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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先生集 (林椿)/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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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西河先生集
卷第四
作者:林椿
1222年
卷五

書簡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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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李學士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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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日。林某謹叩頭再拜獻書于某官階戺。夫鏌釾干將者。天下之至寶也。埋於豫章豐城之地。常有紫氣衝斗牛間。而莫有知者。及雷煥登樓而仰觀。然後掘而得之。乃拭以南昌之土而光芒艶發。視之者無不駭然眩目矣。設使煥而不知。則天生神物。其終埋沒。而幾乎不獲見寶於世矣。今僕之在寒鄕氷谷中也久矣。雖往往有冤氣上徹於天。而世無雷煥者望而知之。則其眩目之光艶。無所復發矣。可不惜乎。是以。敢飾其孟浪謬悠之言。區區以列於左右。伏惟閤下少加察焉。僕嘗於造化爐鎚間。受百鍊精剛之氣。而陰陽資其質。五行成其體。二十八宿羅其胸襟。然後稟靈以生。首出利物焉。以德道爲鋏。仁義爲鋒。以智勇爲鍔。包之以言行之鯁亮。飾之以文章之英麗。柙而藏之。所以保其身而明哲也。持而行之。所以應其時而能用也。砥礪以名節。淬磨以學問。上可以決浮雲。下可以絶地維。擧之無前。斡之無旁。天地之內。指揮而無所礙矣。然而有非常之器者。必待非常之人。以立非常之功。故塵埃蒙其光。糞壤蝕其文。繡澁剝落。如靑蛇退鱗。而與死鐵爲徒久矣。但其英靈光怪。耿耿然發露於草木瓦礫之間而不能掩。猶足以號鬼神起雷霆而動星象也。嗚呼。天之生是也。豈虛藏利器。伏而不耀。隱而不發。終於埋沒。而爲棄物邪。恭惟閤下器度宏博。天姿瑰瑋。加之以精鑑卓識。博物多通。自擢居貴位。專持大柄。能樂善忘勢。以待英雄豪傑之輩。故天下之士莫不樂爲之用。皆願收名定價於前。誠後進歐冶也。則凡龍泉大阿湛盧豪曹之類。宜皆收而蓄之。以爲匣中之珍也。此非獨用之以剸犀兕刺虎豹。而效匹夫之事而已。將以剗除奸孼。掃淸夷夏。挾天子令諸侯。致四海之賓服也。誠拭雷煥之眥。望牛斗之氣。掘而發之。刜其垢磨其光。則一日而其資露。二日而其光發。三日而其眞貌覩矣。則其效用於門下者。恢恢乎游刃有餘地矣。豈止鉛刀一割之用乎。倘使僕徒棄於氷谷中。而爲大平無用之物。則亦將飛出以避虎庫之災。躍入以蟠平津之水。待其時有其人而後復出。則何良工哲匠之門。不求希世之珍哉。輕黷嚴威。無任惶恐之至。某再拜。

代李湛之寄權御史敦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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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頓首再拜啓。孟冬嚴凝。伏以先生道履淸勝。瞻企瞻企。不肖蒙恩無恙。今秋。佛者中隱來抵京師。因言先生雅量超然。終無處世之意矣。自離難之際。世之賢士莫不深潛草野。以避一時之禍。然一爲名利所誘。而使山靈挽回俗駕者多矣。今閤下見幾而作。高蹈方外。泥滓爵位。膠漆山林。千金不能聘其才。萬乘不能屈其節。眞所謂旣明且哲。以保其身者也。昔殷深源隱于匡盧山。累徵不起。當時以其起與不起。卜江左之興亡。今之論者。或謂閤下不起。當如蒼生何。譬如景星慶雲之將出。人莫不爭先覩之爲快。而閤下方且抱大器藏大道。枕石漱流。高臥不出。其淸風高節。自夷,齊已來一人而已。僕每欲拂衣長往以從先生之遊。向風傃德。勞於夢寐。又聞此州風土信美可樂。高人勝士多往而依焉。僕買土一廛。卜居其間。便了一生。此其雅意也。惟先生諒之。襄陽人林椿。慕道之士也。今因中隱還。同賦一詩寄去。亦欲觀其志之所存者。歲序云暮。山色苦寒。伏惟先生悅道之外。宜加珍嗇。以副遐祝。不宣。惶恐再拜。

答同前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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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謹頓首再拜。遙致尺牘于北原權先生閣下。向者獲覩所答湛之書并示僕詩一首。奉窺之際。實增感悸。反覆諷詠。宛然如侍左右而承佳論之亹亹也。僕少聞長者之言。咸以閤下爲今偉人。而賞識之下。率多名士。僕亦私誠慕之。而顧以未受知遇。常爲之恨。況僕伯父密州出先學士選中。遂知名焉。故世受厚恩。通家且舊。每欲摳衣函丈執弟子禮。而肩不摩於夫子之墻者久矣。去年冬。與釋中隱偶會於京輦。得先生之事甚悉。因言箕穎之志。始樂不渝。僕乃相與咨嗟慕望。至或爲之垂泣。果知先生爲人中之龍也。適其還。遂附一篇。少達其誠耳。今蒙閤下辱垂和答。其褒示之言。所不敢當也。有以見大人君子之寵待晚輩。未嘗不諄諄切至如是也。僕略觀昔之窮居退處者。自放山水間。其堙鬱感憤。一寓諸文。言多怨誹矣。至如所賜詩文。皆和裕自得。眞達者之辭也。其言與志得道行者無以異焉。益知先生之任眞推分。不以窮達進退介其胸次。而視世之榮利蔑如也。此所謂遁世無悶歟。今悠悠者云。一時安危。係閤下之出處。深存挹退。苟全高節。一丘一壑。以遂從容之適。則經濟之寄。復無其人矣。昔辛謐有言。不嬰於禍亂者。非爲避之。但冥心至趣。自與志會耳。以此知賢者之處乎廟堂也無異於山林間矣。斯乃窮理盡性之妙。其體而行之者。非閤下而誰耶。惟先生深思之靜慮之。俯循物議。起應徵詔。則亦海內蒼生之福也。若吾道之大行也。物必蒙利。至於僕輩枯槀癈錮之士。亦將受其餘潤。豈不在一物之數中耶。此尤所喜於心者。近聞先生常閉門敎授。門徒日盛。頌習之聲。比於洙泗。此非獨幽居避世者所樂也。蓋君子之所處。人受其賜。不必待名位而後有爲也。勉之勉之。僕當不出夏首。還指舊居。思欲枉道造謁。親問道要也。遐陬僻邑。寒燠異候。伏惟先生加飡自重。善保天和。以副區區之祝。不宣。謹啓。

答朴仁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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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啓。今月某日。僧中隱至京師。得所寄盛製一篇。發緘啓紙。燦然溢目。辭與理齊。誠能覩古作者閫閾。非晉宋間人所可跂及者。蓋其陳列情緖。綢繆微悉。若出於誠懇。但過自謙挹。褒示溢美。固非鄙陋所敢當也。今閤下以文章道德。爲一時君子之選。雖中遭艱厄。深潛遠遁。不欲聞於世矣。而盛譽益茂。人皆屬望。此亦柳子厚所謂周乎藝者。屈抑不能貶其名也。且昔人有一面如舊。便與之交者。苟以意氣相許。又何論輩行之先後。交遊之久遠乎。況僕與閤下。嘗有一日之雅。今觀所寄書。有未嘗披肝膽接殷勤之語。甚所未諭也。豈以僕疏狂謬戾。爲人所訕罵。故卑其書辭。外若加敬。而實惡之耶。僕自念旣取當世僇笑而卒爲棄物矣。然世途不遇者。恒事也。夫君子之知。蓋難遇焉。故常望風遐想。願備廝役之賤而不可得。儻閤下當衆人交棄之際。少加收接。則死無恨矣。惟先生諒之。春暄。伏惟爲道自重。以副遐禱。不宣。謹啓。

上吏部李郞中純祐薦徐諧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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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日。某等沐蘭浴芳。叩頭百拜獻書于天曹學士階戺。夫富商之居於廛肆也。藏珍貨而候求者之自至。問其直則有高之以五萬者。然亦得而售焉。及持其珍貨而家至戶歷。以自號於道途曰。吾將市此矣。則雖五萬之直。必低䀚銖兩而其直愈卑。然亦不能售者。彼不求我而我自求售也。士之於人亦然。雖懷奇蘊異之士。苟不負其能而自重。欲求市於當世。則望愈卑才亦不售矣。其勢然也。今以五萬之直將自號而求售於閤下之門。恐有卑其直而不見售之患。故敢先之以是說。以布區區於左右。伏惟閤下垂察納焉。僕等於交友中得士之賢者徐諧。爲人深弘而有局量。所謂人知其寶。而莫名其器也。然言其大略。則如黃鍾大呂隨叩而鳴者。其精於學問而應對之給敏也。如孤峯絶岸壁立千仞者。其富於文章而綴述之秀麗也。如三江七澤順勢而下者。其議論之宏博而無所底滯也。如秋霜烈日凜然可畏者。其氣節之豪橫而不可近狎也。蓋天下之士。於此有所長則於彼有所短。於彼有所蔽則於此有所見矣。其得而兼之者。諧實有焉。如待詔金鑾。則必有蘇頲之潤色王言。直筆蓬山。則必有孟堅之勒成一家。雖盛明之世多士如林。設國家有大手筆事。則恐魯國之儒一人而已。先儒有言曰。士之心志旣通而名譽不聞者。友之過也。名譽旣聞而有司不擧。有司之罪也。今有士於此而亦不以聞。則安敢逭其罪乎。伏惟閤下以直文直道。結上之知。自擢居銓部。品藻人才。有識之士莫不傾耳而聽。引領而望。以待閣下之用人。則正宜遠取不遺賤。近取不避親。以塞其望。而讙呼海內高談之士。奔走天下慕義之人矣。或謂知人之明。雖聖人難之。以僕等碌碌。安足知其人而薦耶。以明察之則雖聖人有不足恃。揆之以道則中人可無失。僕等之於諧。亦以所得者知之。其未所知者。以待閤下之明。惟冀閤下不以人廢言。而東觀翰掖之地。如有一員缺者。以諧之名掛於啓擬之首。任之以事而徐觀其效。若果不如言。則斥逐之。復加僕等以狂妄阿弊之誅。使僥倖之士無敢覬覦。此亦未辱朝廷取士之大體也。況諧之行己。非其人不交。而朝無瓜葛之親。則爲閤下而言者必少矣。僕等所以拳拳欲一聞者。非若時之朋比相援以所好而爲賢也。但循其公論。而竊恐閤下未知其人之實而或遺之爾。庶乎其低昂銖兩之價。一定於權衡之手。無使奇貲異貨。家至戶歷。不見售於五萬之直而已。惟閣下諒之。輕黷尊嚴。無任悚懼之至。再拜。

與皇甫若水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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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啓。昨於梁君之廬。得足下所撰樂章六篇。手披目覩。反覆成誦。且欣且慶。輒用歎服。非有厚也。誠公義之然也。僕觀近古已來本朝制作之體。與皇宋相爲甲乙。而未聞有以善爲樂章名于世者。以爲六律之不可辨。而疾舒長短淸濁曲折之未能諧也。嗟乎。此亦當世秉筆爲文者之一惑也。苟曰能曉音樂之節奏。然後乃得爲此。則其必待師曠之瞽然後爲耶。蓋虞夏之歌。殷周之頌。皆被管弦流金石。以動天地感鬼神者也。至後世作歌詞調引。以合之律呂者皆是也。若李白之樂府。白居易之諷諭之類。非復有辨淸濁審疾徐度長短曲折之異也。皆可以歌之。則何獨疑於此乎。僕嘗歎世無作者。屢欲爲之。而力不暇久矣。足下負超卓之才。學博而識精。氣淸而詞雅。今又於樂章。推餘刃而爲之。正聲諧韶頀。勁氣沮金石。鏗鋐陶冶。動人耳目。非若鄭衞之靑角激楚以鼓動婦女之心也。論者或謂淫辭艶語。非壯士雅人所爲。然食物之有稻也粱也。美則美矣。固爲常珍。至於遐方怪產。然後乃得極天下之奇味。豈異於是哉。彼貧尋嗜瑣者。其言不足恤也。僕每爲文。出而示乎人也。未嘗喜怒於人之笑與譽者。以其猶有吾子之知之也。足下文章。誠盡善矣。其知而賞音者。亦自以爲無出於僕矣。今辱見示副本。富我以琳琅圭壁之寶。亦足下博我之貺也。讀其詞而益知吾子之所用心將復有深於是者。庶幾繼以垂示。以慰牢落。將歸紺岳。悤悤不宣。謹白。

與眉叟論東坡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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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觀近世。東坡之文大行於時。學者誰不伏膺呻吟。然徒翫其文而已。就令有撏撦竄竊。自得其風骨者。不亦遠乎。然則學者但當隨其量以就所安而已。不必牽強橫寫。失其天質。亦一要也。唯僕與吾子雖未嘗讀其文。往往句法已略相似矣。豈非得於其中者闇與之合耶。近有數篇。頗爲其體。今寄去。幸觀之以賜指敎。不具。

答靈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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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頓首啓。去九月時傳法阮謙師至。得吾師書。勞問敎誨勤勤備悉。日欲奉謝。而性不便書。稽留至今。悚息悚息。僕觀人文章。未嘗妄敢題跋。書中所云榜文。其所見者何時也。所跋者又何辭也。擧不能知之。豈俗子妄托吾名而爲之耶。晉宋已來。浮屠多以詩名於世。至其著述。則雖其尤所謂傑然者。未有能窮其源。蓋比興與著述異。故吾儒之人。莫得而兼之。則況浮屠耶。吾師果能此。其賢於人遠矣。若其名儒之說。固吾所欲辨之者。夫世所謂名儒者。不過工章句取科第爾。果如是而爲名儒。則何擾擾焉名儒之多耶。不唯今世所不見。雖古亦少。若賈誼,司馬遷,韓愈,柳子厚輩是也。以漢,唐之盛。其事業之尤著顯。卓然可見者止此而已。近古又有歐陽永叔。尙古文以排諸子。至號今之韓愈。王介甫祖述墳典。明先聖之道。蘇子瞻牢籠百氏。以窮著作之源。亦眞名儒也。無名儒之實而竊其名者。亦吾道之罪人也。誠不願爲之。若有與僕以此者。則謹再拜而辭。不敢當也。不敢受也。幸不復導之。

上李學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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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之難尙矣。而不可學而能也。蓋其至剛之氣。充乎中而溢乎貌。發乎言而不自知者爾。苟能養其氣。雖未嘗執筆以學之。文益自奇矣。養其氣者。非周覽名山大川。求天下之奇聞壯觀。則亦無以自廣胸中之志矣。是以。蘇子由以爲於山見終南嵩華之高。於水見黃河之大。於人見歐陽公,韓大尉。然後爲盡天下之大觀焉。恭惟閤下以雄文直道。獨立兩朝。爲文章之司命。一時多士莫不仰而宗師。僕常願摳衣函丈。執弟子禮。與其門人賢士大夫。然後將以退理其文。而自難以來。久去京師。卑賤之迹。愈遠而疏。故肩不摩於夫子之墻。名不聞於賓客之末。恐遂埋沒。無以激發其志也。近者。伏聞閤下語及鄙著。趣令寫進。因竊自謂幸以薄技得效於前。覩賢人之光耀。聞言以自法。則雖不見終南嵩華黃河高且大。歐韓二公之奇偉。而足以無憾焉。所著逸齋記。謹錄以獻左右。儻垂一字以示褒貶。則終身之幸。終無以過也。謹啓。

上刑部李侍郞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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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叩頭再拜獻書于刑曹學士閤下。僕聞燕之谷。去中國不知其幾千里也。大和蒸物。無間遠近。而獨其地不生黍。固天地間一窮谷也。有鄒衍者。吹律於其間而暖之。然後一點和氣從大虛中來。物得以生而煕煕然春矣。嗚呼。與天地間窮谷爲春者鄒子也。與天地間窮民爲春者閤下也。恭惟閤下以眞人之德。其喜怒通於四時。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吹枯噓榮。人被其澤者多矣。某也氷氏之子。生於沍寒涸陰之鄕。頑顏鈍頰。慘懍凄涼。有氷雪之容。身殘家敗。食貧口衆。爲寒窘所迫。遂之江東。乞丐爲生。凡五移星霜。以今年春首。西笑而旋。久寄旅泊。囊橐傾竭。弱妻寡妹。蓬飄蓮斷。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無寸田尺宅可以聚而容膝。每一念之。不覺涕下。僕之先祖嘗從草昧之際。功成汗馬。圖畫凌煙。以丹書鐵券。錫之士田。永世無絶。而反爲兵士所奪。故郭外數畝。無日可得。而淵明之歸去來。久不能賦。某肩不摩於夫子之墻。名不聞於賓客之席。今乃手携長牋。筆話羈愁。疾聲大呼。以乞憐於左右者。不唯他人笑之。僕亦自笑之。然而垂哀於不報之人。推德於無用之地。非盛德至仁。固不可語。擧今之世。唯閤下可以望乎此爾。是敢聲其哀而不自疑焉。冀閤下噢咻泠族。挫抑豪民。振頽綱於將墜之日。訊鞠其人而處置之。使僕復得汙萊之舊地。則全家百指。朝飢寒而暮飽暖者。皆閤下爐中之造化也。未識與之爲春否乎。輕黷尊嚴。無任惶恐。某再拜。

與王若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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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頓首再拜兄王先生足下。前四五日。皇甫沆問病至旅舍。因言兄聞僕以疾廢擧。嗟痛驚愕。出於誠懇。迺知大君子之篤於仁愛也。僕之親與舊者多矣。至於行己本末。未有如兄所知之詳也。故今欲爲兄一言焉。僕自幼不好他技。博奕投壺。音律射御。一無所曉。唯讀書學文。欲以此自立。而恥藉門戶餘陰以干仕宦。故先君柄用時。豈求取祿利。以爲己榮哉。況先君或強之仕。而不從者屢矣。此亦年少氣銳。未更世變。信心直遂。不識幾微耳。其持心甚高。礪節益堅。遂以文名於世。以是日自負。頗凌轢人物。誠自有之。笑罵仇疾者粉飾無狀。一犬吠形。千犬吠聲。漸成怪物。而中路陷阨。立身一敗。萬事瓦裂。孤危顚踣。無路可振。旣朝無知己大人之所拯拔。其所望以爲階梯者獨科第耳。今又蹇滯如此。僕之衰危。又可寒心。且其人有暴貴劇顯而後乃衰廢者。中雖遭摧抑而晚或享其榮顯者。有前與後皆不貴達。而終其身不及於禍者。皆不一如是。而僕所遭罹。獨無一日忘慼慼者何哉。將先世餘殃所積。特鍾於僕。必欲勦絶而不起耶。抑向以疏狂謬戾。人多嫉媢。故爲衆口所鑠而然耶。有不可測者。兄其以僕爲釋悶解疑乎。又有可怪者。流輩中以僕年少號有才能。而巧取科第者。洽然同稱。固僕所懍懍不欲聞也。甚矣世俗之陋於知人而好妄論也。僕非求名聲者。然譽人不以實。不如不譽之安也。其有評我者。兄勿以知文許之。

與皇甫若水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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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近有京師人至。言試圍當罷而首以足下爲稱。若果爾。誠所賀也。僕豈不素料之耶。但喜與平昔之望偕焉耳。近世取士。拘於聲律。往往小兒輩咸能取甲乙。而宏博之士多見擯抑。故朝野嗟冤。吾恐玆弊已久。不可一旦矯之。今乃僅而獲足下。僕在遠地。不能盡識其餘。亦得人之盛也。足下以名父之子。大振家聲。學精業茂。年又甚少。其濯髮雲漢。垂光虹霓。踐文昌登禁掖者。不旦卽夕也。譬如趫者之升梯。擧足愈多而身愈高人愈仰耳。苟非奕世文章之胄。能如是耶。僕廢錮淪陷。爲世所笑。屛居僻邑。坐增孤陋。學不益加。道不益進。遂爲庸人矣。凡作文。以氣爲主。而累經憂患。神志荒敗。眊眊焉眞一老農也。其時時讀書。唯欲不忘吾聖人之道耳。假令萬一復得應科擧登朝廷。吾已老矣。無能爲也。所念者。吾家俱以文章。名於當代。僕若棄遐荒。莫承遺緖。則亦終身之恥也。然至此豈非命歟。是以。放情丘壑。無處世意。常與獵夫漁者。上下水陸。游蕩相狎。略無拘檢。如此足以無恨矣。自頃年已來。一時交遊者零落殆盡。使人悲傷。僕完支體。以至今日。苟卒以樂死。是亦幸矣。是非榮辱。又何足道耶。況僕以疏狂。獲罪於世。吠者成群。非困辱如此。何以悅其仇嫉者之心耶。此尤所以甘如飴者。僕略觀當世士大夫。志於遠且大者甚少。但以科第爲富貴之資而已。其遒然霈然。橫行闊視於綴述之場。可以興西漢之文章者。捨足下誰耶。勉之勉之。所寄去二篇。亦欲觀吾志之所存者。不具。謹啓。

與趙亦樂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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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頓首師友趙先生足下。昨者與安定皇甫沆見顧病中。哀悵惻怛。形於辭色。自非卓然見獨。不以進退出處爲念者。誰肯辱與往還哉。僕性本曠達。好問大道。不樂爲世俗應用文字。但少爲父兄所強。未免作之。自遭難。廢而不爲者久矣。今旣寒窘。思其所以取仕進而具裘葛養孤窮者。非此術莫可。故出而迺取時所謂場屋之文者讀之。工則工矣。非有所謂甚難者。誠類俳優者之說。因自計曰。如是而以爲文乎則雖甲乙。可曲肱而有也。曾不知遽爲造物小兒所困。遂奪之志也。此天命要不可逃。嗟乎。自古賢人才士例多窮厄矣。而無有如僕者。子美之流落。韓愈之幼孤。摯虞之飢困。馮唐之無時。羅隱之不第。長卿之多病古人特犯其一。而亦已爲不幸人。僕今皆犯之。豈不悲哉。夫達人以窮達爲寒暑。未嘗不任眞推分。怡然自愛。僕學此久矣。故不欲以憂患細故介吾胸次。且一涉世故。懲而不再者智士也。僕旣屢困場屋。將自誓不復求之。所願者。時時從足下問易大旨。以不忘吾聖人道耳。謹啓。

同前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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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啓。自古困場屋者。遂至汩沒者多矣。至於僕則尤有所不可曉者。求試于有司。凡二擧而不中。後遭難依違。遷就至今。纔三擧而鬚鬢幾白。又輒廢以疾病。則彼漠漠者。固有使之然耳。此項羽所謂天亡我。非戰之罪也。僕每念天之禍罰深重如此者。殆由名過其實耳。名者公器。不可得取。蘇子瞻以爲與無功而受千鍾者罪均也。誠哉言乎。僕不願足下輩務相褒譽以益其過也。若使取虛名而招實禍。顧何益哉。嗟呼。僕旣無用。竊自比盛世之胥吏卒伍。而不可得。至譬愚夫愚婦。又無有如僕者。甘自廢棄。不復出其技藝以求聞於人代矣。足下以雄才遭明時。宜卓然有所立者。且文章之衰未有甚於今日。當賴足下輩三四人迭唱更和而振起之。則其功豈細也哉。欲與足下言者無窮。而紙盡筆禿。止書如此。不具。某謹白。

與湛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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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再拜湛之足下。辱書敎示。罪責甚大。周覽再三。慼然以慙。此皆足下愛我多重我過。故其恩情益深則怨或易生於其間。理宜然也。僕與足下交久。僕之所守。足下知之熟矣。雖少性倨慢。爲人所嫉。及今多更事故。折節而不爲。乃學方其中圓其外者。常屈己於恒人之前。默默俛首。似不能言。以爲如是。可以無忤於世矣。僕旣能忍於恒人。而不能忍足下之一言者。足下當亦度而知之。宜勿責焉可也。今乃卑其書辭。陰加譙讓。僕之罪則大矣。足下待人之義。得無小乎。是殆以僕窮蹇而衰廢。擧世皆背而馳。足下亦從而悔其知。又無大惡。不能決捨。幸其有微釁。因欲絶之也已。且世之人有朝窮而暮達。情態卽異。遺忘故舊。揚揚自若者。足下以爲賢耶。不圖足下之行義而其所爲或出乎此也。足下誠欲絶僕而不能。又何難哉。僕今窮甚。方將深潛遠遁。不聞乎時。則與足下出處殊途。而足下之庭。可以無某之跡也。雖不待疏。而將自疏焉。足下無求僕過失而惟恐其不絶。痞病比劇。甚無聊。不復一一。惶恐謹白。

寄山人悟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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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謹東望再拜。遙致尺牘于伽耶山人生公侍者。僕觀古賢士之於世。不苟異不苟同。用之則爲帝師。不用則乃窮谷一叟耳。故其動靜語默。皆得其所矣。昨於擾攘之際。人皆深潛遠遁。盜名僞服。以避一時之難。及其神志一變。則不待鶴書之聘。甘心利祿。突梯苟冒。誰復自藏於畔高肥遁之節耶。是以。幽逸之士。古則相望於世。今則罕聞焉。其箕穎之志。始末不渝。淸風爽氣凜凜與秋霜爭嚴。足以激貪汙之志者。唯足下與北原處士權君耳。僕嘗欲拂衣長往。得從之遊。而未獲捫蘿撥雲。一叩山扃。但日夕咨嗟慕望而已。乃知以市井之徒。輕慕山林高蹈之迹。誠亦難矣。嗚呼。旣困而後知歸。不可謂見幾而作也。然欲買土一廛。爲耕農氓。亦足以老死而無戚戚者。嘗遊湍川。山川信美。可以卜居。環江石壁奇絶。其東有一遺墟。訪之乃郡氓之田也。以官租私契之委積。屢欲貨財以緩禍而不售。僕聞而樂之。無貲可買。且無經營之費。今學士李公知命。於僕爲知己。欲借其力而具材於山谷。因有啓獻之已見從矣。當不出夏首。結搆草堂。携家便去。且買江田數頃。以供伏臘。此吾計也。往年秋。遣家僮奉書奔千里。以告菩提寺禪公。求以見助。公旣有報書。若將從其志者。誠所愧喜。且昔人有好周人之急。輕財如糞土者。秦漢間游俠皆能之。但少見於今之世耳。然固亦達人之細事也。在於禪公。亦何所難乎。僕以是率然干請。而不自疑焉。儻有侍側之日。其爲僕從容語及此事。使卒成吾卜築之計。亦大善已。今幷往上李公啓。欲其致之禪公。使知僕干求非出於偶爾。則雖未蒙見助。已若函受其賜矣。素聞足下善草書。每有南人至者。求之未獲。常歉然也。蓋凡書皆象其爲人。觀顏魯公之書。凜乎若誚盧杞而擊希烈。則以足下豪邁拔俗之姿。而知之亦可髣髴其書矣。然終欲見其眞蹟。山中想多暇日。其一爲揮灑。無靳固之。幸甚幸甚。不宣。再拜。

與契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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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頓首吾師座下。比來。不審道況何似。萬福調護。瞻向之勤。少選不已。不肖蒙恩。無恙遊息。以延歲月。昨者頂謁函丈。仰承高論。亹亹不絶。使人改聽。誠非庸俗之士所能窺其涯畔者也。僕自以性多倨野。未嘗降氣於人。至於吾師。一聞其言。輒服雅量。所謂衞玠淸談平子絶倒者也。昔謝安寓居會稽。與桑門支遁放情丘壑。無處世意。僕本有不羈之志。樂慕方外。而況累經憂患。常歎計不早決耳。今與吾師幸居近地。未能放絶世務。往從杖錫之遊而以遂本意。徒爲林澗之所笑。吁可歎歟。然春初。因事稍間。當造之。披晤不久。心之所抱。遲回而盡。此外惟冀頤神養性。順時自重。以副祈禱。不宣。

與洪校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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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啓。昔唐柳子厚曰。人之當貴寵顯劇。則其受賜於人也。無德心焉。其報也必細。至於窮困屈辱。則感慨捧戴萬萬有加。其報也必鉅。是以。明德君子。必務其鉅而遺其細焉。夫感德者不以其恩施之輕重也。以其勢有緩急之異如是。僕自遭難。跋前躓後。隱匿竄伏。投於人而求濟者數矣。皆以犬彘遇之而不顧。故居京師凡五載。飢寒益甚。至親戚無有納門者。乃挈家而東焉。是時出佐藩幕者。雖非素所相識。亦皆儒生。然彼不哀而問我。僕固不欲以窮困自干於人也。以是默默屛居。而不敢先焉。始閤下作鎭于是州。僕聞而喜曰。公吾知己也。必厚我矣。及相見。賜之坐而與之言。其禮遇有加於平日。慰誨勤勤。若憫其窮且老。然後知大君子之與人。不以窮達貴賤爲慮焉。僕固感慨捧戴而欲效其鉅者。每謹置于懷。而一日未嘗忘之。頃於春初。僕乃西步而旋返。假途化境。而不獲入拜辭決。至輦下。爲上所召。入遊天院。榮耀大矣。而僕又不在賓客交賀之列。此以他人觀之。豈不疏且慢而禮不足者乎。然僕自度公旣知我。必不以朝造夕謁。遜辭恭貌者遇之。且閤下當亦有自信者。待僕甚厚。異於衆人。則僕非病風狂易者。何若而負耶。以閤下待僕。可以知其不負也。然僕之趨舍好惡。與衆背戾皆此類。非如閤下高懷大度豁然無疑者。孰肯寬而不誅耶。旣辱閤下之知遇。而無所效尺寸於左右。又不自露其區區之抱。則閤下終無以知其所以感慨奉戴而欲效其鉅者。故言之如此。不宣。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