詁訓栁先生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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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柳河東集巻三十二
  唐 柳宗元 撰
  書論政論服餌四首
  答元饒州論政理書前有與元饒州論春秋書今復與之論政理且曰辱示政理之説及劉夢得書往復甚善求之劉夢得集亦有答饒州論政理書大率其意皆同韓宣英曄也亦以坐王叔文黨貶饒州司馬饒州舉宣英以代已以前書考之此亦在元和六年後作
  奉書辱示以政理之説及劉夢得書往復甚善類非今之長人者之志長展兩切不唯充賦税養禄秩足巳而已獨以庶富且教為大任甚盛甚盛孔子曰吾與囘言終日不違如愚然則䝉者固難曉必勞申諭乃得悦服用是尚有一疑焉兄所言免貧病者而不益富者税此誠當也一本無貧字乗理亂之後固非若此不可不幸乗𡚁政之後其可爾耶夫𡚁政之大莫若賄賂行而征賦亂茍然則貧者無貲即移切以求於吏所謂有貧之實而不得貧之名富者撡其贏音盈以市於吏則無富之名而有富之實貧者愈困餓死亡而莫之省富者愈恣横侈泰而無所忌横去聲兄若所遇如是則將信其故乎是不可懼撓人而終不問也固必問其實問其實則貧者固免而富者固增賦矣安得持一定之論哉若曰止免貧者而富者不問則僥倖者衆皆挾重利以邀貧者猶若不免焉若曰檢富者懼不得實而不可增焉則貧者亦不得實不可免矣若皆得實而故縱以為不均何哉孔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今富者税益少貧者不免於捃拾捃音窘以輸縣官其為不均大矣非唯此而已必將服役而奴使之多與之田而取半或乃出其一而收其二三主上思人勞苦或减除其税則富者以户獨免而貧者以受役率輸其二三與半焉是澤不下流而人無所告訴其為不安亦大矣夫如是不一定經界覈名實而姑重改作其可理乎夫富室貧之母也誠不可破壊然使其太倖而役於下則又不可兄云懼富人流為工商浮窳以主切葢甚急而不均則有此爾若富者雖益賦而其實輸當其十一猶足安其堵雖驅之不肯易也檢之愈精則下逾巧誠如兄之言管子亦不欲以民産為征故有殺畜伐木之説今若非市井之征則捨其産而唯丁田之問推以誠質示以恩惠嚴責吏以法如所陳一社一村之制逓以信相考安有不得實不得其實則一社一村之制亦不可行矣是故乗𡚁政必須一定制而後兄之説乃得行焉䝉之所見及此而已永州以僻隅少知人事兄之所代者誰耶理歟𡚁歟理則其説行矣若其𡚁也䝉之説其在可用之數乎因南人來重曉之其他皆善愚不足以議願同夢得之云者兄通春秋取聖人大中之法以為理饒之理小也不足費其慮無所論刺故獨舉均賦之事以求往復而除其惑焉不習吏職而强言之宜為長者所笑㺯然不如是則無以來至當之言葢明而教之君子所以開後學也又聞兄之蒞政三日舉韓宣英以代已宣英達識多聞而習於事宜當賢者類舉今負罪屏棄凡人不敢稱道其善又况聞於大君以二千石薦之哉是乃希世㧞俗果於直道斯古人之所難而兄行之宗元與宣英同罪皆世所背馳者也兄一舉而徳皆及焉祁大夫不見叔向今而預知斯舉下走之過大矣書雖多言不足導意故止於此不宣宗元再拜
  與崔饒州論石鐘乳書饒州諱簡字子敬先刺連州後移永未上而被罪卒於元和七年公嘗為作權厝誌集又有祭簡文云悍石是餌元精以渝是簡卒以鐘乳致敗也書多作於元和七年以前云
  宗元白前以所致石鐘乳非良聞子敬所餌與此類又聞子敬時憒悶憒古對切心亂也動作宜以為未得其粹美而為麄礦慘悍所中礦古猛切説文銅鐵樸石也慘七感切據文言鐘乳麄礦慘悍慘疑當作燥懼傷子敬醇懿仍習謬誤故勤勤以云也再獲書辭辱徴引地理證驗多過數百言以為土之所出乃良無不可者是將不然夫言土之出者故多良而少不可不謂其咸無不可也草木之生也依於土然即其類也而有居山之隂陽或近水或附石其性移焉又況鐘乳直産於石石之精麄踈宻尋尺特異而穴土之上下其土之厚薄石之高下不可知則其依而産者固不一性然由其精宻而出者則油然而清烱然而輝其竅滑以夷其肌亷以㣲食之使人榮華温柔其氣宣流生胃通腸夀善康寧心平意舒其樂愉愉由其麄踈而下者則奔突結澁乍大乍小色如枯骨或類死灰淹顇不發顇音卒叢齒積纇重濁頑璞食之使人偃蹇壅鬰泄火生風㦸喉癢肺幽關不聰心煩喜怒肝舉氣剛不能和平故君子慎焉取其色之美而不必惟土之信以求其至精凡為此也幸子敬餌之近不至於是故可止禦也必若土之出無不可者則東南之竹箭爾雅東南之美有㑹稽之竹箭焉雖旁岐揉曲皆可以貫犀革北山之木雖離奇液䐽奇音覊䐽謨官切莊子以為門户則液䐽從木謨奔切空中立枯者皆可以梁百尺之觀古玩切航千仭之淵冀之北土馬之所生凡其大耳短脰拘孿踠跌脰音豆踠於逺切跌徒結切薄蹄而曵者皆可以勝百鈞馳千里馬生於冀州之地也雍之塊璞皆可以備砥礪黒水西河為雍州厥貢球琳琅玕注球玉名琅玕石而似珠砥礪即砥礪砮丹徐之糞壤皆可以封太社尚書海岱及淮惟徐州厥貢惟土五色注王者封五色土為社建諸侯則各割其方色與之使立社燾以黄土苴以白茅荆之茅皆可以縮酒荆及衡陽為荆州包匭菁茅注茅以縮酒九江之元龜皆可以卜九江納錫大龜九江荆州地也泗濱之石皆可以擊泗濵浮磬泗水名徐州地也考若是而不大謬者少矣其在人也則魯之晨飲其羊關轂而輠輪者皆可以為師儒家語魯之販羊有沈猶氏者常朝飲其羊以詐市人盧之沽名者皆可以為太醫楊子扁鵲盧人也而毉多盧西子之里惡而矉者矉音賔皆可以當侯王莊子西施病心而矉其里之醜人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病其里之富人見之堅閉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去之走山西之冐没輕儳㳫貪而忍者皆可以鑿凶門制閫外山東之稚騃樸鄙騃語駭切力農桑啖棗栗者皆可以謀謨於廟堂之上謂山西出將山東出相也語見趙充國賛若是則反倫悖道甚矣何以異於是物哉是故經中言丹砂者以類芙蓉而有光言當歸者以類馬尾蠶首言人參者以人形黄芩以腐腸附子八角甘遂赤膚類不可悉數若果土宜乃善則云生某所不當又云某者良也又經注曰始興為上次乃廣連則一有連不必服正為始興也今再三為言者唯欲得其英精以固子敬之夀非以知藥石角技能也若以服餌不必利已姑務勝人而誇辯博素不望此於子敬其不然明矣故畢其説宗元再拜
  答周君巢書書月日而不年然觀其書辭謂罪大擯廢盖在永州時作
  奉二月九日書所以撫教甚具無以加焉丈人用文雅從知已日以惇大府之政甚適東西來者皆曰海上多君子周為倡焉敢再拜稱賀宗元以罪大擯廢擯必仭切居小州與囚徒為朋行則若帶纆索纆音墨一作若帶徽纆處則若關桎梏彳亍而無所趋彳丑亦切小步也亍丑玉切步止也拳拘而不能肆槁焉若枿音孽伐木餘也隤焉若璞隤徒回切其形固若是則其中者可得矣然猶未嘗肯道鬼神等事今丈人乃盛譽山澤之臞者臞權俱切瘠也以為夀且神其道若與堯舜孔子似不相類焉何哉又乃曰餌藥可以乆壽將分以見與固小子之所不欲得也嘗以君子之道處焉則外愚而内益智外訥而内益辯外柔而内益剛出焉則内外若一而時動以取其宜當而生人之性得以安聖人之道得以光獲是而中雖不至耉老其道夀矣今夫山澤之臞於我無有焉視世之亂若理視人之害若利視道之悖若義我夀而生彼夭而死固無能動其肺肝焉昧昧而趨屯屯而居屯音諄浩然若有餘掘草烹石掘其月切以私其筋骨而日以益愚他人莫利已獨以愉若是者愈千百年滋所謂夭也又何以為高明之圖哉宗元始者講道不篤以䝉世顯利動獲大僇用是奔竄禁錮為世之所詬病詬古𠉀切凡所設施皆以為戾從而吠者成羣已不能明而況人乎然茍守先聖之道由大中以出雖萬受擯棄不更乎其内大都類往時京城西與丈人言者愚不能改亦欲丈人固往時所執推而大之不為方士所惑仕雖未逹無忘生人之患則聖人之道幸甚其必有陳矣不宣宗元再拜
  與李睦州服氣書愚溪作於元和之五年吳武陵謫來永州在元和之三年今云愚溪之遊且及間一日吳武陵先作書云云則此書當在五年後作集又有同吳武陵送李睦州詩序睦州亦永之遷客也
  二十六日宗元再拜前四五日與邑中可與遊者遊愚溪上池西小丘坐柳下酒行甚歡坐者咸望兄不能俱以為兄由服氣以來貌加老而心少歡愉不若前去年時既言皆沮然眄睞上莫見切下洛代切眄睞斜視也思有以已兄用斯術而未得路間一日濮陽吳武陵最輕健先作書道天地日月黄帝等下及列仙方士皆死狀出千餘字頗甚快辯伏覩兄貌笑口順而神不偕來及食時竊睨和糅燥濕糅女救切雜也與啖飲多寡猶自若是兄陽徳其言而隂黜其忠也若古之强大諸侯然負固怙力敵至則諾去則肆是不可變之尤者也攻之不得則宜濟師今吳子之師已遭諾而退矣愚敢礪鋭擐堅擐音患鳴鐘鼓以進決於城下惟兄明聴之凡服氣之大不可者吳子已悉陳矣悉陳而不變者無他以服氣書多美言以為得恒乆大利則又安能棄吾美言大利而從他人之苦言哉今愚甚呐訥字亦從口不能多言大凡服氣之可不死與不可歟夀歟夭歟康寧歟疾厲歟若是者愚皆不言但以世之兩事已所經見者類之以明兄所信書必無可用愚㓜特嘗嗜音見有學操琴者不能得碩師而偶傳其譜讀其聲以布其爪指蚤起則嘐嘐譊譊嘐大苞切譊馨么切以逮夜又增以脂燭燭不足則諷而鼓諸席如是十年以為極工出至大都邑操於衆人之座則皆大笑曰嘻何清濁之亂而疾舒之乖歟卒大慙而歸及年少長則嗜書又見有學書者亦不能得碩師獨得國故書伏而攻之其勤若向之為琴者而年又倍焉出曰吾書之工能為若是知書者又大笑曰是形縱而理逆卒為天下棄又大慙而歸是二者皆極工而反棄者何哉無所師而徒状其文也其所不能傳者卒不可得故雖窮日夜𡚁歲紀踰逺而不近也今兄之所以為服氣者果誰師耶始者獨見兄傳得氣書於盧遵所伏讀三兩日遂用之次得氣訣於李計所又㕘取大施行焉是書是訣遵與計皆不能知然則兄之所以學者無碩師矣是與向之兩事者無毫末差矣宋人有得遺契者宻數其齒曰吾富可待矣兄之術或者其類是歟兄之不信今使號於天下曰孰為李睦州友者今欲巳睦州氣術者左袒不欲者右袒則凡兄之友皆左袒矣則又號曰孰為李睦州客者今欲已睦州氣術者左袒不欲者右袒則凡兄之客皆左袒矣則又以是號於兄之宗族皆左袒矣號姻婭則左袒矣入而號之閨門之内子姓親昵則子姓親眤皆左袒矣下之號於臧獲僕妾則臧獲僕妾皆左袒矣出而號於素為將率胥吏者則將率胥吏皆左袒矣則又之天下號曰孰為李睦州讎者今欲已睦州氣術者左袒不欲者右袒則兄之讎者皆右袒矣然則利害之源不可知也一無不字友者欲乆存其道客者欲乆存其利宗族姻婭欲乆存其戚閨門之内子姓親昵欲乆存其恩臧獲僕妾欲乆存其生將率胥吏欲乆存其勢讎欲速去其害兄之為是術凡今天下欲兄乆存者皆懼而欲兄速去者獨喜兄而為不巳則是背親而與讎夫背親而與讎不及中人者皆知其為大戾而兄安焉固小子之所懔懍也懍音廩兄其有意乎卓然自一有更字使讐者失望而懔親者得欲而忭則愚願椎肥牛撃大豕刲羣羊以為兄餼許既切窮隴西之麥殫江南之稻以為兄夀鹽東海之水以為鹹䤈敖倉之粟以為酸䤈呼蹄切酸味也極五味之適致五藏之安心恬而志逸貌美而身胖蒲潘切醉飽謳歌愉懌訢歡流聲譽於無窮垂功烈而不刋不亦㫖哉孰與去味以即淡去樂以即愁悴悴焉膚日皺肌日虗皺側救切守無所師之術尊不可傳之書悲所愛而慶所憎徒曰我能堅壁拒境以為强大是豈所謂强而大也哉無任疑懼之甚某再拜




  栁河東集巻三十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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