盡則陽滅陽去則隂竭
  金火相守則流水木相得則然從其類也
  張氏曰火克金故相守則金流木生火故相得則木然金流則夫剛而婦柔木然則子盛而母衰隂性趨下故金流則就濕陽性趨上故火然則就燥各從其類也○愚按莊子曰木與木相摩則然金與火相守則流邵子之言似本於此莊子下文又云利害相摩生火甚多衆人焚和此又指人心之火亦名言也但其所謂水中有火乃焚大槐又曰月固不勝火其義未詳
  水者火之地火者水之氣黒者白之地𤣥者暑之氣張氏曰虚以實為基陽以隂為地凡物之生必先有隂而後陽施焉故隂為道體水氣生陽則為火寒氣生陽則為暑黒氣生陽則為白猶魄氣生陽則為魂也或曰黒安能變白乎曰夜之變晝鈆之變粉非黑而白乎黑者𤣥也𤣥之變白者天一之水也
  火生於無水生於有
  張氏曰火生於無神也水生於有精也
  火内暗而外明故離陽在外火之用用外也水外暗而内明故坎陽在内水之用用内也
  張氏曰火用外目之象也水用内耳之象也火以内為體外為用水以外為體内為用陽者用也○朱子亦曰隂以陽為質陽以隂為質水内明而外暗火内暗而外明横渠曰隂陽之精互藏其宅正此意也○按日火外景金水内景本淮南子之説蓋清明者内景濁明者外景清明金水也濁明火日也○道家謂日火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光於外故日有蝕火有㓕金水潜光於内故無窮以此為養生之法収視反觀潜神不曜此理固妙只於治道初不相關若吾儒之道則當明而明離晉是也當晦而晦明夷是也
  張子曰中央土寄王之説非也五行之氣分王四時土固多於四者然其運行之氣則均人見金木水火分王四時獨不見土之所主是以有寄王之説然於中央在季夏之末者以易言之八卦之作坤在西南西南致養之道在離兑之間離兑即金火也是以在季夏之末問四時取火何為季夏又取一畨朱子曰土旺於未月故取之土寄旺四季每季皆十八日是土計七十二日其他四行分四時亦各得七十二日共成三百六十日也○愚按張朱二先生所論不同正宜參玩又勉齋黄氏有火生金之説謂推其能尅是以能生學者疑之又蔡氏嘗言非土生金也木火之反即為金矣蓋春夏氣之舒秋冬氣之歛陽之極則反而生隂季公晦深辨其不然今不能盡憶姑附見於此
  火日外光能直而施金水内光能闢而受受者隨才各得施者所應無窮神與形天與地之道歟
  木曰曲直能既曲而反申也金曰從革一從革而不能自反也水火氣也故炎上潤下與隂陽升降土不能得而制焉木金者土之華實也其性有水火之雜故木之為物水清則生火燃而不離也蓋得土之浮華於水火之交也金之為物得火之精于土之燥得水之精于土之濡故水火相待而不害爍之反流而不耗蓋得土之精實於水火之際也土者物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地之質也化之終也水火之所以升降物兼體而不遺也朱子曰五行之説正䝉中説得最好一字不可增减○問五行之體質屬土否曰正䝉只説金與木之體質屬土木與火却不屬土問火附木而生莫亦屬土否曰火自箇虚空中物問只温熱之氣便是火否曰然
  冰者隂凝而陽未勝也火者陽麗而隂未盡也火之炎人之蒸有影無形能散而不能受光者其氣陽也陽陷於隂為水附於隂為火
  朱子曰氣之精英者為神金木水火土非神所以為金木水火土者神也在人則為理所以為仁義禮智信者是也
  金木水火土雖曰五行各一其性然一物又各具五行之理
  火中虚暗離中之隂也水中虚明坎中之陽也
  又曰火中有黑陽中隂也水外黑而中明者隂中之陽也故水謂之陽火謂之隂亦得
  右言五行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九
  宋 真徳秀 撰
  日月星辰
  書堯典乃命羲和欽若昊天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朱子曰此兼命二氏四子作為厯象以授民欲其及時以趨事也若順也昊廣大之意也厯所以紀數之書也象所以觀天之器璣衡之属是也日陽精一日而繞地一周月隂精一月而與日一㑹星二十八宿衆星為經金木水火土五星為緯皆是也辰以日月所㑹分周天之度為十二次也人時為耕穫蠶績之侯凡民事早晩之所闗也
  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暘谷寅賓出日平秩東作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厥民析鳥獸孳尾
  此以下四節言厯既成而分職以頒布且考驗之恐其推步之或差也宅居也嵎夷東表之地盖官在國都而統治之方其極至此非往居於東也曰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谷者以日之所出而名之也寅敬也賓禮接之如賓客也出日方出之日盖以春分之旦朝方出之日而識其初出之景也平均秩序作起也東作春月嵗功方興所當作起之事也盖以厯之節氣早晚均次其先後之宜以授有司也日中者晝得其中也盖晝夜皆五十刻春主陽故以晝言也星鳥南方朱鳥七宿殷中也仲春者春分之氣盖以日晷中星驗春之中也析分散也先是冬寒民聚於隩至是則以民之散處而驗其氣之温也乳化曰孳交接曰尾以物之生育而驗其氣之和也
  申命羲叔宅南交平秩南訛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鳥獸希革
  申重也南交南方交趾之地訛化也謂夏月時物長盛所當變化之事也敬致周禮所謂春夏致日盖以夏至之日中祠日而識其景如周禮所謂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者也永長也日永晝六十刻也星火東方蒼龍七宿火謂大火夏至之中星也因析而又析也以氣愈熱而民愈散也希革毛希而革易也
  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餞納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虚以殷仲秋厥民夷鳥獸毛毨
  西謂西極之地曰昧谷以日所入而名之也餞禮送行者之名納日方納之日也盖以秋分之暮夕方納之日而識其景也西成秋月物成之時所當成就之事也宵夜也此時亦晝夜各五十刻秋主隂且避春之日中故舉宵以見日也星虚北方𤣥武七宿虚星秋分之中星也夷平也暑退而人氣平也毛毨毛落更生潤澤鮮好也
  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鳥獸𣰇毛
  朔方北荒之地謂之朔者朔之為言蘇也萬物至此死而復蘇猶月之晦而有朔也日行至是則淪於地中萬象幽暗故曰幽都在察也朔易冬月嵗事已畢除舊更新所當改易之事也日短晝四十刻也冬而主隂然無所避故直言日也星昴西方白虎七宿昴星冬至之中星也隩室之内也氣寒而民聚於内也𣰇毛亦以寒而生細毛以自温也盖既命羲和造厯制器而又分方與時使各驗其實以審夫推步之差聖人之敬天勤民其謹如是是以術不違天而政不失時也今按中星或以象言或以次言或以星言者盖星適當昏中則以星言如星虚星昴是也星不當中而適當其次者則以次言如星火是也次不當中而適介於兩次之間者則以象言如星鳥是也聖人作厯推考參驗以識四時中星其立言之法詳宻如此又按堯冬至日在虚昏中昴今日在斗昏中壁而中星古今不同者盖天有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嵗有三百六十五日四分之一天度四分之一而有餘嵗日四分之一而不足故天度常平運而舒日運常内轉而縮天漸差而西嵗漸差而東此即嵗差之由唐一行所謂嵗差者日與黄道俱差者是也古厯簡易未立差法但随時占𠉀修改以與天合至東晉虞喜始以天為天以嵗為嵗乃立差法以追其變約以五十年而退一度何承天以為太過乃倍其年而又反不及至隋劉焯取二家中數為七十五年盖為近之而亦未為精宻也
  帝曰咨汝羲暨和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嵗允釐百工庶績咸熙
  咨嗟也嗟歎而告之也暨及也朞猶周也嵗周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而曰三百有六旬有六日者舉成數也按天體至圓周圍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繞地左旋常一日一週而過一度日麗天而少遲一日繞地一周無餘而常不及天一度積三百六十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而與初躔㑹是一嵗日行之數也月麗天而尤遲一日常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積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與日㑹十二㑹得全日三百四十八餘分之積五千九百八十八如日法九百四十而一得六不盡三百四十八通計得日三百五十四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四十八是一嵗月行之數也嵗有十二月月有三十日三百六十者嵗之常數也故日行而多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者為氣盈月行而少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五百九十二者為朔虚合氣盈朔虚而閏生焉故一嵗閏率則十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三嵗一閏則三十二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六百單一五嵗再閏則五十四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七十五十有九嵗七閏則氣朔分齊是為一章也故積之三年而不置閏則春之一月入於夏而時漸不定矣子之一月入於丑而嵗漸不成矣積之之久至於三失閏則春皆入夏而時皆不定十二失閏則子皆入丑而嵗全不成矣蓋其名實乖戾寒暑反易既為可笑而農桑庶務皆失其時為害尤甚故必以餘置閏而後四時不差而嵗功得成以此信治百官而衆功皆廣也
  洪範王省惟嵗卿士惟月師尹惟日嵗月日時無易百穀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嵗月日時既易百穀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寧庶民惟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
  易豐彖曰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虚與時消息而况於人乎况於鬼神乎
  程子曰日中盛極則當昃映月既盈滿則有虧缺盈虚謂盛衰消息謂進退天地之運亦隨時進退也
  坎為水為月離為火為日為電
  春秋𫝊晉侯謂伯瑕曰何謂六物對曰嵗時日月星辰是謂也何謂辰對曰日月之㑹是謂也
  杜氏曰一嵗日月十二㑹所㑹謂之辰
  故以配日
  謂以子丑配甲乙也○正義曰四時一終曰嵗取嵗星行一次也年取年穀一熟是言嵗即年也時謂四時日謂十日從甲至癸也月從正月至十二月也星二十八宿也辰謂日月所㑹一嵗十二㑹從子至亥也辰時也言日月聚㑹有時也○書𦙍征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注辰日月所㑹房所舎之次集合也不合則日食可知正義引昭七年云云是辰謂日月之㑹日月俱右行於天日行遲月行疾日每日行一度月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計二十九日過半月已行天一週又逐及日而與日聚㑹此聚㑹為辰一嵗十二㑹故為十二辰即子丑寅卯之屬是也房謂室之房也故為所舎之次集㑹也㑹即是合日月當聚共舎今言日月不合於舎則是日食可知也日食者月掩之也月體掩日月被日映即不成共處故以不集言日食也
  記月令
  正義曰按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生一者一則混元之氣與大初大始大素同又與易之太極禮之太一其義不殊皆為氣形之始也一生二謂混元之氣分為二二則天地也與易之兩儀禮之太一分為天地同也二生三者三才也三生萬物謂天地人既定萬物備生其間也分為天地說有多家形狀之殊凡有六等一曰蓋天二曰渾天形如彈丸地在其中天包其外猶如雞卵白之繞黄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桓譚張衡蔡邕陸績王肅鄭𤣥之徒並所依用三曰宣夜四曰昕天五曰穹天六曰安天今禮記是鄭氏所注當用鄭義渾天為說案鄭氏考靈曜云天者純陽清明無形如鄭此言則天是太虚本無形體但指諸星運轉以為大耳但諸星之轉從東而西必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星復舊處星既左轉日則右行亦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至舊星之次即以一日之行而為一度計二十八宿一同天凡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是天之二周之數也天如彈丸圓圜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渾天之體雖繞於地地則中央平正天則北髙南下北極髙於地三十六度南極下於地三十六度然則北極之下日十六度嘗見不沒南極之上三十六度常沒不見月是隂精日為陽精故周髀云日猶火月猶水火則外光水則含景故月光生於日所照魄生於日所蔽當日則先盈就日則明盡京房云月與星辰隂者也有形無光日照之乃有光先師以為日似彈丸月似鏡體或以為月亦似彈丸日照處則明不照處則暗陽精為日日分為星故其字日下生也
  孟春之月日在營室昏參中旦尾中
  鄭氏曰日月之行一嵗十二㑹聖王因其㑹而分之以為大數焉觀斗所建命其四時孟春者日月㑹於娵訾而斗建寅之辰也凡記昏明中星者為人君南面而聽天下視時𠉀以授民事○正義曰云日月之行一嵗十二㑹者同昭七年正義鄭注周禮大師職云十一月辰在星紀丑十二月辰在𤣥枵子正月辰在娵訾亥二月辰在降婁戌三月辰在大梁酉四月辰在實沈申五月辰在鶉首未六月辰在鶉火午七月辰在鶉尾巳八月辰在夀星辰九月辰在大火卯十月辰在析木寅此是一嵗十二㑹也按大師正義日辰與建質處正謂此也娵訾是亥次之號斗謂北斗循天而轉行一月建一辰也
  其日甲乙
  日之行春東從青道發生萬物月為佐時萬物皆解孚甲自抽軋而出因以為日名焉乙不為月名者君統臣功也○正義曰日之行春東從青道者以星辰之次謂之黄道春時星辰西遊黄道近西黄道之東謂之青道日體不移依舊而行當青道之上故曰東從青道云月為之佐者以日月皆經天而行月依從青道隂佐於陽故云為之佐也知月依從東道者以緯云月行九道九道者並與日同而青道二黄道東赤道二黄道南白道二黄道西黒道二黄道北并黄道而為九道並與日同也云物抽軋而出因以為日名者以日能生養萬物因物之出以為日功之名也云乙不為月名者君統臣之功也者月既佐日同有甲乙之功今獨以甲乙為日名不以為月名者日統領月之功猶若君統領臣之功以為己功也仲春季春日在甲乙同不重舉
  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
  仲春者日月㑹於降婁而斗建卯之辰也弧在輿鬼南建星在斗上
  季春之月日在胃昏七星中旦牽牛中
  季春者日月㑹於大梁而斗建辰之辰
  孟夏之月日在畢昏翼中旦婺女中
  孟夏者日月㑹於實沈而斗建巳之辰
  其日丙丁
  丙之言炳也日之行夏南從赤道長育萬物月為之佐時萬物皆炳然著見而强大又因以為日名焉
  仲夏之月日在東井昏亢中旦危中
  仲夏者日月㑹於鶉首而斗建午之辰也
  季夏之月日在栁昏火中旦奎中
  季夏者日月㑹於鶉火而斗建未之辰也
  中央土
  火休而盛徳在土也
  其日戊巳
  戊之言茂也巳之言起也日之行四時之間從黄道月為之佐至此萬物皆枝葉茂盛其含秀者抑屈而起故因以為日名焉
  孟秋之月日在翼昏建星中旦畢中
  孟秋者日月㑹於鶉尾而斗建申之辰也
  其日庚辛
  庚之言更也辛之言新也日之行秋西從白道成熟萬物月為之佐萬物皆肅然更改秀發新成又因以為日名焉
  仲秋之月日在角昏牽牛中旦觜觿中
  仲秋者日月㑹於夀星而斗建酉之辰也
  季秋之月日在房昏虚中旦栁中
  季秋者日月㑹於大火而斗建戌之辰也
  孟冬之月日在尾昏危中旦七星中
  孟冬者日月㑹於析木之津而斗建亥之辰也
  其日壬癸
  壬之言任也癸之言揆也日之行冬北從黒道閉蔵萬物日為之任時萬物懐任於下揆然萌芽又因以為日名焉
  仲冬之月日在斗昏東壁中旦軫中
  仲冬者日月㑹於星紀而斗建子之辰也
  季冬之月日在婺女昏婁中旦氐中
  季冬者日月㑹於𤣥枵而斗建丑之辰也
  是月也日窮于次月窮于紀星回于天數將幾終言日月星辰運行於此月皆周匝於故處也次舎也紀㑹也○正義曰日窮于次月窮于紀者紀猶㑹也去年季冬與日相㑹於𤣥枵自此以来月與日相㑹在於他辰至此月窮盡遂復㑹於𤣥枵故云云星迴于天者謂二十八宿隨天而行每日雖周天一匝早晚不同至此月復其故處與去年季冬早晚相似故云云數將幾終者幾近也以去年季冬至今年季冬三百五十四日未滿三百六十五日未得正終唯近於終故云云
  禮運天秉陽垂日星地秉隂竅於山川播五行于四時和而后月生也是以三五而盈三五而闕
  鄭氏曰秉猶持也言天持陽氣施生照臨下也竅孔也言地持隂氣出納於山川以舒五行於四時此氣和乃后月生而上配日若臣功成進爵位也一盈一闕屈伸之義也必三五者播五行于四時也正義曰播謂播散五行金木水火土之氣於春夏秋冬之四時也和而后月生也者若四時不合日月乖度寒燠失所則月不得依時而生若五行四時調和道度不失而后月依時而生也云一盈一闕屈伸之義也者盈謂月光盈滿若臣之進受髙位是其伸也闕謂月光虧損若臣之退就下位是其屈也○愚按日星麗乎天陽之為也山川麗乎地隂之為也秉者主持之謂陽主精氣故為日星之光日太陽也星少陽也隂主形質故為山川之竅播者布也謂隂陽二氣分為五行而布於四時也和猶合也謂隂陽和合而月始生也月太隂也本有質而無光其光虧也以受日光之多少月之朔也始與日合越三日而明生八日而上弦其光半十五日而朢其光滿此所謂三五而盈也既朢而漸虧二十二日而下弦其虧半三十日而晦其光盡此所謂三五而闕也方其晦也是為純隂故魄存而光冺至日月合朔而明復生焉和而月生蓋取此義注疏之說恐非又鄉飲酒義日月者三日則成魄三月則成時朱子曰魄者月之有體而無光處也故書言哉生明旁死魄皆謂月生三日月初生時也凡言既生魄即謂月十六日月始闕時也今此篇兩言月三日而成魄則是漢儒専門陋學未嘗讀尚書者之言耳
  禮器大明生于東月生于西此隂陽之分夫婦之位也陳氏曰禮記云云詩曰日居月諸出自東方又曰東方之日東方之月蓋月之始則生於西其後則生於東
  孟子曰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程子曰日月之明有本故容光必照君子之道有本故無不及也○朱子曰明者光之體光者明之用
  楚詞天問出自湯谷次于䝉汜自明及晦所行幾里朱子曰湯音陽次舎也汜水涯也書云宅嵎夷曰暘谷即湯谷也爾雅云西至日所入為大䝉即䝉汜也○此問一日之間日行幾里乎答之曰湯谷䝉汜固無其所然日月出水乃昇於天其西下又入於水故其出入似有處所而所行里數厯家以為周天赤道一百七十萬四千里日一晝夜而一周也春秋二分晝夜各行其半而夏長冬短一進一退又各以其什之一焉
  夜光何徳死則又育厥利維何而顧莵在腹
  莵一作兎與免同○夜光月也死其晦也育生也月之生也○此問月有何徳乃能死而復生月何利而顧望之莵常居其腹乎答曰厯家舊說月朔則去日漸逺故魄死而明生既朢則去日漸近故魄生而明死至晦而朔則又逺日而明復生所謂死而復育也此說誤矣若果如此則未朢之前西近東逺而始生之明當在月東既朢之後東近西逺而未死之明却在月西矣安得未朢載魄於西既朢終魄於東而遡日以為明乎故惟近世沈括之說乃為得之蓋括之言曰月本無光猶一銀丸日曜之乃光耳光之初生日在其傍故光側而所見纔如鈎日漸逺則斜照而光稍滿大抵如一彈丸以粉塗其半側視之則粉處如鈎對視之則正圓也近嵗王普又申其說曰月生明之夕但見其一鈎至日月相朢而人處其中方得見其全明必有神人能凌到景旁日月而往參其間則雖弦晦之時亦得見其全明而與朢夕無異耳以此觀之則知月光常滿但人自所立處視之有偏有正故見其光有盈有虧非既死而復生也若顧莵在腹之問則世俗桂間蛙兎之𫝊其惑久矣或者以為日月在天如兩鏡相照而地居其中四旁皆空水也故月中微黒之處乃鏡中大地之影略有形似而非真有是物也斯言有理足破千古之疑矣○月只是受日光月質常圓不曽缺如圓毬只有一面受日光朢日日在酉月在卯正相對受光為盛天積氣上面勁只中間空為日月来往地在天中不甚大四邉空有時月在天中央日在地中央則光從四旁上受於月其中昏暗便是地影朢以後日與月行便差背向一畔相去漸漸逺其受光面不正至朔行又相遇日與月正緊相合日便蝕無光月或從上過或從下過亦不受光受日光但小耳
  何闔而晦何開而明角宿未旦曜靈安藏
  闔閉户也開闢户也隂闔而晦陽開而明角亢東方星旦明也曜靈日也○此問何所開闔而為晦明且東方未明之時日安所藏其精光乎答曰晦明之問前屢發之其實亦隂陽消息之所為耳陽息而闢則日出而明隂消而闔則日入而暗又何疑乎角宿固為東方之宿然循天運轉不常在東古經之言多假借也日之所出乃地之東方未旦則固已行於地中特未出地面之上耳
  程子曰日月隂陽之精氣也
  又曰日月隂陽發見盛處
  日月薄蝕而旋復者不能奪其常也
  天地日月一也月受日光而日不為之虧然月之光乃日之光也天氣降而至於地地中生物者皆天也惟無成而代有終耳
  北辰自是不動只不動便為氣之主故為星之最尊也朱子曰北辰是那中間無星處些子不動是天之樞紐北辰無星緣人要取此為極不可無箇記認所以就其旁取一小星謂之極星問極星動不動曰也動只是他近那辰處雖動不覺如那射糖盤子様北辰便是中心椿子極星便是近椿底㸃子雖也隨盤轉緣近椿子便動動得不覺今以管窺極星見其動去只在管裏面不動出去向来人只說北極不動至本朝人方推得是北極只在北辰邉頭而極星依舊動又一說那空無星處謂之辰康節說日月星辰自是四件辰是那天上分為十二段底即十二辰天壤也此說是每一辰各有幾度謂如日月宿於角幾度即所宿處是辰也故曰日月所㑹謂之辰又論五峯說極星有三箇極星不動殊不可曉若以天運譬如極盤則極星只是中間蒂子所以不動若是三箇不動則不可轉矣
  邵子曰日行陽度則盈行隂度則縮賓主之道也月逺日則明生而遲近日則魄生而疾君臣之義也
  張氏曰自冬至以後行陽度而漸長夏至以後行隂度而漸短雖以陽臨隂為客之禮亦不敢自肆此君所以禮臣夫所以禮婦也諸厯家說月一日至四日行最疾日夜行十四度餘五日至八日行次疾日夜行十三度餘自九日至十九日其行遲日夜行十一度餘二十日至二十三日行又小疾日夜行十二度餘二十四至晦行又大疾日夜行十四度餘以月均之則日得十三度之七也逺日則明生而行遲近日則魄生而行疾有君臣之義焉故易三多譽四多懼
  陽消則生隂故日下而月西出也隂盛敵陽故日朢而月東出也天為父日為子故天左旋日右行日為夫月為婦故日東出月西生也
  張氏曰初三日日初入時月在庚上哉生明見西方八日為上弦日初入時月在丁上十五日為朢日初入時月在甲上盛於東方十六日將出時月在辛上哉生魄見平旦二十三下弦日將出時月在丙上三十日為晦月與日合在乙上月本無光借日以為光及其盛也遂與陽敵為人君者可不慎哉天左旋日右行日東出月西生父子夫婦之道隂陽之義也月朢亦東出者敵陽也非常道也○朱子曰二日第一節之中月生明之時也盖始受一陽之光而昏見於西方庚地八日第二節之中月上弦之時受二陽之光而昏見南方丁地十五日第三節之中月既朢之時全受日光盛滿而昏見於東方之甲地是為乾體十六日第四節之始也始受下一隂為巽而其魄以平旦而沒於西方辛地二十三日第五節之中復生中一陽為艮而下弦以平旦而沒於南方丙地三十日第六節之終全變三陽而光盡體伏於西北一月六節既盡而禪於後月復生震卦云○震一兊二乾三巽四艮五坤六每五日為一節朔旦震始用事日月隂陽交感之祗道家象此以為修煉之法此參同注也因附於此
  日月之相食數之交也日朢月則月食月掩日則日食猶水火之相尅是以君子用智小人用力
  張氏曰日月相對謂之朢日月相㑹謂之晦日常食於朔月常食於聖正如水火之相尅水之尅火掩而克之小人用力也火之尅水必隔物焉君子用智也月近日無光為晦月敵日而光盛為朢然日食於朔月食於朢乃知小人在外雖盛必自危而其柔弱狎比之時多能為君此則慮與不慮之間所以易戒履霜而不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庭也日月一年十二㑹十二朢而有食有不食者交則食不交則不食也所以有交不交者日行黄道月行九道也亦有交而不食者同道而相避也
  月體本黒受日之光而白
  張氏曰月體本黒者隂也受日之光而白者得陽之氣也
  太陽為日太隂為月少陽為星少隂為辰日月星辰交而天之體盡之矣
  月者日之影也情者性之影也
  陽中有隂隂中有陽天之道也陽中之陽日也陽中之隂月也以其陽之類故能見於晝隂中之陽星也所以見於夜隂中之隂辰也天壤也
  陽中陽日也陽中隂月也隂中陽星也隂中隂辰也柔中柔水也柔中剛火也剛中柔土也剛中剛石也張子曰五緯五行之精氣也
  所以知者以天之星辰獨此五星以色言之文有驗以心取之亦有此說○按漢天文志嵗星曰東方春木於人五常仁也五事貌也熒惑曰南方夏火禮也視也太白曰西方秋金義也言也辰星日北方冬水知也聽也填星曰中央季夏土信也思心也仁義禮智以信為主貌言視聽以心為主故四星皆失填星乃為之動
  地純隂凝聚於中天浮陽轉旋於外此天地之常體也常星不動純繫於天與浮陽運旋而不窮者也日月五星逆天而行并包乎地者也地在氣中雖順天左旋其所繫辰象随之稍遲則反從而右爾間有緩速不齊者七政性殊也月隂精反乎陽者也故其右行最速日為陽精然其質本隂故其右行雖緩亦不純繫乎天如常星不動金水附日前後進退而行者其理精深存乎物感可知矣填星地類然根本五行雖其行最緩亦不純繫乎地也火者亦隂質為陽萃焉然其氣比日而微故其遲倍日惟水九嵗一衰故嵗厯一辰辰者日月一交之次有嵗之象也
  右論日月五星
  天左旋此真至粗之論耳不考日月出沒常星昏曉之變愚謂在天而運者惟七曜而已常星所以為晝夜者直以地氣乗機左旋於中故使恒星河漢因北為南日月因天隠見太虚無體則無以驗其遷動於外也日質本隂月質本陽故於朔朢之際精魄反交則光為之食
  虧盈法月於人為近日逺在外故月受日光常在於外人視其終初如鈎之曲及其中天也如半璧然此虧盈之驗也
  月所位者陽故受日之光不受日之精相朢中弦則光為之蝕精之不可以二也
  日月雖以形相物考其道則有施受健順之差焉星月金水受光於火日隂受而陽施也
  隂陽之精互蔵其宅則各得其所安故日月之形萬古不變
  日月得天得自然之理也非蒼蒼之形也朱子曰星亦受日之光凡天地之光皆日也
  太一如人主北極如帝都
  問上蔡謂北極為天之樞也以其居中故謂之北極以其周建於十二辰之舎故謂之北辰不知然否曰以其居中不動衆星環向為天樞軸天形如雞子旋轉極如一物横亘在中兩頭秤定一頭在地上是為北極一頭在地下是為南極又曰太乙曰太一是帝座即北極也以星辰位言之謂之太乙以其居之處言之謂之北極云云
  緯星隂中之陽經星陽中之隂
  蓋五星皆是地上木火土金水之氣上結而成却受日光經星却是陽氣之餘凝結者但經星則閃爍開闔其光不定緯星則不然縱有芒角其本體之光亦自不動細視之可見
  右論日月星辰
  按張子曰日月星辰之事聖人不言必是顔子輩皆已理㑹得更不須言也以張子之說推之則日月星辰之事亦學者所當講也然今所載止取聖賢之言庶知其大概而已若史志所書厯家所算自當别焉非此所能該也
  雷霆風雨之屬
  易震為雷巽為風坎為水離為電
  按諸卦有坎者或為雲或為雨
  記月令仲春是月也雷乃發聲始電蟄蟲咸動唘户始出先雷三日奮木鐸以令兆民曰雷將發聲有不戒其容止者生子不備必有凶災
  鄭氏曰主戒婦人有娠者也容止謂動靜正義曰雷是陽氣之聲將發與隂相衝蔡邕云季冬雷在地下則雉應而雊孟春動於地之上則蟄蟲應而振出至此升而動於天之下其聲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以雷出有漸故云乃云始電者電是陽光陽微則光不見此月陽氣漸升以擊於隂其光乃見故云始電○蔡氏云迅雷風烈孔子必變玉藻曰迅雷甚雨則必變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所以畏天威也小人不畏天威懈慢褻凟或至夫婦交接君子制法不可指斥言之故曰有不戒其容止者言此時夫婦交接生子支體性情必不備其父母必有灾
  仲秋是月也雷乃收聲蟄蟲坯户
  雷始收聲在地中動内物也正義曰知動内物者以雷是陽氣主於動不惟地中潛伏而已至十一月一陽初生震下坤上復卦用事震為動坤為地是動於地下是終此月為始故云動内物也
  仲尼閒居天有四時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教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教也正義曰神氣謂神妙之氣化也言神氣者氣從地出又風着於土雷出於地故神氣風雷偏属於地
  程子曰電者隂陽相軋雷者隂陽相擊也軋者如石相磨而火光出者電便有雷擊者是也末句疑有誤字
  風雷二物相益者也風烈則雷迅雷激則風怒兩相助益所以為益
  霜露星之氣異乎雨雪又曰霜與露不同霜金氣星月之氣露亦星月之氣
  星感得其氣即為霜如言露結為霜非也朱子曰霜只是露結成雪只是雨結成古人云露是星月之氣不然今髙山頂上雖晴亦無露露只是自下蒸上人言極西髙山上亦無雨雪或問髙山無霜露其理如何曰上面氣漸清風漸緊雖微有霧氣便吹散了所以不結若雪只是雨遇寒而嚴凝故髙寒處雪先消
  雹者隂陽相搏之氣葢沴氣也聖人在上無雹雖有不為灾
  按左氏昭四年王正月大雨雹季武子問於申豐曰雹可禦乎對曰聖人在上無雹雖有不為灾鄭氏曰雨水陽也雪雹隂也雨水而伏隂薄之則凝而為雹雨雪而愆陽薄之則合而為霰故程子云沴氣也
  霹靂天地之怒氣也
  問人有不善霹靂震死是人懐不善之心聞霹靂震懼而死否曰是雷震之也問有使之者否曰人之作惡與天地之惡氣相擊搏遂以震死云云如人之怒固自有正然怒時必為之作惡是怒亦惡氣也怒氣與惡氣相感故爾曰雷所擊處必有火何也雷自有火動極陽生自然之理
  易言宻雲不雨自我西郊自西則隂先唱也故雲雖宻而不雨
  長安西風而雨終未記此理須是自東自北而風則雨自南自西則不雨何者東北属陽陽唱而隂和故雨西南隂也隂唱則陽不和故不雨云云今西風而雨山勢使然
  龍隂物也出則濕氣蒸然自出龍之興雲不足恠雲從龍風從虎云云如濕物在日中氣亦自出雖木石之微感隂氣尚亦有氣則龍之興雲不足恠虎行處則風自生
  邵子曰陽得隂而為雨隂得陽而為風剛得柔而為雲柔得剛而為雷無隂則不能為雨無剛則不能為雷雨柔也而属隂隂不能獨立故待陽而後興雷剛也而屬體體不能自用必待陽而後發也
  張氏曰陽唱而隂從則流而為雨隂格而陽薄則散而為風剛唱而柔從則流而為雲柔畜而剛動則激而成雷客主先後隂陽順逆不同也風雨自天而降故言隂陽雲雷自地而升故言柔剛天陽也陽必資隂故無隂則不能為雨陽得隂然後聚而成體也地隂也隂必資陽故無陽則不能為雷隂得陽然後發而成聲也此言隂陽之相資也雨之形柔也属隂者本乎天之氣也隂不能獨立待陽而後興者天之隂資乎天之陽也雷之聲剛也属體者出乎地之形也體不能自用必待陽而後發者地之隂資乎地之陽也大抵隂陽匹敵雖曰相資然隂無能為必待陽而後有為君臣父子夫婦之義也陽来則生陽去則死天地間所主者一陽而已是故陽一而隂一陽尊而隂卑别而言之則天為陽地為隂合而言之則天有隂陽地亦有隂陽隂陽氣也剛柔形也既以隂陽言天則必以剛柔言地然地有柔剛天亦有柔剛所以先生之言錯綜而用之也風氣也麗乎陽雨形也麗乎隂雲象也近乎形雷聲也近乎氣氣皆可以言天形皆可以言地自其始而言則風雨為隂陽雲雷為柔剛要其終而言則雲雷亦得言隂陽風雨亦得言柔剛或由天而地或由地而天葢以天地相交上下同用也
  雲行雨施電發雷震亦各從其類也
  張氏曰隂陽和則氣蒸為雲澤流為雨激則光發為電聲震為雷和者陽先而隂從之激者陽盛而隂制之也
  吹噴吁呵呼風雨雲霧雷言相類也
  張氏曰吹為風噴為雨吁為雲呵為霧呼為雷此人與天地相類者也然所以不相類者人有心而天無心其裁成輔相則天有賴乎人及其機巧詐辯則人不若天矣
  有雷則有電有電則有風雨生於水露生於土雷生於石電生於火雷與風同為陽之極故有電必有風張氏曰雷者震之氣也電者離之氣也風者巽之氣也陽為重隂所制怒氣發而為雷怒而極激而為電隂已不能制矣散而為風則反制隂也故風與雷皆為陽之極雨者水之氣蒸則為雲凝則為雪露者土之氣升則為霧結則為霜雷出於石電生於火有雷則為電火出於石也
  木之堅非雷不能震草之柔非露不能潤
  張氏曰木者地之剛雷亦地之剛草者地之柔露亦地之柔剛能相制柔能相益
  張子曰隂性凝聚陽性發散隂聚之陽必散之其勢均散陽為隂累則相持為雨而降隂為陽得則飄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為雲而升故雲物班布太虚者隂為風驅餘聚而未散者也凡隂氣凝聚陽在内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陽在外者不得入則周旋不舎而為風其聚有逺近虚實故雷風有小大暴緩和而散則為霜雪雨露不和而散則為戾氣曀霾隂嘗散緩受交於陽則風雨調寒暑正朱子曰横渠此論極分曉陽為隂累則相持為雨而降陽氣正升忽遇隂氣則相持而下為雨盖陽氣輕隂氣重故陽氣為隂壓墜而下也隂為陽得則飄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為雲而升隂氣正升忽遇陽氣則助之飛騰而上為雲也隂氣凝聚陽在内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陽氣伏於隂氣之内不得出故爆開而為雷也陽在外者不得入則周旋不舎而爲風隂氣凝結於内陽氣欲入不得則旋繞於外不已而為風至吹散隂氣乃已也和而散則為霜雪雨露不和而散則為戾氣曀霾戾氣飛雹之類曀霾黄霧之類皆隂陽邪惡不正之氣所以雹水穢濁或青黒色又按隋文帝欲六月殺人大理少卿趙綽爭之帝曰六月豈無雷霆我則天而行何不可之有胡氏曰雨露猶人君之恵澤雷霆猶人君號令生成萬物之時固有雷霆而雷霆未嘗殺物隋文取則雷霆而乗怒殺人其違天多矣或問雷霆何為而然者有形耶有神耶曰古人未之言也然先逹大儒亦嘗明其理矣蓋天地之間無非隂陽聚散闔闢之所為也可以神言不可以形論非如異端所謂龍車石斧鬼鼓火鞭怪誕之難信也故其言曰隂氣凝聚陽在内而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雖聖人復起不能易矣凡聲陽也光亦陽也光發而影隨之陽氣奮擊欲出之勢也電緩小則震亦緩小電迅大則震亦迅大震電交至則必有雨震而不電電而不震則無雨由隂氣凝聚之有踈緩迅宻也曰世人所得雷斧者何物也曰此猶星隕而為石也本乎天者氣而非形偶隕於地則成形矣然而不盡然也曰雷之破山壊廟折木殺人者何也曰先儒以為隂陽之怒氣也氣鬱而怒方爾奮擊偶或值之則遭震矣然而不盡然也曰電之閃爍激疾如金虺飛騰之狀何謂也曰電之發也惟光爾適映雲際則如是不當乎雲之際而在同雲之中則無是矣凡天地造化之迹茍不以理推必入於幻恠偽誕之說而終不能明故君子窮理之為要也
  天象者陽中之隂風霆者隂中之陽
  雷霆感動雖速然其所由来亦漸
  𧍝蝀者隂氣薄而日氣見也
  有一日其全見者是隂氣薄處不全見者是隂氣厚處
  朱子曰雪花所以必六出者六者隂數天地自然之數也
  太隂𤣥精石亦六稜
  龍水物也其出與陽氣交蒸故能成雨然雨者隂陽之氣蒸鬱而成非必龍之為也
  問龍行雨之說曰云云
  宻雲不雨尚往也蓋止下氣上升故未能雨
  必是上氣蔽蓋無發洩處方能有雨又曰如甑有盖其氣鬱蒸而汗下則為雨甑不蓋其氣散而不收則為霧
  風與天相似旋轉未嘗息也
  今此處無風蓋或旋在那處或旋在上面都不可知如夏多南風冬多北風盖亦可見
  雷者氣鬱積之極而迸散者也
  如今之爆杖
  雪非能為豐年其所以然者以其凝結陽氣在地至来嵗發達而生長萬物故也
  雨與露不同雨氣昏而露氣清也露與霧不同露氣肅而霧氣昏也
  露之結為霜也然露滋物而霜殺物
  愚按露未凝則陽也故生凝則隂矣故殺
  右論雷霆風雨之屬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九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四十
  宋 真徳秀 撰
  鬼神
  書大禹謨帝曰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
  葉氏曰卜筮以稽疑而曰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此所以先天而天弗違也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按六經之言鬼神始於此其所言最宜深味○又益贊於禹曰至誠感神矧兹有苗蘇氏曰以誠感物曰諴
  伊訓曰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徳罔有天灾山川鬼神亦莫不寧又太甲曰先王顧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又申誥于王曰鬼神無常享享于克誠
  金縢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二公曰我其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自以為功為三壇同墠為壇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
  蘇氏曰二公欲卜于廟周公曰未可以憂我先王周公欲自以身禱之故以此言拒二公也○或問周公之金滕不有命乎程子曰周公誠心欲代其兄豈問命耶又曰至誠可以感造化○吕氏曰周公之卜但自為其禮二公之卜乃動朝廷耳何也如王與大夫盡弁之類先王之心豈不戚哉○蔡氏曰周公卻二公之卜而乃自以為功者盖二公不過卜武王之安否爾而周公愛兄之切危國之至忠誠懇懇於祖父之前如下文所云者有不得盡焉此其所以自以為功也又二公穆卜則必禱於宗廟用朝廷之禮如此則上下喧騰而人心揺動故周公不於宗廟而特為壇墠以自禱也
  史乃册祝曰惟爾元孫某遘厲虐疾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于天以旦代某之身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爾子孫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祇畏嗚呼無墜天之降寳命我先王亦永有依歸朱子曰若爾三王有丕子之責于天以旦代某之身此一段先儒都解錯了只有晁以道說得好他解丕子之責如史𫝊中責其侍子之責蓋云上帝責三王之侍子侍子指武王也上帝責其来服事左右故周公乞代其死云以旦代某之身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用能定爾子孫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祇畏言三王若有侍子之責于天則不如以我代之我多材多藝能事上帝武王不若我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不如且留他在世上定爾之子孫與四方之民文意如此伊川却疑周公不應自說多材多藝不是如此他只是要代武王之死爾
  今我即命于元龜爾其許我我其以璧與珪歸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珪乃卜三龜一習吉唘籥見書乃并是吉公曰體王其罔害予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終是圖兹攸俟能念予一人
  孔氏曰習因也以三王之龜卜一相因而吉三兆既同吉開籥見占兆書乃亦并是吉公視兆曰如此體兆王其無⿱宀𠮷 -- 𡧱言必愈矣○唐孔氏曰周禮太卜三兆之下云其經兆之體皆百有二十其頌皆千有二百占兆之書則彼頌是也周禮占人凡卜筮君占體大夫占色史占墨卜人占拆鄭氏以周公曰體為證謂尊者視兆象而已卑者以次詳其餘但周公汲汲欲王之愈必當親視灼龜省繇不惟占體而已○張氏曰周公為武王故占體非僣也○體與詩體無咎言之體同○吕氏曰古者敬神凡卜筮之物皆不敢褻既畢則蔵之非周公特留為後来自解之計也○蔡氏曰言王疾其無所⿱宀𠮷 -- 𡧱我新受三王之命而永終是圖矣兹攸俟者即上文所謂歸俟一人武王也言三王能念我武王使之安也
  吕刑乃命重黎絶地天通罔有降格
  唐孔氏曰楚語昭王問於觀射父曰周書所謂重黎實使天地不通何也若無我民將登天乎對曰非此之謂也古者民神不雜少昊氏之衰也九黎亂徳家為巫史民神同位禍灾荐臻顓帝受之乃使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北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復其舊無侵瀆是謂絶地天通其後三苗復九黎之徳堯復育重黎之後不忘舊者使復典之堯典云乃命羲和即所謂育重黎之後也故知重即羲黎即和楚語司天屬神司地屬民令神與天在上民與地在下定上下之分使民神不雜則祭享有度灾厲不生○蘇氏曰虢之亡也有神降于莘即此類○劉氏曰人者天地之心也人道治則天地適其位清濁安其常隂陽辨其序人道不治則上下交亂矣其名雖不變其變雖不雜其氣雖不改然其政擾矣故古之治天下者必有神明之官以序天地凡親上者本乎天者也親下者本乎地者也是以神之事皆屬天民之事皆屬地毋以民亂神毋以神惑民則天地之道得矣天子祭天諸侯祭土卿大夫祭五祀士祭其先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士二天子有禘有祫有享有薦諸侯祫而不禘卿大夫享而不祫庶人薦而不享故貴賤有禮上下有等而不相逾今庶人而得祭天地與山川祀非其鬼男不耕女不蠶而相隨以事神為俗無父子之親無君臣之節下者乃為巫祝略計天下常百萬人可謂治民乎○楊氏曰分北三苗在舜時皇帝乃舜也○張氏曰𫝊曰國將興聽于民將亡聽于神三苗之俗以詛盟為事是聽命於神也姦人將假此以作亂如漢末張角謀反一日同起兵三十六萬號為黄巾此假鬼神以惑衆者也○吕氏曰上之人以公平為政則善惡分明善者得福惡者得禍苗民不問罪否故民歸之神怪妖誕之中或愬之天或詛之鬼故有非其鬼而祭者是以命重黎分别幽顯天子祭天地諸侯祭方岳庶人則祭祖考而已大抵治世神恠所以不興者只為善惡分明自然不求之神至於亂世反是
  周禮大宗伯之職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之禮以佐王建保邦國
  注疏曰天氣常伸謂之神地道常黙以示人謂之祗周禮以祗作⽰字盖天垂象所以曰天神地成形所以曰地⽰又問三者之異曰氣之清明者為神如日月星辰之類是也此變化不可測祗本⽰字以有迹之可觀山河草木是也比天象又益著至人則死為鬼矣○後魏冦謙之奏作靜輪宫必令其髙不聞雞犬聲上接天神崔浩勸魏主從之胡氏論之曰夫天之為天非若地之有形也自地而上無非天者昔人以積氣名其象以倚盖名其形皆非知天者也莊周氏曰天之蒼蒼其正色耶言天無色也無色則無形無聲無臭皆舉矣日月星辰之繫乎天皆氣機自運莫使之然而自然者無所託也若其有託則是以形相屬一麗乎形能不壊乎子貢曰天不可階而升謂無形也仲尼之言天地山川也皆以自微至著明之地則始於撮土山則始於拳石水則始於一勺是皆可見之物也惟天曰天斯昭昭之多夫昭昭果何物哉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繫焉萬物覆焉而不離於昭昭之多昔人言天未有親切顯白如仲尼者非窮理不足以知天非盡性不足以事天天果逺乎哉故自賦予而言則曰天命自稟受而言則曰天性自無息而言則曰天道自不忒而言則曰天理自主宰而言則曰天心自徧覆而言則曰天體自法度而言則曰天文自可推而言則曰天數自甚美而言則曰天休自可法而言則曰天則自應感而言則曰天變自不可犯而言則曰天威天豈逺乎哉故號呼雖不同惟窮理盡性則知其非二物也故詩書易春秋語孟之言皆無天神之目惟牧野誓師告皇天后土名山大川曰惟爾有神則神不専主乎天矣至周禮乃有所謂天神者此漢儒駁雜之言也夫人死曰鬼以鬼享者其平生貌象聲色性情嗜好其子孫所嘗見而可想也天神地⽰豈有貌象聲色性情嗜好之可想乎昧者不知天於是以事人鬼之心而億度之浸淫於黄老浮屠氏虚荒誕幻之說謂天之上又有天焉其多至於三十有三而宫室侍衛衣服皆擬諸人主所用而加以宏濶勝麗之致於是人主之侈肆迷謬者謂已𤣥聖與天神接或聆其語言或覩其儀觀或受其詔告符契則又大興土木崇飾棟宇偶而事之周遍四海謂以神道設教而愚黔首莫不因方士簧鼓譸張侈其心意而至此也夫子而不知父不足以為子帝王繼天而為之子可以不知天乎知天然後能繼天而居其位故成湯數夏桀之罪曰矯誣上天以布命于下天子而矯命猶人臣而矯詔也可乎哉後魏不恤民力因東山之髙又崇臺萬仞焉天也者方髙方逺無所至極而其神終不得而見也冦謙之無足云者崔浩自謂智如子房而稽古過之其所聴信而敬從者乃爾豈不貽笑後世也哉按胡氏之論大概得之然周禮天神地⽰之名皆以理言未可訾其非也張子說見後
  春秋𫝊莊三十二年秋七月有神降于莘恵王問諸内史過曰是何故也對曰國之將興明神降之監其徳也將亡神又降之觀其惡也故有得神以興亦有以亡虞夏商周皆有之王曰若之何對曰以其物享焉其至之日亦其物也
  杜氏曰享祭也若以甲乙日至祭先脾玉用蒼服上青以此類祭之
  王從之内史過往聞虢請命反曰虢必亡矣虐而聽於神神居莘六月虢公使祝應宗區史嚚享焉神賜之土田
  祝太祝宗宗人史太史應區嚚皆名
  史嚚曰虢其亡乎吾聞之國將興聴于民將亡聴于神神聰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惟徳是與虢多涼徳其何土之能得
  鄭人相驚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則皆走不知所往鑄刑書之嵗二月或夢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將殺帶也明年壬寅余又將殺段也及壬子駟帶卒國人益懼齊燕平之月壬寅公孫段卒國人愈懼其明日子産立公孫及良止以撫之乃止
  洩子孔之子襄十九年鄭殺子孔良止伯有子也立以為大夫使有宗廟
  子太叔問其故子産曰鬼有所歸乃不為厲吾為之歸也及子産適晉趙景子問焉曰伯有猶能為鬼乎子産曰能人生始化為魄既生魄陽曰魂用物多則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匹夫匹婦强死其魂魄猶能馮依于人以為淫厲况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孫子耳之子敝邑之卿從政三世矣鄭雖無腆抑諺曰蕞爾國而三世執其政柄其用物也𢎞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馮厚矣而强死能為鬼不亦宜乎
  程子曰伯有為厲事别是一理朱子曰謂非死生之常理也又曰左𫝊說魄先魂而有蓋以付形之初言之必先有此體象方有陽氣来附他又曰伊川云云蓋其人氣未當盡而强死自是能為厲子産為之立後便有所歸遂不為厲亦可謂知鬼神之情狀矣又曰子産此語窮理煞精又問伊川云云亦自有這般底然亦是不得其死故氣未散久之亦不能不散如漳州近年有婦人殺夫宻埋之後為祟事纔發覺當時便不為祟
  心之精爽是謂魂魄見前心篇
  易大𫝊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
  程子曰世言鬼神之事雖知其無然不能無疑懼何也曰此只是自疑耳曰如何可以曉悟其理曰理㑹得精氣為物游魂為變與原始要終之說便能知也須是於原字上用工夫或曰㳺魂為變是變化之變否曰既是變則存者亡堅者腐更無物也鬼神之道只恁說與賢雖㑹得亦信不過須是自得也又問易言知鬼神情狀果有情狀否曰有之又曰既有情狀必有鬼神矣曰易說鬼神便是造化○朱子曰原者推之於前反者要之於後隂精陽氣聚而成物神之伸也魂㳺魄降散而為變鬼之歸也問鬼神生死曰精氣為物游魂為變便是生死底道理未達先生曰精氣凝則為神散則為鬼又問精氣凝時此理便在氣上否曰天理流行發育萬物雖是一齊都有畢竟是理為主然氣則有清濁清者為氣濁者為質清者屬陽濁者屬隂知覺運動陽之為也骨肉毛血隂之為也氣曰魂體曰魄又曰精氣為物是合精與氣而成物氣魂而精魄也變則是魂魄相離雖獨說游魂而不言魄而離魄之意自可見矣問云云曰此是一箇合一箇離精氣合則魂魄凝結而為物離則陽已散而隂無所歸故為變精隂也氣陽也問尹子解游魂一句為鬼神如何曰此只是聚散聚而為物者神也散而為變者鬼也鬼神便有隂陽之分横渠說精氣自無而有㳺魂自有而無其說亦分曉然精属隂氣屬陽又自有錯綜底道理因言魂魄鬼神之說曰只今生人便自一半是神一半是鬼但未死以前則神為主已死之後則鬼為主○蔡氏曰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不可得而測也以其聚而為物觀之則神之情狀可知以其游而為變者觀之則鬼之情狀可知○愚按世俗於始終聚散之理及佛氏輪迴之說類有疑焉今以諸老先生言論附於此程子曰屈伸往来只是理不必將既屈之氣復為方伸之氣又謂天地間如大洪鑪何物銷鑠不盡此於聚散之常理既盡之矣然其散也有緩有速故致堂胡氏曰爝火一嘘即滅慧火經風乃滅咸陽宫殿火三月乃滅即其比也此於子産論伯有相符而朱子謂人死終歸於散然亦未便散盡故祭祀有感格之理然已散者不可復聚釋氏却謂人為鬼鬼復為人人如此則天地間常只是許多人来来去去更不由造化生生必無是理也又曰氣久必散人說神仙一代說一項漢世說安期生其後不復說唐以来說鍾吕今又不復說看得来他亦只是養得分外夀考終久亦不能不散問禮記魂氣歸於天與横渠形潰反原之說如何曰魂氣歸於天是消散了正如火煙騰上有散而已論理是大槩如此然亦有死而未遽散者亦有寃恨而未散者然亦不皆如此問下武詩三后在天先生𫝊云在天言其既沒而其精神上合於天是如何曰便是又有此理問恐只是此理上合於天耳曰既有此理便有此氣或曰聖人稟得清明純粹之氣又能全而不失故其沒也其氣上合於天曰也是如此這又微妙難說要人自看得世間道理有正當易見者又有變化無常不可窺測者如此看方活合數說而觀之則聚散之理其概可推矣又鮑若雨問佛氏輪迴之說凡為善者死則復生為善人為惡者死則變為禽獸之類竊恐有此理何則凡稟冲氣以生者未始不同聖人先得人之所同者而踐履之故能保合太和至死其氣㝠㑹於中和之所造化之中自然有復生為人之理惡者平居作惡而冲氣已喪至死其氣則㑹於謬戾之所造化之中自然有為禽獸之理故曰恐有此理也程子答曰未知生焉知死知生則知死矣知原始則能要終矣而胡氏於隋皇秦主不願復生帝王家其辨論甚詳大略謂佛之言曰衆生各因淫欲而正性命使世人皆離此以證無生其不能然則愛為根本死於此生於彼或人而為畜畜而為人輪轉相續無有窮已故人貴修行精練不殺禽獸免於報身隨念之善即生樂處欲驗其不然者請有以質之羽毛鱗介與夫喘耎肖翹之物在天地間抑有定數乎抑無定數乎若無定數則安知人死為畜畜死為人也若有定數則自古及今人與禽獸相為死生不過此數以大較論之人殺禽獸不可為少矣禽獸能殺人者無幾矣是當禽獸日加多充滿於宇内人日加少遂至於無人然後以報復之事信矣而有不然者太平之際人得其食海内之戸以千萬計於時動物亦不可勝用上下給足若禽獸為人則禽獸宜凋耗而反加繁多喪亂之後人失其養或至千里人煙稀絶於時庶類亦不能獨茂求之難考若人為禽獸則禽獸宜繁多而反以凋耗此以目覩實事而質之者一也人之寐也氣不離形識知固在也而不能於寐之中自知其寐也其將寐也雖大聖人亦不能卓然知寐與寤之分際也死之異於寐也以方寤之時或呼之或觸之瞿然而覺也死則不能矣呼之觸之瞿然而覺然其寐之熟也則晦昧㝠漠與死者無異又况於氣既離形如光之脫火知識冺滅不可復陽乃曰吾有一念由吾所積皎皎然随善惡所感而有所如此哉此又以聚散實理而質之者二也假使由是以思之則輪轉之有無亦可識矣或曰自賈誼明以迹言人死為物非始於釋氏也亦不足信乎曰賈生所言亦由莊子論臭腐神竒之云言人死則與朽壊之類等耳而朱子則曰死則氣散冺然無迹是其常也有託生者是偶然聚得不散又去凑着那生氣亦能再生然非其常也問人死為禽獸恐無此理然嘗見永春人家生一子耳上有猪毛猪皮者何也曰此不足怪但是稟得猪氣耳此又輪迴之辨也學者其致思焉
  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動萬物者莫疾乎雷撓萬物者莫疾乎風燥萬物者莫熯乎火說萬物者莫說乎澤潤萬物者莫潤乎水終萬物始萬物者莫盛乎艮故水火相逮雷風不相悖山澤通氣然後能變化既成萬物也
  朱子曰神者妙萬物而言者也盈天地之間皆神又曰神是理之發用而隨氣以出入者故易曰云云若將神字全作氣看則誤矣
  論語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
  朱子曰非其鬼謂非其所當祭之鬼諂求媚也○南軒曰祀典自天子至於庶人各有其分而不可踰葢天理也有是理則有鬼神若於非所當祭而祭焉既無其理何享之有原其心之所萌不過為諂而已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程子曰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范氏曰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
  子不語怪力亂神
  朱子曰怪異勇力悖亂之事非理之正固聖人所不語鬼神造化之迹雖非不正然非窮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輕以語人也○謝氏曰聖人語常而不語怪語徳而不語力語治而不語亂語人而不語神○南軒曰聖人一語一嘿之間莫不有教存焉語怪則亂常語力則妨徳語亂則害治語神則惑聽故聖人之言未嘗及此雖然就是四者之中鬼神之情狀亦豈不言之乎特明其理使人求之於心若其事則常言之也
  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於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禱久矣
  朱子曰上下謂天地天曰神地曰祗禱者悔過遷善以祈神之佑也無其理則不必禱既曰有之則聖人未嘗有過無善可遷其素行固已合於神明故曰丘之禱久矣○或問行禱五祀著於禮經今子路請之而夫子不從何也曰以理言之則聖人之言盡矣以事言之則禱者臣子至情迫切之所為而非病者之所與聞也病而與聞乎禱則是不安其死而諂於鬼神以茍須臾之生君子豈為是哉曰然則聖人之言乃不及此而直以為無事於禱何也曰是葢有難言者然以理言則既兼舉之矣蓋祈禱卜筮之属皆聖人之所作至於夫子而後教人一決諸理而不屑屑於㝠漠不可知之間其所以建立人極之功於是為備觀諸易之十翼可以見矣外此則胡氏之說得之胡氏曰禱雖為禮非正禮也而忠臣孝子一至之情有不可廢者故聖人之立制猶盟詛之類爾然君子不自為也唯君父則可而又必於其病焉若非其鬼則是淫祀而已又安取福乎子路所謂上下神祗者殆非大夫之所得禱也以此推之後世祀典之失又豈可勝言哉又曰上下神祗與人一理夫子道參天地誠洞幽顯仰無所愧俯無所怍豈疾病而後禱哉
  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朱子曰問事鬼神蓋求所以奉祭祀之意而死者人所必有不可不知皆切問也然非誠敬足以事人則必不能事神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則必不能反終而知所以死蓋幽明始終初無二理但學之有序不可躐等故夫子告之如此○程子曰晝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則知死之道盡事人之道則盡事鬼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或言夫子不告子路不知此乃所以深告之也○朱子又曰事君親盡誠敬之心即移此心以事鬼神則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人受天所賦自然完具無欠闕須是得這道理無欠闕到那死時乃是生理已盡亦安於死而無媿又曰事人事鬼以心言知生知死以理言又曰事人須是誠敬事鬼亦要如此事人如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事其所當事者事鬼亦然茍非其鬼而事之則諂矣○問云云曰若曰氣聚則生氣散則死才說破人便都理㑹得然須知道人生有多少道理自稟五常之性以来所以父子有親君臣有義須要一一盡得這生底道理則死底道理皆可知矣張子所謂存吾順事沒吾寧也又曰鬼神事自是難理㑹底且就日用𦂳切處做工夫少間自有見處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可謂知矣朱子曰専用力於人道之所宜而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知者之事也○程子曰人多信鬼神惑也而不信者又不能敬能敬能逺可謂知矣○或問鬼神者非祀典之正耶則聖人使人敬之何耶以為祀典之正耶則又使人逺之何也曰聖人所謂鬼神無不正也逺者以其處幽故嚴之而不凟爾若其非正則聖人豈復謂之鬼神哉在上則明禮以正之在下則守義以絶之固不使人敬而逺之亦不使人褻而慢之也○問敬鬼神而逺之如天地山川之神與夫祖先此固當敬至如世間一種泛然鬼神亦當敬否曰所謂敬鬼神是敬正當底鬼神敬而逺之是不可褻凟不可媚如卜筮用龜此亦不免如臧文仲山節藻梲以蔵之便是媚便是不知
  記禮運夫禮必本於太一分而為天地轉而為隂陽變而為四時列而為鬼神
  正義曰鬼神謂生成萬物之鬼神也四時變化生成萬物皆鬼神之功餘見前禮篇
  樂記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
  鄭氏曰助天地成物者也五帝徳說黄帝曰死而足畏其神百年春秋𫝊曰若敖氏之鬼然則聖人之精氣謂之神賢知之精氣謂之鬼○正義曰易上繫辭云精氣為物㳺魂為變注云精氣謂七八㳺魂謂九六㳺魂謂之鬼物終所歸精氣謂之神物生所信也言木火之神生物東南金水之鬼終物西北又云繫辭鬼神謂七八九六自然之鬼神又聖人賢人鬼神與自然之鬼神俱能助天地而成物故鄭氏援引之也○程子曰鬼神只是一箇造化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鼔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是也○問漢時如鄭康成注二禮但云鬼神是氣至佛入中國人鬼始亂朱子曰然○人皆鬼神之㑹已見性命篇
  中庸子曰鬼神之為徳其盛矣乎
  程子曰鬼神二氣之良能也○朱子曰以二氣言則鬼者隂之靈神者陽之靈也以一氣言則至而伸者為神反而歸者為鬼其實一物而已為徳猶言性情功效以二氣言則隂為鬼陽為神以一氣言則方伸之氣亦有伸有屈其方伸者神之神其既屈者神之鬼既屈之氣亦有屈有伸其屈者鬼之鬼其来格者鬼之神天地人物皆然不離此氣之往来屈伸合散而已
  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
  鬼神無形與聲然物之終始莫非隂陽合散之所為是其為物之體而物所不能遺也其言體物猶易所謂幹事
  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齊之為言齊也所以齊不齊而致其齊也明猶潔也洋洋流動充滿之意能使人畏敬奉承而發見昭著如此乃其體物而不可遺之驗也孔子曰其氣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於上為昭明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正謂此爾
  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詩大雅抑之篇格来也矧况也射厭也言厭怠而不敬也思語辭
  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掩如此夫
  誠者真實無妄之謂隂陽合散無非實者故其發見之不可揜如此○或問鬼神之說其詳奈何曰鬼神之義孔子所以告宰予者見於祭義之篇其說已詳而鄭氏釋之亦已明矣其以口鼻之嘘呼者為魂耳目之精明者為魄盖指血氣之類以明之程子張子更以隂陽造化為說則其意又廣而天地萬物之屈伸往来皆在其中矣葢陽魂為神隂魄為鬼是以其在人也隂陽合則魄凝魂聚而有生隂陽判則魂升為神魄降為鬼而死矣易大𫝊所謂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故知鬼神之情狀者正以明此而書所謂殂落者亦以其升降為言耳若又以其往来者言之則来者方伸而為神往者既屈而為鬼盖二氣之分實一氣之運故陽主伸隂主屈而錯綜以言亦各得其義焉學者熟玩而精察之如謝氏所謂做題目入思議者則庶乎有以識之矣曰子之以幹事明體物何也曰天下之物莫非鬼神之所為也故鬼神為物之體而物無不待是而有者然曰為物之體則物先乎氣必曰體物然後見其氣先乎物而言順耳幹猶木之有幹必先有此而後枝葉有所附而生焉貞之幹事亦猶是也○問體物而不可遺是有此物便有鬼神凡天下萬物萬事皆不能外夫鬼神否曰不是有此物便有此鬼神乃是有此鬼神方有此物及至有此物又不能違夫鬼神也體物而不可遺用拽轉看將鬼神做主將物做賓方看得出是鬼神去體那物鬼神却是主也前輩以體察之體言者非問中庸初說體物云云只是就隂陽上說末後又却以祭祀言之是如何曰此是就其親切著見者言之也若不如此說人必將風雷山澤做一般鬼神㸔將廟中祭享者又做一般鬼神看故即其親切著見者言之欲人㑹之為一也問章句云性情功效性情乃鬼神之情狀不審所謂功效者何謂曰能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便是功效又曰二氣之分即一氣之運所謂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隂分陽兩儀立焉者也在人者以分言之則精為隂而氣為陽故魄為鬼而魂為神以運言之則消為隂而息為陽故伸為神而歸為鬼然魂性動故當其伸時非無魄也而必以魂為主魄性靜故方其歸也非無魂也而必以魄為主則亦初無二理矣○問或問中取鄭氏說云口鼻之嘘吸者為魂耳目之精明者為魄先生謂此蓋指血氣之類以明之○口鼻嘘吸以氣言耳目之精明以血言目之精明固可以血言耳之精明何故亦以血言自醫家以耳屬腎精氣盛則聽聰精氣耗則耳瞶矣問祭天地山川而用牲幣酒醴者只是表吾心之誠耶抑其有氣来格也曰若道無神来享時自家祭甚底肅然在上令人奉承敬畏是甚物若謂其有雲車風馬擁從而来則又誕矣
  祭義宰我曰吾聞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謂子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與神教之至也鄭氏曰氣謂嘘吸出入者也耳目之聰明為魄合鬼神而祭之聖人之教致之也○正義曰氣也者神之盛也者言神是人生存之氣氣者是人之盛極也魄也者鬼之盛也者言人之形魄者鬼之盛極也合鬼與神教之至也者言人死神上於天鬼降於地聖王合此鬼神以祭之是聖王設教致其如此也○䟽曰氣謂嘘吸出入也者謂氣在口嘘吸出入此氣之體無性識也但性識依氣而生有氣則有識無氣則無識則識從氣生耳目之聰明為魄者魄體也若無耳目形體不得為聰明合鬼神而祭之聖人之教致之者人之死其神與形體分散各别聖人以生存之時神形和合今雖身死聚合鬼神似若生人而祭之是聖人設教興致之令其如此○愚按教之至也葢謂聖人制此禮使為子孫者知祖考雖死其魂與魄猶可合一盡其精誠以求之有感格之理其所以教人也至矣不必以全為致也
  衆生必死死必歸土此之謂鬼骨肉斃于下隂為野土隂讀為䕃言人之骨肉䕃于地下為土壤
  其氣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于上為昭明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
  焄謂香臭也蒿謂氣蒸出貌上言衆生必言百物明其與人同也不如人貴耳○正義曰此釋人氣為神言人生時形體與氣合共為生其死則形與氣分其氣之精魂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升於上為神靈光明也焄蒿悽愴者言百物之氣或香或臭烝而上出其氣蒿然也悽愴者謂精神竦然使人聞之情有悽有愴也百物之精也者人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於上神靈光明人之精氣為焄蒿悽愴却與百物同但情識為多故特謂之神神之著也者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昭明是人神之顯著
  因物之精制為之極明命鬼神以為黔首則百衆以畏萬民以服
  明命猶尊名也尊極於鬼神不可復加也黔首謂民也為民作法使民亦事其祖禰鬼神民所畏也○正義曰因物之精制為之極者言聖人因人與物死之精靈造為尊極之稱明命鬼神以為黔首則者明猶尊也命猶名也黔首謂萬民也則法也尊名人及萬物之精謂之鬼神以為萬民法則也百衆以畏萬民以服者百衆謂百官衆庶萬民謂天下衆民既尊之以鬼神下皆畏敬之故云云也○䟽曰鬼神者是人物之魂魄若直名魂魄其名不尊故尊而名之為鬼神益加敬畏之也所以名鬼神為極者言物中尊極莫過鬼神言以外他名不可復加也此經鬼神本民神故下文築為宫室設為宗祧其實此鬼神亦兼山川五祀百物之屬故禮運云列于鬼神注云謂祖廟山川五祀之屬樂記云幽則有鬼神注云助天地成物者是百物之魄謂之鬼對則精靈為魂形體為魄故昭七年左𫝊云人生始化為鬼既生魄陽曰魂是形為魄氣為魂若散而言之魄亦性識識與魄無異故昭二十五年左傳曰心之精爽是謂魂魄又襄二十九年左𫝊云天奪伯有魄又對而言之天曰神地曰祗人曰鬼散而言之通曰鬼神
  聖人以是為未足也築為宫室設為宗祧以别親疎逺邇教民反古復始不忘其所由生也衆之服自此故聽且速也
  正義曰古謂先祖追而祭之是反古也始謂初始父母始生己今追祭祀是復始也
  二端既立報以二禮建設朝事燔燎羶薌覸以蕭光以報氣也此教衆反始也薦黍稷羞肝肺首心覸以俠甒加以鬱鬯以報魄也教民相愛上下用情禮之至也二端氣魄謂其盛也更有尊名云鬼神也二禮謂朝踐饋熟之禮也朝事謂薦羶腥時也薦黍稷所謂饋食也羶當為馨燔燎馨香覸以蕭光取牲祭脂也光猶氣也有虞氏祭首夏后氏祭心殷祭肝周祭肺覸以俠甒謂雜以兩甒醴酒也相愛用情謂此以人道祭之也報氣以氣報魄以實各有其類○正義曰報以二禮者謂報此氣魄以二種祭禮報氣謂朝踐之節也報魄謂饋熟之節也建設朝事燔燎羶薌覸以蕭光以報氣也者此明朝踐報氣之義也朝事謂早朝祭事燔燎謂取膟膋燎於鑪炭羶謂馨香覸以蕭光覵雜也光謂氣也謂燔膟膋兼爇蕭蒿是雜以蕭氣此等三祭是以報氣也薦黍稷者謂饋熟時薦此黍稷羞肝肺首心者羞進也謂薦黍稷時進肝與肺首與心殷祭以肝周祭以肺有虞氏以首夏后氏以心皆謂薦此黍稷之時兼此物祭也覵以俠甒者侠甒謂祭黍稷之時雜以兩甒醴酒加以鬱鬯者言非但薦熟是報魄言祭初所加鬱鬯亦是報魄也以魄在地下鬱鬯灌地雖是祭初亦是報魄不當薦熟之時故云加也以報魄也者薦黍以下皆是報祭形魄之氣教民相愛上下用情者言此饋熟之時皆以飲食實味徧於燕飲是教民相愛上以恩賜逮下下受上恩賜故上下用情禮之至也至謂至極也謂報氣報魄二禮備足禮之至極也○首本也報氣以氣者以氣是虚還以馨香虚氣報之報魄以實者以魄是實還以黍稷實物報之各本其事類也
  君子反古復始不忘其所由生也是以致其敬發其情竭力從事以報其親不敢弗盡也
  從事謂修薦可以祭者也○按郊特牲曰周人尚臭灌用鬯臭鬱合鬯臭隂達於淵泉灌以圭璋用玉氣也既灌然後迎牲致隂氣也蕭合黍稷臭陽達於牆屋故既奠然後炳蕭合羶薌凡祭慎諸此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故祭求諸隂陽之義也殷人先求諸陽周人先求諸隂又曰祭黍稷加財祭齊加明水報隂也取膟膋燔燎升首報陽也正義曰灌用鬯臭者臭謂鬯氣也未殺牲先酌鬯酒灌地以求神是尚臭也鬱合鬯者鬱鬱金草也鬯謂鬯酒煮鬱金草和之其氣芬芳調鬯也臭隂達於淵泉者用鬱鬯灌地是用臭氣求隂達於淵泉也灌以圭璋用玉氣也者以圭璋為瓚之柄也瓚所以𣂏鬯也既灌然後迎牲者先求神後迎牲也致隂氣也者解所以先灌是求諸隂也先致氣於隂故云致隂氣也蕭合黍稷者周人後求陽也取蕭草及牲脂膋合黍稷燔之也此謂饋食時也臭陽達于牆屋者謂以蕭合黍稷之臭氣求陽達於牆屋也故既奠然後𤋲蕭合羶薌者明上𤋲蕭之時節也既奠謂薦熟時也於薦熟時祝先酌酒奠於鉶羮之南訖尸未入於是又取香蒿染以腸間脂合黍稷燒之於宫中此又求諸陽之義也又禮運曰以嘉魂魄是謂合莫鄭氏曰莫虚無也亦合鬼與神之義故附此○問祭義云云朱子曰神氣属陽故謂之人精魄属隂故謂之鬼然方其生也隂之理已附其中矣又曰昭明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如鬼神之露光處是昭明其氣蒸上處是焄蒿使人精神悚動處是悽愴如武帝致李夫人其風肅然是也問草木土石有魄而無魂否曰精氣為物若以精氣言則是有精氣方有魂魄草木土石不可以魂魄論但出底氣便是魂精便是魄譬如燒香煙便是魂漿便是魄魂者魄之光燄魄者魂之根蒂又問體魄有分别如耳目是體聰眀是魄曰然魂者氣之神魄者體之神淮南子注謂魂陽神也魄隂神也此說好又問人生始化日魄如何是始化曰是胎中初略成形時又曰夫子答宰我鬼神說處甚好人死時魂氣歸於天魄氣歸於地所以古人祭祀燎以求諸陽灌以求諸隂問其氣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於上云云曰人氣本上騰這下面盡則只管騰上去如火之煙薪盡則煙騰問終久必消了曰然又曰鬼神不過隂陽消長而已亭毒化育風雨晦明皆是在人則精是魄氣是魂精氣聚而為物而無鬼神又曰先儒言口臭之嘘吸為魂耳目之聰眀為魄也只說得大概更有个母子這便是坎離水火煖氣便是魂冷氣便是魄魂便是氣之神魄便是精之神㑹思量計度底是魂㑹記當底是魄又曰見於目而眀耳而聰者是魄之用老氏曰載營魄營是晶熒之義魄是一个晶光堅凝之物釋氏云地水火風其說曰人之死也風火先散則不能為祟葢魂先散而魄尚存只是消磨未盡少間自塌了若地水先散而風火尚遲則能為祟蓋魂氣尚存爾又曰無魂則魄不能以自存今人多思慮役役魂都與魄相離了老氏便只要守得相合所謂致虚極守靜篤全然守在這處不得動又曰魂散則魄便自沈今人說虎死則眼光落地便是如此又曰萇𢎞死三年而化為碧此所謂魄也如虎威之類𢎞以忠死故其氣凝結如此又曰髙氏注淮南子曰魂是陽之神魄是隂之神所謂神者以其上乎形氣也人所以生精氣聚也人只稟得許多氣須有盡時醫家所謂不升降是也人病將死熱氣上出所謂魂升下氣漸冷所謂魄降也問聖人凡言鬼神皆只是以理之屈伸者言鬼者屈也神者伸也屈者往也伸者来也屈伸往来之謂也至言鬼神禍福吉凶等事亦只是以理言蓋人與鬼神天地同此理無有不善人能順理則吉逆理則凶其於禍福亦然此豈謂天地鬼神一一下降於人哉如書稱天道福善禍淫易言鬼神害盈福謙亦只是這意思葢盈者逆理者也自當時得害謙者順理者也自應獲福自是道理合如此安有所謂鬼神降之哉然嘗讀祭義有曰氣曰精曰昭明又似有物何也曰如子所論是無鬼神也鬼神固是以理言然亦不可謂無氣所以先王祭祀或以燔燎或以鬱鬯以其有氣故以氣求至如禍福吉凶之事則子言是也問氣魄曰魄屬鬼氣屬神析木煙出是氣漸潤底是魄人之語言動作是氣屬神精血是魄屬鬼發用底皆屬神是氣定底皆屬隂是魄知識底是神記事底是魄人初生時氣多魄少後来魄漸盛既老魄又少所以耳聾目昏精力不强記事不定
  山林川谷丘陵能出雲為風雨見怪物皆曰神有天下者祭百神諸侯在其地則祭之亡其地則不祭
  正義曰風雨雲露並益於人故皆曰神而得祭也
  大凡生于天地之間者皆曰命其萬物死皆曰折人死曰鬼此五代之所不變也
  鄭氏曰折棄敗之言也鬼之言歸也五代謂黄帝堯舜禹湯周○問如名山大川能興雲致雨何也程子曰是氣蒸成耳又問既有氣莫須有神否曰只氣便是神也今人不知此理才有水旱便去廟中祈福不知雨露從何而出却於廟中求邪名山大川能興雲致雨却不說着却於土木人身上求之可乎
  程子曰以功用謂之鬼神以妙用謂之神又曰鬼神造化之迹也
  問云云朱子曰風雨霜露四時代謝又問此是迹可得而見又曰視之而不見聽之而不聞何也曰說道無又有說道有又無物之生成非鬼神而何然又去那裏見得至於洋洋乎如在其上是又有也又曰天地之間只是此一氣耳来者為神往者為鬼譬如一身生者為神死者為鬼問功用妙用曰鬼神者有屈伸往来之迹如寒来暑往日往月来春生夏長秋収冬蔵皆鬼神之功用此其可見者也忽然而来忽来而往方如此又如彼使人不可測知此鬼神之妙用也又曰其發見而見於功用者謂之鬼神至於不測者便謂之神所謂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妙處便是神又曰功用有迹底妙用是無迹底妙用是其所以然者又曰功用兼精粗而言是說造化妙用以其精者言其妙不可測天地間如消底是鬼息底是神生底為神死底為鬼以四時言之春夏便為神秋冬便為鬼又如晝便是神夜便是鬼以氣息言之呼是神吸是鬼又曰風雨露雷日月晝夜此鬼神之迹也此是公平正直鬼神若所謂歗於梁觸於胸此則不正邪暗或有或無或去或来㦯聚或散者又曰古之戰塲往往有鬼彼皆强死固宜未散問此亦是造化之迹乎曰若論正理則如樹上忽生花葉空中忽然有雷電風雨此便是造化之迹但人所常見故不之怪忽聞鬼嘯忽見鬼火則便以為怪不知此亦造化之迹但不是正理故以為怪異耳如家語云䕫虚罔象之屬皆是氣之乖戾雜揉所生亦非理之所無也但既非理之常故謂之怪孔子所以不語也
  鬼者往而不反之義
  釋氏道家之論鬼神可笑之尤者也
  道家尤甚以至說人身上耳目口鼻皆有神
  世間有鬼神憑依言語者蓋屢見之未可全不信此亦有理莫見乎隠莫顯乎微而已
  今之輕信鬼怪異說者止是不先燭理若於事上求之安有盡期亦用力於學而已
  土地之神社稷而已
  范文甫將赴河清尉問到官三日例須謁廟如何曰正者謁之如社稷先聖是也其他古先賢哲亦當謁之又問城隍如何曰城隍不與云云又問恐駭衆爾曰昔狄仁傑毁江浙間淫祠千四百處所存惟呉泰伯伍子胥爾今人做不得以謂時不同是誠不然只是狄仁傑耳當時子胥廟存之亦無謂
  除神祠然後人為善
  邵子曰鬼神無形而有用其情狀可得而知也於用則可見之矣若人之耳目鼻口手足草木之枝葉華實顔色皆鬼神之所為也福善禍淫主之者誰耶聰眀正直有之者誰耶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任之者誰耶皆鬼神之情狀也
  邵子曰管子云流行於天地之間者謂之鬼神鬼神者太極之英氣正理行乎兩間為天地之用者也氣其狀也理其情也
  氣形盛則魂魄盛氣形衰則魂魄亦從而衰矣又曰魂隨氣而變魄隨形而止故形在則魄存形化則魄散張子曰鬼神二氣之良能也
  朱子曰伊川謂鬼神者造化之迹却不如横渠所謂二氣之良能蓋程子之說固好但只渾淪在這裏張子之說分明便見有个隂陽在問良能之義曰只是二氣之自然者耳問何謂良能曰屈伸往来是二氣自然能如此問伸是神屈是鬼否曰氣之方来皆屬陽是神氣之反皆屬隂是鬼又曰自日午以前是神午以後是鬼自初一以後是神十六以後是鬼問日月對言之日是神月是鬼否曰亦是草木方發生来是神凋落是鬼人自少至壯是神衰老是鬼鼻息呼是神吸是鬼問程說所謂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曰天地造化皆是鬼神古人所以祭風伯雨師曰風雷鼓動是神收斂處是鬼否曰是○按上蔡謝氏曰横渠說得来别這箇便是天地間妙用須是將来做題目入思議始得講說不濟事良能與妙用之義當合而思之故附於此
  物之初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反而游散至之謂神以其伸也反之謂鬼以其歸也
  問滋息是生息之息是止息之息朱子曰止是生息又曰人自方生而天地之氣只管増添在身上漸長漸大至極盛了又漸衰耗以至於散
  天道不窮寒暑已衆動不窮屈伸已鬼神之實不越乎兩端而已矣
  鬼神往来屈伸之義故天曰神地曰⽰人曰鬼神⽰者歸之始歸往者来之終
  朱子曰鬼神屈伸也如風雨雷電初發時神也及至風止雨過雷住電息則鬼也問云云曰說文⽰字以有所示為義故視字從⽰天之氣生而不息故曰神地顯然示人故曰⽰又曰天曰神地曰⽰者盖其氣未嘗或息也人鬼則其氣有所歸矣○或問鬼神曰鬼神只是氣屈伸往来者氣也天地間無非氣人之氣與天地之氣常相接無間斷人自不見人心才動便達於氣便與這屈伸往来者相感通問来而伸者為神往而屈者為鬼凡隂陽魂魄之嘘吸皆然不獨死者為鬼生者為神故横渠云神⽰者歸之始歸往者来之終曰然問既屈之中又自有屈伸曰祭祀致得鬼神来格便是就既屈之氣又能伸也問魂氣則能既屈而伸若魄既死既不能復伸矣曰也能伸蓋来則俱来如祭祀報氣報魄求之四方上下便是皆有感格之理
  凡可狀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氣也氣之性本虚而神則神與性乃氣所固有此鬼神所以體物而不可遺也
  藍田吕氏曰鬼神者二氣之往来耳物感雖微無不通於二氣故人有是心雖自謂隠微心未嘗不動動則固已感於氣矣鬼神安有不見乎
  范氏曰有其誠則有是神無其誠則無其神
  上蔡謝氏曰動而不已其神乎滯而有迹其鬼乎往来不息者神也摧仆歸根者鬼也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為神則神以為不神則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死而致死之不仁聖人所為神明之也
  又或問死生之死謝氏曰人死時氣盡也曰有鬼神否曰余當時亦曽問明道先生明道曰待向汝道無来汝怎生信得及待向汝道有来汝但去尋討看此便是答底語○朱子曰鬼神上蔡說得好如曰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可者是合當祭如祖宗父母這須着盡誠感格之不要人便做死人看待他不可者使人逺之不使人致生之不可者是不當祭如閒神野鬼便要人逺之不要人做生人看待他我不管他便無了
  鬼神天地間之妙用祖考精神即我之精神
  問先王祭享鬼神則甚曰是他意思别三日齊五日戒求諸隂陽四方上下蓋是要集自家精神所以格有廟必於渙與萃言之雖然如是以為有亦不可以為無亦不可這裏有妙理於若有若無之間斷制得去始得曰如此却是鶻突也曰不是鶻突自家要有便有自家要無便無始得鬼神在虚空中辟塞間觸目皆是為他是天地間妙用云云○朱子曰古人到祭祀處便招呼得来問祖先已死以何而来曰只是以我之氣承接其氣便是有来底道理○問人之禱天地山川是以我之有感彼之有子孫之祭先祖是以我之有感彼之無先生曰神祗之氣常屈伸而不已人鬼之氣則消散而無餘矣其消散亦有久逺之異祭祀之感格或求之隂或求之陽各從其類求則俱来然非有一物積於空虚之中以待子孫之求也但主祭祀者既是他一氣之流轉則盡其誠敬感格之時此氣固寓此也又問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故齊戒祭祀則可以求格若旁親外親之屬則其精神非彼之精神矣豈於此但以感之而不以氣乎先生曰但所祭者其精神魂魄無不感通蓋本從一源中流出初無間隔雖天地山川鬼神亦然也○人死雖是魂魄各散哭之魄又較定須是招魂来復這魄要他相合聖人教人子孫常常祭祀是要聚得他○問上蔡云云先生曰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便是合有底我若誠則有之不誠則無便是合有底當有合無底當無上蔡而今都說得麄了這合當道合有底從而有之則有即合無底自是無了便從而無之今却只說道有便有道無便無則不可問性即是理不可以聚散言聚而生散而死者氣而已所謂精神魂魄有知有覺者氣也故聚則有散則無若理則亘古今常存不復有聚散消長也曰只是這箇天地隂陽之氣人與物皆得之氣聚則為人散則為鬼然其氣雖已散這个隂陽天地之理生生而不窮祖考之精神魂魄雖已散子孫之精神魂魄自相屬故祭祀之禮盡其誠敬便可以致得祖考之魂魄這箇自是難說看既散後一似都無了能盡其誠敬便有感格亦縁是理常只在這裏也又曰人之氣𫝊於子孫猶木之氣𫝊於實也此實之𫝊不冺則其生木雖枯毁無餘而氣之在此固自若也問人之死也不知魂魄便散否曰固是散又問子孫之祭祀却有感格者如何曰畢竟子孫是祖先之氣他氣雖散他根却在這裏盡其誠敬則亦能感召得他氣聚在此如水波様後水非前水後波非前波然却通只是一水波子孫之氣與祖考之氣亦是如此那箇當下自散了然他根却在這裏根既在此又却能引聚得他那氣在此此事難說只要人自看得問先生答廖子晦書曰氣之既化者既散而無有矣而根於理而日生者則固浩然而無窮也故上蔡謂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蓋謂此也問根於理而日生者浩然而無窮此是說天地氣化之氣否曰此氣只一般周禮所謂天神地祗人鬼雖有三様其實只一般若說有子孫底引得他氣来不成無子孫底他氣便絶他血氣雖不流𫝊他那今亦自浩然日生無窮如禮書諸侯因國之祭祭其國之無主後者如齊太公封於齊便用祭其爽鳩氏季萴逄伯陵蒲姑氏之属葢他先主此國来禮合祭他然聖人制禮繼其國者則合祭之非在其國者便不當祭便是理合如此道理合如此便有此氣如晉侯夢康叔云相奪予享葢晉後都帝丘夏后相亦都帝丘則都其國自合當祭不祭者宜其如此又如晉侯夢黄熊入寢門以為鯀之神亦是此類不成說有子孫底方有感格之理便使其無子孫其氣亦未嘗亡也如今祭勾芒他更是逺然既合當祭他便有氣脈在要之通天地人只是這一氣所以說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虚空偪塞無非此理自要人看得活難以言曉也問鬼神中有謂祖宗是天地間一箇統氣因子孫祭享而聚散曰他這說便是上蔡所謂道要有時便有若無時便無是皆由乎人矣鬼神是箇有底物事祖宗亦只是同此一氣但有箇總腦處子孫這身在祖宗之氣便在此他是有个血脈貫通所以神不歆非類不祀非族只是為這氣不相闗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雖不是我祖宗然天子者天地之主諸侯者山川之主大夫者五祀之主我主得他他氣便總統在我身上便是个相闗處問祭古聖賢何如曰聖賢道在萬世功在萬世今行聖賢之道𫝊聖賢之心便是負荷這物事此氣便與相通如釋奠列許多籩豆設許多禮儀不是謾為之耳○按以上數條因祖考推而及於天地山川聖賢之祀故附焉
  問魂魄隂陽之義朱子曰魂如火魄如水
  又問鬼神便是精神魂魄之義曰然且就這一身看自㑹笑語有許多聰明知識這是如何得恁地虛空之中忽然有風雨有雷電這是如何恁地這都是隂陽相感都是鬼神看得到此見這一身只有一个軀殻在這裏内外無非天地隂陽之氣所以横渠云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只是一箇道理
  古人之心正故其神亦正後世人心不正故所感無由而正
  問今愚民於村落創立一神祠合聚以祈禱之其神便靈何也曰衆心之所輻輳便有生氣所以祭神必用血肉者蓋欲藉他之生氣耳如古人釁廟釁竈之意皆然輔廣曰人心聚處便有神故古人郊則天神格廟則人鬼享亦是此理曰固是理云云因言古人祭山川只是設壇壝以行禮祭時便有祭了便無故不褻凟後世却先立一箇廟貌在此所以反致惑亂人心倖求非望無所不至因言今日淫祠之非禮與釋氏所以能服鬼神之類曰人心茍正表裏洞達無纎毫私意可以對越上帝則鬼神焉得不服故曰思慮未起鬼神莫知又曰一心定而鬼神服問道理有正則有邪有非則有是鬼神之事亦然世間有不正之鬼神謂其無此理則不可曰老子謂以道益天下者其鬼不神若王道修明則此等不正之氣銷矣
  有此物則有此鬼神蓋莫非隂陽之所為也
  問鬼者隂之靈神者陽之靈司命中霤竈與門行人之所用者有動有靜有行有止故亦有隂陽鬼神之理古人所以祀之然否曰云云五祀之神若細分之則戸竈屬陽門行屬隂中霤兼統隂陽就一事之中又自有隂陽也
  南軒張氏曰鬼神之說合而言之来而不測謂之神往而不返謂之鬼分而言之天地山川風雷之属凡氣之可接者皆曰神祖考祀饗於廟曰鬼就人物而言之聚而生為神散而死為鬼又就一身上言之魂氣為神體魄為鬼凡六經所稱蓋不越是數端然一言以蔽之莫非造化之迹而語其徳則誠而已昔者季路蓋嘗問事鬼神之說矣夫子之所以告之者將使之致知力行而自得之故示其理而不詳語也至於後世異說熾行譸張為幻卒莫致詰流俗眩於怪誕怵於恐畏胥靡而從之聖學不明雖襲儒衣冠號為英才敏識亦往往習熟崇尚而不以為異至於其說之窮則曰焉知天地間無有是事委諸茫昧而已耳信夫事之妄而不察夫理之真於是鬼神之說淪於空虚而所為交於幽明者皆失其理禮壊而樂廢人心不正浮偽日滋其間所謂因其說而為善者亦莫非私利之流亂徳害教孰此為甚故本朝河南二程子横渠張子與學者反覆講論而不置夫豈好辯哉蓋有所不得已也若夫程子發明感通之妙張子推極聚散之藴所以示来世深矣學者誠能致知以窮其理則不為衆說所咻克己以去其私則不為血氣所動於其有無是非之故毫分縷析了然於中各有攸當而不亂然後昔人事鬼神之精意可得而求徳可立而經可正也不然辨之不明守之不固眩於外而怵於内一理之蔽則為一事之礙一念之差則為一物之誘聞見雖多亦鮮不為異說所溺矣
  右論鬼神魂魄附




  西山讀書記卷四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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