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錄
序
[编辑]古君子南逾大嶺,西出陽關,雖壯夫志士,不無銷黯。予奉詔西行數萬里,確乎不動心者,無他術焉,蓋汪洋法海涵養之效也。故述《辨邪論》以斥糠(上薛下虫),少答佛恩。戊子,馳傳來京,里人問異域事,慮煩應對,遂著《西遊錄》以見予志。其間頗涉三聖人教正邪之辨。有譏予之好辨者。予應之曰︰《魯語》有云︰「必也正名乎!」又云︰「思無邪。」是正邪之辨不可廢也。夫楊朱、墨翟、田駢、許行之術,孔氏之邪也。西域九十六種,此方毗盧、糠、瓢、白蓮、香會之徒,釋氏之邪也。全真、大道、混元、太一、三張左道之術,老氏之邪也。至於黃白金丹導引服餌之屬,是皆方技之異端,亦非伯陽之正道。疇昔禁斷,明著典常。第以國家創業,崇尚寬仁,是致偽妄滋彰,未及辨正耳。古者嬴秦燔經坑儒,唐之韓氏排斥釋老,辨之邪也。孟子闢楊、墨,予之黜糠、丘,辨之正也。予將刊行之,雖三聖人復生,必不易此說矣。己丑元日湛然居士漆水移剌楚材晉卿叙。
西遊錄上
[编辑]戊寅之春,三月既望,詔徵湛然居士扈從西遊。迨天兵旋旆,丁亥之冬,奉詔搜索經籍,馳驛來燕。既已更拂,有客惠然而來,率爾而問曰︰「居士之西遊也,不知其幾千里邪。西遊之事,可得聞乎?」
居士曰︰予始發永安,過居庸,歷武川,出雲中之右,抵天山之北,涉大磧,逾沙漠。未浹十旬,已達行在。山川相繆,鬱乎蒼蒼。車帳如雲,將士如雨,馬牛被野,兵甲赫天,煙火相望,連營萬里,千古之盛,未嘗有也。
越明年,天兵大舉西伐,道過金山。時方盛夏,山峰飛雪,積冰千尺許。上命斵冰為道以度師。金山之泉無慮千百,松檜參天,花草彌谷。從山巔望之,羣峰競秀,亂壑爭流,真雄觀也。自金山而西,水皆西流,入於西海。噫,天之限東西者乎?
金山之南隅有回鶻城,名曰別石把,有唐碑,所謂瀚海軍者也。瀚海去城西北數百里。海中有嶼,嶼上皆禽鳥所落羽毛也。城之西二百餘里有輪台縣,唐碑在焉。城之南五百里有和州,唐之高昌也。亦名伊州。高昌之西三四千里有五端城,即唐之于闐國也。出烏白玉之二河在焉。
既過瀚海軍千餘里,有不剌城,附庸之邑三五。不剌之南有陰山,東西千里,南北二百里。其山之頂有圓池,周圍七八十里許。既過圓池,南下皆林檎木,樹陰蓊翳,不露日色。既出陰山,有阿里馬城。西人目林檎曰阿里馬,附郭皆林檎園囿,由此名焉。附庸城邑八九。多蒲萄梨果。播種五穀,一如中原。
又西有大河曰亦列。河之西有城曰虎司窩魯朶,即西遼之都。附庸城邑數十。
又西數百里有塔剌思城。又西南四百餘里有苦盞城、八普城、可傘城、芭欖城。苦盞多石榴,其大如拱,甘而差酸,凡三五枚,絞汁得盂許,渴中之尤物也。芭欖城邊皆芭欖園,故以名焉。芭欖花如杏而微淡,葉如桃而差小。每冬季而花,夏盛而實,狀類匾桃,肉不堪食,唯取其核。八普城西瓜大者五十斤,長耳僅負二枚,其味甘涼可愛。
又苦盞之西北五百里有訛打剌城,附庸城十數。此城渠酋嘗殺大朝使命數人、商賈百數,盡有其財貨。西伐之意始由此也。
訛打剌西千餘里有大城曰尋思干。尋思干者西人云肥也,以地土肥饒故名之。西遼名是城曰河中府,以瀕河故也。尋思干甚富庶。用金銅錢,無孔郭。百物皆以權平之。環郭數十里皆園林也,率飛渠走泉,方池圓沼,柏柳相接,桃李連延,亦一時之勝㮣也。瓜大者如馬首許,長可以容狐。八穀無黍糯大豆,餘皆有之。盛夏無雨,引河以激。率二畝收鍾許。釀以蒲萄,味如中山九醖。頗有桑,鮮能蠶者,故絲蠒絕難,皆服屈眴。土人以白衣為吉色,以青衣為喪服,故皆衣白。
尋思干之西六七百里有蒲華城,土產更饒,城邑稍多。尋思干乃謀速魯蠻種落梭里檀所都者也。蒲華、苦盞、訛打剌城皆隸焉。
蒲華之西有大河名曰阿謀,稍劣黃,西入於大海。是河之西有五里犍城,梭里檀之母后所居者也。富庶又盛於蒲華。
又西瀕大河有斑城者頗富盛。又西有摶城者亦壯麗。城中多漆器,皆長安題識。
自此而西直抵黑色印度城。其國人亦有文字,與佛國字體聲音不同。國中佛像甚多。國人不屠牛羊,但飲其乳。風俗夫先亡者,其室家同荼毗之。詣詰佛國,反指東南隅。校之以理,此國非正北印度,乃印度北鄙之邊民也。土人不識雪。歲二穫麥。盛夏置錫器於沙中,尋即熔鑠,馬糞墮地為之沸溢,月光射人如中原之夏日,遇夜人輒避暑於月之陰。此國之南有大河,闊如黃河,冷於冰雪,湍流猛峻。從此微西而來,正南稍東而去,以意測之,必注入南海也。又土多甘蔗,廣如禾黍,土人絞取其液,釀之為酒,熬之成糖。
墨色印度之西北有可弗叉國。數千里皆平川,無復丘垤。吁,可怪也!不立城邑,民多羊馬。以蜜為釀,味與中原不殊。此國晝長夜促,羊胛適熟,日已復出矣。正符《唐史》所載骨利幹國事,但國名不同耳,豈非歲時久遠,語音訛舛邪?尋思干去中原幾二萬里,印度國去尋思干又等,可弗叉去印度亦等。雖縈迂曲折,不為不遠矣,不知其幾萬里也。
歲在涒灘,天兵振旅。以西夏失信背盟,丙戌之春二月,六月迭進,一鼓而下之,獨夫就戮,萬姓懷安。沙州、瓜州,漢所置也。肅州即鄯善也。甘州即張掖也。靈州即靈武也。噫!天涯海角,人所不到,亦一段奇事。予之西遊也,所見大略如此。
西遊錄下
[编辑]答曰︰子之西遊之事已聞命矣。僕聞之,居移氣,養移體,故古人大登泰山觀滄海以自大其志者,亦有怯夫懦士涉險難罹憂患而自沮其志者。今子西行數萬里,昇金山,瞰瀚海,逾崑崙,窮西極,豈無有自大其志者歟?從軍旅,涉沙磧,行役所困,暴露所苦,豈無有自沮其志者歟?二者必有一於是。子請言之。
居士曰︰大丈夫立志已決,若山嶽之不可移也。安能隨時而俯仰,觸物而低昂哉!予之志自大自沮者,幼不知也。
客曰︰僕與君定交積有年矣。知僕者莫如君,知子者莫如我。君幼而學儒,晚而喜佛,常謂以吾夫子之道治天下,以吾佛之教治一心,天下之能事畢矣。盟猶在耳,皎如星日。昔丘公之北行也,子贊成之,獨吾夫子之教吾佛之道,置而不問。子豈非自沮其志乎?
居士曰:余以爲國朝開創之際,庶政方殷而又用兵西域,未暇修文崇善。三聖人教皆有益於世者。嘗讀《道》、《德》二篇,深有起予之嘆,欲致吾君高踏羲皇之跡,此所以贊成之意。亦將使爲儒、佛之先容耳。非志沮而忘本也。
客曰︰丘公進見之所由然,可得聞歟?
居士曰︰昔劉姓而溫名者,以醫術進。渠謂丘公行年三百,有保養長生之秘術,乃奏舉之。詔下徵至德興。丘公上表云,形容枯槁,切恐中途不達,願且於德興盤桓。表既上,朝廷以丘公憚於北行,命僕草詔,溫言答之,欲其速致也。既至行在,丘公數拜致敬,然後入見。奉詔,且令尋思干城居。此丘公進見之所由也。
客曰︰君與丘公相待之事,可得聞歟?
居士曰︰丘公之達西域也,僕以賓主之禮待之。居無幾,丘公從容謂予曰,久聞湛然尊從釋教。夫釋、道二教素相攻嫉,政恐湛然不相契合,豈意厚待如此,真通方之士也。僕應之曰,三聖人教行於中國,歲遠日深矣。其教門施設,尊卑之分,漢、唐以來,固有定論,豈待庸人俗士強爲其高下乎?厥後彼之門人有諷予奉道訓名於丘公者。僕應之曰,予幼而習儒,老而奉釋,安有降於喬木入於幽谷者乎!其議遂寢。予久去燕,然知音者鮮。特與丘公聯句和詩,焚香煮茗,春遊邃圃,夜話寒齋,此其常也。爾後時復書簡往來者,人不能無情也。待以禮貌者,人而無禮,非所宜為也。
客曰︰丘公進奏談道之語,可得聞歟?
居士曰︰壬午之冬十月,上召丘公以問長生之道。所對皆平平之語言及精神氣之事。又舉林靈素夢中絜宋徽宗遊神霄宮等語。此丘公傳道之極致也。
客曰︰丘公與子遊者久,亦有異聞乎?
居士曰︰丘公嘗舉渠師王害風出神入夢為畢竟事。又舉渠之法兄馬公,常云屢蒙聖賢提將真性遨遊異域。又云,禪家惡夢境,豈知福力薄劣者,好夢不能致也。此為彼宗之深談也。識者聞之,未嘗不絕倒也。
客曰︰予嘗讀《磻溪集序》,有云丘公日記數千言,果有是事不?
居士曰︰彼之強記,予不知也。嘗假宋《播芳文粹》於予。一日謂僕曰,有一二語,欲與湛然商榷。夫古人之文章愈深,則人愈難知耳。《播芳》中黃魯直所著《觀音贊》有云,通身是眼,不見自己;欲識自己,頻掣驢耳。此何等語邪?予默而不答。予私謂人曰,山語脫白衲,僧已知落處。渠未窺祖道之藩籬,況其堂奧乎?予自此面待而心輕之。
客曰︰君與丘公亦有所許可乎?
居士曰︰論談之初,酬詠之際,稍嘗面許。交遊既深,窮其底蘊,予不許丘公之事,凡有十焉。初進見,詔詢其甲子,偽云不知。安有明哲之士不知甲子者乎?此其一也。對上以徽宗夢遊神霄之事,此其二也。自謂出神入夢,為彼宗之極理,此其三也。又云聖賢提真性遨遊異域,自愛夢境,此其四也。不識魯直贊意,此其五也。西窮昧谷,梵僧或修善之士皆免賦役。丘公之燕,獨請蠲道人差役,言不及僧。上雖許免役,仍令詔出之後不得再度。渠輒違詔,廣度徒眾。此其六也。又進表乞符印,自出師號,私給觀額,古昔未有之事,輒欲施行。此其七也。又道徒以馳驛故,告給牌符。王道人者騶從數十人,懸牌馳騁於諸州,欲通管僧尼。丘公又欲追攝海山玄老,妄加毀坼。此其八也。又天城毀夫子廟為道觀,及毀拆佛像,奪種田圃,改寺院為庵觀者甚多。以景州毀像奪寺事致書於從樂居士,潤過飾非,天地所不容。此其九也。又順世之際,據廁而終,其徒飾辭,以為祈福。此其十也。
客曰︰予聞諸行路之人有議子者,以為匿怨而友其人,孔子耻之。君胡為面許而心非也?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何先贊而後嫉也?君子之於友也,當死生待之如一,何譽之於生前,毁之於死後也?子亦有所說乎?
居士曰︰予與丘公,友其身也,不友其心也;許其詩也,非許其理也。奏對之際,雖見瑕玼,以彼我之教異,若攻之則成是非,故心非而竊笑之。丘公初謂三聖教同,安有分別,自云軍國之事非己所能,道德之心令人戒欲。三聖人教弛而復張,固僕之願也。予聞此安得不贊之乎?邇後食言偏黨,毁像奪田,改寺為觀,改宣聖廟為道庵,有擯斥二教之志。雖曰君子掩惡揚善,此非予所能掩也。予見此安得不嫉之乎?彼欲以道德匡時救世,予親聞之,渠猶未死,安得不譽之於生前乎?間闊以來,為茲不軌數事,常欲面折其非,職守所拘,不獲一見。今被命而來,渠已棄世,安得不毁之於死後乎?
客曰︰予聞諸行路之人云,丘公惜罪福者也。蠲免道人差役,本非丘公意,乃其徒所為耳。
居士曰︰昔徙河中之豪民子弟四百餘人世田於塔剌思城,奉朝命委予權統之。予既還行在,聞之於輿人云,丘公將行,朝辭畢,遣人奏告云,但修善出家人乞免差役。時典誥命者他適,令道人自填,詔旨遂止書道士免役之語。當時咸謂既云修善出家人,僧道舉在是矣。後數年方知止書道人,不及僧也。由是眾皆議丘之不公也。今子所聞之語,必出自黨於丘公者,以此為之辭耳。若果惜罪福,不欲免道人役,當日胡不封還詔旨,若然則愈為光矣。此飾非之語耳,何足信邪!
客曰︰予聞諸行路之人云,其剽奪寺院毁撤佛像之事,皆左右蒙蔽所致,丘公實不知也。
居士曰︰若丘公果不知此事,予聞丘公之歸也,當宿於天城之文成觀,縣學之碑石猶在,何為不責改觀之道人也。又去歲致手書於從樂居士云,近有景州佛寺,村民施與道士居止,今已建立道像,舊僧構會有司欲為改正。今後再有似此事,請為約束。予見收此書,會將勒石,永垂後世,庶使明眼人鑑其是非矣。
客曰︰予聞諸行路之人云,其乞牌符事,亦非丘意。
居士曰︰若果非丘意,王道人既歸,宜將牌符封還。若果為馳驛事而請,遇遣使時即當懸帶。傳聞王道人懸牌躍馬,騶從數十人,橫行諸州中。又安知非丘之意乎!
客曰︰予聞諸行路之人云,今之出家人率多避役苟食者,若削髮則難於歸俗,故為僧者少,入道者多。兵火以來,精舍寺場率為摧壞。若道士不居占,亦為勢家所有,或撤毁以為薪,又何益焉!
居士曰︰聰明特達之士必不為此,脫有為此者必愚人鄙士耳,又何怪焉!既號出家士,反為小人之事,改寺毁像,所以君子責備賢者也。此曹始居無像之院,後毁有像之寺,初奪山林之精舍,豈無冀覦城郭之伽藍乎?從遠至近,從少至多,深存奄有之志,亦所圖不淺矣。設有故墳宿塚,人愛其山崗之雄麗,林麓之秀茂,乃曰此塚我不發則後亦有人發,我將出其骸骨,棄諸溝壑而瘞我之父母焉,較之於人情以謂如何耳。古人美六月衣裘而不拾遺金者。既為道人,忍作豪奪之事乎?此曹首以修葺寺舍救護聖像為辭。居既久,漸毁尊像,尋改頍名,有磨減佛教之意。其修護寺舍為不廢其名,不毁其像,真謂舉墜修廢也。若或革名改像,所以興之者所以廢之乎?果欲弘揚本教,固當選地緣,創建宮觀,不為道門之光乎!大丈夫竊人之宇舍,毁之祖宗以為己能,何異鼠竊狗盜邪?所謂因人成事者也,豈不羞哉!兵火之事,代代有之。自漢歷唐,降及遼宋,代謝之際,干戈繼作,未嘗有改寺為觀之事。渠蔑視朝廷,而敢為此乎!昔林靈素託神怪詐力見用於宋,可謂元惡大憝矣,尚未敢革寺名為觀名,改佛像為道像。今則此曹所為,過林靈素遠矣。豈非神明震怒,而促丘之壽乎!
客曰︰予聞之,多易者必多難。又聞之君子作事媒始。君之擇交何其易也,君之作事何謀始之不慎也。今則此曹毁撤廟貌,改建精藍,白衣之會,殆遍天下,皆君啓之也。禦之亦難乎?無乃為害於終乎?
居士曰︰吾過矣,吾過矣!雖然,僕聞之,夫物速成則疾亡,晚就則善終。昔佛教西來,迄今二千餘載,歷代奉行,罔不致敬,高僧其士,比比而出焉。為國師者,不可勝數。近世圓通和尚為三朝國師,皆未嘗有改道觀為佛寺者。是以佛祖之道根深蒂固,確乎其不可拔也。若釋得志以奪道觀,道得權而毁佛寺,則鬥競之風無日而息矣。今此曹攘人之居,毁佛之像,遊手之人,歸者如市,不分臧否,一概收之,會觀不攻而自敗耳。夫林泉之士不與物競,人且不容,況自專符印,抑有司之權,奪有司之民,豈能見容於世乎?僕又聞之,好勝者必遇其敵。三聖人之教鼎跱於世,不相凌奪,各安攸居斯可矣。今奪寺毁像,佛之子孫養拙守愚,懦於鬥爭者固有之矣。脫有豪邁者,不惜身命護持佛法,或固爭之於有司,或堅請之乎於朝廷,稽古考例,其罪無所逃矣。夫三尺法皆殷周之淳政,漢魏之徽猷,隋唐之舊書,遼宋之遺典,非一代之法也,實萬代之法也。時君世主皆則而用之,猶大匠之規矩然,莫或可廢也。雜律有毁像之嚴刑,敕條載禁邪之明誡,夫豈待公子之喋喋也!
語未已,客勃然而怒曰︰且曲突徙薪與燋頭爛額者孰愈?弗能辨姦於未兆,消禍於未萌者,君之過也。何得文過飾非歟?子謂贊成丘公者欲為儒、佛之先容耳。今毁宣聖之廟撤釋迦之像,得非為害於儒、佛乎?子又謂國朝開創之始,庶政放殷,未暇修文崇善。是何言歟!是何言歟!昔子貢問政,孔子謂不得已而去兵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是知善道為政之要耳。予雖中材,誤蒙見知,位居要地,首贊朝廷行文教,施善道,使流風仁政,高跨前古,然後無施不可矣。子意以為生民未艾,且俟小康,始行文教,予謂大不然。甚哉生民之難治也。速於為惡,緩於從善。急導之以善道,猶恐不悛其惡,何況遷延而有所需者乎?速以能仁,不殺、不欺、不盜、不淫,因果之誡化其心,以老氏慈儉自然之道化其跡,以吾夫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名教化其身,使三聖人之道若權衡然行之於世,則民之歸化,將若草之靡風,水之走下矣。然後策於朝廷,請定制度、議禮樂、立宗廟、建宮室、創學校、設科舉、拔隱逸、訪遺老、舉賢良,求方正、勸農桑、抑遊惰、省刑罰、薄賦斂、尚名節、斥縱橫、去冗員、黜酷吏、崇孝悌、賑困窮。若然,則指太平若運掌之易也。君捨此而不為,恬然自適,袖手而待小康,亦何異思濟江淮而棄舟楫,將救飢寒而捐穀帛者乎!予不知其可也。客乃拂袖而興,策笻而行,隱而不出。
居士恍然,若有所失者數日。尋以問答之辭錄諸簡冊,以為銘盤之誡云。
戊子清明日,湛然居士漆水楚晉卿題。
燕京中書侍郎宅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