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行龜鑑 (四庫全書本)/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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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言行龜鑑 卷二 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言行龜鑑卷二     元 張光祖 撰徳行門
  曹武惠王彬為世宗親吏掌茶酒太祖嘗從求酒彬曰此官酒不敢相與自沽酒以飲太祖及即位語群臣曰世宗舊吏不欺其主者獨曹彬耳由是委以心腹 曹武惠王國朝名將勲業之盛無與為比嘗曰吾為將殺人多矣然未嘗以私喜怒輒戮一人其所居堂屋敝子弟請加修葺公曰時方大冬墻壁瓦石之間百蟲所蟄不可傷其生其仁心愛物葢如此
  王文正公與人寡言笑其語雖簡而能以理屈人黙然終日莫能窺其際及奏事上前群臣異同公徐一言以定 王文正公平生薦引人未嘗知冦凖嘗使人私求作使相公大驚曰將相之任豈可求耶且吾不受私凖深恨之已而制出除凖武勝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凖入見泣涕曰非陛下知臣何以至此真宗具道公所以薦凖者凖始愧歎以為不可及 王文正公忽有貨玉帶者因弟以呈文正曰如何弟曰甚佳公命繫之曰還見否曰繫之安得自見文正曰自負重而使觀者稱好無乃勞乎我腰間不稱此物亟還之公平生所服止於賜帶 王文正公冲澹寡欲奉身儉約每見家人服飾似過即瞑目曰吾門素風一至於此亟令减損故家人有一衣稍華必於閨中易之不敢令公見冦萊公準年十九舉進士時太宗取人多問其年年少者徃徃罷遣或教公増年公曰吾初進取可欺君耶冦萊公寢處一青幃二十餘年時有破壊輒命補葺或以公孫布被譏之則笑曰彼詐我誠雖敝何憂
  王沂公曽狀元及第還青州故郡府帥聞其歸命父老娼樂迎於近郊公乃易服乘小衛由他門入遽謁守守驚曰聞君來已遣人奉迎門司未報君至何為抵此公曰不才幸忝科第豈敢煩太守父老致迓是重其過也守嘉歎以逺大期之
  魯肅簡公宗道為人忠實仁宗在東宫宗道為諭徳其居側有酒肆公㣲行飲其中一日真宗急召使者及門而公不在移時飲歸中使與公約曰上若怪公來遲當託何事以對公曰但以實告中使曰然則當得罪公曰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中使嗟嘆而去真宗果問中使具如公對真宗問公何故私入酒家公謝曰臣家貧無器皿酒肆百物備具賓至如歸適有鄉里親客自逺來遂與之飲然臣既易服市人亦無識臣者真宗自此竒公以為可大用 魯肅簡貶濮州團練副使汀州安置在汀二年杜門不與人接日閲書數卷而已室内僅容一榻坐卧其中欲將終身焉人不堪其憂而公處之裕如也
  章太傅夫人練氏章郇公得象高祖太傅之妻也太傅建州人仕王氏為刺史練氏智識過人太傅出兵有二將後期欲斬之夫人置酒飾羙姬進之太傅歡甚迨夜飲醉夫人宻使二將亡去二將奔南唐後為唐將攻建州破之時太傅已死夫人居建州二將遣使厚以金帛遺夫人且以一白旗授之曰吾將屠此城夫人植旗於門且吾已戒士卒勿犯也夫人反其金帛并旗弗受曰君幸思舊徳願全此城之人必欲屠之吾家與衆俱死耳不願獨生二將感其言遂止不屠太傅十三子其八子夫人所生也後子孫及第至逹宦者甚衆 章郇公得象在私第子弟有夜扣門禀事者公曰若是公事明早來待漏院理㑹若是私事即于堂前夫人處禀覆在中書一日坐處地陷徐起使人填之不以為怪家人聞之甚憂及公還家亦不言至晚公與弟虞部對飲虞部問公今日聞中書地陷是否曰中書地陷何干汝事竟不言前軰大抵有此氣象卒作搖撼不動
  向文簡公敏中除右僕射麻下日李昌武為翰林學士當對真宗曰朕自即位以來未嘗除僕射今日以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應甚喜對曰臣不知上曰敏中今日門下賀客必多卿往觀之昌武往見丞相方謝客悄無一人昌武徑入見之徐賀曰今日聞降麻士大夫莫不歡慰公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嘗除端揆此非常之命自非勲徳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公復唯唯終不測其意又歴陳前世為僕射勲勞徳業之盛禮命之重公亦唯唯卒無一言既退復使人至庖厨中問今日有無親戚飲食者亦寂無一人明日對上問昨日見敏中之意何如乃具以所見對上曰向敏中大耐官職王公徳用狀貎魁偉面色正黒雖匹夫下卒閭巷小兒外至四夷君長皆知其名識與不識稱之曰黒王相公契丹常呼其名以驚小兒其為敵人畏服如此
  陳文惠公堯佐見動物必戒左右勿殺器服壊隨輒補之曰無使不全以見棄也
  方公謹言為侍御史時丁謂遭貶謹言籍其家得士大夫書多干請關通者悉焚之不以聞世稱其長者蔡文忠公齊在大位臨事不回無所牽畏而恭敬謙退未嘗自伐天下推之為正人
  杜正獻公衍歴知州提轉安撫未嘗壊一箇官員其間不職者即委以事使之不暇惰不謹者諭以禍福俾之自新從而遷善者甚衆不必繩以法也 杜正獻公食於家惟一麺一飯而已或美其儉公曰衍本一措大爾名位爵禄冠冕服用皆國家者俸入之餘以給親族之貧者常恐浮食焉敢以自奉也一旦名位爵禄國家奪之却為一措大又將何以自奉飬耶 杜正獻公一日憂見于色門生曰公今日何以不悅公曰適覩朝報行某事行某事非便所以憂耳又一日喜見于色門生未及問公曰今日朝報某人進用某人進用社稷之福也杜正獻推奬後進名士多出其門居家見賓客必問
  時事聞有善喜若己出至有所不可憂見于色或夜不能寐如任其責者
  范文正公少有大節其於富貴貧賤毁譽歡戚不一動其心而慨然有志於天下常自誦曰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也其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擇利害為趨舍其有所為必盡其力曰為之自我者當如是其成與否有不在我者雖聖賢不能必吾豈茍哉范文正公曰吾遇夜就寢即自計一日飲食奉飬之費及所為之事果自奉之費與所為之事相稱則鼾鼻熟寐或不然則終夕不能安眠明日必求所以稱之者范文正公為鄧州守賈内翰黯以狀元及第歸内翰謝公曰某晚進偶得科第願受教公曰君不憂不顯唯不欺二字可終身行之内翰拜其言不忘每語人曰吾得於范文正者平生用之不盡也
  韓魏公監左藏庫時方貴高科多徑去為顯職公獨滯於筦庫衆以為非宜公處之自若不以為卑冗職事亦未嘗茍且 韓魏公曰琦平生仗孤忠以進每遇大事即以死自處幸而不死事皆偶成實天扶持非琦所能及也 韓魏公領四路招討駐延安縣元昊冦邉忽夜有人携匕首至卧内遽褰帷帳公起坐問誰何曰某來殺諌議又問曰誰遣汝來曰張相公遣某來葢是時張元夏國正用事也公復就枕曰汝携吾首去其人曰某不忍願得諌議金帶足矣遂取帶而出 韓魏公所歴諸大鎮皆有遺愛人人畫像事之 韓魏公雖在外然其心常在社稷老而益篤雖病不忘國家或有時聞更祖宗一法度壊朝廷一紀綱則泣涕終日不食 韓魏公語録曰欲成大節不免小忍 韓魏公帥定州時夜作書令一侍兵持燭於旁侍兵他顧燭燃公鬚公遽以袖麾之而作書如故少頃回視則已易其人矣公恐主吏鞭之亟呼視之曰勿易渠今已觧持燭矣軍中感服韓魏公為相見文字有攻人隐惡者即手自封之未
  嘗使人見 韓魏公在相府時家有女樂二十餘輩及崔夫人亡一日盡厚遣之同列多勸且留以為暮年歡公曰所樂能幾何而常令人心勞孰若吾簡静之樂也識者以為過人逺矣
  仁宗既告大廷相富弼士大夫皆舉笏相賀或宻以聞帝益喜曰吾之舉賢於夢卜矣 富韓公弼少時有詬者如不聞或問之曰恐罵他人曰斥公名云富公曰天下安知無同姓名者
  歐陽文忠公在蔡屢乞致仕門人因間言曰公徳望為朝廷倚重且未及引年豈容遽去公荅曰修平生名節為後生描畫盡惟有早退以全晚節豈可更俟驅逐乎初公在亳已六請致仕比至蔡逾年復請四年以觀文殿學士太子少師致仕舊守潁上樂其風土因卜居焉唐質肅公介潭州一巨賈私藏蚌胎為關吏取搜太守而下輕其估悉自售焉公時以言事謫潭倅分珠獄發奏方入仁宗謂近臣曰唐介必不肯買案具奏覆覧之果然
  蘇丞相頌字子容在潁州日通判趙至忠本歸明人所至輒與守競公待之以禮具盡誠意他日至忠泣曰至忠北人也然見義則服平生誠服者唯今韓魏公與公耳 蘇丞相平生未嘗問家人有無及為相所得俸賜随即散用其自奉養薄每食不過一肉始薨之日弔哭者造其寢堂見其居處服用無不歎愕咨嗟以為素不若也 蘇丞相之孫曰舒信道元豐中為御史中丞銳於進取言事多渉刻薄為王和甫所繩除名紹聖復通直郎知無為州或言其得罪深重不當復叙改監中嶽廟祖父聞之曰士大夫立朝當路一渉非義失人心則終身遂廢如王君貺未三十為御史丞縁進奏院事終身轗軻不復大用陷於刻薄可不謹哉
  趙清獻公抃日所為事夜必衣冠露香拜手以告于天不可告者則不為也 趙清獻公寛厚長者與物無忤家于三衢所居甚隘弟姪有欲悅公意者厚以直易隣翁之居以廣公第公聞不樂曰吾與此翁三世為隣矣忍棄之乎命亟還翁而不追其直 趙清獻公通判泗州泗守昬不事事監司欲罷遣之公獨左右其政而諱其所以然使若權不已出者守得以善罷 趙清獻公初任成都携一龜一鶴以行其再任也屏去龜鶴止一蒼頭張公裕送以詩云馬諳舊路行來滑龜放長河不再來
  陳恭公執中素不喜歐陽公其知陳州時公自潁移南京過陳拒而不見後公還朝作學士陳為首相公遂不造其門已而陳出知亳州罷使相公當草制陳自謂必不得其美辭至云杜門却掃善避權勢以逺嫌處事執心不為毁譽而更變陳大驚喜曰使與我相知深者不能道此此得我之實也録寄其客李師中曰吾恨不早識此人
  司馬温公童稚時與群兒戲於庭庭有大甕一兒偶墮甕水中群兒譁然棄去公即以石擊甕水因穴而迸出兒得不死葢其活人手叚已見於齠齔中至今京洛間多為小兒擊甕圖 司馬温公曰世之人不以耳視而目食者鮮矣聞者駭曰何謂也温公曰衣冠所以為容觀也稱體斯美矣世人舍其所稱聞人所尚而慕之豈非以耳視者乎飲食之物所以為味也適口斯美矣世人取果餌而刻鏤朱緑之以為槃按之玩豈非以目食者乎 司馬温公作迂書或問何謂回心曰去惡而從善捨非而從是人或知之而不能徙以為如制悍馬如斡磻石之難也静而思之在我而已如轉户樞何難之有 司馬温公從龎頴公辟為大原府通判尚未有子夫人為買一妾公殊不顧夫人疑有所忌也一日教其妾俟我出汝自飾至書院中冀公一顧也妾如其言公訝曰夫人出汝安得至此亟遣之 温公赴闕庭民遮道曰公無歸洛留相天子全活百姓 司馬温公以高才全徳大得中外之望士大夫識與不識稱之曰君實下至閭閻𤱶畆匹夫匹婦莫不能道司馬公之名退十有餘年而天下之人冀其復用於朝故蘇子瞻為公獨樂園詩曰先生獨何事四海望陶冶兒童誦君實走卒知司馬葢紀實也 司馬温公病與吕申公簡曰晦叔自結髮志學仕而行之端方忠厚天下仰服垂老乃得秉國政平生所藴不施於今日將何俟乎比物論頗譏晦叔慎嘿太過光自病以來悉以身付醫家事付康惟國事未有所付今日囑於晦叔 又曰介甫文章節義過人處甚多但性不曉事而遂非致忠直疎逺䜛佞輻輳敗壊百度以至於此今方矯革其弊不幸介甫謝世反覆之徒必詆毁百端光意以謂朝廷特宜優加厚禮以振起浮薄之風不識晦叔以為如何 司馬温公曰受人恩而不忍負者其為子必孝為臣必忠 司馬温公居處有法動作有禮其被服如陋巷之士一室蕭然圖書盈几終日静坐泊如也其所服之布衾乃范蜀公自許訪公時所贈也後寢疾東府治命殮以深衣而覆以是衾常作布衾銘曰藜藿之甘綈布之温名教之樂徳義之尊求之孔易享之嘗安綺繡之奢膏粱之珍權寵之盛利欲之繁苦難其得禍辱旋臻取易捨難去危就安至愚且知士寧不然顔樂簞食萬世師模紂居瓊臺死為獨夫君子以儉為徳小人以奢喪軀然則斯衾之陋其可忽諸
  吕正獻公燕居凝塵滿案澹然弗顧嘗言自見吾友王深父而道徳性命之學日加益公天性清儉然居處飲食衣服不過為敝陋從容有常度 李公擇治平中數為朋友言吕正獻未嘗聞其疾聲見其遽色亦未嘗草書學者當師慕之
  王荆公知制誥夫人為買一妾荆公見之曰何物女子曰夫人令執事左右曰汝誰氏曰妾之夫為軍大將部米運舟失水家貲盡沒猶不足又賣妾以償公愀然曰夫人用錢幾何得汝曰九十萬公呼其夫令為夫婦如初盡以錢賜之
  范忠宣公曰今人好名乃勇於為善 范忠宣公平生自奉無重肉又雜誌云古人自奉簡約類非後人所能及飲食高下各有制度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大抵古人得肉食者至少所謂肉食者謀之此言貴者方得食也又曰虎頭燕頷食肉相也此古以食肉為難得比之後人簡約甚矣 公親族間有子弟請教於公公曰唯儉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徳其人書於坐隅終身佩服公平生自奉無重肉不擇滋味所食麤糲而已每退自公易衣短褐率以為常公罷相尹洛三子皆衣布袴尹和靖因揖上馬見之
  伊川論國朝名相必曰李文靖范忠宣
  吕滎陽公更歴中外凢典五州晚居宿州真揚間十餘年衣食不給有至絶糧數日者其在和州嘗作詩云除却借書沽酒外更無一事擾公私古人清白如此 吕滎陽公曰飬心莫善於寡欲天下之難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善養心者正其思而已矣目欲紛麗之色視思明則色欲寡矣耳欲鄭衛之聲聽思聰則聲欲寡矣口欲天下之美味思夏禹之菲飲食則口欲寡矣身欲天下之文繡思文王之卑服則身欲寡矣寡欲如此而心不治未之有也
  鍾離權曰吾買婢得前令之女吾特憐而悲之義不可久辱
  趙康靖公槩厚徳長者口未嘗言人短中嵗常置黄黒二豆於几案間自旦數之每興一善念則投一黄豆興一惡念則投一黒豆暮發視之初黒豆多於黄豆漸久反之既謝事歸南京遂徹豆無可數
  石徂徠介字守道為舉子時寓學於南郡其固窮苦學世無比者王侍郎瀆聞其窮約因宴客以盤餐遺之石謝曰甘脆亦介之願但日饗之則可若止得一饗則明日何以繼乎朝饗膏粱暮厭粗糲人之常情也介所以不敢當賜王咨重之
  陳無巳與趙挺之邢和叔皆郭大夫婿陳在舘職當侍郊丘非重裘不能禦寒氣無巳止有其一其内子為於挺之家假以衣之無巳詰所從來内以實告無巳曰汝豈不知我不着渠家衣耶却之既而遂以凍病而死劉元城在宋杜門屏跡不妄交逰人罕見其面田夫野老市井細民謂若過南京不見劉待制如過泗州不見大聖 劉元城見賓客談論踰時體無欹側肩背竦直身不妄動 劉元城曰唯絶嗜欲可以不死
  陳古靈襄與鄉士陳烈周希孟鄭穆名四友公與三人者獨以斯道鳴於海隅躬行持守益堅自家而逹于州閭邦人化之謂之四先生雖有誕突恣傲不可率者不敢失禮於其門
  曽公鞏字子固在官有所市易取賈必以薄予賈必以厚於門生故吏以幣交者一無所受福州無職田歲鬻園蔬收其直自入常三四十萬公曰太守與民争利可乎罷之後至者亦不復取也
  蔡文忠公通判濟州日飲醇酎往往至醉是時太夫人年已高頗憂之山東賈存道先生過濟文忠館之先生慮其以酒廢學生疾乃為詩示文忠曰聖君恩寵龍頭選慈母年高鶴髮垂君寵母恩俱未報酒如成病悔何追文忠矍然起謝之自是非請客不對酒終身未嘗至醉
  陳忠肅公綬性清謹言動有常平生手不執錢貨殖之事未嘗講論惟於農田不廢詢訪嘗語人曰有國有家豈能忘利或孳孳而營之或臨事必以為言則可戒也陳忠肅公嘗語人蔡京他日必大用但此人得志必
  擅私逞欲無君自肆矣尋居諌省遂攻其惡京致情懇以甘言啖公公曰射人先射馬擒賊須擒王不得自已也攻之愈力初京為翰林學士承㫖以辭命為職世未知其非也公力言京不可用用之必為腹心患宗社安危未可知聞者往往甚其言以為京之惡不至是已而結嬖倖竊國柄矯誣先烈怙寵妄作為宗社禍悉如公言於是人服公如蓍龜云 陳忠肅公有㪷餘酒量每飲不過五爵每㑹親戚間有歡適不過大白滿引恐以長飲廢事每日有定課自鷄鳴而起終日寫閱不離小齋倦即就枕既寤即興不肯偃仰枕上每夜必置行燈於床側自提就案人或問公何不呼喚使者公曰起止不常若渉寒暑則必動其念此非可常之道偶吾性安之故不欲勞人也
  陳忠肅公瓘為越州僉判蔡卞為帥待公甚厚而公已得其心術常欲踈逺之屢引疾尋醫章不得上㑹明倅闕蔡俾公權攝以時當得職田意公方貧必喜于少紓公到明遂伸尋醫之請將所得圭租遜前官明州以法當公得公以義不當受卒不取而歸之官廪 陳忠肅謫台州所過州郡皆令甲兵防送不得稽留至台久之人莫敢以居室借賃者暫館僧舍十日必遷一寺公處之澹然到台數月朝廷起遷人石悈知州事且令赴闕之官士論以為將有處分于公也悈至揚言怖公視事之次日即遣兵官突來約束不得令出入又置邏卒數處雖親戚家書殆至隔絶未幾復令兵官搜檢行李攝公至郡郡庭垂簾如制獄大陳獄具公知其意遂發問曰今日之事豈被㫖耶悈示公劄子葢取尊堯集副本以為係詆誣之書合繳出毁棄公曰然則朝廷指揮取尊堯集耳追瓘至此復欲何為因問曰君知尊堯所以立名乎葢以神考為堯而以主上為舜也助舜尊堯何為詆誣瓘將顯就誅戮不必以刑獄相恐悈不待公言畢屢揖公退繼又幽公僧舍使小吏監守對榻坐卧窘辱百端人情憂怖慮有不測公安之不以為撓悈亦終不能為害
  馬永卿言匡衡疏有曰治性之道必審己之所有餘而强其所不足葢聰明疎通者戒於太察寡聞少見者戒於壅蔽勇猛剛强者戒於太暴仁慈温良者戒於無斷沈静安舒者戒於後時廣心浩大者戒於遺忘此語可為座右銘
  王文公洙始舉進士與郭稹同保有告稹冒祖母禫者法當連坐主司召問果保稹否公曰保之不可易也於是與稹俱罷
  唐充之每稱前軰說後生不能忍詬不足為人聞人宻論不能容受而輕泄之者不足為人
  劉高尚先生臯云毋以嗜欲殺身毋以政事殺人毋以貨財殺子孫毋以學術殺天下後世
  明道先生曰世傳神仙白日飛昇之類則無若閒居山林保形錬氣以延年益壽則有之譬如一爐火置之風中則易過置之宻室則難過有此理也或問揚子言聖人不師仙聖人能為此等事否曰此是天地之間一賊若非竊造化之機安能延年使聖人肯為周孔為之矣明道先生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之心良
  心也天之所以降衷民之所以受天地之中也寂然不動虚明純一與天地相似與神明為一傳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其謂此歟如衡之平不加以物如鑑之明不蔽以垢乃所謂正也惟先立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如使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一奪其良心則視聽食息從而失守欲區區脩身以正其外難矣 明道先生年十六七時好田獵後自謂今無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潛隐未發一日萌動復如前矣後十二年暮歸在田野間見田獵者不覺有喜心乃知果未無也明道先生曰有人胷中常若有人焉欲為善如有惡
  以為之間欲為不善又若有羞惡之心者本無二人此正交戰之驗也持其志使氣不能亂此最可驗
  伊川先生或問家貧親老應舉求仕不免有得失之累何修可以免此先生曰此只是志不勝氣若志勝自無此累家貧親老須用禄仕然得之不得為有命曰在己固可為親奈何曰為己為親也只是一事若不得其如命何茍不知命見患難必避遇得必動見利必趨其何以為君子然聖人言命非為中人以上者設中人以下于得喪之際不能不惑故有命之說若上智之人更不言命 伊川先生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不一則二三矣至於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於屋漏皆是敬之事也又曰整齊敬肅則心便一一則自無非僻之干此意但涵養久之則天理自明 伊川先生曰利不獨財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纔作一事湏尋自家稳便處皆利心也
  張思叔詬詈僕夫伊川曰何不動心忍性思叔慙謝謝顯道與伊川别一年往見之伊川曰相别一年做得甚工夫謝曰也只去個矜字曰何故曰仔細㸃檢來病痛盡在這裡若按伏得這個罪過方有向進處伊川㸃頭因語在坐同志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胡文定公問顯道矜字罪過何故恁地大謝曰今人做事只管要誇耀别人耳目渾不關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喫只蔬食菜羮却去房裏喫為甚恁的又曰舊多恐懼不好打疊了此心又曰人有己便有夸心立己與物幾時到得與天為一處湏是克己纔覺時便克將去又曰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 謝顯道從學於明道明道嘗稱之曰謝子雖稍近魯直是誠篤理㑹事有不透其顙有泚憤悱如此
  朱光庭公掞見明道于汝歸謂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箇月
  尹彦明焞年二十師事伊川應進士舉䇿問元祐黨人彦明曰此尚可以干禄邪不對徑出
  劉質夫絢自髫齔即事明道先生天性孝悌樂善而不為異端所惑氣和而體莊持論不茍合跬歩不離學每瞀悶時正坐端襟意氣即下既卒明道以文哭之曰遊吾門者衆矣而信之篤得之多行之果守之固若子者幾希侯師聖稱之曰明道平和簡易惟劉絢近之王宣徽之子正甫一日約康節同吳處厚王平甫㑹飯康節辭以疾明日正甫來康節謂曰某之辭㑹有以姑聽之吳處厚者好議論王平甫乃介甫之弟介甫方執政行新法處厚每譏刺之平甫雖不甚主其兄若人面罵之則亦不堪矣此某所以辭㑹也正甫笑曰先生料事之審如此昨處厚席間毁介甫平甫作色欲列其事于府某觧之甚苦乃巳嗚呼康節以道徳尊一代平居出處一飯之間其謹如此為子孫者當念之
  范侍講元祐初伊川除崇政殿說書時范公為著作佐郎實録院檢討伊川謂温公曰經筵若得范淳夫來尤好但經筵須要他温公曰何故伊川曰頥自度乏温潤之氣淳夫色温而氣和尤可以開陳是非導人主之意其後除侍講
  劉道原恕家貧不能自給一毫不妄取於人其自洛陽南歸也時已十月無寒具司馬温公以衣襪二事及舊貂褥贐之固辭强與之行及潁州悉封而還之司馬温公曰於光不受他人可知 劉道原為人剛毅時王介甫權震天下人不敢忤憤憤不少屈
  鄒侍郎浩曰聖人之道備於六經千門萬户何從而入大要在謹獨而已但於十二時中㸔自家一念從何處起即㸃檢不放過便見工力
  徐節孝事母謹嚴非有大故未嘗去其側日具太夫人所嗜或不獲即奔走闤市若有所亡人或慕其純孝損直以售之親戚故人或致甘毳誠不至禮不恭弗受也所奉饌皆自調味太夫人飲食時先生率家人在左右為兒戱或謳歌以說之故太夫人雖在窮巷而奉飬與富貴家等無湏臾不快太夫人以疾終先生號慟嘔血絶而復蘇哭不輟聲吕溱造廬下聞其號哭曰想見鬼神中夜聞此聲亦湏為公泣也先生少時為母置饍先過一賣肉家中心欲買其肉遂先於市中買他物而别路於歸途為順且亦有賣肉者因自念中心已許買他家肉若舍而之他能不欺心乎遂迂道買肉而歸且云己之行信自此始也又云少時逐日以衫㡌揖母一日見貴官乃用襽幞因自念天下之尊莫踰父母今反不若見貴官明日以襽幞揖母家人見之無不笑既久亦不笑也且云己之行敬自此始也
  晏公敦復平居静黙似不能言者立朝論事則明目張膽不畏强禦
  張子韶論處巳曰操守欲正器局欲大識見欲逺三者有一便可立身兼之者極難雖然有識見者自别當以識見為先 或曰倉卒患難中處事不亂是其才耶抑其識耶公曰未必才識了得必其胷中器局不凡素有定力不然恐胷中先亂何以臨事古人平日欲涵飬器局者此也 張子韶謫居南安至則閉門謝客以經史自娛緼袍糲食家人軰幾無以自存親知聞之爭餽遺以奉公皆謝遣之
  南軒先生曰心在焉則謂之敬且如方對客談論而他有所思雖思之善亦不敬纔有間斷便是不敬 南軒先生曰學莫先於義利之辨而義也者本心之所當為而不能自已非有所為而為之者也一有所為而後為之則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
  晦庵先生曰心者萬事之原也人之一心得其正則事事皆得其正心或不正則無一事得由於正人有常言曰心印若此印刋刻得端正㸔印在何處莫不端正若刋刻得欹邪㸔印在何處無不欹邪故治心之學不可不謹也 晦庵先生曰凡徇人欲自是危嶮莊子所謂其熱焦火其寒凝冰是也
  汪信民常言人常咬得菜根則百事可做胡康侯聞之擊節歎賞

<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言行龜鑑>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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