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詩補傳 (四庫全書本)/全覽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詩補傳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三
  詩補傳       詩類
  提要
  等謹按詩補傳三十卷舊本題曰逸齋撰不著名氏朱𢑱尊經義考云宋史藝文志有范處義詩補傳三十卷卷數與逸齋本相符明朱睦㮮聚樂堂書目直書處義名當有證據處義金華人紹興中登張孝祥榜進士云云則此書為處義所作逸齋盖其自號也大㫖病諸儒說詩好廢序以就已說故自序稱以序為據兼取諸家之長揆之情性叅之物理以平易求古詩人之意又稱文義有闕補以六經史傳詁訓有闕補以說文篇韻葢南宋之初最攻序者鄭樵最尊序者則處義矣考先儒學問大抵淳實謹嚴不敢放言髙論宋人學不逮古而欲以識勝之遂各以新意說詩其間剔抉䟽通亦未嘗無所闡發而末流所極至於王柏詩疑乃併舉二南而刪改之儒者不肯信傳其弊至於誣經其究乃至于非聖所由來者漸矣處義篤信舊文務求實證可不謂古之學者歟至詩序本經師之傳而學者又有所附益中間得失葢亦相叅處義必以為尼山之筆引據孔叢子既屬偽書牽合春秋尤為旁義矯枉過直是亦一瑕取其補偏救弊之心可也乾隆四十一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詩補傳原序
  經以經世為義傳以傳業為名毛氏詩謂之詁訓傳故於詁訓則詳於文義則略韓氏有外傳乃依倣左氏國語非詩傳也惟詩序先儒比之易繫辭謂之詩大傳近世諸儒或為小傳集傳疏義注記論說類解其名不一既於詁訓文義互有得失其不通者輒欲廢序以就己說學者病之補傳之作以詩序為據兼取諸家之長揆之情性參之物理以平易求古詩人之意文義有闕補以六經史傳詁訓有闕補以說文篇韻異同者一之隱奥者明之窒礙者通之乖離者合之謬誤者正之曼衍者削之而意之所自得者亦錯出其間補傳大略如此或曰詩序可盡信乎曰聖人刪詩定書詩序猶書序也獨可廢乎况詩序有聖人為之潤色者如都人士之序記禮者以為夫子之言賚之序與論語合孔叢子所記夫子讀二南及柏舟諸篇其說皆與今序義相應以是知詩序嘗經聖人筆削之手不然則取諸聖人之遺言也故不敢廢詩序者信六經也尊聖人也若夫聞見單淺古書之存於世者力不能盡得未敢以今日之言為然博雅君子儻嗣而修之使詩之一經無所闕疑不亦善乎逸齋序
  經之本文有疑混音以小字附之曰如字者讀如其字有他音者或附一小字則讀如所附之字或附二小字者皆翻切也篇内他音字重出則曰下同諸篇倣此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篇目
  詩之所繫與作者姓名皆附著其下有異說者悉據經傳為之辯明歸諸至當詩之所繫與舊譜不合者二十有五篇作詩之人可考其姓名者四十一篇正其有異說者四十有二篇
  第一卷周南正風
  關雎文王
  關雎詠太姒之徳為文王風化之始而韓齊魯三家皆以為康王政衰之詩故司馬遷劉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范曄並祖其說近世說詩者以關雎為畢公作謂得之張超或謂得之蔡邕畢公為康王大臣册命尊為父師盡規固其職也而張超蔡邕皆漢儒多見古書必有所據然則關雎雖作於康王之時乃畢公追詠文王太姒之事以為規諫故孔子定為一經之首止取其事實非問其所作之先後毛氏從孔子所刪之旨而釋之亦未嘗究其所作之時彼韓齊魯三家乃直以為刺康王不知其事實繫於文王也凡詩皆繫其所本如七月之風生民之雅思文之頌並作於成王之世而風則繫之公劉雅頌則繫之后稷此其義也若曰關雎止刺康王非詠文王之事則不得為正風聖人刪詩豈以刺詩為一經之首耶由是言之則四家之優劣可見矣
  葛覃文王卷耳文王樛木文王螽斯文王桃夭文王兔𦊨文王
  芣苢文王
  劉向列女傳曰蔡人之妻者宋人之女也既嫁於蔡而夫有惡疾其母將改嫁之女曰夫不幸乃妾之不幸也奈何去之適人之道一與之醮終身不改且采采芣苢之草雖其臭惡猶始於捋采之終於懐擷之況夫婦乎乃作芣苢之詩向乃楚元王交之孫元王本授魯詩向之說必出於魯氏之學今芣苢非有惡臭而宜於産子則所謂樂有子者是矣魯詩果不足信也
  漢廣文王
  汝墳文王
  韓氏以汝墳為思親劉向列女傳曰周南大夫受命平治水土過時不來其妻恐其懈於王事言國家多難惟勉强之無有譴怒遺父母憂乃作詩曰魴魚頳尾王室如燬雖則如燬父母孔邇今據詩婦人則以夫為君子未有以父母為君子者是詩言未見君子惄如調飢既見君子不我遐棄真夫婦之言也韓氏之徒以父母孔邇一言遂謂由思親而作殊不知玩味一篇之旨如卒章皆勉之以正之言與今詩序及劉向之說合益知毛氏可信矣
  麟之趾文王
  周南諸詩皆王者之事不列於天下之雅特婉其名謂之王者之風豈以紂猶在上不可以有二王故耶名曰國風其諸得文王避紂之意歟
  第二卷召南正風
  鵲巢文王采蘩文王
  草蟲文王
  草蟲序言大夫妻能以禮自防其詩未必出婦人女子之口蓋詩人喜其知禮為之歌詠其事下篇倣此
  采蘋文王
  甘棠文王
  甘棠皆以為武王之詩其意謂文王雖分岐為周召二公采地實未嘗往莅其國至武王克商乃分周公左召公右而成王之時又有分陜之說則召伯聽訟已非文王之世而是詩又作於召伯既去之後故以其詩繫之武王抑不知詩序謂召伯之教明於南國非謂召伯施已之教乃推明周家貞信之教耳召南既繫之召公故謂召伯之教也且南國染商之汚舊矣太王王季雖有其徳未能及人至文王道化既行始被於南國而召伯聽訟之日又能推明其教行露既繫之文王甘棠雖在召伯既去之後亦未必作於武王之時不若繫於文王為宜大序言先王所以教亦不可謂專指太王王季蓋大序作於後世併與文王謂之先王可也
  行露文王        召南申女作
  劉向列女傳召南申女者申人之女也既許嫁於酆夫家禮不備欲迎之女與其人言曰夫婦者人倫之始也不可不正夫家輕違禮制不可以行夫家訟之守節持義必死不往而作詩曰雖速我獄室家不足又曰雖速我訟亦不女從其說雖疑出於魯詩然與今詩序相應故取之
  羔羊文王殷其靁文王摽有梅文王小星文王江有汜文王野有死麕文王
  何彼穠矣文王
  何彼穠矣之詩先儒皆繫之武王其說蓋以文王為平正之王猶書以為寧王也既以平王之孫為文王之孫遂以齊侯之子為齊太公之子殊不知武王娶太公望之女謂之邑姜則武王之女謂太公之子乃甥舅也必無婚姻之理或者又謂齊侯乃齊一之侯猶易言康侯終不若據春秋所書魯莊公元年及十有一年冬皆書王姬歸于齊實平王孫女嫁齊襄公桓公也嫁桓公者傳謂之恭姬則肅雝可知矣詩雖作於後世而王姬之徳乃能不替文王雝雝在宫肅肅在廟之餘風彼行露亦作於文王之後以能興文王貞信之教尚可為文王之詩則王姬實文王之孫子能不替文王肅雝之徳豈不可為文王之詩乎況文王肅雝之徳霑溉于後人不特王姬為然在成王之時助祭之多士號為秉文之徳者亦曰肅雝顯相頌既繫之文王則風繫之文王何疑之有
  騶虞文王
  或疑周南無周公之詩而召南有召公之詩竊謂聖人刪詩於古人之盛徳至善何敢廢而不錄周公之美已詠於豳而召公無燕國之詩故以二詩附之召南此一說也又周南乃王者之風周公人臣也豈得並列亦一說也由是言之則武王既有天下二詩設若為武王之詩亦不得列於召南諸侯之風矣甘棠何彼穠矣繫之文王亦有二義一則明文王可以兼王者諸侯之事二則明二南專敘文王之風化學者試以是思之則聖人刪詩之旨斷可識矣
  第三卷邶國變風
  柏舟頃公
  柏舟之詩韓氏以為宣姜自誓而劉向列女傳曰衞宣夫人者齊侯之女也嫁于衞至城門而衞君死保母曰可以還矣女不聽遂入持三年之喪畢弟請曰衞小國也不容二庖願請同庖夫人曰唯夫婦同庖終不聽乃作詩曰我心非石不可轉也我心非席不可卷也向之說必出於魯詩故其言如此據是詩有憂心悄悄慍于羣小等語正與仁而不遇之言合若婦人自誓當如鄘柏舟曰之死矢靡它又曰母也天只不諒人只引類而言則毛氏之說得矣孔子讀柏舟見匹夫執志之不可易此言可以為據
  緑衣莊公        衞莊姜作
  燕燕州吁        衞莊姜作
  燕燕之詩韓氏以為定姜歸其婦鄭康成釋坊記又以為衞獻公無禮於定姜定姜作此詩陸徳明釋之曰此魯詩也據是詩言先君之思以勗寡人蓋莊姜謂戴媯儻能不忘先君當有以助我若歸其婦豈得言先君之思又言逺送于野瞻望弗及皆莊姜戀戀不忍訣之辭定姜既遭無禮矣何戀戀之有玩詩之文以求其義毛氏為得
  日月州吁        衞莊姜作
  終風州吁        衞莊姜作
  擊鼓州吁
  凡言國人乃國中之人目見其事者其言確然可信下皆倣此
  凱風宣公
  先儒以凱風為州吁之詩苐見其居雄雉之前耳據序言衞之淫風流行若州吁暴亂則甚矣未聞其淫亂之刺淫亂不恤國事蓋自宣公始七子之母不安其室豈非淫亂之化乎宜繫之宣公
  雄雉宣公匏有苦葉宣公谷風宣公
  式微宣公
  劉向列女傳曰黎莊公之夫人既往而不同欲其傅母憐其失意謂夫人曰夫婦之道有義則合無義則去今不得意胡不去乎乃作詩曰式微式微胡不歸夫人曰婦人之義一而已矣彼雖不吾以吾可以離於婦道乎乃作詩曰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竊嘗考是詩終篇之旨正與其臣勸以歸之言合豈二婦人亦能賦古詩以見志耶
  旄丘宣公簡兮宣公
  泉水宣公
  此詩言衞女思歸亦未必真女子之作乃詩人述其情耳後皆倣此
  北門宣公北風宣公靜女宣公新臺宣公
  二子乗舟宣公
  是詩序以為國人劉向新序乃謂伋之傅母恐其死也而作二子乗舟之詩向又謂夀閔其兄作憂思之詩黍離是也黍離為王風之首聖人刪詩必得其實向之言殆未可信是詩亦然
  第四卷鄘國變風
  柏舟武公        共姜作
  牆有茨惠公君子偕老惠公桑中惠公鶉之奔奔惠公定之方中文公蝃蝀文公相鼠文公干旄文公
  載馳戴公        許穆夫人作
  許穆夫人衞戴公之妹也以衞宣公之無道也而其後文公為衞之賢君其女許穆夫人宋桓夫人亦皆能以禮自克一洗故家汚亂之習是詩歴敘其欲歸之私情終畏義而止尤為聖人所取也
  第五卷衞國變風
  淇澳武公考槃莊公
  碩人莊公
  列女傳謂莊姜始至操行衰惰傅母作詩今詩言初說農郊翟茀以朝蓋為得禮不見衰惰之狀況既譽為碩人且極道容色之美非傅母所宜言國人之辭也凡言人皆國之詩人後倣此
  氓宣公
  竹竿宣公
  在異國而思衞作詩以寄宗國採詩者得之衞地宜繫之宣公
  芄蘭惠公
  河廣惠公        宋桓夫人作
  宋桓夫人乃宋襄公之母也嫁宋桓公既生襄公而被出思其子不能止卒以禮自克此聖人所取也既被出而歸衞宜繫惠公
  伯兮宣公有狐宣公
  木瓜戴公
  木瓜美齊桓公而詩繫之衞蓋作於衞人也猗嗟刺魯莊公而詩繫之齊蓋作於齊人也齊遺戴公以車馬器服故繫之戴公魯以桓公微弱致襄公之惡故繫之襄公雖曰録詩者據所得之地而繫之亦本其美刺之由耳
  第六卷王國變風
  黍離平王
  劉向新序以為衞宣公子夀閔其兄伋之見害作憂思之詩黍離是也蓋魯詩出於浮丘伯以授楚元王交向乃交之孫則向之言必本於魯詩也黍離為王風篇首聖人刪詩豈以衞公子之詩冠之王風乎詩序數言形容周大夫過故國之情纏綿悽惋至今讀之使人流涕聖人刪詩豈亦有見於此遂信為王風而不疑耶凡詩序言大夫者皆在位之君子非民間之詩也後皆倣此
  君子于役平王
  君子陽陽平王
  是詩序言君子遭亂當時必有主名惜乎不傳後皆倣此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平王中谷有蓷平王兔爰桓王
  葛藟平王
  是詩序言王族詩有父母兄弟之說蓋本宗自高祖而下之九族也
  采葛桓王
  大車桓王
  劉向列女傳曰楚伐息破之虜其君使守門納息夫人於宫楚王出遊息夫人出見息君曰人生要一死而已何至自苦妾無須臾之日而忘君也終不以身更貳醮生離於地上豈如死并於地下哉乃作詩曰榖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息君止之夫人不聽遂自殺息君亦自殺楚王賢其夫人守節有義乃以諸侯之禮合而葬之據詩前二章言大車言毳衣正是大夫聽訟之事與息君夫人絶不相關案左氏傳息夫人為楚子生堵敖及成王未言楚子問之對曰吾一婦人而事二夫縱不能死其又奚言則是息夫人未嘗自殺也
  丘中有麻莊王
  第七卷鄭國變風
  緇衣武公將仲子莊公叔于田莊公大叔于田莊公
  清人文公         公子素作
  是詩序言公子素作雖不可考必鄭之公子也素或是其字
  羔裘莊公遵大路莊公女曰雞鳴莊公有女同車昭公山有扶蘇昭公蘀兮昭公狡童昭公褰裳昭公昭公東門之墠昭公風雨昭公子衿昭公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昭公
  凡言君子作是詩疑出於國史詩固有國史為之者如史克作魯頌是也又左氏傳稱君子曰皆丘明之言殆類是歟不然則在位之君子也後皆倣此
  出其東門厲公野有蔓草厲公
  先儒以東門蔓草繫之昭公殆非也東門序言公子五爭蔓草序言民窮於兵革且五爭自魯桓公十一年至莊公十四年首尾二十載可謂窮於兵革矣而桓公十七年昭公已卒蓋在五爭之中間二詩乃五爭既畢之後豈得繫之昭公况二詩與溱洧皆在鄭風之末宜繫之厲公
  溱洧厲公
  第八卷齊國變風
  雞鳴哀公
  還哀公
  齊詩以還為營其辭曰子之營兮遭我虖嶩之間兮說者曰營丘也齊太公封於營之丘班固引用其說且營丘乃齊國所封之地名哀公既居其國矣又言子之營兮可乎若以為營是以一國為田獵之所也韓氏以還為旋義亦相近
  著哀公東方之日哀公東方未明哀公南山襄公甫田襄公盧令襄公敝笱襄公載驅襄公
  猗嗟襄公
  猗嗟說見木瓜
  第九卷魏國變風
  葛屨 汾沮洳  園有桃  陟岵  十畝之間 伐檀  碩鼠
  先儒謂魏無世家其詩在平王桓王之間然則詩無所繫蓋不可考矣今據魏以魯閔公元年為晉獻公所滅而詩序言魏地陿隘又言日以侵削又言役乎大國又言國削而小民無所居其將亡之詩乎魏亡於桓王之時檜亡於幽王之時皆去孔子為甚逺故序不指其君然則詩序亦考其人於史耳二國亡既久併與史而亡之宜聖人不能知其詩為何世而太史公不能為世家也
  第十卷唐國變風
  蟋蟀僖公山有樞昭公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昭公椒聊昭公綢繆昭公枤杜昭公羔裘昭公
  鴇羽
  先儒以鴇羽繫之昭公非也據是詩序言昭公之後大亂五世蓋自昭公至小子侯始及五世由是言之是詩其作於小子侯之後乎
  無衣武公
  案左氏傳魯莊公十六年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軍為晉侯杜預曰曲沃武公遂并晉國是詩序言武公始并晉國其大夫為之請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詩天子之使其虢公乎
  有枤之杜武公葛生獻公采苓獻公
  第十一卷秦國變風
  車鄰秦仲駟驖襄公小戎襄公蒹葭襄公終南襄公黃鳥穆公晨風康公無衣康公
  渭陽康公        秦康公作
  權輿康公
  第十二卷陳國變風
  宛丘幽公東門之枌幽公衡門僖公東門之池僖公東門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僖公墓門陳佗防有鵲巢宣公
  月出靈公
  詩序刺在位說美色正指孔寧儀行父之事宜繫之靈公
  株林靈公澤陂靈公
  第十三卷檜國變風
  羔裘  素冠  隰有萇楚  匪風
  檜無世家先儒謂詩在周夷厲之際觀匪風之思周辭意迫切亦將亡之詩也餘說見魏國風
  第十四卷曹國變風
  蜉蝣昭公候人共公鳲鳩共公下泉共公
  第十五卷豳國變風
  七月公劉        周公作
  鴟鴞周公        周公作
  東山周公破斧周公伐柯周公九罭周公狼跋周公先儒以豳詩七篇皆繫之成王竊謂七月乃周公為成王陳先公之事公劉實始居豳宜繫之公劉鴟鴞言周公之志東山言周公之使民破斧言周公遭四國之毁伐柯九罭言周公不見知於朝廷狼跋言周公不失其聖皆不當繫之成王宜為周公之詩若成王則詩在正雅不當列之變風也
  第十六卷正小雅
  鹿鳴文王
  司馬遷曰仁義陵遲鹿鳴刺焉蔡邕亦曰鹿鳴者周大臣之所作也王道衰大臣知賢者幽隱故彈絃風諫且鹿鳴文武治内之政先聖孔子自衞反魯雅頌各得其所不應以刺詩冠小雅之篇首就如二人之說其殆關雎之類雖作於文王之後實則文王之事也况常棣亦非作於當時由管蔡之失道故周公歌文武燕兄弟之事然則仁義陵遲王道既衰大臣歌文武治内之政以風諫之理亦可信但不可直以為刺耳孔子讀鹿鳴見君臣之有禮則非刺明矣
  四牡文武皇皇者華文武
  常棣文武        周公作
  常棣序言閔管蔡之失道國語亦以為周文公之詩學者以魚麗序有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之說遂疑此詩非周公之作又左氏載富辰之言謂召穆公思周徳之不類而作是詩惟杜預斷之曰周公作之召公歌之故孔氏正義詳著其說謂召虎見厲王之時兄弟恩疏重歌周公所作之詩以親之由是而言則謂周公閔管蔡之失道追詠文武治内之事有何不可詩雖作於周公而燕兄弟乃文武治内之政宜為文武之詩
  伐木文武天保文武
  采薇文武
  采薇序雖指言文王之時大抵天保以上采薇以下文武之世皆歌此樂章宜為文武之詩班固漢志謂懿王時戎狄交侵中國被其苦詩人歌之曰靡室靡家玁狁之故殆與召虎歌周公所作之詩同意非懿王之詩也
  出車文武枤杜文武魚麗文武
  南陔文武白華文武華黍文武
  亡詩六篇僅存其義皆不言作於何時毛氏以南陔白華華黍次之文武之雅以由庚崇丘由儀列之成王之雅必有師承今從之
  南有嘉魚成王南山有臺成王
  由庚成王崇丘成王由儀成王
  由庚以下三亡詩說已見前
  蓼蕭成王湛露成王彤弓成王菁菁者莪成王
  第十七卷變小雅
  六月宣王采𦬊宣王車攻宣王吉日宣王鴻鴈宣王庭燎宣王沔水宣王鶴鳴宣王祈父宣王白駒宣王黃鳥宣王我行其野宣王斯干宣王無羊宣王
  第十八卷變小雅
  節南山幽王       家父作
  董仲舒曰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緩於誼而急於利亡推讓之風而有爭田之訟故詩人疾而刺之曰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仲舒不見毛氏詩其說必出於三家今據是詩所刺尹氏之過惡多矣未嘗及爭訟之事且其卒章明言家父作誦以究王訩正與序家父刺幽王之言合仲舒之論屈矣案左氏傳韓宣子來聘季武子賦節之卒章杜氏謂取式訛爾心以畜萬邦之義先儒遂以是詩本名節然孔叢子言孔子讀節南山見忠臣之憂世則知不可去南山二字亦非為爭田也
  正月幽王十月之交幽王
  雨無正幽王
  韓氏作雨無極正大夫刺幽王也篇首多雨無其極傷我稼穡八字竊謂韓詩世罕有之未必其真或後人見詩中有正大夫離居之語故加二句且牽合以為正大夫刺幽王不然則是詩上二章皆十句又加二句似不可信况終篇皆衆多如雨之意與雨無其極全不相應識者當知去取矣
  第十九卷變小雅
  小旻幽王小宛幽王
  鄭氏謂十月之交雨無正小旻小宛皆厲王之詩毛公作傳遷其第因改之耳其說曰師尹皇父不得並政襃姒豔妻不得偕寵畨與鄭桓不得同位先儒非之謂使師尹皇父畨與鄭桓先後其事襃姒以色居位謂之豔妻其誰曰不可又謂韓詩之次與毛氏合案幽王八年以鄭桓為司徒安知前無畨為此官則四詩非厲王明矣竊嘗考之經猶有五說證鄭氏之妄十月辛卯日有食之驗之唐歴在幽王六年一也百川沸騰山冢崒崩稽之史記幽王二年三川皆震二也雨無正言周宗既滅即指赫赫宗周襃姒滅之之事明非厲王三也小旻言謀夫孔多發言盈庭謂七子之徒厲王監謗益嚴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安有孔多盈庭之刺四也小宛言念昔先人有懐二人先人謂宣王二人謂文武若厲王之先人乃夷王安能懐文武之事五也
  小弁幽王
  小弁之序曰太子之傅作是時太子宜臼見棄故有是詩而趙岐釋孟子乃以為伯竒之詩又曰伯竒仁而父虐之故作小弁之詩曰何辜于天中山王劉勝亦以為伯竒之詩蓋皆指吉甫之子伯竒也案是詩有曰踧踧周道鞠為茂草我心憂傷惄焉如𢷬乃憂周道將為茂草蓋憂周室之將亡真太子體國之言若吉甫之子安得被棄而憂周室則趙岐劉勝之說非矣由不見毛氏詩故也
  巧言幽王
  何人斯幽王       蘇公作
  巷伯幽王        寺人孟子作
  谷風幽王蓼莪幽王大東幽王
  第二十卷變小雅
  四月幽王北山幽王無將大車幽王小明幽王
  鼓鐘幽王
  孔頴達謂鄭氏於中候握河紀注云昭王時鼓鐘之詩所為作以時未見毛詩依三家為說也或謂史無幽王巡淮之事遂疑非幽王之詩且史與經異猶當捨史而信經若史之所闕幸而存於經乃反疑之是欲捨經而信史也其可哉
  楚茨幽王信南山幽王甫田幽王大田幽王
  四篇類也說者曰文指相類承上篇略之也故大田不言君子
  瞻彼洛矣幽王裳裳者華幽王桑扈幽王鴛鴦幽王頍弁幽王
  孔頴達曰諸公同姓之公也
  車牽幽王
  青蠅幽王
  袁孝政釋劉子曰魏武公信讒詩刺之曰營營青蠅止于樊豈弟君子無信讒言今據魏自有國風若果為魏詩聖人刪詩雅頌各得其所豈容以風為雅袁氏亦豈惑於韓齊魯三家之說乎
  賔之初筵幽王       衞武公作
  韓氏以是詩為武公飲酒悔過今據詩始言大侯既抗則將祭而射也次言烝衎烈祖則既射而祭也次言酌彼康爵則既祭而燕也所陳皆君臣上下之禮文武公雖入為卿士然人臣耳豈得用此禮文耶則非武公自悔過之詩明矣况武公在幽王時春秋已高不應尚有酒過也然是詩歴陳飲酒始於禮卒於亂其亦以自警歟
  第二十一卷變小雅
  魚藻幽王采菽幽王
  角弓幽王
  角弓之詩指言兄弟序詩以為父兄蓋諸父兄弟皆當相親今乃使怨生於骨肉所謂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也
  菀柳幽王
  都人士幽王
  周人乃周室中都之人也天下之風俗每視中都為厚薄然聞而知者不若見而知之為審是詩所陳都人士女之服飾纎悉可考序詩者謂古者長民衣服不貳從容有常然則四方以中都為風俗中都以長民者為風俗非周之盛世不能然
  采緑幽王黍苗幽王隰桑幽王白華幽王
  緜蠻幽王
  是詩乃微賤之臣怨大臣不用仁心而序以為刺亂何也蓋治世則上下相親大臣必能下士如周公是也今大臣専於自營遺忘微賤亂之道也
  瓠葉幽王
  漸漸之石幽王
  下國乃小國之人從征役者也王者用兵固不止於役小國然大國之人財力猶可支梧惟小國被困尤甚
  苕之華幽王何草不黄幽王
  第二十二卷正大雅
  文王文王        周公作
  吕氏春秋曰周公旦乃作詩曰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以繩文王之徳此特明文王之詩為周公所作耳詳考大明以下至卷阿諸篇歴陳周家之盛上言后稷先公之積累次及文武之功業次及成王之太平皆周公召公欲成王知王業之艱難故其言諄復告誡真得大臣輔佐之體周公為首相制禮作樂皆出其手故序不著其名至公劉泂酌卷阿則明言召康公此其義也
  大明文王太王棫樸文王
  旱麓太王王季
  旱麓序明言太王王季而孔頴達以為文王受祖之業殊不知考詩有玉瓚黄流之詠乃王季受此賜於帝乙見之孔叢子或者以豈弟君子為斥文王何其疎耶觀此益知詩序之可據
  思齊文王皇矣文王
  第二十三卷正大雅
  靈臺文王下武武王文王有聲武王生民后稷行葦成王既醉成王鳧鷖成王假樂成王
  公劉公劉         召康公作
  泂酌成王         召康公作
  卷阿成王         召康公作
  召公所陳三詩以戒成王公劉則厚民泂酌則奉天卷阿則求賢國家大政無出此三者周公作詩書固多矣究其意皆本之三者以進戒以是知周召事君可謂無異心也
  第二十四卷變大雅
  民勞厲王         召穆公作
  召穆公虎乃康公十六世孫康公在成王時陳三詩以進戒類臯陶賡歌穆公有乃祖風烈厲王雖不見信用屢陳規諫傳記所載可為矜式觀是詩所言如綏四方先於恵中國無縱詭隨所以遏寇虐誠至論也
  板厲王          凡伯作
  凡伯周之世卿也在厲王時凡伯作板之詩有曰老夫灌灌又曰匪我言耄則凡伯在厲王之世已非少壯矣其後瞻卬召旻之刺幽王蓋板之子若孫也
  蕩厲王          召穆公作
  抑厲王          衞武公作
  國語楚左史倚相曰衞武公年九十五作懿以自警韋昭曰懿即抑也今案武公厲王時猶未即位若年九十五乃幽王之時矣况其詩皆告戒人主之語非専為已作序謂亦以自警則可矣然命名以首句抑抑威儀為義不得為懿也
  桑柔厲王         芮伯作
  左氏傳以為周芮良夫之詩疑芮伯之字也書與春秋皆有芮伯其世卿歟
  第二十五卷變大雅
  雲漢宣王         仍叔作
  仍叔亦周之世臣也春秋書仍叔之子來聘乃周威王之十三年去宣王即位之初已百餘年左氏云仍叔之子弱蓋未滿二十也故杜預云譏使童子出聘以歳考之殆其曾孫歟
  崧高宣王         尹吉甫作
  烝民宣王         尹吉甫作
  韓奕宣王         尹吉甫作
  江漢宣王         尹吉甫作
  崧高以下四詩乃尹吉甫一時之作其詩自言吉甫作誦謂作此詩使工歌誦之張詵注楊脩與曹植書不更孔公風雅無别之說乃曰仲山甫作周頌周公作鴟鴞且脩止論風雅正謂周公之鴟鴞在豳風仲山甫之烝民在周雅爾詵乃誤以誦為頌謂仲山甫之頌在雅周公之詩在風不然豈不知周頌之作為成王太平之時所用之樂章仲山甫乃宣王之臣豈有作周頌之理此雖易知其謬誤亦不可不辨也
  常武宣王        召穆公作
  瞻卬幽王        凡伯作
  召旻幽王        凡伯作
  凡伯說見板
  第二十六卷周頌
  清廟文王        周公作
  王襃四子講徳論曰昔周公詠文王之徳而作清廟國語亦以時邁思文為周文公之頌則頌作於周公無疑也蓋太平然後頌聲作周公之前不可謂太平不應有頌明堂位謂周公六年朝諸侯於明堂制禮作樂然則周頌三十一篇其皆出於周公之手歟
  維天之命文王維清文王烈文成王天作先王先公昊天有成命成王我將文王
  時邁成王        周公作
  左氏傳載楚子之言謂昔武王克商作頌曰載戢干戈國語乃稱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皆時邁之文左傳國語同出於左氏自抵牾如此今據武王克商未定而終固未暇巡守而時未可謂之太平何有頌聲又以武亦為克商之作夫大武乃宗廟象功之樂舞也武王猶在位豈自作大武之舞將何所施耶况其詩曰於皇武王以為武王自言可乎又以賚為武之三桓為武之六尤不可信詩三百定於聖人之手今乃合三篇為一可乎蓋荆楚之國簡編雜亂文獻不足何可據也周官曰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于四岳然則時邁其成王十二歳一巡守之詩乎
  執競武王
  思文后稷        周公作
  國語以思文為周文公之頌參之孝經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以配上帝皆曰則周公其人夫禮既制於周公思文又為周公之作則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我將祀文王於明堂皆出於周公可以類推矣
  臣工成王噫嘻成王振鷺成王豐年成王有瞽成王成王
  雝后稷
  漢章帝建初七年詔引肅雝之臣辟公之相太子賢釋之曰詩大雅云有來雝雝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此雖為賢之不審亦豈韓齊魯三家以頌為雅耶然是詩明言於薦廣牡相予肆祀為祭祀之樂章明甚賢豈不誦其詩而信其妄何哉雅頌昔嘗亂矣賴孔子刪詩然後雅頌各得其所賢復欲亂之耶
  載見武王有客成王武王閔子小子成王訪落成王敬之成王小毖成王載芟成王良耜成王絲衣成王武王武王武王
  酌桓賚雖皆武王之事然未有其詩成王太平之後追頌其美宜繫之武王
  般成王
  時邁巡守告祭柴望般巡守祀四嶽河海二頌一時之作也武王既未暇巡守未有頌聲則二頌皆當繫之成王書言武王厎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過名山大川乃因行師而致祭皇天后土不可以為岱宗名山大川不可以為河嶽學者宜深考之
  第二十七卷魯頌
  駉僖公         史克作
  有駜僖公        史克作
  泮水僖公        史克作
  閟宫僖公        史克作
  史克作頌見之詩序韓氏乃曰奚斯作魯頌而班固西都賦序王延夀魯靈光賦序皆云奚斯頌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法言亦曰正考甫嘗睎尹吉甫公子奚斯嘗睎正考甫意謂尹吉甫頌周正考甫奚斯效之殊不考是詩曰新廟奕奕奚斯所作是奚斯作新廟非作魯頌也韓氏傳授之妄班固王延夀據韓詩不足深誚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法言欲準論語乃不知尹吉甫作周雅謂之作誦非作周頌也正考甫得商頌於周非作商頌也公子奚斯作魯廟非作魯頌也著書果難哉
  第二十八卷商頌
  那成湯烈祖中宗𤣥鳥高宗長發高宗殷武高宗商頌十二篇乃正考甫得之周太師而正考甫為孔子七世祖聖人刪詩於其祖之所存宜得其實而太史公乃謂宋襄公行仁義欲為盟主其大夫正考甫美之追道契湯高宗所以興作商頌其說本之韓氏然其言亦據五篇為說耳使十二篇俱存固不止於契成湯高宗之事也夫頌者美其功徳之作也魯人頌僖公其言僖公之美備矣設若為襄公作頌乃無一辭及宋何哉况序與國語之言合耶
  第二十九卷附說
  第三十卷廣詁
  詩補傳篇目
  明序篇
  人皆知詩亡然後春秋作以為詩之美刺與春秋相表裏而不知詩之美刺實繫於序蓋詩有小序有大序小序一言國史記作詩者之本義也小序之下皆大序也亦國史之所述間有聖人之遺言可考而知惟關雎為一經之首併論三百篇之大旨猶易乾坤之文言故特詳焉世固以文言為聖人之贊易而於詩序乃惑於傳記而疑之先儒有知其說者謂繫辭為易大傳詩序為詩大傳又謂學詩而不求序猶欲入室而不由戸也異哉唐人之議詩序也曰子夏不序詩有三焉知不及一也暴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中冓之私春秋所不道二也諸侯猶世不敢以云三也又曰漢之學者欲顯其傳因藉之子夏且子夏猶知不及漢去詩益逺何自而知之謂春秋所不道是不知聖人授經於丘明經所不欲言者傳則明著其迹至謂諸侯猶世不敢以云此正為史官懼天禍人刑者之見也在子夏猶云不敢則古之國史其賢矣乎昔者齊太史書崔氏之大惡兄弟幾盡而南史氏猶執簡以往是豈計死生禍福而廢棄其官守哉序雖不作於子夏議則疎矣文中子曰聖人述史有三焉述書帝王之制備述詩興衰之由顯述春秋邪正之迹明信如其說聖人於春秋則脩之既因魯史之舊而明其邪正之迹於書則定之又各冠序於篇首而備帝王之制於詩則刪之苟不據序之所存亦何自而見其興衰之由而知其美刺之當否哉今觀春秋之襃貶與詩序相應者蓋多有之如陳佗如衞州吁如鄭忽皆已為君春秋書曰蔡人殺陳佗曰衞人殺州吁曰鄭忽出奔此書名之例也而詩序亦曰陳佗不義曰衞州吁暴亂曰鄭人刺忽春秋或書爵詩序亦曰凡伯曰芮伯春秋或書字詩序亦曰仍叔曰行父春秋或書人詩序亦曰周人曰國人春秋或書其君詩序亦曰刺其君春秋或書夫人詩序亦曰刺衞夫人春秋或書大夫詩序亦曰刺周大夫此其大略也至如詩序書請命于周豈非春秋尊王命之意歟書天子之使豈非春秋重王人之意歟書王道書有徳書以禮書守義書美書嘉書言書陳書喜書樂書予書襃賞豈非春秋與善之意歟書失道書無徳書不義書無禮書刺書怨書惡書疾書傷書憂書懼書去之豈非春秋貶惡之意歟書思書閔書止書悔書絶書責書誓書救亂此春秋反正之意也書風書勸書戒書勉書誘書箴書規書誨書自警此春秋責備之意也如書周之君臣惟文武周公加以聖之一字餘皆不與焉如書賢者書君子書忠臣書孝子書仁人書善人書小人書讒賊書播惡書荒淫書大亂書大壊之類皆無曲筆宜為聖人之所取也大抵春秋雖嚴而其辭深而婉詩序雖通而其辭直以著如春秋止書狄入衞不言滅也詩序則曰衞為狄所滅春秋止書城楚丘不言封也詩序則曰齊桓公救而封之春秋不書曲沃伯為晉侯詩序則曰美武公始并晉國春秋不書魯僖公修泮宫詩序則曰頌僖公能修泮宫蓋春秋不與夷狄之滅國不許諸侯之専封以武公納寳賂而兼宗國雖請王命實以非義而要君以僖公因其舊而修學校雖為美事亦為國者所當然是以不書於經詩序則並記其實聖人以春秋之嚴而立一王之法以詩之通而不忘人之善道並行而不相悖其斯之謂歟沈重謂鄭氏譜詩之意以大序為子夏作以小序為卜商意有未盡毛公足成之蓋其說以關雎一序為大序餘皆為小序既已考之不審矣梁昭明遂信之取關雎一序編之文選題以卜子夏後漢書乃曰衞宏從謝曼卿學因作毛詩序善得風雅之旨隋經籍志亦曰先儒相承謂毛詩序子夏所創毛公及衞敬仲更加潤色所謂相承即鄭氏譜詩之意耳他非有根據今博考經籍惟孔子家語言子夏習於詩能通其義未嘗言作序也王肅注家語乃以為今之詩序則所謂子夏者未可信矣子夏尚未必為詩序則謂毛衞潤色者何足信也孰若求諸夫子之言以為信論語曰周有大賚善人是富此夫子記周家之政也而與賚之序同緇衣曰長民者衣服不貳從容有常以齊其民則民徳歸壹記禮者稱子曰以實之蓋以為夫子之言也而與都人士之序同孔叢子記夫子之讀詩曰於周南召南見周道所以盛也於柏舟見匹夫執志之不可易也於淇澳見學之可為君子也於考槃見遁世之士而不悶也於木瓜見苞苴之禮行也於緇衣見好賢之心至也於雞鳴見君子之不忘其敬也於伐檀見賢者先事後食也於蟋蟀見陶唐儉徳之大也於下泉見亂世之思明君也於七月見豳公所以造周也於東山見周公先公而後私也於狼跋見周公之逺志所以為聖也於鹿鳴見君臣之有禮也於彤弓見有功之必報也於羔羊見善政之有應也於節南山見忠臣之憂世也於蓼莪見孝子之思養也於楚茨見孝子之思祭也於裳裳者華見賢者世保其禄也於采菽見明王所以敬諸侯也其言皆與今序同其義又左氏傳載高克帥師與清人之序同國語載正考甫得商頌與那之序同至如大序言情動於中與治世亂世亡國之音同於樂記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同於周官公乃為詩以遺王名之曰鴟鴞同於金縢由是言之使詩序作於夫子之前則是為聖人之所録作於夫子之後則是取諸夫子之遺言也庸可廢耶復有二說可明詩序其來也逺假樂之序曰嘉成王也經文初無嘉之一字而子思中庸左氏傳皆以假樂為嘉樂豈嘗見今之詩序耶六月之序由庚之後繼以南有嘉魚崇丘之後繼以南山有臺皆古詩之次第也今亡詩之篇次乃合由庚崇丘由儀為一此秦火之後經生為之也使六月之序果作於毛衞之徒則二人者皆生於秦火之後當如亡詩之次第矣且其詩既亡其次既亂毛衞之徒何由知古詩之次第為六月之序哉學者捨經籍明據而不知信乃欲以無根相承之說為六經之疵亦惑矣
  毛氏大毛公不顯其名小毛公名萇
  昔河間獻王徳脩學好古事惟其實理求其是獨立詩毛氏春秋左氏博士其去取諸家可謂審矣是時淮南王安亦好書所招致率多浮辯惟獻王所得皆古文先秦舊書其獨立毛氏豈於古文舊書有合故耶不然漢初傳詩者止魯韓齊三家毛最晚出何為毛傳既行三氏俱廢昔之學者蓋亦不輕於取舍非有所見安肯遽去彼而就此也况經籍成於聖人之手故經學必出於聖門為得其宗否則為異說何以明之孝經十八章子思中庸孟子七篇左氏春秋傳與夫大學緇衣等篇皆孔門之傳授也今觀數書所取詩之斷章往往與毛氏訓解相應至荀卿子劉向說苑新序列女傳引詩之言與毛義絶異蓋魯詩出於浮丘伯乃荀卿門人楚元王交亦學浮丘之詩向乃元王之孫則荀卿劉向乃魯詩之源流也齊詩世不傳韓詩外傳亦與毛氏不合由是言之則先儒謂毛氏詩出於子夏淵源有自得聖人之宗旨斷可識矣文中子一書或賦詩見志或論詩要義皆與毛氏相表裏若通者亦孔氏之徒歟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一     宋 范處義 撰
  國風
  周南召南説附
  昔者先聖孔子誨人以經固莫詳於詩而聖人之論詩又以二南為大故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蓋不學牆面古之格言先聖謂人而不為二南之學辟之面牆而立豈能知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雖曰能學猶不學也夫二南之詩先聖所以大之者以其所陳皆文王正始之道自家而國自國而天下此古今不易之理也厯觀古之帝王道統之傳雖曰一揆前乎文王或世逺而事罕傳或世衰而事已駁求其王者與后妃兩盡其道莫若文王大姒故取之為萬世表準然必立周南為王者之法立召南為諸侯之法其來已乆疑自周公制禮作樂即定風雅頌為樂章之名故周官有六詩及豳雅豳頌之說而幽王小雅亦曰以雅以南非周之樂章詩人安得有是言以闗雎為周南以鵲巢為召南亦周之舊故儀禮有乃合樂周南闗雎召南鵲巢之說豈非周之舊典與蓋闗雎言后妃能不妬忌故和樂而知好賢鵲巢言夫人能不妬忌故均一而安於拙眞可以為王者諸侯之配宜冠諸篇首為王者諸侯齊家之矜式其二南諸篇皆述后妃夫人風化之效本其所得之地而録之彼區區欲分周南召南以為聖賢淺深者未為通論也若夫周南既為王者法猶與召南同謂之國風則其㫖深矣蓋文王之時紂猶在上文王遵養自晦不居其聖故能䝉大難而無害小心事商不改其初此乃文王之盛徳後之録詩者原文王之心故雖存王者之事於周南特婉其名謂之國風且與召南同齒於一國豈非得文王之心與夫以文王之一身且以大姒為配而二南乃分為王者后妃諸侯夫人何哉蓋文王之聖備道全美無施不宜故用之天下用之一國何所不可大姒之賢亦儀刑于文王故為后妃為夫人亦無不可者文王既謙退避紂故録詩者以文王之事託之后妃以諸侯之事託之夫人雖曰大姒之賢足以當此亦所以全文王自晦之迹也其詩得之周南之地則繫之周公得之召南之地則繫之召公蓋旦奭二公皆姬姓文王分岐為二公采地旦封周謂之周公奭封召謂之召公至武王克商又分二公為左右成王時復分陜以東周公主之分陜以西召公主之其事雖雜出傳記而周公召公之稱既已見于武王克商之始國語亦以周召畢榮為文王之臣則周召固常輔佐文王因以其事託之豈非文王不居其聖之意與且周南召南既為天子諸侯之法固不能無天下一國之辨然其詩或得於周南或得於召南皆陳文王大姒風化之效固難以優劣論如周南言道化行召南亦言王道成周南言文王之道被于南國召南亦言天下純被文王之化以是知二南之論風化亦互見之耳或以周召繫於所得之地為疑及觀召南存召公之詩且有聽訟敎明之實邶鄘衛皆衞詩而繫以邶鄘國風然後信録詩者果以所得之地名之也二公采地不出岐周豈得而優劣哉然周公止稱公召公乃稱伯豈召公後常典治南國之諸侯乎說者謂周公主内治召公長諸侯蓋本諸此孔子嘗謂老聃曰丘治六經論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迹子西亦曰孔丘述三王之迹明周召之業夫論先王之道必及周召述三王之迹亦必及周召以見先聖人屬意於此學者可不考論其故哉抑嘗考國風終於美周公二雅終於思召公則聖人刪詩之際蓋傷衰亂之極非周召不能救也蓋與首二南同意
  闗雎后妃之徳也雎七胥反
  文王未嘗稱王而大姒曰后妃雖曰後世之追稱然二南之詩蓋所以立萬世王者諸侯之法故其言后妃夫人特設此稱為天下一國風化之本曲禮曰天子有后有夫人又曰天子之妃曰后諸侯曰夫人然則天子之配曰后諸侯之配曰夫人則周南加妃之字於后以明其配所以别天子之夫人耳召南之夫人則無所嫌故直謂之夫人也后妃之徳則詩之所陳者是也
  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風風也敎也風以動之敎以化之風並如字闗雎后妃之徳也謂之小序自風之始以後謂之大序三百篇皆然而闗雎為特詳蓋經之首篇併陳三百篇之大義也如易之乾坤二卦彖象文言比他卦為悉備玩味大序之文殆與文言相類非經聖人之手其孰能之序詩者謂后妃有闗雎之徳為正家之本故其動化天下效見於夫婦皆得其正天下夫婦皆正則比屋可封矣易曰正家而天下定此之謂也其詩謂之風蓋取風之義天之所以動化萬物者莫神於風君之所以動化萬民者亦若此序詩者推言王者后妃之風化故舉王畿之内六鄉之人王畿之外六服之國為言用之鄉人者謂近而用以化六鄉之人用之邦國者謂逺而用以化六服之國申言風敎之義謂化之所始既有感動之理則敎之及人必有丕變之效宜近而六鄉之人逺而六服之國胥效胥然也說者以鄉飲酒禮乃合樂周南闗雎召南鵲巢為用之邦國且大序之首上下皆論風化遽以歌詩勦入其中已不可信而謂鄉飲酒為鄉人燕禮為邦國牽合之甚今不取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此言詩出於人心方其心無所感則志亦無自而生迨其有感而動則志於是有所往昔人所謂在髙山在流水是也故由其有感而在心則謂之志由其既發而為言則謂之詩以是知詩者原於志有所往故其情之發越不能自黙惟其感之者既至則直言不足以暢其情於是作於聲氣而嗟嘆見於容止而舞蹈記曰詩言其志也歌咏其聲也舞動其容也三者本於心然後樂器從之詩之出於人心者如此烏得而已邪
  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此言詩既出於人心則其發越於外者皆情之眞也眞情之發越既由於政之所感故其形於言者始則單出而為聲終則雜比而為音謂之音則播之金石絲竹矣實能寫人情之喜怒哀樂故審其音之安樂則知政之和審其音之怨怒則知政之乖審其音之哀思則知民之困夫民至於困則無政之可言矣非審樂知政之君子不足以語此
  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
  此言詩之功用如此其大事之得失若可以自欺而矢詩以歌之是是非非有不可掩者天地之髙厚鬼神之冥漠若難於感動而歌詩以祀之産祥降嘏有不可誣者蓋詩原於人心之誠正無一毫之私偽故形於美刺則吟咏而不厭播之聲音則對越而無愧曰莫近於詩謂詩之道貫通乎幽明為不逺矣
  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敎化移風俗此言先王設采詩之官求民間之詩被之絃歌其用為甚廣蓋詩本於誠正故正聲入乎耳而善端油然動於中彼夫婦不以正合者聞詩人所陳夫婦之道必能反經而遵禮矣彼孝敬有虧於身者聞詩人所陳孝敬之行必能知悔而有成矣彼人倫有陷於薄者聞詩人所陳人倫之懿必能相率而歸厚矣上而感格於君心知敎化在於謹始必能端本自反而敎化美矣下而感格於庶民知風俗貴於不偷必能省身自愧而風俗移矣詩之感人其效之速有如此者
  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
  此論詩之體有六本之風化者風也鋪陳其事者賦也取物為况者比也因感而興者興也正言其實者雅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揄其美者頌也有一篇之中具數體者有一篇之中專用一體者後之分國風雅頌為四詩者其義亦若此而已六詩見之周官其來舊矣所謂敎六詩者其亦敎六義與
  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風刺之風去聲
  此論變風之體也上言風風也敎也謂正風也變風之作亦由上以不善化其下故下陳其詩以諷其上既曰諷矣則主乎文辭不務正諌使言之者可以免罪聞之者自知警戒以其言有感發動化之妙故與正風同謂之風也
  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敎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
  上既論變風之體此則論風雅所由變至于王道已衰禮義已廢政敎已失國自為政家自為俗則亂極矣此變風變雅俱作之時也蓋風之變始於周公之陳王業是時雅猶未變也雅之變始於厲王之小雅盡廢序變雅者首及之蓋變風原於諷其上變雅原於王道衰詩人心乎愛君風雅之所同然變風變雅俱作之時則周既衰矣此序詩者所以詳言之也
  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此言諸國之史所以録變風之詩者以其明見國家得失之迹傷人倫之廢壊哀刑政之苛虐以至於此然其詩皆吟咏情性之眞以申諷諫之義非通達世故之變不忘舊俗之美何以及此是以存而不敢廢因知變風之作蓋當亂世而其言皆發於眞情而無矯偽知禮義之歸而無邪僻發於眞情而無矯偽以見民之性本善不為世變之所移知禮義之歸而無邪僻以見先王禮義之澤在人心者未泯也此為諸國之史而言故專論變風不及變雅也
  是以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是謂四始詩之至也
  此言國風雅頌之四詩蓋於六義之中取其體之大者而名之其為體雖不同皆有其始本於一國之君有善有否此風之始也言其天下之政有小有大此小雅大雅之始也美其徳之形容而致功之可告神明此頌之始也詩之為詩無以加此故曰詩之至也然風者由其下之俗而知其君雅者由其上之政而知其民頌者由其徳而知其功此風雅頌之辨也一國之有頌亦原於功徳惟周頌功徳有餘則辭愈約魯頌功徳不足則辭愈詳此為異耳至如商頌成湯之功徳有似武王故那詩亦似執競中宗髙宗功徳不及成湯故詩視那為加詳然則頌之名雖同而功徳之優劣亦不能無辨也彼賦比興之體則無所始不可以名詩故名詩者於六義之中取其半也
  然則闗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徳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此言二南正始為王化之本其道則一夫詩既立此為王者諸侯之法安得不别而言之周南以化言召南以徳言蓋道徳者敎化之本敎化者道徳之效道則無所不該舉其效則徳在其中故周南亦曰后妃之徳徳則隨遇而見舉其徳則效在其中故召南亦曰文王之化安有聖賢淺深之辨哉其曰自北而南者以文王之化自岐周以至于江漢南國之逺故以自北而南言之曰先王之所以敎者以周之為諸侯也乆矣而大王王季皆為賢君論王者之風故不得不歸之文王諸侯之風則自大王王季已有善敎於其國故以先王所以敎言之曰所以敎則大王王季文王皆與焉由詩序之時而言文王亦可謂之先王也其繫之周公召公雖因於所得之地其亦成文王之志與
  是以闗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闗雎之義也
  此言作闗雎之詩者既樂得是淑女以配其君能以進賢女為己憂而非以色道淫又哀是淑女能思賢女之進用而惟恐傷之夫好之至之謂樂與樂有子之意同念之深之謂哀與哀王孫之意同明乎哀樂之說者可與語闗雎之義矣學者於闗雎之詩惑於所作之時故其說不一遂失詩人之本意竊謂大姒之賢以不妬忌為本故衆善皆由之而出而助成文王齊家以平天下之道為萬世法蓋基於此故闗雎之詩形容大姒不妬忌之徳特取之為一經之首詎可易言哉然則是詩或作於其時或作於其後皆不足疑其形容大姒不妬忌之徳則一而已
  闗闗雎七余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闗闗和聲也雎鳩王雎也窈窕幽閒也淑善也逑匹也詩人謂雎鳩之為物摯而有别異於衆禽而闗闗和鳴逺在河中之洲以為可比后妃遂以喻大姒有幽閒淑善之徳為文王之配曰好逑有相愛好之意劉向記魏貞之言曰雎鳩之鳥未嘗見乗居而匹處也所謂有别者如此
  初金下同初宜下同蘅猛下同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荇接余也流周流也言大姒不妬忌故能求左右之賢女為己之助寤寐不忘然大姒思求左右之賢女固非廣取女色以助淫樂蓋后妃以奉祭祀為重故汲汲於求助夫賢女之助固不止於祭祀詩人舉事之重者謂參差荇菜必賴左右周流取之而後可以成禮則事之小者從可知矣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此言大姒既欲求左右之賢女以助祭祀故於其求之未得也寤寐服膺而至於中夜廢寢輾轉以待旦愈覺夜之悠長也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莫報之窈窕淑女鍾鼔樂
  此言大姒喜得左右之賢女采取此荇菜芼擇此荇菜以助祭祀既以琴瑟相友又以鍾鼓相樂無一毫嫉妬害善之心大姒之徳如此可謂盛徳也已夫為君子之好逑而能和鳴有别求左右之賢女而能先於助祭則心之所樂不至於淫矣思賢女之未得則反側忘寢喜賢女之既得則友樂無厭則心之所哀不至於傷矣大姒不妬忌故冇是心詩人識其心故有是言序詩者明闗雎之義既陳之於大序孔子識闗雎之聲又記之於論語信詩之義與樂之聲果相通也是詩五章其一章比也餘皆賦也
  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於女功之事躬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
  葛覃之詩何以為后妃之本蓋王業之本在知稼穡艱難内治之本在女功之事夫稼穡之艱難男子所當知女功之事女子所當習惟貴而為王為后而能念之非不忘其本者不能也序詩者謂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女功之事此推本而言之也在家而志女功雖未足為異惟大姒能不忘其本故既貴而為后妃能躬行儉徳節抑用度服澣濯之衣則不侈尊敬師傅則不驕以此而歸問安於父母則天下之感化皆知為婦之道當然也
  葛之覃兮施以䜴于中谷維葉萋萋黄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胡郭為絺為綌服之無斁
  覃延也施移也黃鳥倉庚也灌木叢木也言后妃念在父母家之時其始見葛之延蔓于中谷葉萋萋然而盛黄鳥飛鳴聚于叢木已動治葛為衣之興既而見葛之莫莫然成就遂刈取而濩煑之精者為絺粗者為綌以是為衣而服之無厭此皆不忘本之言也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汙我私薄澣户管我衣害澣害否歸寧父母
  言后妃既念在家女功之事於是告之師氏欲歸問安於父母其燕服則汙治之其禮服則澣洗之初非好潔其衣服故又問何者當澣何者未澣惟其宜稱以此而歸問安于父母可謂無父母貽罹矣夫后妃之貴可以舉動自如必先告之師氏而后言歸則尊敬師傅可知也后妃舉動宜盛其車服至用澣濯之衣不輕改造則躬儉節用可知也后妃之興此念為此舉足以化天下此其所以為本與是詩三章皆賦也
  卷耳后妃之志也又當輔佐君子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内有進賢之志而無險詖私謁之心朝夕思念至於憂勤也
  后妃之善莫先於不妬忌其次則能節儉也二者皆常情之所蔽溺鮮有不為患者今大姒能求左右之賢女始則相與供荇菜奉祭祀可謂防之以禮而不淫終則以琴瑟鍾鼓相友樂可謂和之以樂而不傷不妬忌如此故為闗雎之盛徳因女功而思父母服澣濯之衣而不侈尊敬師傅而不驕能節儉如此故為葛覃之知本聖人以闗雎為經之首而葛覃次之蓋詩所陳謂大姒有此二善以能忘己之私故也私既忘矣則心之所思無非輔佐君子之事故卷耳又次之以為后妃之志如此序詩者極言其志謂后妃能以輔佐君子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者由其忘己之私志在進賢而險詖私謁之心不萌乎中故其憂勤國家與人主同也夫公私不兩立能忘私則險詖私謁之心不生斯能同君子之憂勤矣不能忘私則險詖私謁之心日熾豈能憂勤以輔佐君子邪且求賢而進用之審官而任使之臣下之有憂勤者必知之此國事之所當急者后妃之志能及於是誠可美也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懐人寘彼周行
  卷耳苓耳也頃筐欹筐也后妃因采卷耳易得之物尚不能充頃筐易盈之器以興賢之難求也如此遂嘆我所思之賢當量才度徳寘之周家之列位既知求之難又知寘之當所謂求賢審官也序言又當輔佐君子謂不專於内治也
  陟彼崔嵬我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懐陟彼髙岡我馬𤣥黄我姑酌彼兕觥古横維以不永傷陟彼砠七余矣我馬瘏矣我僕痡矣云何吁矣
  言后妃思臣下勤勞於道路者始而升崔嵬戴石之山馬已疲而不進我姑酌彼金罍以開釋之使不永懐此役也既而升山脊之髙岡馬至病而改色我姑酌彼兕觥以慰勉之使不永傷此役也卒而升戴土之砠不獨馬病僕已病矣勞苦至此非觴酒所能慰釋但為長吁而已凡三章所陳皆所謂知臣下之勤勞也周官酒人之奚為世婦役而酒則有女酒漿則有女漿則知周家酒漿之用亦内治所當察也因視内治見采卷耳者之不易得而能知求賢之難則后妃念念不忘於輔佐君子矣既因巻耳以起興遂欲以卷耳所造之酒漿以勞賢者后妃之志可以想見不必疑后妃不當自采卷耳亦不必疑后妃不當用罍觴以勞臣下善學詩者宜以志求之是詩四章一章興也餘皆賦也
  鳩下同木后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無嫉妬之心焉樛木言后妃有恩意以及下而左右之賢女皆得附麗進御為君子之助猶木之下曲者葛藟附此木以生非嫉妬之念不存於中何以得此
  南有樛木葛藟纍力追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南有樛木葛藟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樛下曲也藟葛之類巨苽也纍繫也荒奄也縈旋也木以下曲故葛藟得以附而生后妃以待下故左右賢女得以附而進君子之有内助如此可謂樂矣所履之福可以綏而安將而大成而無虧矣不妬忌之效有如此者凡二南之詩言南皆指其地而言蓋文王之化自北而南故謂之南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也
  螽斯后妃子孫衆多也言若螽斯不妬忌則子孫衆多也
  螽斯亦言后妃不妬忌之效與樛木之意同樛木專美文王所履之福螽斯則言文王則百斯男本支百世皆原於后妃之不妬忌其效豈淺淺哉
  螽斯羽詵所巾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螽斯羽揖側立揖兮宜爾子孫蟄蟄兮序詩者謂言若螽斯不妬忌則子孫衆多或謂螽斯微物詩人何由知其性竊以為凡物之能羣聚而不相殘者則知其能不妬忌也孰謂微而不可察哉今螽斯之羣飛詵詵而衆多薨薨而有聲揖揖而㑹聚則性之不妬忌可見也后妃與左右之賢女相處能如此故其效見於子孫衆多振振然奮起而自能有立繩繩然循理而不紊其序蟄蟄然收斂而不犯非禮豈不為可美乎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螽斯七月作斯螽一也蝗類一母百子或云一生八十一子
  桃夭后妃之所致也不妬忌則男女以正昏姻以時國無鰥民也
  桃夭言后妃不妬忌之效致天下化之男女得以正昬姻得以時有和協之風無乖離之患宜乎舉國無鰥民也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浮雲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桃以夭夭言謂其木之少壯也木必少壯則其華灼然而盛其實蕡然而大其葉蓁然而茂以喻女子及時而嫁家道既成不獨夫婦相宜一家之人亦皆相宜也天下之風俗如此其美詩人以為后妃之所致大學所謂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敎國人是也然則風化之本可不謹與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一說血氣使人尤甚於壯年故少艾之女不閑於婦道竊謂此說止是過求夭夭二字若壯年自肆乃世俗犯非禮者之所為豈人人皆然況被周召之化者乎夭夭正是形容少壯之意
  兔罝子斜下同后妃之化也闗雎之化行則莫不好徳賢人衆多也
  二南為風化之首其詩以化天下為成效所謂化者謂變易其思慮矯揉其氣習暴者俄且仁薄者俄且厚愚者靈而惑者解其感發之機與天地同其妙然詩人多取人之難化者言之以明二南之風化其效驗如此其至兔罝其一也夫雉兔之人皆小民之粗有膂力不事生業者為之宜其扞格難化今也闗雎之化既行一變而為好徳則其時賢人衆多可知矣何謂好徳三章所陳是也兔罝捕兔之罟也
  肅肅兔罝㭬陟角之丁陟耕丁赳居黝赳武夫公侯干城干城言扞衞公侯如城所謂隱若長城是也詩人偶見施兔罝者肅肅然嚴整㭬杙之聲丁丁然可聞則非逺人之地因是知其人赳赳然勇而難犯移此心為公侯之扞衞有何不可公侯猶言國君二南美文王未嘗稱王序詩者追稱之耳
  肅肅兔罝施以䜴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好仇言為公侯之善耦是也詩人偶見施兔罝者于山間之道稍逺人迹而肅肅然嚴整與初無異因是知其人赳赳然勇而有守移此心為公侯之仇耦有何不可
  肅肅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腹心言公侯之謀臣所謂作朕心膂是也詩人偶見施兔罝者于中林幽深之處而肅肅然嚴整不以人所不聞不見而少解因是知其人赳赳然勇而不欺移此心為公侯之腹心有何不可蓋勇而難犯勇而有守勇而不欺皆好徳之至也兔罝難化之人遽能使之好徳如此則易格者將徧為爾徳矣賢人豈不能衆多乎是詩三章皆賦也
  后妃之美也和平則婦人樂有子矣
  芣苢之詩所以為后妃之美者蓋不妬忌之效能使一家之和平為天下之和平婦人皆以有子為樂此豈一朝夕所致哉其化之所被者深矣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力活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户結
  芣苢馬舄即車前子也毛云宜懐任詩人言天下婦人求宜子之物雖采之非一采猶以為薄凡詩言薄皆未厭足之意既采之以為已有故掇拾之捋取之執衽而袺之扱衽而襭之其樂如此可謂不厭矣是詩三章皆賦也
  漢廣徳廣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國美化行乎江漢之域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也
  漢廣之序形容文王之化不一其辭語其化之效則以徳言原其化之始則以道言徳隨所遇而見故曰徳廣所及道無乎不周故曰被于南國文王之化始于岐周而行乎江漢之域非徳廣道被不足以形容之或疑游女不可求謂化及女子而不及男子竊謂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乃合男女而言之蓋男子無犯禮之思女子有不可犯之色自然不相求也詩人止言游女不可求不及男子者蓋化及男子為易化及女子為難舉其難者言之則易化者從可知矣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言南國之木以其喬然上竦故人不可休息其隂女子以有不可犯之色故人不可求與為亂如漢水之廣不可游泳而行江水之永不可方柎而濟也詩人因江漢以起興故再三言之泳水厎行也方水中桴栰也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此言文王之化能使人不思犯禮不能使人絶去情欲故後二章皆述男子之情雖不思與之亂亦欲以禮為昬姻謂是女子苟能以禮而嫁我當於錯薪之中刈其楚以秣其馬刈其蔞以秣其駒蓋古者親迎必有車馬此歆慕之辭也申言漢不可泳江不可方亦以自警謂我雖有此志終不可得也思有二訓考三百篇之詩如烝然來思爾羊來思之類皆語助也如孝思維則思無邪之類皆思慮也序言無思犯禮謂思慮不及也詩言不可求思則為語助耳是詩三章前一章比兼興後二章乃賦兼興也楚荆也蔞蒿也
  汝墳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
  汝墳之詩美思夫之婦人當紂之虐政乃能勉其夫以正自非文王之道化漸被人心者深何以得此曰汝墳之國云者蓋舉國皆如之雖婦人亦然尤足以見其難也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乃厯如調張留飢遵彼汝墳伐其條肄既見君子不我遐棄魴魚赬𢽟貞尾王室如燬雖則如燬父母孔邇
  汝水名也墳大防也枝曰條榦曰枚斬而復生曰肄惄思而心動貌赬赤也魚勞則尾赤燬火也言婦人始循汝水之防伐木之枝幹以為薪是時其夫從役猶未乆也而未見君子之歸己心動而不寧若調飢之思食及再循汝水之防伐斬復生之肄則夫之從役更厯歲時獲見君子不逺棄我而歸蓋幸其來歸也凡婦人之情當夫之逺從征役歸而見其勞苦之狀必有怨望之語此汝墳之婦人獨能勉之以正謂汝身之勞瘁雖若魚勞而尾赤王室之虐政雖若火之酷烈然父母在邇所當盡力王事不宜辭避以貽父母憂此所謂勉以正之言也說者以父母為文王殆非詩人之本意且岐周去汝墳不可謂邇若婦人之言以文王為父母則是怨紂而親文王此文王之所甚懼也何以謂之勉之以正哉詩人之意謂文王之化雖及於天下三分之二而率諸侯以事紂之心未始少異故其道化之行雖婦人之愚亦知父母之國不可怨叛此之謂道化亦文王之心也調飢或作朝飢或作輖飢均於改字然朝飢思食固人之常情輖飢謂飢而又飢意近穿鑿不若止用調字蓋飢而心動則當調其氣謂忍飢也是詩三章前二章興也卒章比而賦之
  麟之趾闗雎之應也闗雎之化行則天下無犯非禮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也
  麟趾之詩所以為闗雎之應者蓋舉其效之至難以為王化之極致且挾貴怙勢若公子者疑於難化況文王與紂之時又其難者此序指言衰世則是商之公子非周之公子也今也闗雎之化行一洗舊習信厚慤謹也有如麟然公子猶爾則天下無復有犯非禮之人矣序詩者因麟而思盛世麟至之日謂衰世公子乃能信厚如盛世之時也或者溺於符瑞之說乃為文王之道化足以致麟非詩之本意且文王與紂之時事備見載籍未聞麟至之祥而振振乃能奮起自立之象公子惟不能自立是以耳濡目染胥傚偷薄今被文王之化既能奮起而有立是以慤謹如古太平之時也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都佞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詩人以麟有趾而不踶如公子之不妄動麟有定而不抵如公姓之不忤物麟有角而不觸如公族之不好競三者皆慤謹之實也宜深嘉屢歎以為眞麟也公姓謂公同姓諸孫之屬也公族謂公同祖有服之屬也詩人正以趾喻公子故序詩者言公子之信厚亦曰如麟趾之時陸璣䟽云麟𪊽身牛尾馬足貟蹄一角角端有肉音中鍾吕行中規矩遊必擇地詳而後處不履生蟲不踐生草不羣居不侣行不入陷穽不罹羅網王者至仁則出定字或作顁爾雅云題也是詩三章皆比也
  詩補傳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      宋 范處義 撰
  召南
  鵲巢夫人之德也國君積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鳲鳩乃可以配焉
  序詩者所謂國君積行累功在文王則為餘事周之爵位雖厯世已久然召南旣以國君夫人立義則言國君積累而成國夫人起家而為配固無害也大抵詩人取物為比必求其類鵲彊而不淫積以成巢冝以比國君鳩拙而性一居鵲之成巢冝以比夫人曰乃可以配謂其德相偶也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之子于歸百兩御五嫁之維鵲有巢維鳩方之之子于歸百兩將之維鵲有巢維鳩盈之之子于歸百兩成之
  此言鳩能安於拙不復有所作為得鵲之成巢遂安然居之以為已有居處也居之謂入而處此巢也方所也方之謂以此巢為其所也盈滿也盈之謂夫人歸而與妾媵相處充滿此巢也熟味詩人盈之之言可見夫人不妬忌故能與妾媵相處如此以是知后妃夫人雖有他善皆以不妬忌為本故周南桃夭昬姻以時序詩者明言后妃不妬忌所致召南小星知命貴賤序詩者明言夫人無妬忌之行皆推本之言也百兩者百乗之車也御之者迎之也將送也成之者成禮也諸侯之子嫁與諸侯迎送皆百乗故能成其禮也詩人樂夫人之德可以為國君之配故歌咏其車服謂其德足以稱之也是詩三章上皆比下皆賦也
  采蘩夫人不失職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則不失職矣采蘩之詩美夫人旣歸國君之後無他嗜好首能采蘩以奉祭祀與后供荇菜之意同可謂不失夫人之職矣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于以采蘩于澗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
  蘩皤蒿也沼池也沚渚也澗山水之間也此言夫人于是采蘩于沼于沚于澗之中以供公侯之祀事于公侯之宗廟此所謂夫人之職也
  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還歸
  此言夫人所被之服飾其在公宫奉祀事之時則被祭服僮僮然而竦敬夫人之所獨也其卒事還歸則左右從之所被燕服則祁祁然而衆多在公曰夙夜嚴其事也還歸曰薄言未遽去也詩人形容夫人之孝敬動容周旋皆中于禮非大姒孰能之是詩三章皆賦也毛云被首飾也儀禮少牢主婦被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鄭氏讀為髲鬄謂古者或剔賤者刑者之髪被婦人之紒亦通
  草蟲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
  二南自大夫妻以下皆被文王之化者也周南以后妃為化之本被其化者則有兔罝之武夫漢廣之游女芣苢汝墳之婦人麟趾之公子公姓公族召南以夫人為化之本被其化者則有草蟲采蘋殷其靁之大夫妻行露之貞女小星之賤妾江沱之嫡媵何彼穠矣之王姬騶虞之美人詩之可考如此草蟲與阜螽以異類而相從故深自防閑惟恐陷於非禮自非文王之化浹洽乎人心疇克然爾
  於遥喓草蟲趯託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旣見止亦旣覯止我心則降
  草蟲常羊也阜螽蠜也二物形旣不同一目以草一目以阜則異類可知矣大夫妻見草蟲喓喓然而鳴阜螽趯趯然而從懼不能自保或陷於非禮故君子未歸之時則心忡忡而憂及見其歸相視如初憂始釋耳或曰阜螽曰蠜草蟲謂之負蠜當以經為正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惙張劣亦旣見止亦旣覯止我心則說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旣見止亦旣覯止我心則夷
  蕨薇皆菜也此二章言大夫妻因升南山而采蕨薇感時物之一新念其夫征役之未反故于未歸則惙惙而憂至於傷悲及其旣歸則心喜恱而平夷矣是詩三章皆興而賦之
  采蘋犬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則可以承先祖共祭祀矣
  禮者法度之所寓而以誠敬為主蓋誠敬者禮之本法度者禮之文大夫妻特眇然一季女耳而能齋戒以奉祀則其誠敬之本足以稱其文冝其動合乎禮是以序詩者謂之能循法度可以承先祖共祭祀也
  于以采蘋南澗之濵于以采藻于彼行潦
  蘋大萍也藻聚藻也韓詩云沈者曰蘋浮者曰藻澗濵水涯也行潦流潦也此言備物之合乎禮也蓋后妃用荇夫人用蘩大夫妻蘋藻則禮有其等矣
  于以盛之維筐及筥于以湘之維錡冝綺及釡
  方曰筐圎曰筥有足曰錡無足曰釡湘烹也此言用器之合乎禮也
  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誰其尸之有齊季女
  奠置也宗室大宗之廟也大夫士祭於宗廟奠於牖下此言置奠之合乎禮也季女尚少為大夫妻疑未足以當祀事今也能齋戒以主祭所備之物所用之器所置之地一遵於禮且以誠敬為主非能循法度而何是詩三章皆賦也
  甘棠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於南國
  凡二南之詩非必並作於一時後之録詩者隨所得而取之聖人於刪詩之際第存其可以為後世法戒者初不計其作詩之先後也如甘棠之詩思其人而愛其木逺出召伯之後以其能奉行文王之敎使之明於南國故詩人不以美文王而以美召伯也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蒲曷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說始銳
  蔽芾盛也甘棠甘梨其子白而美者茇草舍也憩休息也說說駕也棠之下可以作舍則非小木矣南國之人以召伯常作草舍休息於此說駕於此故欲勿翦其枝勿伐其榦勿殘敗之勿屈拜之思召伯不可見見其木如見其人故愛之至也南國之人心如此其忠厚以秉文王之德故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行露召伯聽訟也衰亂之俗㣲貞信之敎興彊暴之男不能侵陵貞女也
  行露之詩乃作於召伯在南國之日非甘棠之比也何以知之考序詩之言謂衰亂之俗至是始微貞信之教至是始興彊暴之男至是始不能侵陵貞女則知詩作於當時也
  於葉浥行露豈不夙夜謂行多露
  此貞女自警之辭謂行道之閒多露能濡人衣我豈不欲蚤夜而行慮其濡也彊暴之男欲謀我為室豈不欲嫁慮其彊暴弗克由禮或為所汙也
  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獄雖速我獄室家不足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訟雖速我訟亦不女從
  此言貞女旣不肯嫁而強暴之男遂妄興獄訟侵陵貞女如雀之穿屋鼠之穿墉欲據以為巢穴詩人道貞女之辭曰誰謂雀無角以何物穿我之屋誰謂女本無室家之道何故召我之獄誰謂鼠無牙以何物穿我之墉誰謂女本無室家之道何故召我之訟然雀實無角其穿屋也善投隙而竄身未為甚暴也鼠實無牙其穿墉也直穴坏而肆齧其暴為甚矣賴召伯聽訟之明投隙而竄身者旣已退聽不足於室家穴坏而肆齧者亦已沮敗不從其姦計蓋貞女喜能自明故其言如此詳味其詩乃召伯至南國之初強暴之男尚有此訟一經聽斷即自馴服不獨貞女得以自保強暴之男已有悛心矣誰謂文王之化專及女子不及男子乎是詩三章一章興也二章比而賦之
  羔羊鵲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國化文王之政在位皆節儉正直德如羔羊也
  羔羊之詩旣謂鵲巢之功致又謂化文王之政蓋指在位之臣而言之若餘人之被其化乃感格而自化耳未足見其功惟在位之臣乃政之所及有是政即有是功如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此節儉之政也無然畔援無然歆羡此正直之政也故在位之臣化其政者皆有節儉正直之行此其所以為功致與德如羔羊者謂在位之臣有是德而稱此服也羔羊之德亦衆矣說周官者以為羣而不失其類說儀禮者以為羣而不黨何休說春秋以䞇之不鳴殺之不噑跪乳而受之死義生禮者董仲舒說春秋以為有角而不用類仁者䞇之不鳴殺之不噑類死義者飲其母必跪類知禮者羔羊之德如此則節儉正直在其中矣
  羔羊之皮素絲五紽徒何退食自公委於危委蛇羔羊之革素絲五緎委蛇委蛇自公退食羔羊之縫素絲五緫子公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此言以羔羊之皮為裘用素絲以為飾皮革一也古得通稱縫者合其皮而縫之也素絲必以五言蓋合五羊之皮為一裘循其合處以素絲為英飾也百里奚衣五羊之皮為秦養牲蓋倣古制然古之羔裘其制甚精養牲者被五羊之皮蓋賤者之服而召南在位之君子亦服之非節儉而何曰紽曰緎曰緫皆素絲小大之異名也裘之必用羔旣取羔羊之德絲必用素亦取潔白之義也委蛇乃蛇行之狀蛇行能從不能横正直之象也然必委蛇婉曲而動乃能遂其直惟不可變而為橫耳故左氏曰委蛇委蛇謂從者也衡而委蛇必折然則人臣之正直固欲其委蛇不可直情而徑行亦以朝從暮橫為戒也退食自公自公退食再三互言之雖以叶音韻亦以見人臣出公門入私門出私門入公門無私交之行也是詩三章皆賦也一說凡人之情於人之所見則儼然其容人所不見之地則鄙慢無所不至今羔羊之大夫自公門入私室所對則妻子僕妾而不改朝廷雍容之氣象竊謂孔子在鄊黨朝廷恂恂便便自然中節若惟務不改近乎好偽
  隱下同其靁勸以義也召南之大夫逺行從政不遑寧處其室家能閔其勤勞勸以義也
  殷其靁之勸以義與汝墳之勉以正一也然勉者謂於旣歸之後勉其勿倦望之將來也勸者謂從征之時勸其盡力勿遽懐歸也召南之大夫逺從征役不遑寧處已自知義而其妻又能勸其盡力夫婦俱賢固為可嘉彼汝墳役夫之妻乃貧賤愚婦人耳亦知勉以正則其道之妙尤為可美也
  殷其靁在南山之陽何斯違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歸哉歸哉殷其靁在南山之側何斯違斯莫敢遑息振振君子歸哉歸哉殷其靁在南山之下何斯違斯莫或遑處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殷聲盛貎南山指南國之山也大夫妻旣知義故因靁以起興遂以靁喻君之號令謂南山之陽之側之下有殷然之靁聲人皆畏之況君之出令俾從征役何人敢違此冝乎大夫莫敢遑暇莫敢休息莫敢安處也始言陽中言側卒言下有漸近之意三章申言振振君子歸哉歸哉謂君子旣能奮然自立勇於從役當竭力以俟卒事不可徒歸也相勸之辭諄複如此非知義者不能也是詩三章皆興而賦之
  婢小下同有梅男女及時也召南之國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時也
  男女昬姻失時固有多端或以時之㓙荒無以為禮或以俗之強暴不容擇配或以役之無節不遑寧處今召南之國被文王之化旣無三者之患可以及時而昬姻矣故詩三章皆幸其可以講禮又唯恐其失時也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頃筐墍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摽落也梅之落以喻人之年召南之國初被文王之化前此困於商俗男女至此皆已年及或又過之故詩人設為女家之辭曰梅旣實而落所存者七耳當求庶士之可以配者及吉日則可以成禮矣梅旣實而落所存者三耳當求庶士之可以配者及今亦可以成禮矣梅旣實而落頃筐已盡取之矣當求庶士之可以配者相及而遂語之也人情喜於及時而唯恐失之故其辭汲汲如此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一說昬欲及時者所以全之於節行未破之時竊謂此說非所以處召南之國被文王之化者詩人但喜其得以及時耳
  小星惠及下也夫人無妬忌之行惠及賤妾進御於君知其命有貴賤能盡其心矣
  小星之詩能使賤妾亦知天命能盡其心自非夫人無妬忌之行所以感服其心者有素何以得此序詩者以為惠及下殆與樛木逮下無異然則夫人與賤妾可謂兩盡其道矣
  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嘒彼小星維參與昴肅肅宵征抱衾與裯寔命不猶說者謂小星衆無名者三心五噣四時更見又謂衆星隨心噣在天猶諸妾隨夫人進御於君或者又曰諸侯一娶九女姪娣與媵而八詩人以三與五為八故以況之是又以三五為娣媵也殊不知噣即栁也元命包以栁為五星天文志星經以栁為八星後之明厯象者皆以元命包為非以天文志星經為是又心以三月見於東噣以正月見於東詩人言三五在東乃一時所見耳噣見於東方旣不同時則五非噣明矣或者又謂心之東見其次相連者亢氐房也心三星亢氐房各四星合而言之為十有五故曰三五竊意此詩出於賤妾之口安能窮究象數若此其詳但據所見或指以問人略說小大之名耳就使果知象數則心三星噣八星參六星昴七星詩人取象必縁其類夫人一而已以是為比豈其類邪況衆妾進御自有次序不隨夫人在禮夫人專夜衆妾不敢當夕初無相隨之義惟日月者夫婦之象是詩雖不及月要之月可以比夫人大辰可以比娣媵嘒然微明之小星乃衆妾也一章賤妾自謂視嘒然無名之小星或三或五見於東方如我衆妾肅肅然嚴整宵夜征行蚤暮在公家實由命之貴賤與夫人不同也二章亦賤妾自謂視嘒然小星之中維參與昴雖同見於西方而小大有異蓋參與昴連體謂之大辰昴即留也謂物成而繫留二者比小星為大蓋以喻娣媵也衆妾非敢望如娣媵是以肅肅然宵夜征行抱衾裯而往來實由命之貴賤與娣媵不相若也不敢斥夫人而指娣媵則其知貴賤也審矣毛氏云衾被也裯禪被也鄭云裯帳也或云漢世名帳為裯齊詩作□注云帳也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
  江有汜美媵也勤而無怨嫡能悔過也文王之時江沱之間有嫡不以其媵備數媵遇勞而無怨嫡亦自悔也
  江有汜之詩亦作於當時與行露之意同蓋江沱之間其初尚未被不妬忌之化故嫡專恣廢禮旣不以媵備進御之數又役之以勞苦之事至是風化始行為媵者雖勤苦而無怨嫡亦悔悟改其初心待媵有禮矣序詩者專以美媵為言蓋謂媵能無怨於先嫡能悔過於後由無怨而致悔過此其所以美媵與
  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後也悔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後也處江有沱之子歸不我過不我過其嘯也歌
  水決復入曰汜水岐曰渚沱江之别者江沱猶江漢序言江沱之間猶言江漢之域也詩人因江沱以起興謂嫡之必有媵猶江之必有汜必有渚必有沱水雖有大小其流必相通也以用也與相與也過過從也嫡之始嫁也不以禮遇媵旣不知所以用之又不能相與不復過從已而被文王之化媵雖當勞苦之事而能勤而無怨嫡遂悔悟相遇以禮變悲嘯為咏歌雖曰由無怨致然非貴賤皆被其化何能兩盡其道如此是詩三章皆興而賦之
  野有死麕惡無禮也天下大亂彊暴相陵遂成滛風被文王之化雖當亂世猶惡無禮也
  野有死麕之惡無禮亦與行露江有汜之意同蓋始猶習亂强暴相陵遂成淫風旣被文王之化則雖在商之末世強暴之人已知無禮之可惡以見難化者有悛心矣則此詩作於當時可知也
  野有死麕俱倫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林有樸𣙙野有死鹿白茅純徒尊束有女如玉
  此言強暴之人被化感悟謂於林野得自死之麕鹿及以樸𣙙之小木為薪芻其物可謂微矣取潔白之茅以包束之猶可以為禮向也未悟陵暴成俗雖微禮亦不能講今日自知羞惡取微物以為用則可以成禮矣有女懷春者謂女子年及而當嫁因春則興懷凡我吉士苟能以禮誘道之則可以成室家之道矣有女如玉者謂子之德如玉之潔白不可犯以非禮再言白茅純束亦以比德與生芻一束其人如玉之意同也儀禮射禮有誘射謂以禮道之正與此誘同
  舒而脫𢽟外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美邦也吠
  此章設女家謂男子之辭舒徐也脫脫舒遲也帨佩巾也謂旣有微物可以行禮室家之好指日而成尚慮強暴之習未除遂戒其徐徐舒遲以圖之無或違禮感動女子之巾帨無或使女家之狗驚而相吠蓋以禮自防惟恐以無禮而害其成也當此亂世被文王之化男子旣知惡無禮女子亦幸其有禮固不當責其備物蓋物雖微薄猶賢乎己但不可不約以禮故雖許之亦不欲其遽迫也如此則男女兩善矣是詩三章皆賦也
  何彼襛矣美王姬也雖則王姬亦下嫁於諸侯車服不繫其夫下王后一等猶執婦道以成肅雝之德也何彼襛矣之詩正如甘棠皆作於召公旣去之後録詩者得其詩於召南之地雖己厯數世之逺以其肅雝之德實本於文王之遺澤故編次於召南其詩指言平王之孫齊侯之子於經旣有可據何用曲說終自室礙不能使人不疑且周南之公子詩序明言衰世故可以為商之公子此序止言王姬則周之王姬也若舉書寧王易康侯為例以文王為平正之王大公望為齊一之侯則文王未嘗稱王後世追稱之耳大公望旣封於齊矣又可以齊一命之與就使果武王之女則武王已王天下王女尤為貴重不必言王孫也說者案武王二女大姬下嫁胡公次為媵況武王旣娶大公望之女謂之邑姜則大公之子武王之女乃甥舅也可以為昬姻乎若以為商王之孫則商之末世不聞賢君安得目為平王也案春秋魯莊公元年書冬王姬歸于齊嫁齊襄公也又莊公十有一年書冬王姬歸于齊嫁齊威公也東周二王姬皆平王之孫嫁于齊而嫁威公者謂之恭姬近於肅雝之德矣或疑詩亾然後春秋作不應平王之孫有詩在正風且去文王世數旣逺不當繫之文王先儒固已辨之所謂詩亾乃王者之雅亡耳今案詩譜諸國風下至定王猶有詩如陳風株林等篇是也若謂東周不當有美詩則定之方中美衛文公在惠王之世蓋變風雖有美詩皆繫之列國自周南召南而下況王姬能成肅雝之德有文王雝雝在宫肅肅在廟之遺風世數雖逺實文王之子孫也在成王時多士助祭者肅雝顯相詩人亦以為秉文之德其詩繫之文王則文王之子孫有祖之德繫之文王何疑之有序言下王后一等謂王后五路重翟為上厭翟次之王后六服褘衣為上褕狄次之成周之制也
  何彼穠矣唐棣之華曷不肅雝王姬之車何彼穠矣華如桃李平王之孫齊侯之子其釣維何維絲伊緡齊侯之子平王之孫
  穠者華也厚也唐棣其華特盛桃李同時而華皆取相輝映之義緡綸也取以絲為綸之義詩人謂彼車服之盛如唐棣如桃李不可謂薄陋矣然一遵於禮初無浮靡僭侈之意人之見之皆以為能敬而和則王姬之德可想而知以絲為綸有合姓綢繆之意釣用絲綸可以得魚猶合二姓之好可以成家二章先言平王之孫昬姻之道男下女之義也三章先言齊侯之子夫夫婦婦正家之義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
  騶虞鵲巢之應也鵲巢之化行人倫旣正朝廷旣治天下純被文王之化則庶類蕃殖蒐田以時仁如騶虞則王道成也
  符瑞之說學者不必深泥孔子固嘗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蓋謂古之盛世則有是物自嘆生非其時無復覩此故曰吾已矣夫意謂吾道可以措世如古之盛而不見用耳非直謂己之道可以必致是物也且鳳猶有再至之理河圖洛書之文為萬世不易之法一出足矣安用復出邪魯狩獲麟孔子傷之謂盛世所有之物乃因獵而得天理人事舛錯至此則吾道何由可行故感麟而作經亦感麟而絶筆學者遂有孔子作春秋文成致麟之說智者所不道也周南終於麟趾或者疑文王之化足以致麟而騶虞之詩其說尤異且麟趾騶虞之詩所以為闗雎鵲巢之應者謂文王之化託之后妃者至麟趾能化及衰世之公子託之夫人者至騶虞能化及於司獸之虞人蓋公子冝偷薄而信厚虞人冝多殺而好仁皆世之所謂至難者故以二詩為二南之終以明王化之極致所謂應者猶言效驗云爾而說騶虞者以為義獸且方嘆其仁而有取於義獸可謂不類矣參考衆說惟賈誼新書謂騶者文王之囿虞者囿之司獸戴記射義謂天子以騶虞為節樂官備也以詩之文義求之灼然可信況麟趾騶虞之序視餘篇為特詳初無符瑞之說學者惡可舍此而取彼哉序詩者謂鵲巢之化行人倫旣正朝廷旣治天下純被文王之化求之於詩如行露之貞女能以自明不為非禮之汙則人倫正之實也如羔羊之在位皆節儉正直無私交之行則朝廷治之實也如江沱之嫡媵能無怨而悔過野有死麕之男女當亂世而惡無禮則天下純被其化之實也至庶類蕃殖蒐田以時則物被其澤皆蕃育以遂性國重農事命蒐田以去害彼騶囿之虞人冝以殺獸多為有功今乃驅五獸以待君之一發好生之仁如此虞人可謂王化之極致故以王道成為言然則文王之王道至此可謂無一毫之可議矣
  彼茁側劣者葭壹發五豝百加于嗟乎騶虞彼茁者蓬壹發五豵子公于嗟乎騶虞
  葭蘆也蓬草名也茁出也豕牝曰豝豕生一歳曰豵葭蓬始萌而命蒐田可謂得其時矣騶囿之虞人前驅五豝後驅五豵皆以待上之一發以見庶類之蕃多故易驅如此而國君前後所取各止一獸之縱逸者不知其幾于嗟乎騶虞嘆此虞人好生之仁也二南詩人未嘗指言文王特序詩者推言之耳今此詩嘆虞人之仁說者乃獨以嘆文王之仁有如騶虞就如其說亦不應以獸而比文王也或謂文王之囿何以名騶竊謂以騶為獸漢人亦嘗言之如武帝時建章宫後有物出焉其狀如麋東方朔曰此騶牙也逺方歸義則騶牙見其齒前後若一故名騶牙或疑牙虞聲近亦牽合之說彼見詩有騶虞之篇而毛氏以騶虞為義獸白虎黒文不食生物故易牙為虞爾司馬相如封禪文有曰囿騶虞之珍羣且謂般般之獸白質黒章旼旼穆穆君子之態封禪之文作於相如臨終之日武帝在位久矣毛公為景帝之子河間獻王博士則詩義已行意相如亦祖毛氏以求合詩書欲人主之必聴也至晉張華號為博物謂珍獸若虎具五采尾長於身名曰騶虞乗之日行千里華之意本欲遷就以牙為虞然色具五采與毛氏白虎黒文之說旣已不同尾長於身日行千里乃獸之有軼材者殊無仁之氣象惟許氏說文謂不食自死之物以求合毛氏義獸之說陸氏䟽義謂不食生物不踐生草以求合毛氏不食生物之說殊不知一以為不食自死之物一以為不食生物二說正相反不足證也竊意文王之囿亦必取物以名之名囿為騶豈以騶牙為逺方難致之物亦猶後世閣以鳳名臺以麟名皆取其可貴者然則雖以騶名囿而虞自為司獸旣不可以騶之一字倂以虞人為獸亦不可以虞之一字而廢騶牙之說庶乎通論也案左氏傳成公十八年晉程鄭為乗馬御六騶屬焉使訓羣騶知禮杜氏謂周禮諸侯有六閑馬乗車尚禮容故訓羣騶使知禮然則晉以馬為騶猶後世以馬為龍皆取諸異物以名其馬也又案左思魏都賦曰邁梁騶之所著張銑釋之曰梁騶古天子田獵地名戴記月令天子教以田獵命僕及七騶咸駕鄭氏釋之曰七騶為趣馬主駕說者夫所獵之地謂之梁騶則與以司獸為騶虞之意同矣鄭氏箋詩固不敢狥毛之說以騶虞為獸至釋射義則曰吁嗟乎騶虞嘆仁人也然則以騶虞為虞人不為無據矣齊詩章句騶虞為天子掌鳥獸之官爾雅釋獸獨無騶虞鄭氏豈有見於此邪是詩二章皆賦也



  詩補傳卷二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三     宋 范處義 撰
  邶風鄘衛說附
  邶鄘衛皆商紂畿内地武王伐紂以其地封紂子武庚命管叔蔡叔霍叔為之尹以敎商民謂之三監其後三監挾武庚以叛成王旣黜商命殺武庚伐三監於是封微子之後於宋以為商後以商餘民封康叔於衛三分其地與邶鄘並建衛之子孫稍并二國而兼有之國史錄詩不與衛之滅國故先邶鄘而後衛因其詩所得之地而存其國之舊然三國之詩皆衛之事實亦猶木𤓰美齊威公以其作於衛地故不得謂之齊猗嗟刺魯莊公以其作於齊地故不得謂之魯先邶而後鄘豈以其亡之先後與二南正始由於文王之道大姒之德故變風亦以衛君無道夫人無德為首變風者正風之反也此邶鄘衛所以次於二南
  柏舟言仁而不遇也衛頃公之時仁人不遇小人在側
  柏舟終篇皆君子憂國之言不以己之不遇而少替此其所以為仁也衞頃公與君子則不合而以小人自近則其國可知矣
  汎彼柏舟亦汎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
  柏之為木堅脆而多節不冝為舟其初雖汎然在中流與他舟無異而其質入水易敗不可以任重致逺以辟小人在位終敗國事此君子所以終夜耿耿然不能寐若有隱痛在身非我無酒可以敖遊以見憂之深不遑自逸也
  我心匪鑒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茹納也鑒雖明而其納影也初無分於姸醜皆並納之我心之明不能如鑒之並納言必欲為人君辨君子小人蓋憂之甚者親如兄弟若可以據依為助今也微以我之所憂往愬之反遭其怒謂我為不當然蓋與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之意同傳曰金水内影火日外影鑒金也故能納影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眷勉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上章言往愬於兄弟反逢其怒似欲君子改其常操以趨時求合故君子矢之曰石雖堅尚可轉我心不能如石之可轉席雖平尚可卷我心不能如席之可卷惟能持其心而不可遷變故凡見於威儀容止之間亦棣棣然相承如一不可有所選擇而改其常度此言君子其儀一兮心如結兮内外皆有所守也
  憂心悄悄愠于羣小覯占豆閔旣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寤辟避亦有摽符小
  君子之所以甚憂至於悄悄然介於中者以其見怒於羣小必不容泰然安處旣見誣而可憫又受其侮玩也君子之憂如此所以於其靜而致思不覺驚寤而至於舉手拊心也摽拊心貎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澣戸管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居諸語助也日君象月臣象月有盈虧則微者月之常日不可微也此日而微則為羣隂之所蔽而君道虧矣君子憂小人用事盜惟辟之威福使君道之尊乃與臣下迭為盛衰此胡可忍哉故君子憂之如蒙不潔未能澣濯所以於其靜而致思恨無羽翼可以髙飛逺舉避此汙辱也是詩五章其四章賦也餘皆比而賦之
  緑衣衛莊姜傷己也妾上僭夫人失位而作是詩也衛莊公娶齊東宫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州吁之母嬖而上僭莊姜失位故賦是詩
  緑兮衣兮緑衣黄裏心之憂矣曷維其己緑兮衣兮緑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黃正色喻夫人也綠間色喻嬖妾也以綠為衣以黄為裏以綠為衣以黃為裳則尊卑上下之分皆倒置矣故莊姜憂之謂此憂何時可止何時可忘也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
  原缺


  絺兮綌兮淒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此莊姜指莊公而言謂冬裘而夏葛乃理之常今君使我失位以至困窮是猶衣以絺綌使禦淒然之寒風可謂少恩矣我思古人所以隆夫妻之恩者實有得於我心也是詩四章皆比而賦之
  燕燕衛莊姜送歸妾也
  莊姜旣無子莊公復娶於陳曰厲媯生孝伯蚤死其娣戴媯生桓公莊姜以為己子莊公薨桓公立州吁弑之戴媯歸陳莊姜送之作是詩以見己志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逺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飛頡戸結之頏戸郎之之子于歸逺于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燕燕于飛下上時掌其音之子于歸逺送于南瞻望弗及實勞我心
  燕燕鳦也古人重言之也差池羽不齊也頡頏飛髙下也下上聲小大也鳦以春至以秋去莊姜感戴媯之歸故以喻之逺送于野不忍别之意也將之亦送也陳在衞國之南故曰逺送于南莊姜以戴媯所生子為己子則其相友愛可知矣冝乎逺送之日始則泣涕如雨之多旣而佇立以掩泣旣而勞心而不釋
  仲氏任而鴆只其心塞淵終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勗凶王寡人
  仲氏戴媯字也先君莊公也寡人莊姜自謂也周官六行信于友為任莊姜謂仲氏於我相信如友故曰任只且稱仲氏之德塞實而無偽淵深而不流温和惠順終始如一旣能自善自謹其身又當不忘先君有以助我相訣之辭如此冀仲氏之不遐棄也是詩四章其卒章賦也餘皆比而賦之
  日月衞莊姜傷己也遭州吁之難傷己不見荅於先君以至困窮之詩也
  日月君夫人之象也日月晝夜代明君夫人内外分治其為體不輕矣莊姜之賢以禮事莊公而莊公不以禮荅之使至於困窮彼州吁之暴習見莊公之不禮莊姜故敢肆為侮慢此所以遭難而自傷也是詩雖未免有追咎之言而終於自傷己之不淑所謂可以怨者如此
  日居月諸照臨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胡能有定寧不我顧日居月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寧不我報
  之人謂莊公也逝往也指己往之事也莊姜謂己之配先君如日月之照臨覆冒下土誰敢侮者蓋由先君往者不以古夫婦之道相處不知夫婦之相好是以不能蚤定其難己雖以禮事先君而忍不顧我己雖為先君之内助而忍不報我此二章皆追咎之言也
  日居月諸出自東方乃如之人兮德音無良胡能有定俾也可㤀日居月諸東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報我不述
  莊姜謂己之配先君如日月之出於東未嘗失道而先君乃無善聲如此豈己之父母所以養我者不能令終而致此極乎旣不能蚤定其難則先君所以不顧我者若使可㤀而我自不忍㤀先君所以不報我者若可陳述而我自不忍述此二章皆傷己之不淑也是詩四章上皆比下皆賦也一說何為而能定吾國寧不我顧不我報而國憂則甚焉今之說者曰苟吾利而已國不恤也且未有家破而子可以偏肥未有國亡而臣可以獨存者故周傾則嫠婦不能以自恤鄭亡則燭之武必有所不利如之何而止為己計哉竊謂此說止為寧之一字非一篇之意與俾也可㤀報我不述若不相似居諸語助檀弓曰何居孟子曰有諸
  終風衛莊姜傷己也遭州吁之暴見侮慢而不能正也莊姜可謂賢矣莊公夫也以禮事之而不見荅旣己自傷己之不淑州吁子也不以母事莊姜至於見侮慢亦自傷己之不能以母道正之終風之詩極言母子之至情冀有以感動奈州吁之暴不能知此使莊姜有母之慈而不得施誦其詩者可為之流涕也
  終風且暴顧我則笑謔許約浪笑敖五報中心是悼
  終日風為終風暴疾也言州吁之暴如終風之疾不以母事莊姜且從而笑侮之其子戲謔敖慢而無忌憚其母則中心惻怛以自傷悼是州吁雖無子道而莊姜母子之慈未嘗替也
  終風且霾亡皆惠然肯來莫往莫來悠悠我思
  風雨土曰霾風旣疾而又雨土以況州吁之暴益甚不止於笑侮且不復肯來矣州吁雖不往不來而莊姜母子之思未嘗㤀也
  終風且曀於計不日有曀寤言不寐願言則𡁲都麗曀曀其隂虺虺虚鬼其靁寤言不寐願言則懷
  隂而風曰曀曰曀曀則日常隂也曰虺虺則雷電俱發也以況州吁之暴日甚一日而莊姜母子之情尤為切至因備道人間母子之事以今人驗之則知古人亦然也今人或父母有疾子在他所必夜不能寐或無故自𡁲必曰何人道我或無故心動必曰我家有故莊姜謂州吁我於寤時出傷悼之言汝苟有人子之心當必不能寐矣故曰寤言不寐我由中心之願發思汝之言汝苟有人子之心當必自𡁲矣故曰願言則𡁲當必心動矣故曰願言則懷凡此皆冀州吁之感悟故以人間母子感通無間之理曉之惜乎州吁之暴頑然不能入也是詩四章上皆比下皆賦也
  擊鼓怨州吁也衞州吁用兵暴亂使公孫文仲將而平陳與宋國人怨其勇而無禮也
  衞州吁弑君簒立遽為伐鄭之役意欲求寵於諸侯以和其民抑不知身犯大惡衆叛親離安能得志故雖與陳宋有成伐鄭圍其東門五日而還國人已怨之此詩終篇皆豫為喪亡之言信乎人心未易服也序詩者以用兵為暴亂為無禮衆仲謂兵猶火弗戢將自焚其言果信然此詩怨詩也暴如州吁猶怨而不叛所以謂忠厚也與
  擊鼓其鏜踊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衛之國人聞鏜然擊鼓之聲見州吁踊躍喜鬭之狀已出怨言則人心可知矣土國城漕者意州吁當時内興城漕之役外為伐鄭之舉故國人以為與其逺出南伐寧在土國供役耳皆怨辭也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勑中
  國人謂從公孫文仲南行旣與陳宋有成可以歸而不歸使我憂心忡忡然而不釋也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
  上二章則為怨辭下三章皆國人與室家相訣之辭謂我之此行未知于何所居處於何所喪馬汝欲求我遺骸當於山林之下自分必死也因言人之死生離合常與汝成誓約矣又常執汝之手有偕老之願矣蓋契者合也闊者離也洵信也信伸也今所嘆者果成離闊矣不容我苟活矣又嘆我言本可信今偕老之約不可伸矣言雖怨切無叛之意故聖人刪詩有取焉是詩五章皆賦也
  凱風美孝子也衛之滛風流行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盡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爾
  南風長養萬物又當炎憂人之所樂故謂之凱風不必以萬物喜樂為解衛之時有七子之母不安於室而欲嫁者其子能形容母氏之劬勞自相切責謂無以當母心故至此母氏旣能以慰其心而不復嫁則孝子養親之志成矣
  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於驕母氏劬勞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母氏聖善我無令人
  此二章形容母氏之劬勞謂南風之長養萬物自棘心夭夭而少壯至可以為薪南風披拂之力為多母氏之生育七子自幼至成人其劬勞又過之今母氏有聖善之德而我七子無一令善者可以當母心冝母氏不安於室也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勞苦睍胡顯華板黃鳥載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此二章皆務以慰其母之言謂寒泉薄物也以其在浚之下人之飲之者可以去煩渴今我七子乃無以少酬母氏之勞是寒泉之不如也黃鳥微禽也以其睍睆好音人之聞之者皆以為玩好今我七子乃不能少慰母氏之心是黃鳥之不如也孝子能負罪引慝如此則母氏之喜可想而知此之謂能盡其孝道而成其養親之志也是詩四章皆比而賦之
  雄雉刺衛宣公也淫亂不恤國事軍旅數色角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曠國人患之而作是詩
  衞宣公上烝夷姜下要伋妻可謂滛亂矣國事以民為重宣公身旣淫亂而不恤其民乃數興軍旅為大夫者久從征役不得休息遂致昬姻失時國人為此詩者必據所見有從役之大夫雖嘗議昬姻女家未從今旣久而未歸不得成禮故國人道此怨女之情卒章有不知德行之說以此知是詩所謂君子蓋指大夫非微賤之役夫也
  雄雉于飛泄泄其羽我之懷矣自詒伊阻
  泄泄猶沓沓也國人道怨女之情謂見彼雄雉之飛雜沓其羽雌雉從之嘆人之不如我所懷之君子乃以我昔日未許之故自遺此阻隔雖嘆無及也
  雄雉于飛下上時掌其音展矣君子實勞我心
  展誠也國人復道怨女之情謂見彼雄雉小大其聲雌雉和之嘆人之不如君子固誠信可託不至相棄我所思自不能釋故再嘆之也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逺曷云能來
  視日月之往來易覺其久而君子未歸我所以悠悠然深長思之況道路如此其逺果何時能來也
  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百爾君子不獨指其夫舉凡從役之大夫而言謂爾諸大夫不知何者為德行苟能無忮害之心無貪求之心則何所用而非善似指數興軍旅為忮害貪求此國人亦姑狥兒女所見數興軍旅由於國君固非諸大夫之所欲不敢斥其君乃詩人之忠厚也此詩多有含蓄不盡之意如言雄雉而不及其雌蓋為怨女而言不欲其褻厭軍旅而言德行譎諌之義也是詩四章上二章興也下二章賦也
  匏有苦葉刺衞宣公也公與夫人並為淫亂
  夷姜宣姜雖皆為衞宣公之夫人一則父妾一則子婦又皆為淫亂然宣姜寵則夷姜縊旣不知此詩作之先後固難以指為何人說者以詩有求牡之說謂宣姜乃宣公要而取之故知為夷姜此求之過也父妾則止謂之夷姜子婦則配公之諡而為宣姜明衞人固以宣姜為夫人矣
  匏有苦葉濟有深渉深則厲淺則揭苦例
  匏苦匏也濟渡也腰匏固可以渡險今匏未成實而尚有葉則無可以渡此深渉矣彼冐險而不顧者乃謂深則以衣入水謂之厲淺則褰裳而行謂之揭以喻公與夫人不顧禮義肆為淫亂也
  有瀰彌爾濟盈有鷕雉鳴濟盈不濡軓音犯雉鳴求其牡瀰深也鷕雌雉聲車軾前曰軓涉水者深當用舟淺或可用車雄雉當求其匹而雌雉不當求其牡今渡旣深而盈乃欲用車謂不能濡其軓雌雉反鷕然而鳴不以求牡為非蓋以車而渡深喻宣公不知畏忌雉鳴求牡喻夫人不知愧恥此之謂並為淫亂
  雝雝鳴鴈旭許玉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
  旭日始出也此章譏宣公不能如士之昬姻猶有禮節鴈之雝雝鳴於大昕之旦此納采之有其禮也及冰未泮為歸妻之期此親迎之有其時也古者行禮必用鴈而冰泮止昬禮為士尚能然今宣公與夫人為淫亂漫不知禮節詩人不欲斥其君故舉士之禮以譎諫之也
  招招舟子人渉卬五郎否人渉卬否卬須我友
  卬我也以手曰招此章譏夫人不能如庶人之知可否不肯妄動彼舟人之子招招召人以渡人皆從之而我獨否者以須我友之至也今夫人從宣公為淫亂殊不知可否詩人不欲斥夫人故舉庶人之言以譎諫之也是詩四章上二章比也下二章興也一說此詩刺宣公冒禮義以求其欲若是其急也匏猶未可以供濟也而急於渉至於濡帶揭衣以從之豈有濟盈而不濡軓者而宣公則為之濡軓聖人制禮豈禁人之欲哉而人自不敢越禮義而求急濟故歸妻則迨冰未泮人渉則卭須我友奈何宣公之急其欲如此哉竊謂此說乃耑責宣公不及夫人非詩人刺並為淫亂之意當與求牡舟子之喻並觀之
  谷風刺夫婦失道也衞人化其上淫於新昬而棄其舊室夫婦離絶國俗傷敗焉
  詩人多以風雨喻亂世如風雅兩谷風其一為夫婦離絶國俗傷敗而作其一為天下俗薄朋友道絶而作與北風終風無異爾雅以谷風為東風蓋欲以谷為榖故釋之者曰谷之言榖榖生也谷風者生長之風也毛氏取之且曰習習和舒貎隂陽和則谷風至爾雅雜出諸家以谷為榖穿鑿為甚豈足證也觀夫婦離絶之詩谷風之下則繼之以隂以雨朋友道絶之詩谷風之下則繼之維風及頽皆亂世憂懼之氣象則習習不得謂之和舒矣大雅曰大風有隧有空大谷說者謂大風之行必從大空谷之中然則谷風者由大谷而起說文曰習者鳥數飛也則習習者飛舞不止之貎衞君寵宣姜則夷姜縊是以人化其上淫於新昬棄其舊室其國俗傷敗正如谷風之行物之摧敗者多矣此變風所為作也
  習習谷風以隂以雨黽勉同心不冝有怒采葑采菲妃鬼無以下體德音莫違及爾同死
  葑須也菲芴也下體根莖也德音令名也大谷之風飛舞不止繼以隂雨以喻民俗承衞君淫亂之化離絶傷敗人情物態可想而知此章乃被棄之婦追怨其夫謂當此亂世所冝黽勉同心以守其舊豈冝乖怒遂致離絶辟之采葑采菲者無以根之惡而棄其葉以喻不當以我今之衰而棄前日之愛汝能保其令名而不違離我則與爾偕老矣
  行道遲遲中心有違不逺伊邇薄送我畿誰謂荼苦其甘如薺齊禮宴爾新昬如兄如弟
  畿門畿也荼之味苦薺之味甘此章亦婦人追怨其夫謂我始被棄而去遲遲其行以中心有違離之苦故也道路亦不為逺爾但送我於門畿以見恩義之薄也恩義旣薄厭故喜新荼本苦菜爾則食之謂甘如薺以喻新昬冝可醜者爾則宴安如兄弟之相好也
  涇以渭濁湜湜其沚宴爾新昬不我屑以母逝我梁母發我笱古口我躬不閱遑恤我後
  涇水濁渭水清湜湜清潔貎小渚曰沚此章婦人自謂我如渭之清新昬如涇之濁今爾惑亂反以渭為濁故為爾所棄何不於在渚而觀之則知湜湜然清者渭也屑猶切也爾旣宴安於新昬不以我為心切固無如之何但毋往我所治之梁母發我所用之笱蓋猶惜其家且恐其毁敗也旣而嘆之曰我身自不遑省閱何能恤我之後乎曰我後云者蓋婦人被棄必有已生之子故眷眷不能忘說文曰屑動作切切也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黽勉求之凡民有喪匍匐救之
  此章婦人自言在夫家時盡其心力靡所不為深則方舟而渡淺則泳游而行謂不擇淺深事求必濟也家之有無不敢自怠常勉强經營以贍給之鄰里急難不敢坐視常匍匐而往以救助之婦人之言及此可謂賢矣
  不我能慉許六反以我為讎旣阻我德賈用不售市救昔育恐育鞠及爾顛覆芳服旣生旣育比予于毒
  慉飬也鞠窮也此章婦人度其夫終不能悔故反覆怨之謂我始望爾終身今旣不能養我反視如仇讎我雖有婦德已阻絶不得施辟之賈有良貨而不得售昔者未生育男女之初我懼生育之道窮致爾似續之顚覆今旣生旣育而有似續矣乃使我及於荼毒皆追怨之言也
  我有㫖蓄亦以御冬宴爾新昬以我御窮有洸有潰戸對旣詒我肄以世不念昔者伊余來塈許器
  肄習也墍息也此章婦人自嘆以天時之冬春喻人之貧富謂我之聚蓄美菜僅能禦冬月之乏至春有新物則見遺矣我昔日助爾治家正如㫖蓄今爾旣宴安於新昬第以我禦昔日之窮爾何為外則洸然武内則潰然亂所以遺我者習以為常殊不念我昔日之勤使我來止息於爾家也婦人雖怨之深终不忍絶豈以有子故與是詩六章一章三章四章皆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式微黎侯寓于衛其臣勸以歸也
  狄人奪黎氏地黎衛之附庸也來寄於衞其臣勉以歸國以詩作於衞地故編之衛風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式發聲也中露謂暴露也泥中謂泥塗也黎之臣子自嘆其微謂黎旣迫於狹又寓於衞臣子可謂微乎微矣臣子之微亦何足言以君之故不可在此暴露也以君之躬不可在此泥塗也為衛不能振起其微不若謀歸故國之為愈也是詩二章皆上賦而下比也
  旄丘責衞伯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衞衞不能脩方伯連率所類之職黎之臣子以責於衞也
  黎旣為衞之附庸遂以方伯連率之事望於衞故衞雖非伯而黎之臣子以衛為伯而責之以方伯之職也衞穆公之時晉滅赤狄路氏數之以奪黎氏地之罪則是詩作於宣公之後穆公之前可知也
  旄丘之葛兮何誕之節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何其處也必有與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前高後下曰旄丘誕大也叔伯尊稱也與相與也以用也黎之臣子見旄丘之葛長荗而節日以大自嘆寄寓之久遂呼衞之大夫為叔伯而告之曰何為使我多日於此而不見恤也何為處此必有與我矣何為久此必有以用我矣
  狐裘蒙戎匪車不東叔兮伯兮靡所與同
  狐裘大夫之服車亦大夫所乗黎之臣子呼衞之大夫而告之曰衞之服裘者非不蒙戎而盛乗車者非不可東行至黎特不與我同憂爾衞在黎之西故曰不東
  𤨏兮尾兮流離之子叔兮伯兮褎由救如充耳
  𤨏細也尾末也褎盛服貎黎之臣子自傷流離𤨏尾之人不為衞所䘏而衞之大夫如褎然盛服用充耳而無所聞也詩人專指大夫不欲斥衞君也一說關西謂梟為流離大則食其母意謂衞人視狄為𤨏尾不知其將為患故不聽吾言其後果有狄人之難亦通是詩四章上一章興也餘皆賦也
  簡兮刺不用賢也衞之賢者仕於伶官皆可以承事王者也
  伶官之名起於黃帝之臣伶倫取崑崙之竹吹黄鐘之宫至周景王問無射於伶州鳩後世遂以名之衞國之賢有不得志而仕於伶官者詩人惜之其曰皆可以承王事則非止一人當是其徒相招為此故雖其才可為王官有所不顧也
  簡兮簡兮方將萬舞日之方中在前上處碩人俁俁疑矩公庭萬舞有力如虎執轡如組左手執籥餘若右手秉翟亭歴赫如渥於角公言錫爵
  簡之為訓或以為大或以為擇或以為不恭夫旣自齒於伶官之列不可謂大出於賢者之自為非上之命不可謂擇獨先儒謂伶官雜於倡優侏儒之間是為不恭也其得謂之賢者盖雖其迹如此其中固有所見者此意味深長今取之簡兮簡兮重嘆其為此不恭方將萬舞於日之正中處於衆優之上列其容俁俁然碩大舞於公庭而可仰於是咸稱其才藝容止曰有力如虎執轡如組則見之射御之間如組織言才藝可取也曰左手執籥右手秉翟則見之舞蹈之間容止可觀也曰赫如渥赭公言錫爵此言其貎之盛如此公乃使之受爵于庭非所以待賢者也武舞用干戚文舞用羽籥毛氏以干羽為萬舞孔氏謂萬者舞之緫名則兼文武而言詩止言執籥秉翟皆文舞之器意者詩人之言特舉其一可以互見也
  山有榛側巾隰有苓云誰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榛栗屬生於山果之嘉者苓大苦生於下隰草之嘉者喻衞之賢者才美如此冝仕於王國今乃仕於伶官失其所矣西方西周也周旣東遷謂詩人思西周之時人物正如此故嘆美衞之賢者眞可謂西周之人物也前曰碩人言其貎後曰美人言其才是詩三章上二章賦也卒章比而賦之一說簡賢以是舞旣舞而錫爵是以俳優蓄之也西方賢者所居也山必榛隰必苓物各有其地孰謂斯人也而處斯地也哉雖然不用冝去矣而相從於鄙事何也孟子曰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召之舞則舞其諸往役之義與竊謂相招仕於伶官此賢者所自為詩人猶以為不恭若由君之召則賢者當知去就矣
  泉水衞女思歸也嫁於諸侯父母終思歸寧而不得故作是詩以自見也
  泉水乃衞女嫁於他國思歸之詩何以編之衞風竊意衞女思歸作此詩以寄宗國衞女作之采詩者得之衞地故繫之衞也國君夫人父母在則歸寧没則使大夫寧於兄弟禮也衞女能以禮自克故思歸而不得作此詩以見其志耳
  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懷于衞靡日不思孌力轉彼諸姬聊與之謀
  泉水始出雖毖然而流尚能至于淇淇衞地也可以人而不如彼泉水乎此我所以懷歸衞國無日不在念也孌然諸姬非衞國之姬乃衞女所嫁之國娣媵之屬故聊與之謀歸衞之事也
  出宿于泲子禮飲餞于禰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問我諸姑遂及伯姊
  夫人舉動必有出宿飲餞之禮曰泲曰禰亦非衞國地名當是衞女所嫁之國有此地也衞女始謀意必有以父母終當遣大夫寧兄弟之禮告之者而衞女之意未能自己欲出宿飲餞而行謂女子旣嫁雖當逺父母兄弟我今謀歸止欲問父之姊妹與已之伯姊爾舍兄弟而言姑姊逺嫌也
  出宿于干飲餞于言載脂載舝胡瞎車言邁遄市專臻于衞不瑕有害
  曰干曰言亦衞女所嫁之國地名也衞女之意旣未能自己尚欲出宿飲餞而行且欲脂舝其所乗還歸之車使疾至於衞國自謂雖不為瑕疵而未免有害于禮謂禮當遣大夫也
  我思肥泉玆之永歎思須與漕我心悠悠駕言出遊以寫我憂
  前三章皆思歸之言卒章乃自克之言故以肥泉自釋謂肥泉同出而異歸在物理固有如此者我雖出于衞今旣拘於禮不得復歸亦如此肥泉第為之永嘆而已然思衞國須與漕之邑乃昔之所生長使我悠悠然長思不能忘當命駕而出遊以輸寫我心之憂耳所謂止乎禮義者如此是詩四章一章興也二章三章賦也四章比而賦之一說水異出流行合同曰肥謂已不如泉猶得同歸亦通
  北門刺仕不得志也言衞之忠臣不得其志耳
  忠臣盡瘁事國而上下不知其艱可謂不得志矣然謂天實為之歸之命而無所怨此其所以為忠臣也
  出自北門憂心殷殷終窶且貧莫知我艱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北門背明向隂處闇之象也殷殷憂盛貎有臣如此而上下不知可謂不明矣是以憂心殷殷而盛謂終必窶乏而致貧重嘆上下莫知其艱也下二章所陳皆上下不知之說也然命實使然何足道哉
  王事適我政事一埤避支下同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讁如革我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遺唯季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摧徂回我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王事上所命之事也政事職所治之事也上所命之事有適至而不可料者有敦廹而不容緩者職所當治之事則厚以益我不一而足厚以遺我不容辭避似有役使不均從事獨賢之意可謂上不見知矣而我自外而入私門同室之人交徧誚責我交徧摧沮我是下亦不見知矣非命之不淑何以致此然忠臣仕於亂世貧窶艱難旣知有命何足形於言室人朝夕相處誚責摧沮交徧不已故不免作此以自解是詩三章皆賦也
  北風刺虐也衞國並為威虐百姓不親莫不相攜持而去焉
  上下相親謂之仁衞之君臣並為威虐無䘏民之意故百姓不親相率而去可謂不仁矣故謂之刺虐也
  北風其涼雨于付雪其雱普康惠而好呼報我攜手同行其虚其邪徐下同旣亟紀力下同只且子餘下同北風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攜手同歸其虚其邪旣亟只且莫赤匪狐莫黒匪烏惠而好我攜手同車其虚其邪旣亟只且北風寒涼之風雨雪之𠉀也勢必至於雱然而盛此威虐可畏之喻也至北風喈然有聲則雨雪已霏然而下矣此威虐及人之喻也始威虐方盛謀與惠順而相好者攜手同行而去今威虐及人則行計遂決當求有德者歸之耳然北風止以喻其在上者莫赤者匪狐莫黒者匪烏以喻仕於朝者各從其類胥傚為虐莫有䘏我者當即相攜持同車而載適彼樂土矣或以同行同車分貴賤謂始則賤者終則貴者俱去非也同行則猶有未言去者同車則去者益衆矣三章皆言其虛其邪旣亟只且蓋百姓自相勉勵恐及於禍謂今日之行當緩乎當急乎只且亦語辭之急者再三言之人情可見矣是詩三章上皆比下皆賦也
  静女刺時也衞君無道夫人無德
  周南被文王大姒之化則雖游女有不可求衞國君與夫人並為淫亂則雖静女亦不自保正家而天下定於此顯然效驗不可誣矣静女旣為刺時之詩序明言衞君無道夫人無德蓋謂衞之淫風實由君與夫人之化女之静者猶如此也三章所詠皆男女相慕恱之事世之儒者以彤管為女史彊名為思古之詩其說出於毛氏或又援左氏取彤管之言欲闕之以待知者此亦考之不精爾實無可疑者且毛氏聞古者后夫人有女史彤管之法遂以此詩彤管為女史鄭氏因謂彤管筆赤管也殊不知古以刀為筆未有用毫毛者安得有管故書謂之畫蓋以刀筆刻畫於簡至秦蒙氏始以毫毛製筆故漢以來始有竹簡寫之之說左氏所稱取彤管焉亦止取其美物相贈之意非有取於女史也竊意古之女史謂之彤猶他史謂之青蓋皆用竹簡青取殺青之義則女史加以彤色容有是理況女史惟后夫人則有之何必以人間相贈之彤管遂為女史邪
  静女其姝赤朱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蹰
  此章男女相慕恱期而未遂之辭也静閑静也姝美色也城隅幽深之地也踟蹰不果之狀謂貞静之女有此美色俟我於幽深之地我心愛之而未得見所以搔首潰亂不果於行止也
  静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女美自牧歸荑徒兮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此二章皆男女相慕恱贈答以物之辭也孌美態也彤管女子所玩之物也牧田牧之所也荑茅之始生也謂女之有美態者旣以彤管贈男子其色煒然而光盛男子恱懌此管之色謂亦如女之美此女贈男之物也故男子亦自田牧之所取始生之荑以贈女且謂此荑信美且異矣猶未可以女之為美姑以此為美人之贈耳此男贈女之物也說者謂男女相贈荅與鄭風贈以勺藥陳風貽我握椒之意同此固足以發明詩人之本意然世之儒者例信毛鄭之說惟歐陽氏斷然不惑故竊取之且證以刀筆祛千載之疑而彤史之義亦存而不廢獨不可以此詩之彤管為女史爾是詩三章皆賦也一說讀静女之詩知彤管之意則以禮自防在是矣夫寇不自至負乗招之也淫不自興冶容誨之也竊謂此說專罪女子似非詩人之本意況由於衞君與夫人無道無德之所化則男女俱不知禮矣
  新臺刺衞宣公也納伋之妻作新臺于河上而要之國人惡之而作是詩也
  衞宣公初以禮為伋納婦旣而作臺于河上自以詭計要取之斁敗人倫誠可惡也是詩皆著其可惡之迹與國人惡之之狀辭簡而義明也
  新臺有泚此禮河水瀰瀰莫爾燕婉之求籧渠下同除下同不鮮斯踐新臺有洒七罪河水浼浼燕婉之求籧篨不殄泚鮮也洒髙峻也瀰瀰盈也浼浼平也燕婉求之不以正也凡人之為不善猶有羞惡之心往往多祕其迹懼為人所指目雖其過未有隱而不形然視宣公於河上鮮明髙峻之臺肆為燕婉之行固有間矣國人聞其所為猶未以為信然也故過其處者爭往視之至不能俯如有籧篨之疾者前後相屬莫知其數不鮮言不少也不殄言不絶也及見其果於為惡無復愧恥始惡之矣
  魚網之設鴻則離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此章取物為比謂網𦊙之設本以求魚髙飛之鴻今乃離之所得非所求事理乖舛喻宣姜本以嫁伋宣公乃以計要取之以魚鳥比君之父子亦惡之之深也國人始猶視之惡之旣深則過其處者至不忍仰視若眞得戚施之疾者蓋不忍仰視又甚於往視而不能俯者矣詩人之言每每如此國人惡其君若不可以訓聖人存之以明有可惡之實者當年不能隱其惡萬世不能冺其迹鑒戒之意深矣是詩三章其二章賦也卒章比而賦之也
  二子乗舟思伋壽也衞宣公之二子爭相為死國人傷而思之作是詩也
  衞宣公旣要伋之妻生壽及朔其後朔與母齊姜愬伋於公遂令伋之齊使盜待諸莘壽知之以告伋使逃去伋曰君命也不可壽竊其節先往盜殺之伋至曰君命殺我壽何罪盜又殺之伋不廢君之命壽至代兄之死不可謂不賢然壽知愛其兄而不聞諫其父豈嘗諫之不聽或知其不可諫故與二子爭相為死或以伋與晉申生皆不敢明母之過恐傷父之志申生為恭世子則伋不得為非或以二子為暴虎馮河死而無悔或以為舜事瞽瞍烝烝乂不格姦欲使之未嘗不在側索而殺之未嘗可得所以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謂伋當逃避使宣公無殺子之事壽無救兄重父之過皆聖人所不取但國人憐而哀之耳竊謂舜聖人之事非人人所能為固不可以望二子獨當論其幸不幸昔晉王祥繼母朱氏生弟覽朱屢以非禮使祥覽輙與祥俱朱密使鴆祥覽知之徑起取酒祥疑有毒不與朱遽奪反之自後朱賜祥饌覽輒先嘗朱懼覽至斃遂止使兄弟幸而如祥覽誠為兩善不幸如伋壽豈可輕訾哉況死者人之所難古人視死若輕必有以也夷齊之死以愧後之為臣懷二心者屈原之死以愧後之為君好讒佞者伋壽之死其諸愧後之為父母有愛憎者與世之為繼母無均一之德者視此當愧而知改矣此國人傷而思之聖人所以取之也
  二子乗舟汎汎芳劒下同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二子乗舟汎汎其逝願言思子不瑕有害
  夫舟所以濟難今二子皆不免於死辟之二人同載一舟汎汎然於中流無所維制國人傷其影之逝知其不能有濟也曰中心養養盖謂思之使我中心養養不能定也曰不瑕有害蓋謂思之雖不可瑕疵而未免有害於生也二子之死雖未合道亦可恕矣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詩補傳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四      宋 范處義 撰
  
  柏舟共姜自誓也衞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義父母欲奪而嫁之誓而弗許故作是詩以絶之
  衞世子共伯之死史記以爲其弟和以賂襲攻共伯自殺今詩序苐云蚤死不言被簒之事和即武公倘有攻兄之惡衞人豈得以爲賢謂之睿聖武公當以經證史之誤序言父母欲奪而嫁之詩只言母也天只蓋欲奪其志者母也亦猶鄭莊公不勝其母將仲子之詩以爲父母之言古人發言多如此曰奪曰誓曰絶皆見其守義甚確之意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他母也天只紙下同不諒人只汎彼柏舟在彼河側髧彼兩髦實維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柏不宜爲舟以其質易敗也兩髦者髪至眉幼時之飾髧者髪垂之貌詩曰無非無儀則儀者婦人之善也又曰求爾新特則特者婦人之異也矢誓也慝邪也共姜欲拒父母故自謙下以爲質之不羙而嫁爲世子之妻誓之以柏爲舟在彼河之中河之側尚懼其易敗豈宜他適喻已以易敗之舟當置之不用之地不可復嫁也守義既堅必毁其客飾不事膏沐徃往去髪至眉爲㓜時之狀以明其誓今人亦多倣傚爲此共姜自謂爲此兩髦之飾在他人有夫者固不當然實爲我之儀善實爲我之特異故以死誓其靡他靡慝也父母欲嫁我㤙則如天但不能諒我之心耳皆絶其父母之辭或以兩髦爲指共伯儀特皆訓爲匹竊謂不然共伯旣爲世子且死矣其妻豈宜復以童㓜命之惸然未亡人亦豈宜言及匹偶之事皆非詩人之本意也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牆有茨衞人刺其上也公子頑通乎君母國人疾之而不可道也
  宣姜不能正其始故爲人所窺侮亦不能正其終左傳謂齊人使昭伯烝於宣姜不可强之昭伯即公子頑昭伯之惡似其先君必曰齊人使之以見宣姜爲人所窺侮謂宜其爲此也曰不可强之以見不能正其始故終不得而卻也昭伯雖非君而宣姜君之母也上行之下效之昭伯既非君故不曰刺其君而曰刺其上也國人疾之又甚於惡之蓋惡之者不樂其事疾之者直欲除去之也此爲惡輕重之辨也
  牆有茨不可埽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醜也牆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詳也所可詳也言之長也牆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讀也所可讀也言之辱也
  茨以喻公子頑牆以喻君之母茨生於牆宜可埽除而不可者慮傷於牆耳謂公子頑之惡可去而慮傷君之母也木交積曰冓又十秭曰冓亦積數之多也謂宮中積有多言不可道之於口道之則可醜也二章三章皆同襄謂反覆除之束謂束縛去之詳謂詳言之讀謂讀誦之長猶言其說甚長辱猶言適足爲辱國人疾之之意每每有加詩人之言多然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君子偕老刺衞夫人也夫人滛亂失事君子之道故陳人君之德服餙之盛宜與君子偕老也
  衛夷姜宣姜皆謂之夫人皆有内亂之醜其失事君子之道一也是詩偶繼牆有茨之後故說者以爲宣姜以小君爲人君雖無它證理亦可通自宮中稱之亦可謂之人君矣宣姜無夫人之德以稱夫人之服其不得與君子偕老宜哉故詩陳古義以刺之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副者夫人祭服之首飾笄者衡笄垂於副之兩旁其下以紞垂瑱者是也珈以玉爲之又以飾笄其數以六意其下王后一等此所謂服飾之盛也詩人謂昔之夫人所以能與君子偕老被服副笄六珈之貴以奉祭祀者以其德見於容委委然婉順佗佗然和易其立如山其潤如河象所被之服得其宜稱今宣姜無淑善之德何以稱其服也副之言覆所以覆首編列他髪爲之亦有副貳之意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真忍髪如雲不屑蘓却也玉之瑱吐殿也象之揥勅帝也揚且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玼鮮盛也翟褕翟闕翟也畫雉之形以爲飾或謂之翟瑱以塞耳以玉爲之揥以摘髪以象爲之詩人謂昔之夫人被以翟衣副以瑱揥其髪之鬒而黑如雲之狀不用髢而自羙其眉目之間廣揚晳白人之望之如天帝之可敬亦以德之稱其服耳且語助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縐絺是紲袢也子之清揚揚且之顔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
  瑳亦鮮盛也展即展衣也詩人謂昔之夫人被丹縠之展衣䝉縐絺於外紲繫也袢衣無色也謂以是而自斂飭也清謂目視清明揚謂眉目之間廣揚額角豐滿也展誠也羙女爲媛誠得此有德之人然後可爲邦之羙也始終言德容之盛蓋有諸中形諸外也一章㣲言子之不淑後二章不復言鄙之之意見於言外也所謂詩不可以言語求必將深觀其意譏刺是人也不言其所爲之惡而言其爵位之尊車服之羙而民疾之以見其不堪信乎善言詩者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桑中刺奔也衛之公室滛亂男女相奔至於世族在位相竊妻妾期於幽逺政散民流而不可止
  衛宣公父子所爲如此可謂公室滛亂也公室至男女相奔一時風俗可想而見桑中所刺乃專指世族在位者相竊妻妾期於幽逺之地共爲淫僻之行在位者如此安得有政以率民宜乎政散民流無以禦之序詩者首言公室蓋推本而言之也
  爰采唐矣沬之鄉矣云誰之思羙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麥矣沫之北矣云誰之思羙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葑矣沫之東矣云誰之思羙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唐女蘿也麥榖名葑菜名沫衛邑即紂所都之沫邦也姜氏弋氏庸氏皆世族也桑中桑田之間也上宮城中之宅也淇衛之水名也采唐采麥采葑蓋男女托此以相求始期約於桑田之外終要入於城中之居可謂期於幽逺矣然三章皆言送乎淇上則異於流蕩而忘返者上雖無政以正民而民知自返此聖人之所取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鶉之奔奔刺衛宣姜也衛人以爲宣姜鶉鵲之不若也牆有茨之醜公子之罪爲大君母次之此詩以鶉鵲爲喻亦兼指二人序止刺宣姜不及公子頑蓋所謂不可道也然鶉鵲之不若則頑固在其中矣
  鶉之奔奔鵲之彊彊人之無良我以爲兄鵲之彊彊鶉之奔奔人之無良我以爲君
  鶉不亂其匹所以奔奔然喜鬭者惡其亂匹而鬭也鵲不滛其匹所以彊彊然難偶者傳枝受卵故能不滛也今人之不善信鶉鵲之不如矣我以爲兄指公子頑蓋實惠公之兄也我以爲君指宣姜蓋姜實衛之小君是詩二章皆興而賦之
  定之方中羙衛文公也衛爲狄所滅東徙渡河野處漕邑齊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營宮室得其時制百姓說之國家殷富焉
  衛懿公爲狄所敗宋桓公以衛之遺民立戴公廬於漕戴公卒立其弟燬是爲文公齊桓公於是率諸侯攘夷狄而城楚丘文公始能建城市而營宮室得其時而不妨農得其制而不越禮故百姓說之作是詩道其興廢植仆致國家富盛之實衛之民至是其有瘳乎封滅二字義見木𤓰
  定之方中作于楚宮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樹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定之方中謂夜視營室之中以爲興作之始揆之以日謂晝度日景之正以知向背之宜宮室雖互言以協音韻先宮而後室亦有將營宮室宗廟爲先之意榛栗果之嘉者可以備籩實可以爲女贄椅桐梓漆皆木之材者可以爲器用止言爰伐琴瑟蓋舉其用之重可以備禮樂者以言之耳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與堂景山與京降觀于桑卜云其吉終焉允臧
  虚故墟也堂衛邑也楚即楚丘也景山以大而得名商之故都也京高丘也衛在商畿内謂升故墟以望喜楚之旁邑及景與京之高大則知地勢之勝也降觀於桑田之間見其地之羙沃謀之龜則言其吉終焉信其爲善也
  靈雨旣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駕說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淵騋牝三千
  靈雨時雨也時雨發生若神靈然倌人主駕者也馬七尺曰騋謂時雨旣降帶星命駕說於桑田之間所以訓農也於是百姓恱之歎羙其君之德謂非可以常人而論吾君其操心之塞實淵深無他嗜好一意於富國舉馬而言其高大而牝者至三千之多則所以致此者乃塞淵之效也左氏傳言衛文公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特舉其成數詩人言騋牝三千羙之之言必夸不必求其實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丁計都動止奔也衛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滛奔之恥國人不齒也
  蝃蝀之詩謂之止奔則衛人有厭亂者矣序詩者遽以道化許之蓋飢者易爲食渴者易爲飲衛文公以道化其民雖與文王道化行相逺然敬敎勸學春秋賢君有所不能宜乎化民有恥亦幾於惡無禮之氣象曰國人不齒則滛奔者少而厭亂者多亦可尚也
  蝃蝀在東莫之敢指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
  爾雅曰蝃蝀虹也釋者曰虹䨇出色鮮盛者爲雄雄曰虹闇者爲雌雌曰蜺隂陽交㑹之氣也淮南子曰天二氣則成虹虹滛氣也文中子曰至治之世則虹不見蓋地氣還矣天氣不復於是成虹虹天之滛氣也詩人以其雌雄䨇出故以喻滛奔然其出非早則暮早則朝陽射之故在西暮則夕陽射之故在東其實皆滛氣暈日而成也詩人專取在東者爲喻蓋東又爲陽方而滛氣䨇見尤爲可恥至不以手指之疾之之甚也遂以禮曉之曰女子自有適人之道豈終在父母兄弟之家何爲滛奔而犯禮也
  朝隮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逺兄弟父母
  毛氏曰隮升也從旦至食時爲崇朝鄭氏曰朝有升氣於西方終其朝則雨自然應曹風𠉀人曰薈兮蔚兮南山朝隮毛氏曰薈蔚雲興貌隮升雲也鄭氏曰薈蔚之小雲朝升於南山不能爲大雨然則隮爲升雲明矣獨鄭司農釋周官十煇誤以隮爲虹故後之說詩者亦以朝隮於西爲虹夫虹固能見於西方而詩人止言隮不及虹者蓋此詩一章旣戒其滛奔二章則告以正禮謂隂陽之氣和則雲升而成雨乃雨之正也蝃蝀乃滛氣相干而暴雨故易觧散是以虹見則雨止世以虹爲截雨虹非截雨也滛氣相干勢不能久故虹見則雨止有違禮苟合則離必速之象若雲氣朝升於西則崇朝雨必至矣此隂陽和之雨也喻以禮約昬則可成矣何至滛奔如虹氣相干而雨也故又以禮曉之曰女子自有適人之道豈終在父母兄弟之家邪父母兄弟先後互言以協音韻非有他義
  乃如之人也懷昏姻也大無信也不知命也
  國人謂信者人之所以立不可棄也命者天之所賦予不可違也乃如滛奔之人苐以昏姻爲懷詭譎相誘豈有信誓可守悖理而行豈知命分之正國人之言能知信與命則被上之化亦至矣是詩三章上二章比而賦之也卒章賦也
  相䑕刺無禮也衛文公能正其羣臣而刺在位承先君之化無禮儀也
  商之餘俗更文武至成王猶在則宣公之化豈文公所能遽革然文公一能正其臣則在位無禮儀者已爲詩人所譏刺信乎惡之漸者雖深而善之所感者亦速此相鼠之義也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爲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相視也鼠雖㣲物猶有皮以被其外猶有齒以飬其内猶具四體以全其形今在位之人無威儀容止不知有禮則生無禮則死是人不如鼠也人而不如鼠縱未即死亦何所爲亦何所俟不若速死之爲愈也疾惡之甚如此以見清議之不可犯遷善改過不可不力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干旄羙好善也衛文公臣子多好善賢者樂告以善道也
  樂取諸人爲善虞之所以爲盛帝善人是富周之所以爲顯王爲人君而好善固爲可羙未若爲臣下而好善尤爲可羙也故鄭武公善善之功詠之於詩一介臣之休休有容載之於書子游爲武城宰孔子問之曰女得人焉爾乎樂正子爲政孟子以為好善優於天下蓋為臣子而不好善則嫉賢忌能俾之不達人君雖有好善之心亦沮格而不行此干旄之樂告所以羙衛之臣而不言文公也
  孑孑干旄在浚之郊素絲紕之良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之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絲組之良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之孑孑干旌在浚之城素絲祝之良馬六之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干旄干旌蓋分而言之以協音韻其實皆旟也注旄於竿首謂之干旄鳥隼為旟謂畫鳥隼以為飾析羽爲旌謂析夏翟之羽以為緌周官司常曰州里建旟釋之曰縣鄙鄉遂之官大司馬曰百官載旟釋之曰卿大夫也是詩明言干旟以見衛之内外臣子皆好善載孑孑然特出之旟皆有注旄析羽之干或就浚郊或就浚都或就浚城言訪善人之廣無内外逺近之弗及也素絲良馬聘善人之禮也紕之者織之始也組之者織之成也祝之者旣成而斷之也好善之意旣勤故素絲織組始成即斷取以行禮也始者良馬四之旣而五之旣而六之禮加厚而意無已也孔子遇程子命取束帛以贈先生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此古之臣子得用束帛車馬為禮之證也彼賢者見其好善之勤自相謂曰衛之有羙德之臣子旣建旄以訪我又有禮以將之所以待我者厚矣我將何以畀之乎何以予之乎何以告之乎謂不足以副其求賢之意如此則所聞之善言善行必罄竭以語之矣此所謂樂告以善道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載馳許穆夫人作也閔其宗國顚覆自傷不能救也衛懿公為狄人所滅國人分散露於漕邑許穆夫人閔衛之亡傷許之小力不能救思歸唁彦下同其兄又義不得故賦是詩也
  載馳泉水皆旣嫁之女思歸宗國能顧義遵禮止其私心其孝愛不忘夲有葛覃之風故聖人有取焉此詩言許穆夫人閔衛之亡傷許不能救婦人念慮及此有烈丈夫之志尤可尚也其詩編之衛風蓋夫人作此以寄其兄戴公采詩者得之衛地宜為衛詩也
  載馳載驅歸唁衛侯驅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䟦渉我心則憂
  弔失國曰唁漕衛東邑也草行曰跋水行曰渉夫人自有志於馳驅歸衛故其言謂雖在禮得以遣大夫跋渉而歸寜終不足解我心之憂也
  旣不我嘉不能旋反視爾不臧我思不逺旣不我嘉不能旋濟視爾不臧我思不閟
  夫人謂許人爾旣不以我欲歸衛為善使我不能反其國濟其難盍亦反而思之視爾之家或有急難不臧之事其心如何則知我心之欲歸果不為逺於人情果不能閟而不發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衆穉且狂
  偏髙曰阿丘蝱貝母也可以療鬱結之疾夫人思歸不得自如中懐鬱結故欲采蝱以療之旣而自謂我女子所懐之事尤難祛除非藥所能療亦欲各行其志耳許人何為以我為過豈皆穉幼狂惑不能知我之志乎
  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控于大邦誰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芃芃方盛貌控持也極至也夫人思歸之時適當麥之方盛故思歸行其宗國之野見芃芃之麥又欲持宗國顚覆之事告於大邦但未知何國有因何國可至耳于是又語大夫君子曰無以我為有過雖百方為我致思終不如我心之所之在於宗國也誦其詩者非特見其孝愛之深亦可知其止乎禮義徒有其言不敢自恣也是詩四章皆賦也









  詩補傳卷四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巻五     宋 范處義 撰
  
  淇奥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聽其規諫以禮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詩也
  淇奥之序取詩之數語以形容衞武公之德曰有文章即詩之有匪君子也曰又能聽其規諫即詩之如切如磋也曰以禮自防即詩之如琢如磨也曰故能入相于周即詩之猗重較兮也舉此而言誰謂詩序不可信哉武公之德信能如此則史記所載襲攻其兄之事疑無其實矣
  瞻彼淇奥緑竹猗猗於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七河如琢如磨瑟兮僩遐板下同兮赫兮咺况晚下同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況元下同
  淇衞水名奥水傍之隈也淇多美竹漢書所謂淇園之竹是也猗猗始盛也有匪文章也匪與斐同周官以為且其匪色禮記則以爲有斐君子治骨角曰切磋治玉石曰琢磨詩人謂武公之徳見於文章者如其竹之始盛由切磋琢磨之致然切磋者以利器攻骨角而成其文喻武公能受人之規諫以成其徳也琢磨者以玉石就錯礪而成其器喻武公以禮自防而成其徳也大學以切磋為道學謂道之以學與道問學之意同正利器攻骨角之喻也以琢磨為自修謂自知修省與内自省之意同正玉石就錯礪之喻也武公能資諸人盡諸已者如此所以内而能恂慄知其志氣之有立也故曰瑟兮僴兮外而有威儀知其聲聞之不息也故曰赫兮咺兮自非盛徳至善何以有此文章冝民之愛之終不能忘也說瑟兮僩兮者以為矜莊寛大說赫兮咺兮者以為赫赫宣著既與大學之義不同且矜莊與寛大相反則知僩非寛大也赫赫與宣著無異則知咺非宣著也盖能矜莊則志氣自然僩兮有立有成儀則聲聞自然咺兮不息荀卿曰陋者俄且僩釋之者引說文曰晉魏之間謂猛為僩蓋懦則無立猛則能立事恂信順也慄莊栗也武公信順而莊栗有寛而栗柔而立之氣象故知其志氣之有立也說文與字書皆謂朝鮮以兒啼不止為咺蓋衆口咺然譽武公之善而不止也武公有威可畏有儀可象得令聞長世之道是以令名之起人爭與之故知其聲聞不息也
  瞻彼淇奥緑竹青青子丁有匪君子充耳琇瑩古外皮變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青青茂盛貌充耳瑱也琇瑩美石也天子用玉瑱諸侯以石㑹弁皮弁之㑹縫也詩人謂武公之徳如淇竹之茂盛瑱以琇瑩冠以皮弁餙以玉璂如星之燦以見徳之稱其服也申言志之有立名之不息徳善之不可忘蓋美之之意無己也
  瞻彼淇奥緑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寛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如簀密盛也猗倚也重較卿士之車也周官輿人釋之曰較兩輢上出式者盖較高五尺五寸式髙三尺三寸古者立乗故常憑較應為敬則垂手以憑式故首得俯較既出于式上故曰重較詩人謂武公之徳如淇竹之宻如金錫之精如圭璧之美有寛綽之容乗重較之車入相於周人以為宜善戲謔兮不為虐兮謂雖燕閒談噱亦有可觀而無過也始言猗猗中言青青卒言如簀以言徳之彌盛也始言瑟兮僩兮赫兮咺兮張而不弛也卒言善戲謔兮不為虐兮弛而不張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詩人之美武公可謂盛徳至善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考槃刺莊公也不能繼先公之業使賢者退而窮處莊公不能繼先公之業必其無好善之心故賢者甘于退處此干旄之反也孔子曰吾於考槃見遯世而無悶既曰無悶則說是詩者苐當言退處之樂不必謂誓不出仕亦不必謂不能忘懐蓋詩人方詠其退處而樂謂其能不怨上之不用誠為樂天知命若又言其誓不出仕不能忘懐則異于無悶之說矣
  考槃在㵎碩人之寛獨寐寤言永矢弗諼考槃在阿碩人之薖獨寐寤歌永矢弗過考槃在陸碩人之軸獨寐寤宿永矢弗告
  考繫也槃器也謂擊器以為樂也澗山水之閒也曲陵曰阿髙平曰陸寛謂襟抱之寛博也薖草也猶言在草野軸巻也猶言卷而懐詩人謂遯世之士擊器于澗于阿于陸自得其樂自非襟抱寛博安於草野知巻而懐之之道何以有此樂也言謂言語歌謂歌詠宿謂止宿皆以獨言之盖詩人指所見之人未嘗有朋儔也皆以寐寤言之以其寐寤之閒得以自如也永矢弗諼自誓不忘此樂也永矢弗過自誓不復他徃也永矢弗告自誓不以此樂語人也矢雖有二訓若訓以陳則不可加以永字自誓而必以永言有終焉之意此所謂無悶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碩人閔莊姜也莊公惑於嬖妾使驕上僭莊姜賢而不荅終以無子國人閔而憂之
  作碩人之詩者謂莊姜不見荅以致無子故閔而憂之詩之所陳初不及莊公惑於嬖妾使驕上僭之事序詩者推本言之謂莊姜所以不見荅者由此耳莊姜之賢即燕燕日月終風之詩可以想見是詩亦不及其賢也
  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衞侯之妻東宫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
  碩大也猶言大人盖男子婦人有徳者之通稱也頎長貌錦衣而加褧禮所謂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此言莊姜徳稱其服也以齊侯之子嫁為衞侯之妻傳所謂諸侯之女嫁於諸侯則其尊同此言莊姜冝為配也東宫太子之宫以明莊姜為齊太子同母之妹也妻之姊妹曰姨姊妹之夫曰私邢侯譚公皆莊妻姊妹之夫此言莊姜之所出於親戚皆貴也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茅之始生者曰荑手實似之脂之凝者曰膏膚實似之蝤蠐木中之蝎以比領之潔白瓠犀瓠中之瓣以比齒之整齊螓之首顙廣而方蛾之眉細曲而長笑之巧而輔頬動謂之倩目之羙而黒白明謂之盻此言莊姜容體之善也
  碩人敖敖說于農郊四牡有驕朱幩鑣鑣翟茀以朝大夫夙退無使君勞
  敖敖長貌說說駕也農郊近郊也四牡駕車之四馬也朱幩四牡之餙也翟茀夫人之車以翟羽為茀蔽也莊姜始来自齊說駕于近郊其四牡則齒壯而驕其朱幩則鑣鑣而盛其駕車以朝也國人皆樂得以為之配遂語于諸大夫使蚤退朝無以政事勞君盖甚樂君之得賢配也召南之詩人視王姬之車而知其有肅雝之徳此章言國人見莊姜之車馬遂樂之如此其至亦必有道矣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鱣鮪發發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洋洋大也活活流貌罛魚罟也濊濊施罟之聲鱣鮪大魚也發發魚大之狀葭蘆也菼薍也施罟者之所資掲掲長也此章以河之流喻齊國之盛大以施罟喻莊公求昬於齊以鱣鮪喻莊姜来歸於衞以葭菼喻親迎禮容之盛又有姪娣之媵謂之庶姜孽孽而衆多送女之大夫謂之庶士朅然而武壯此言莊姜来歸之始無一不如人意奈何莊公之惑不見荅而使之無子其閔而憂之婉其意於言之所不及此其所以為風刺與是詩四章一章三章皆賦也二章四章皆比而賦之也
  氓刺時也宣公之時禮義消亡淫風大行男女無别遂相奔誘華落色衰復相棄背或乃困而自悔䘮其妃偶故序其事以風焉美反正刺淫泆也
  當禮義消亡之時而失身之女能道反正之言故序詩者以為美然淫泆在初反正在終雖悔亦何及詩人之意亦欲人知戒其初而已然其初為淫風之所感乃上之過其終乃斯人之自能悔悟於衆醉之中忽聞道醒者之語則序詩者加以美之一字未可訾也刺淫泆而謂之刺時則繫之於上者可知矣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来貿絲来即我謀送子渉淇至于頓丘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將子無怒秋以為期此章記其初蚩蚩無知之氓抱泉布而来從我貿絲其意非為絲也即欲謀我為室家耳是時必有謀昬之言詩之所不及不然安得已有從之之意遂送其去渉淇水之外至於一成之頓丘是時必有廹促之言亦詩之所不及不然安得遽有無良媒無我怒秋以為期之約然此亦悔悟之後追道前日之事故有是語耳使其初能覺其非為絲而為我謀又能知無良媒為非禮安肯輕從其約也
  乗彼垝垣以望復關不見復關泣涕漣漣旣見復關載笑載言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來以我賄遷此章記其相諾之後踐其初約既不以禮昬姻不敢遵大路而行從垝敗之垣以出入望前日氓所復歸之關其未見也泣涕漣漣而悲其既見也則載笑載言而喜是時爾卜之龜爾筮之蓍其卦兆之體以為無咎遂以爾之車来遷我之賄何為有今日之相棄此亦追悔之言也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此章深悔前日之苟合以為後人之戒謂桑未落之時沃若而潤澤嗟爾之鳩無愛其沃若而遂食其葚以喻男子情意盛時亦如桑之沃若嗟爾女子無愛其情意而與之耽樂言其終必為患盖鳩食桑葚過則必醉女與士耽乆則必棄謂士之耽猶可說女之耽不可說者乃女子甚鄙其夫而自惜其身之言若曰彼男子為非亦何足道我女子一失不復可言矣非真以男子為可也
  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自我徂爾三歳食貧淇水湯湯漸車帷裳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此章怨其夫之相棄而自述其勞苦也謂男子情意既衰如桑之黄而落矣故棄我而不恤爾殊不思自我徃爾家三歳之間窘於衣食雖淇水湯湯而盛我與爾牽車徃来漸其帷裳不敢憚其勞苦今我未嘗有差爽而爾自不一其行由爾之心㒺中故二三其徳也
  三歳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靜言思之躬自悼矣此章亦述其勞苦而自傷也謂我三歳為爾之婦不敢以室家之事為勞先衆人而起後衆人而卧無一日不然今爾家事亦既遂矣遽加我以暴兄弟不知我之不得已而復歸但咥然而笑其前日之失静言思之亦自痛悼耳誰復憐哉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緫角之晏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己焉哉此章乃反正之言也謂我之嫁爾本期偕老今既老矣乃見棄而使我怨彼淇水則有岸原隰則有泮何女子之身乃無泮岸如此追念緫角始笄之時晏樂相從晏晏安也謂安然言笑旦旦明也謂成此明誓我實無知不能思爾之反復以致今日彼時反復之不思今亦何及矣據卒章乃老而後見棄而中間二章既言三歳食貧又言三歳為婦似若止嫁三年而見棄者意此婦人初嫁之時其夫貧窶此婦人以遷去之賄經營生理三歳之間即見其效家事遂意不復如向者之貧故以為言耳若止為婦三歳而見棄不得為老使我怨也是詩六章間有比興之言其實皆賦也
  竹竿衛女思歸也適異國而不見荅思而能以禮者也竹竿衛女之思歸視泉水載馳其情為尤切泉水之詩止為父母既終于禮不得歸寕非有他故載馳之詩以宗國顛覆不得歸唁其情己切然未若適異國而不見荅利害廹于身故其情為尤切莊姜不見荅亦能自克竹竿之衛女其莊姜之徒與在異國而思衛列之衛詩豈以是而寄宗國采詩者得之衛地與
  籊籊竹竿以釣于淇豈不爾思逺莫致之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儺淇水滺滺檜楫松舟駕言出遊以冩我憂
  籊籊長而殺也以竹竿而釣于淇乃兒童遊釣之所衛女思歸而不得故思幼時出遊見儕軰児童出遊而釣今欲復見而不可有不㤀本之氣象謂我豈不思爾淇水遊釣之樂以道逺莫能致耳不言違禮而言道逺尚其私情未克也既而思泉源在其左淇水在其右亦舊時遊觀之可樂者今我為女子既有行而適異國當逺父母兄弟雖欲復徃有不可者此乃以禮自克之言也于是申言幼時在父母家遊觀於淇水泉源之閒巧笑之瑳然佩玉之儺然其樂可想而不可復徃矣亦自克之言也卒章既言淇水滺滺而可樂以檜為楫以松為舟其遊觀之具又善今既不可復徃苐當命駕出遊以輸冩心之憂爾此亦發乎情止乎禮義者也是詩四章皆賦也
  芄蘭刺惠公也驕而無禮大夫刺之
  左氏傳曰惠公之即位也少杜預計其年纔十五六耳驕而無禮可以想見大夫刺之亦知其資質非美不足于為君之道也恵公朔見逐與鄭昭公忽無異春秋書衛曰衛侯朔書鄭曰忽豈以惠公以年幼故恕之昭公以無謀故鄙之與
  芄蘭之支童子佩觿雖則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帶悸兮芄蘭之葉童子佩韘雖則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帶悸兮
  芄蘭蔓生支葉柔弱喻恵公懦而無立也觿用以解結韘用以射御皆成人之佩服也恵公年雖幼既即位則服成人之服而其智不足以知人故曰能不我知其仁不足以長人故曰能不我甲甲為日之長故昔人以甲喻長既服成人之服不特佩觿韘二物也容容刀也遂佩玉之璲也詩曰鞞琫容刀又曰鞙鞙佩璲惠公垂容刀佩璲於帶間其心悸動不能自安與後之為君見郎吏而刮席者同盖不知禮故無以立也知禮則不驕矣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河廣宋襄公母歸於衛思而不止故作是詩也
  宋襄公之母即宋桓夫人衛文公之妹也生襄公而見出以其子㐮公之在宋也故思而不止然則非思宋也思其子也宋㐮公之為太子也嘗請立目夷公曰何故對曰臣之舅在衛臣若終立則不可以徃託舅為言思其母也宋㐮公之母子可謂慈孝両盡矣然婦人見出義與廟絶母既不可以歸宋而㐮公終立亦不可如衛卒皆以禮自克所以為可美也以衛宣昭之無道也而其後文公為衛之賢君許穆夫人宋桓夫人亦皆知禮能自㧞於汙亂之中一洗君父之習聖人存之六經豈苟然哉
  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宋逺跂予望之誰謂河廣曽不容刀誰謂宋逺曽不崇朝
  凡人之情理所不可則雖近以為逺意有所欲則雖逺以為近宋衛不為甚逺而㐮公之母之思其子謂河雖廣束葦可以杭喻宋雖逺可以跂足而望河雖廣不足以容刀舟喻宋雖逺自旦至夕時可至此所謂雖逺以為近也其思如此而終不徃止乎禮義也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杭渡也刀小船也
  伯兮刺時也言君子行役為王前驅過時而不反焉春秋魯桓公五年秋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以其時考之疑衛宣公之詩也而所謂過時不反以其思之深知其役之乆也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執殳為王前驅
  伯叔尊稱詩人多用之如叔兮伯兮倡子和女是也此詩婦人之尊其夫故以伯兮呼之朅武壯貌所以為邦之英傑也殳長尋有四尺在車之左故曰前驅此役之至重且勞者婦人閔其夫之勞乆而不歸也
  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
  婦人自謂自其夫之役于東也不復塗飾首如蓬之狀非無脂膏潘沐以夫不在無適為容也鄭是時已徙在周之東為從周王伐鄭故曰自伯之東鄭實非衛之東也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願言思伯甘心首疾
  婦人思行役者之在道雨則有霑濡之苦日則有暴炙之困使我之思不啻首之疾夫人之愛其身莫甚於首所謂如救頭然言莫急於此今乃甘心於首疾則視夫又甚于首矣
  焉得諼草言樹之背願言思伯使我心痗
  諼訓忘即萱也以其能忘憂故謂之諼背北堂也婦人謂已所居在堂之北故欲樹萱於彼也痗病也謂我之所思心已病矣非萱之所能忘也是詩四章皆賦也一說其雨其雨杲杲出日猶言伯且来伯且来復不来謂且雨而復晴也亦通
  有狐刺時也衛之男女失時喪其妃耦焉古者國有凶荒則殺禮而多昬㑹男女之無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夫民之昬姻失時事雖多端如有狐之詩直以民之困窮上不加恤故望以古之盛世荒政聚民之事盖荒政十曰多昬乃大司徒所掌既謂之聚萬民必有施行之條目惜乎無傳意其如後世常平貸民之法序詩者謂㑹男女之無夫家者所以育人民詩之所謂㑹即禮之所謂聚此遺意之略可見者如此衛去古未逺不能潤澤而行之詩所以刺時也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有狐綏綏在彼淇厲心之憂矣之子無帶有狐綏綏在彼淇側心之憂矣之子無服
  狐之為物性孤而多疑故常獨行綏綏獨行不果之貌說者以綏綏為匹行謂人不如狐也竊意詩人方刺男女之無夫家故取性孤獨行之物以為喻且淇水之有梁者淇水之可厲者及淇水之側皆狐之所甚疑而不敢渡者今獨行于彼縱使欲求其匹不可得矣以喻民之困窮者下則無裳中則無帶上則無服其貧窶至此冝乎如狐獨行不可以得妃耦也盖窮極之辭不敢斥言上之不恤序詩者從而發明之使誦其詩者隠然見其意於言外此序所以有功於詩也是詩三章皆上比而下賦也昔禹未娶行塗山有狐九尾人歌之曰綏綏白狐九尾龎龎則綏綏非匹行眀矣
  木𤓰美齊桓公也衛國有狄人之敗出處于漕齊桓公救而封之遺之車馬器服焉衛人思之欲厚報之而作是詩也
  案春秋魯閔公二年書狄入衛僖公二年書城楚丘而左氏傳乃曰及狄人戰於熒澤衛人敗績遂滅衛又曰諸侯城楚丘而封衛焉且君死于位曰滅以衛之敗懿公死焉而宋桓公宵齊衛之遺民七百有三十人益以共滕之民為五千人立戴公於漕齊侯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乗甲士三千人以戍漕歸公乗馬祭服五稱牛羊豕雞狗皆三百與門材歸夫人魚軒重錦三十两齊語亦曰衛人出廬于漕齊桓公城楚丘以封之與之繋馬三百則左氏謂之滅衛封衛未為過也春秋尊中國故書之曰入不與夷狄之滅中國也春秋尊王命故書之曰城不與諸侯之專封也昔者衛滅𨚍鄘晋滅魏聖人皆存其詩且列國猶不許相吞況夷狄乎昔者葵丘之命亦曰無有封而不告且霸者猶不許擅命況王者乎聖人有興滅國之志宜不與狄人之滅衛也聖人有為東周之志冝不與齊桓之封衛也詩序既言衛為狄所滅又曰齊桓公救而封之乃與左氏合意者春秋立一王之法故嚴於取與左氏則並紀其實或者亦出於聖人授經之意與聖人存其實於詩而嚴其辭於春秋豈苟然哉
  投我以木𤓰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木𤓰木桃木李皆果之一種而少異者形如𤓰而有鼻者謂之木𤓰形貟而小者謂之木桃形如𤓰而無鼻者謂之木李瓊也瑤也玖也皆玉之名也瑤次于瓊玖次于瑤琚在佩玉珩璜之中衛人欲厚報齊之惠謂人以木果投我者我當以玉佩報之猶非所以為報特用此以永繼其好爾此皆物輕意重之謂也是詩三章皆比也

  詩補傳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六     宋 范處義 撰
  
  周之始盛也文王位止西伯未嘗稱王而二南之化被于天下周之既衰也平王以後雖為天子而王風之詩僅同列國此二南與王風名同為風實則不同也風之名既同於列國而加以王之一字所以尊周亦所以懐周與孔子于魯春秋書王之意一也衛有狄人之難未幾復振周有犬戎之禍遂致陵夷王之次衛其以此與
  黍離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過故宗廟宫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詩也序詩者道東周大夫過豐鎬故都不忍去之情狀簡短數言發明一篇終始之義至今讀之使人流涕誰謂詩序可無取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苖行邁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於結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憂思亂於中則瞻視眩於外閔周室者黍稷莫分念父母者莪蒿莫辨此黍離蓼莪所為作也離離垂貌靡靡遲貌摇摇則憂心無所附著也如醉則憂心狂惑如人之醉也如噎則憂心哽塞如人之噎也稷之苖稷之穗稷之實非必謂前後所見盖其憂思既亂於中謂我所見宗周故都盡為禾黍豈真黍耶抑稷之苗稷之穗稷之實邪既不能辨其為黍為稷豈復計其成之蚤晚為苗為穗為實哉於是自歎曰知我者則謂我心憂宗周不知我者謂我何所求而至此惑亂人固未必我知所恃者天知之耳彼不知者亦何人哉意謂宗周顛覆至此而不知憂亦不近於人情矣是詩三章皆賦也
  君子于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無期度大夫思其危難乃旦以風福鳯
  此詩作於大夫所謂君子者非婦人指其夫蓋大夫見時之賢者不免行役故以君子稱之亦與邦之桀執殳前驅之意同用之非所宜也下篇君子陽陽亦此意或謂詩不見思其危難之事竊意行役之人所憂者死亡耳飢渇則致疾病疾病則致死亡所謂危難即疾病死亡也卒章祝其苟無飢渇盖思其危難所由致而風諭之使無飢渇以生患也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户括雞棲于桀日之夕矣牛羊下括君子于役苟無飢渴
  鑿牆而棲雞曰埘雞棲于杙曰桀下来牛羊之歸也下括牛羊之聚也佸㑹也詩人謂君子之行役何時可來歸何時可㑹合不知其期不日不月謂無日月可期也曽不如雞之棲于塒棲于桀不過日之夕而牛羊亦以此時而歸聚嘆行役者之不如也賢者有此久役何以使我勿思苟無飢渇之患亦足慰我之思矣此所謂思其危難以風也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君子陽陽閔周也君子遭亂相招為禄仕全身逺于萬害而已
  東周之賢者相招為禄仕雖抱闗擊柝亦可為也何至如衛之仕于伶官竊意詩人據所見而言未必盡然或謂伶官人所賤無復責望若其他皆有常職未必能全身逺害此亦一說也
  君子陽陽左執簧右招我由房其樂洛下同只且子余下同君子陶陶左執翿徒刀右招我由敖其樂只且
  陽陽容充盛貌陶陶志自得貌簧笙簧也翿舞纛也周之賢者左手執樂舞之器右手招同志之友相與為人君房中之樂在人君遨遊之所其容充盛其志自得乃樂此不以為愧有大隱在㕓市不必山林之氣象賢者之所為固未昜窺也只此也且語助也是詩二章皆賦也
  揚之水刺平王也不撫其民而逺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
  古者未嘗用畿甸之民為諸侯戍守蓋諸侯有故天子當命方伯連帥以諸侯之師救之今平王號令不行至不得已用畿甸守衛王室之人逺屯戍于母家周人所以怨其用之不以道而思還歸也
  揚之水不流束薪彼其記下同之子不與我戍申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揚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甫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揚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與我戍許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浮揚之水淺緩無力故物之輕㣲如束薪亦不能流喻平王威令不行不能用諸侯也楚輕於薪蒲輕於楚以喻王盖㣲弱不特不能令大國亦不能令小國矣申平王之母申后之家在陳鄭之南廹近于楚故戍守之也堯命姜氏為四伯掌四嶽之祀於周有甫有申有齊有許然則甫也許也與申同為姜氏亦平王之母黨也彼其之子指諸侯而言謂當戍而不徃者而獨用我周人所以思之又思謂何月可以還歸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中谷有蓷吐雷下同閔周也夫婦日以衰薄凶年饑饉室家相棄爾
  凶年饑嵗世所不免為夫婦者正當同患難遽至相棄由其夫婦之義日以衰薄而致然也詩人以為風俗衰薄其来有自未可遽望其善特閔之而已
  中谷有蓷暵呼但下同其乾矣有女仳匹指下同離嘅其歎矣嘅口愛其歎土丹矣遇人之艱難矣中谷有蓷暵其脩矣有女仳離條其歗矣條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中谷有蓷暵其濕矣有女仳離啜張劣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蓷益母也暵燥也蓷生于中谷冝其耐旱今始而燥其生於乾土者中而燥其已長茂者卒而雖生於卑濕者亦燥矣其物性脆弱故無有得免者以喻夫婦已自衰薄故遭歉嵗其始也則困窶無以自存者仳離矣暵其乾之喻也其中也則強壯可以自營者亦仳離矣暵其脩之喻也其卒也則雖粗有生理者亦仳離矣暵其濕之喻也困窶者相棄則為之歎息謂所遇之艱難尚冀其悔也強壯者相棄則為之悲歗謂其所遇之不淑尚亦冀其悔也至粗有生理者相棄而不顧則衰薄尤甚矣苐當為之再三啜泣不復冀其悔也以脆弱之物喻衰薄之俗盖有深意使堅強之物雖遇旱暵未至俱燥使忠厚之俗雖遇凶歉未至相棄詩人可謂長於譬喻也仳别也歗長吟也歗甚於歎泣甚於歗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兔爰閔周也桓王失信諸侯背叛構怨連禍王師傷敗君子不樂其生焉
  隠三年左氏傳曰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伯怨王故周鄭交質及平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鄭祭足帥師取温之麥又取成周之禾周鄭交惡桓五年王奪鄭伯政此桓王失信之實也鄭伯不朝秋王以諸侯伐鄭鄭伯禦之此諸侯背叛之實也戰于繻葛蔡衛陳皆奔王卒大敗祝𥅆射王中肩此王師傷敗之實也故君子不樂其生作兔爰之詩言閔周者謂事至此無可為矣
  有兔爰爰雉離于羅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逢此百罹力支尚寐無吪五戈有兔爰爰雉離于罦我生之初尚無造我生之後逢此百憂尚寐無覺古孝有兔爰爰雉離于罿昌鍾我生之初尚無庸我生之後逢此百凶尚寐無聦
  兔狡而難取以喻背叛之諸侯雉介而易斃周之君子自喻也羅罦罿皆網之異名兔則爰爰而自得雉則憂網羅之多故不樂其生者自比於雉也周之君子既不樂生于是嘆曰我生之初時未亂離也尚無有為此者無有造此者無有用此者乃我生之後罹此憂凶不忍見之苐欲寐而無所動無所寤無所聞也爰爰緩也吪動也覺寤也聦聞也庸用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葛藟力軌下同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棄其九族焉九族有二說自髙祖及𤣥孫一說也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亦一說也是詩刺平王指言父母兄弟疑非為異姓也
  緜緜葛藟在河之滸呼五終逺兄弟謂他人父謂他人父亦莫我顧緜緜葛藟在河之涘終逺兄弟謂他人母謂他人母亦莫我有緜緜葛藟在河之漘順春終逺兄弟謂他人昆謂他人昆亦莫我聞
  詩曰南有樛木葛藟纍之又曰莫莫葛藟施于條枚盖此物當依木以生今乃在河之滸之涘之漘則非其地失其所矣詩人自喻王不能親睦是失所依也滸涘漘皆水涯也詩人三言終逺兄弟必王之兄弟中尊者所作也說者謂王忘己之父母兄弟以他人為父為母為昆殆非詩人之本意豈有王之兄弟敢如此指斥且以他人為父母以他人為兄之言不可以訓竊意詩人正謂王冝親兄弟今乃終逺我兄弟則是王不念我兄弟本是同父母所生我且為王之昆既終逺之全無親睦之意王之視父母兄與他人之父母兄等爾猶言視如路人責王之意深矣莫我顧謂不復顧我也莫我有謂不復有我也莫我聞謂不復相聞也所謂棄其九族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采葛懼讒也
  懼讒之詩鄭氏以一日不見之語謂人臣因出使而懼讒不為無理盖古之忠臣一日不在朝廷則讒言遂入其事多矣鄭氏之說不可廢也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五盖兮一日不見如三歳兮
  采葛采蕭采艾皆積少以成多讒人之言亦必積毁而後信賢者一日去國則讒言遂興此詩人之所甚懼以一日為三月三秋三嵗之乆東周王者聞此言而不悟此君子所以為全身之謀不暇為國計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一說汲黯不願之郡疑張湯也京房不敢離左右疑石顯也詩人懼人之讒至不敢去朝廷故以一日不見君為三嵗亦通
  大車刺周大夫也禮義陵遲男女淫奔故陳古以刺今大夫不能聼男女之訟焉
  據詩所陳當禮義陵遲之時男女淫奔由無所忌憚而然詩人因言古之大夫能聼男女之訟與行露羙召伯之意略同然行露言不能此詩言不敢其息訟雖同而所以息者有異曰不能者徳明惟明也曰不敢者徳威惟畏也明與威皆出于徳其可美均也
  大車檻檻毳尺銳下同衣如菼他覧豈不爾思畏子不敢大車啍啍他敦毳衣如璊豈不爾思畏子不奔
  古之大夫所乗之大車其動則檻檻有聲可懼其行則啍啍如氣之出所服之毳衣如菼之青謂如鵻之色也如璊之頳謂如玉之色也人見其車服已知畏之不敢為淫奔之行非有徳以稱其車服何以得人心如此
  榖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古了
  民既不敢犯不止一時也盖將終身焉于是自言其情曰生固不得相奔同室而處死苟幸得同穴而𦵏足矣又指皦日為誓謂决不犯禮而相奔也盖古者大夫之徳能使人之不犯而不能使人之無情同穴以示其相慕之情皦日以為其不犯之信盖與漢廣之詩游女雖不可求欲秣其駒馬之意相近豈非文王之化及於後者猶如此乎是詩三章皆賦也
  丘中有麻思賢也莊王不明賢人放逐國人思之而作是詩也
  莊王不明賢人放逐以見用舎不當於人心一時廢棄而去者國人反思之異乎國人皆曰不可者矣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將其來施施丘中有麥彼留子國彼留子國將其來食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貽我佩玖
  丘中以喻國家麻也麥也李也皆可食之物喻國家之禄也彼無罪而去如留氏之賢者望其施施舒行而來食君之禄且有美徳如玉以及我也子嗟子國似是留氏兄弟之字彼留之子亦指其兄弟而言以協音韻終始止及一留氏盖詩人據所見者作此詩也詩人多以玉比徳以玖為佩亦可以相贈故取以為喻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詩補傳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七      宋 范處義 撰
  
  宣王封母弟友于宗周畿内咸林之地是為鄭桓公後為幽王大司徒犬戎之禍桓公死之子武公掘突繼為司徒與晋文侯定平王於東都王城卒取十邑之地然則武公父子可謂善於其職有功於周故以鄭次王惜乎其不能復周東轍為可恨也
  緇衣美武公也父子並為周司徒善於其職國人冝之故美其徳以明有國善善之功焉
  鄭武公父子所以能入則世為卿士出則長享國祚豈無自而然哉周之國人以為善於其職冝在此位故作緇衣之詩以美之序詩者發明其意以武公之徳所以能有其國者由善善之功也孔子所謂好賢如緇衣謂於緇衣見好賢之至也說者求善善之說而不得遂疑詩序以明有國善善之功之說為非詩意盖考之未精爾
  緇衣之冝兮敝予又改為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緇衣之蓆兮敝予又改作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卿士之朝服也武公有徳以稱是服故一章言其稱敝則欲更為二章言其美敝則欲更造三章言其安敝則欲更作蓆取枕席之義謂其安舒而無患也此所謂善於其職國人冝之也適子之館者謂武公入為卿士授館于王室也還予授子之粲者謂武公既適卿士之館而好賢之意不倦還以所得王之廪粟授之賢者猶後世開東閣延賢人指言粲者謂有食客也在館能爾則在國可知此所謂以明有國善善之功也善善猶言賢賢以此求詩正與序合是詩三章皆賦也一說詩人多以衣服新羙為粲如三英粲兮粲粲衣服是也謂國人喜武公之善其職欲其久於位故緇衣之敝則為之改製適卿士之館則以授之使粲然一新亦通似不若前說尤見善善之功
  七羊下同仲子刺莊公也不勝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側界仲諫而公弗聼小不忍以致大亂焉鄭莊公克叚之事論者多過其實非聖人以恕待人之意獨將仲子之序與左氏合信乎詩序經聖人之手而左氏之好惡果與聖人同也左氏稱姜氏愛共叔叚詩京使居之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卒成叔叚之惡以致死亡所謂不勝其母而害其弟也叚既失道莊公為兄當制其初乃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又曰不義不暱厚將崩是莊公以路人視其弟豈得為賢父兄哉左氏曰書鄭伯譏失教也所謂弟叔失道而公弗制也祭仲始言都城過百雉為國之害卒言不如早為之所毋使滋蔓公皆不能用所謂祭仲諌而公弗聼也初不忍違其母制其弟末乃伐弟誓母幾滅天理所謂小不忍以致大亂也以是數端責鄭伯夫亦何辭安所逃罪彼榖梁乃謂何甚乎鄭伯甚鄭伯處心積慮成于殺也公羊乃謂SKchar為大鄭伯之惡母欲立之己殺之如勿與而已矣使莊公能思慮亦當知飾詞以自解今乃直謂焉辟害又謂必自斃又謂厚將崩觀其發言似愚俗之人無所隠情亦足以見其城府之不深矣使其果處心積慮成于殺弟果以母欲立之而己欲殺之則春秋當深貶之豈得猶稱鄭伯而詩序豈得謂之小不忍由是言之荘公亦不得為大惡特以庸暗無識不能權利害之輕重舉措乖違故聖人以恕待之不然則一聞考叔之對遽能改過惡人安能爾耶然人患不知過知則當即改乃猶告之悔似悔前日之舉以為今無可奈何者此焉辟害必自斃厚將崩之一律也考叔為闕地及泉之說姑隨其資識而開道之故少迂緩有所不暇恤也
  將仲子兮無踰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將仲子兮無踰我牆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將仲子兮無踰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是詩三章始終皆小不忍之說盖譏其失而刺之也將請也仲子祭仲也杞也桑也檀也皆近居之木也謂莊公始視其弟如所居之里牆園間之木而祭仲請蚤除之是入我里欲伐我木也牆園亦然仲子之言雖可懐而我父母諸兄與人之多言皆可畏所以不忍蚤除而致大亂也誦將仲子之詩莊公胸臆之淺陋可以想見要之非真惡人之胸臆也就使莊公其初專於殺弟而詩人乃曲為莊公設此矯飾之詞則此詩可刪去矣聖人存之正以詩人刺莊公苐知小不忍而不知致大亂故以是垂戒於萬世與左傳所謂譏失教之意同此所謂恕以待人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叔于田刺莊公也叔處於京繕市戰甲治兵以出于田國人說而歸之
  自古小人為惡亦必行小惠善矯餙以要民譽然後能惑衆為亂如齊之田氏民愛之如父母如安禄山史思明范陽之人謂之二聖之類是也此詩與晋揚之水沃盛強國人將叛而歸沃之意同然此詩謂叔叚為仁且武豈真仁且武哉揚之水謂沃為君子豈真君子哉皆一時愚俗為小人所欺至形之歌詠孔子刪詩何取焉盖聖人之存二詩以戒後之人君謹于其初勿使小人得志不幸有如京沃亦當防閑于蚤無俾寖大以成難圖之勢此聖人録詩之意也
  叔于田巷無居人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蘇尊下同美且仁叔于狩手又巷無飲酒豈無飲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叔適野巷無服馬豈無服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田取禽也冬獵曰狩郊外曰野詩人夸美叔叚謂一出田獵于郊外里巷之間無有如叚之美且仁謂其威儀也無有飲酒如叚之美且好謂其燕樂也無有服馬如叚之美且武謂其善御也叚之處京繕甲治兵豈為田獵而國人說之如此能無後患乎莊公尚不知悟盖亦無以為䇿其愚誠可刺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大叔于田刺莊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義而得衆也两叔于田皆作于一時加大字以别之非誤也是詩皆美叚之多才好勇序詩者以不義而得衆發之意謂雖不義之人多才好勇亦可欺衆而得民奈何莊公但執必自斃之說不蚤為之所然莊公之言亦幸而中爾理有不可恃者萬一不中莊公其危哉况俟其既亂而能取之孰若制之於未亂之為善聖人存將仲子两叔于田之詩使後世不幸有此當以莊公為戒此三詩所以皆刺莊公也
  大叔于田乘乘馬執轡如組兩驂如舞叔在藪素口下同火烈具舉襢素歴暴虎獻于公所將七羊叔無狃女九戒其傷女叔于田乗乗黄两服上襄兩驂鴈行户郎叔在藪火烈具揚叔善射忌記下同又良御忌抑磬控口貢忌抑縱送忌叔于田乗乗鴇兩服齊首兩驂如手叔在藪火烈具阜叔馬慢忌叔發罕忌抑釋掤忌抑鬯勅亮弓忌乗馬所乗之四馬也乗黄四馬皆黄也乗鴇四馬皆驪白雜毛也執轡如組謂善御如織組所以驂之與服皆中節如舞蹈也兩服上襄謂服馬皆上駕之良馬所以兩驂皆次序如鴈行也两服齊首謂服馬首齊如一所以两驂皆如左右手之相應也此皆盛言其乗馬之善以見其衆之恱之也藪田獵之所火烈謂烈而焚之也具衆具揚具阜此言其得衆而助之者盛也襢裼肉袒也暴虎徒手而搏之也獻于公所所得虎獻于公以夸其勇也狃習也此言其好勇衆人愛之戒其無習此恐其傷也忌助語也抑發語也騁馬曰磬謂使之曲折如磬也止馬曰控謂有所控制不逸也發矢曰縱謂舎矢之疾也從禽曰送謂命中如送也慢緩也罕希也掤所以覆矢鬯所以弢弓此言多才射御俱善田事既畢行馬遲而發矢希弢弓覆矢無一不善也于田獵一事見其得衆已如此莊公奈何不憂之邪是詩三章皆賦也
  清人刺文公也髙克好呼報利而不顧其君文公惡烏路下同而欲逺之不能使髙克將子匠兵而禦魚吕狄于竟陳其師旅翺五羔翔河上久而不召衆散而歸髙克奔陳公子素惡髙克進之不以禮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國亾師之本故作是詩也
  國風有反其辭以諷刺者如衛女相俟于城隅詩人以靜女目之髙克好利不顧其君詩人以清人目之靜者甚言其非靜清者甚言其非清亦變風譎諫之義後世指人之不亷者曰伯夷不孝者曰虞舜亦此類也說者謂清為鄭之邑名而在彭在消在軸又以為地名夫地名重複在在有之固不可考邑名則傳記可案清既非河上之邑就使髙克嘗為清邑之大夫亦不可謂之清人子游為武城宰謂之武城人可乎
  清人在彭駟介旁旁補彭二矛莫侯直龍下同英河上乎翶翔清人在消駟介麃麃二矛重喬河上乎逍遥清人在軸駟介陶陶徒報左旋右抽勅由中軍作好呼報
  彭也消也軸也乃克所帥衆之地駟介四馬之被甲者也旁旁不息貌麃麃武健貌陶陶自適貌二矛酋矛夷矛也重英謂重以朱絲為英飾也重喬謂累飾喬然而髙也左旋右抽謂左旋其駟右抽其兵師之出處當嚴其期今乃翺翔之乆不思班師師之屯次當謹其備今乃逍遥自適同于兒戲佳兵者不祥之器今乃左旋右抽以軍作好不敗何待髙克既進之不以禮文公又退之不以道危國亡師職此之由公子素作此詩專論髙克不敢及文公故序詩者發之春秋書鄭棄其師則文公之過著矣此詩之序與左氏合無足疑者獨謂公子素惡髙克進之不以禮詩無見焉豈以好利故能以賂求進用歟是詩三章皆賦也
  羔裘刺朝也言古之君子以風福鳯其朝焉
  羔裘刺朝故取古君子為言而諷當時在朝之臣不能然也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記下同之子舎命不渝以朱羔裘豹飾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羔裘大夫之服也洵信也侯美也英飾也羔羊之詩言素絲五紽五緎五緫三者皆裘之英飾故曰三英洵直且侯謂服是服者信而能直足以為臣之美所以稱其濡澤之美也人臣惟信而直乃能處君命而不變故曰舎命不渝孔武有力謂服是服者強而有力可任臣之事所以稱其豹飾之有力也夫人臣惟強而有力乃能主國是而不摇故曰邦之司直三英粲兮謂服是服者有徳之可觀所以稱其三英之粲也人臣惟有徳可觀乃能為邦家之彦士故曰邦之彦兮大槩詩之所刺指在位不稱其服此羔羊之反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遵大路思君子也莊公失道君子去之國人思望焉鄭莊公失道君子舎之而去盖出於不得已詩人思念君子而望其留為國計忠厚之意見之終篇誠為懇切也
  遵大路兮摻所覧下同執子之袪兮無我惡兮不寁市坎下同故也遵大路兮摻執子之手兮無我魗兮不寁好也摻𭣄也袪袂也寁速也詩人謂君子何忍舎吾君遵大路而去我欲𭣄其袪而留之君子勿以我為可惡不敢速忘故舊之情也我欲執其手而留之君子勿以我為可醜不敢速忘昔日之好也既欲𭣄其袪又欲執其手以見為王留行之意甚堅既陳故舊之情復陳昔日之好以見詩人述已之𥝠情期君子之必聼非愛君憂國者安得此言哉是詩二章皆賦也
  女曰雞鳴刺不說恱下同徳也陳古義以刺今不說徳而好色也
  是詩所陳古之民俗能說徳而非好色盖譏當時風俗之不然由上之人無以善之不曰刺時不曰刺其上亦譎諌之義也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翶將翔弋鳧與鴈弋言加之與子冝之冝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昧旦天欲旦晦明未辨之時也列子曰將旦昧爽之交日夕昬明之際明星啓明也詩曰東有啓明弋繳射也孟子曰思援弓繳而射之加中也史記曰以弱弓㣲繳加諸鳧鴈之上古者無故不去琴瑟雜佩或謂珩璜琚瑀衝牙之類或謂觽璲箴管帉帨凡可佩之物是詩既為民俗而作佩玉非民間所常有當以後說為是詩人言古之夫婦相與昧旦夙興非直為一時之遊觀也盖將治弋射加諸鳧鴈取其物和以滋味之冝為酒食以相樂終老無棄背御琴瑟以相友靜好而無乖爭鄰里徃来禮順而相好又能偹遺問之物以相報施古之民俗如此豈有不說徳而好色之事哉是詩三章皆賦也
  有女同車刺忽也鄭人刺忽之不昬于齊太子忽嘗有功於齊齊侯請妻之齊女賢而不取卒以無大國之助至於見逐故國人刺之
  鄭忽辭昬之言未為失也君子固許其善自為謀卒之所以自謀者無聞焉故詩人閔其當立無助咎其辭昬盖專為無助而設謂其既終不能自謀不若初無辭昬猶有大國之助耳此詩人之本意也有功於齊即左氏傳桓六年北戎伐齊鄭太子忽帥師救齊大敗戎師獲其二帥甲首三百以獻於齊是其事也忽辭昬者再詩請妻者文姜也此詩序言有功於齊齊侯請妻之是再請妻者明矣
  有女同車顔如舜華將翶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顔如舜英將翺將翔佩玉將將七羊彼美孟姜徳音不忘
  同車同行親迎之禮也舜華舜英徳之見於容也瓊琚將將徳之稱其服也洵美且都信美而且閑雅也徳音不忘美名之不可忘也詩人之言如此非賢女不足以當之盖指忽再辭昬之齊女也舜木槿也將將佩玉聲也是詩二章皆賦也
  山有扶蘇刺忽也所美非美然
  君道非他能辨君子小人而已鄭忽闇於知人所美者非美故詩人刺之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子餘山有橋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扶蘇小木也荷華扶渠也橋松大木也游龍紅草也在山則扶蘇之與橋松在隰則荷華之與游龍孰為美孰為非美冝若易辨也今所用之人乃狂狡之童而子都子充之美乃不見用則美惡倒置矣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孟子曰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注云子都古之姣好者也
  他落下同兮刺忽也君弱臣強不倡昌亮下同而和朝臥下同也君令而臣聼猶倡而必和乃理之常也今忽既弱矣故強臣恣横不復俟上之令而自為猶不倡而和也其悖理甚矣詩人刺忽失為君之道以致此也
  蘀兮蘀兮風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蘀兮蘀兮風其漂匹遙女叔兮伯兮倡予要於遥
  忽既不能出令而強臣自恣故詩人以風喻令以蘀喻臣謂殞蘀為風所吹猶人臣必從上之令今叔兮伯兮指強臣而言乃反先倡為君者特和之耳漂亦吹也要成也謂強臣反先倡而為君特受成爾後篇權臣擅命指祭仲意此篇亦指祭仲也是詩二章皆比也
  狡童刺忽也不能與賢人圖事權臣擅命也
  狡童指祭仲詩所以刺忽者謂忽不能與賢人圖事惟權臣之為聼所以擅命而不可制也祭仲得專廢立非權臣而何說者以狡童為指忽非詩人之本意山有扶蘇既指所美非羙者為狡童不當又指其君為狡童也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詩人謂忽不自為政祭仲既得以專之矣彼祭仲之狡雖不與我言我則不忍忘君以忽之故憂之而不能餐也彼祭仲之狡雖不與我食我則不忍忘君以忽之故憂之而不能息也大槩謂祭仲狂狡自專不復取謀於我不復以禮待我而我之憂國愛君自不能忘爾彼祭仲者賤之也子忽者親之也詩人親之如此而謂指君為狡童可乎是詩二章皆賦也
  褰裳思見正也狂童恣資利行國人思大國之正已也詩人以忽為先君之世子其立也正故諸篇雖刺之而愛忽之意甚惓惓也忽已為君不謂之君而謂之忽詩人無是言也獨序詩者指其名有合於春秋書忽之意春秋孔子作也詩孔子刪也冝無異詞然孔子既知忽之立也正國人愛之如此而春秋不書為君刪詩存刺忽之語何也盖春秋立一王之法襃貶之嚴不苟於一字忽既為君矣而失為君之道見逐於權臣一予一奪惟命是聼故書忽以貶之不與其為君以示萬世之戒是以於刪詩筆削之際亦謂之忽也鳴呼愛忽者國人之情書忽者聖人之法道並行而不相悖何疑之有褰裳之序不謂之刺忽獨曰思見正聖人特存之以明忽之立也正忽既正矣則不正之罪有所歸矣詩人思大國之正已謂正忽也詩人閔忽無大國之助故思之說者謂狂童為指𦊅與忽亦非也既欲見正又併譏之豈理也哉然則狂童亦指祭仲之徒耳
  子惠思我褰裳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渉洧于軌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忽之與突更入迭出皆祭仲之徒為之故國人思得大國仗義以定其邪正庶幾爭可息而亂可定也子惠思我者謂大國苟能惠然肯來思我國之亂當褰裳渉溱洧而至非甚難也溱洧未必褰裳可渉詩人此言欲其急于拯亂爾大國不我思豈無他國可告顧狂童之狂恣他國豈能正之非大國不可也定亂必用師旅曰他人曰他士指國人士卒而言也是詩二章皆賦也
  芳凶下同刺亂也昬姻之道缺陽倡而隂不和胡臥男行而女不隨
  說是詩者皆以陽倡隂不和男行女不隨專罪女子謂其始也男子求昬女乃不徃後既失身始知追悔此特一偏之說也盖是詩本於昬姻之道缺故有倡而不和行而不隨之事夫禮之不行道之所以缺也男子求昬既無其禮豈得專罪女子哉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將兮衣錦褧衣裳錦褧裳叔兮伯兮駕予與行裳錦褧裳衣錦褧衣叔兮伯兮駕予與歸
  丰豐也昌盛也錦褧喻男女之相配叔伯人之尊稱詩人謂求昬之男子雖貌之豐容之盛而不能備禮親迎乃俟之于巷俟之于堂以致女不肯送不肯將將迎也既而他有所適非其配耦意殊歉然乃怨而自悔遂以叔伯尊稱呼前日求昬之男子而謂之曰衣用錦則有褧為中衣裳用錦則加褧焉衣裳尚貴乎相副以况男女當貴乎禮之相稱使女前日能乗車而來親迎御輪三周則我當與汝同車行而歸汝矣先言衣裳後言裳衣用以協韻其義一也女子此言雖非正理然其過始于男不親迎以至于此使昬姻之道不缺而親迎之禮行則無是悔矣不然何以為刺亂盖昬姻之道既缺亂之所由起也今人閭巷間尚呼男子之稍尊者為叔伯叔伯疑本於此是詩四章上二章賦也下二章比而賦之也
  東門之墠刺亂也男女有不待禮而相奔者也是詩所刺以男女俱不由禮而相奔誘故謂之亂然國人以奔為恥作詩刺之而以人甚逺不我即為言亦以見先王之澤在人心者未冺故雖刺其亂不忍指其實此聖人之所取也
  東門之墠茹藘力於在阪其室則邇其人甚逺東門之栗有踐家室豈不爾思子不我即
  茹藘茅蒐也可以染絳栗木果也可為女贄詩人意不在是特據所見而言爾東門城之東門也墠門外所除之地也阪又在墠外陂陀不平之處可以蓺茹藘者也栗林亦在東門之外其下可容人列屋而居者也夫相奔之人必期於幽逺之地茹藘之阪言其逺也栗林之室言其幽也始期于茹藘之阪雖望其室為甚邇奈其人則尚相逺言未親也終期于栗林之室雖履其室而思之奈其人不相即言未就也刺其相奔之情而謂邇其室而未親履其室而未就盖止乎禮義也是詩二章皆賦也
  風雨思君子也亂世則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嵗寒而後知松栢疾風而後知勁草遭亂世而不改其度君子人也故詩人思之
  風雨淒淒雞鳴喈喈既見君子云胡不夷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云胡不瘳勅留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風雨雖淒淒寒涼而雞鳴喈喈而衆風雨雖瀟瀟有聲而雞鳴膠膠而不變風雨雖如晦而昬而雞鳴不以昬而遂止所謂不改其度也詩人思之其未見也則心既危而病且憂其既見也則心平夷如瘳而喜矣雞禽之有徳者而鳴必以時為徳之信不惟人無信不立雞之徳亦以信為主故詩人有取焉瘳愈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子衿刺學校廢也亂世則學校不脩焉
  學校雖廢而學者相與切磋之意未嘗廢也故此詩終始皆學者思遊從之樂世亂如此而道義不忘誰謂人之性惡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徃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徃子寧不來挑他羔兮逹他末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禮父母在衣純以青衿佩以青學子之服也詩人思其人而不得見至思其衿佩思之至也學校既廢有挑逹而在城闕者謂徃来遨遊於城闕之間也一曰挑輕躍逹放恣貌詩人謂不見其衿佩使我悠悠而長思縱我不能徃爾寧能不續音問乎寧忍不一來顧我乎我思之至以近為逺一日如三月也學子徃来於城闕思之者不可得見以明學校不修學子既無所歸宿故亦無相見之所此之謂學校廢是詩三章皆賦也
  揚之水閔無臣也君子閔忽之無忠臣良士終以死亡而作是詩也
  為此詩者其鄭國之賢與一薛居州不能使宋王之善以左右前後皆非薛居州也忽無忠臣良士獨有為此詩者之賢不能有益于忽故曰閔無臣也
  揚之水不流束楚終鮮兄弟維予與女無信人之言人實廷居望女揚之水不流束薪終鮮兄弟維予二人無信人之言人實不信
  浮揚之水淺緩無力故物之㣲如一束之楚一束之薪尚不能流之使去况其大者乎以喻忽之㣲弱無忠臣良士之助冝其不能出令而為君也謂忽無親臣矣親莫親於兄弟今既爭立而交相為瘉是終鮮兄弟也維予與女維予二人謂維我有愛君之心不敢為欺君之言若他人之言皆無可信者皆欲誑君以自便爾申言人實不信深戒其無輕聼也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出其東門閔亂也公子五爭兵革不息男女相棄民人思保其室家焉
  公子五爭者謂祭仲立突而忽奔衛一也突使雍糾殺祭仲弗克突奔蔡忽復歸二也髙渠彌殺忽而立公子亹三也齊人殺子亹祭仲逆子儀於陳而立之四也傅瑕殺子儀而立突五也首尾二十年兵革不息所以致亂男女相棄室家不保此其所以謂之閔亂也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巨基巾聊樂我貟出其闉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子餘縞衣茹藘聊可與娛
  謂人民之思保其室家者因出城之東門及曲城之臺見女子紛然離㪚如雲之無定止如荼之麗而密冝其可慕而恱然我之所思不在于是乃欲自保其室家爾白色之縞衣蒼色之綦中茹藘所染之服乃我室家所服者自足相娛樂非有慕乎其外當亂世民人之言能如此可謂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闉曲城也闍城臺也且徂通用存在也且徃也謂在者徃者皆非所思也貟與云通語助也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野有蔓草思遇時也君之澤不下流民窮於兵革男女失時思不期而㑹焉
  是詩之思遇時乃思不期而㑹遇聖人何取焉盖鄭以五爭之故兵革不息者二十年故民罹其害昬姻失時為人上者倘能用古者荒政聚民多昬之意㑹男女無夫家者以育人民則下不至於思不期而㑹遇矣今既不能然是君之澤不下流與衛有狐同為可刺故存之為後世之鍳以明民之思亂由上之不恤故也
  野有蔓草零露漙徒端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言草之不可使滋蔓猶惡之不可滋長也豈不夙夜謂行多露言露之濡猶非禮之汚也是詩男女思不期而㑹此風不可長猶草之不可滋蔓且其犯非禮如多露之濡也故曰野有蔓草零露漙兮零露瀼瀼清揚眉目之間婉美也夫男女相恱由其顔色之美故反復言清揚之婉邂逅相遇所謂思不期而㑹也不期而㑹雖可以適一時之願孰若俟禮為俱善卒章言與子偕臧欲其俟禮而俱善也詩止乎禮義故卒章反正不敢斥其君厚之至也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溱洧刺亂也兵革不息男女相棄淫風大行莫之能救焉
  列國之風惟鄭衛淫亂為甚衛之亂由於上之化鄭之亂由於兵之故詩之所刺者備矣後之論鄭衛者于衞則謂地有桑閒濮上之阻男女亟聚㑹聲色生焉于鄭亦謂山居谷汲男女亟聚㑹故其俗淫是皆不深攷詩所刺之由而歸咎于風土爾出其東門野有蔓草溱洧三詩之序皆明言男女或相棄或失時由于兵革而溱洧謂莫之能救然則欲救鄭之亂者當以偃兵息民為先不可誣也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古顔兮女曰觀乎士曰旣且子餘下同且徃觀乎洧之外洵訏況于下同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時灼下同藥溱與洧瀏其清矣士與女殷其盈矣女曰觀乎士曰旣且且徃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
  溱洧鄭水名也渙渙春水盛也蕑蘭也勺藥香草也洵信也訏大也瀏水深也殷人盛也相與將同猶言相將也鄭之國俗以三月溱洧水盛流深之時秉蘭以祓除不祥何尤之有以其淫風旣行故男女殷盛乗此出遊為相誘之計女始謂士曰徃觀乎士曰既徃矣于是又從而誘之以溱洧之上為未足孰若觀乎洧之外信大而且樂也與期於幽逺之意同二章之終皆言贈之以勺藥或曰相謔或曰將謔蓋今人言相將皆欲為而未為者也詩人終約以禮故贈以勺藥寓相謔之意未至於亂也宋玉好色賦曰目欲其顔心顧其義揚詩守禮終不過差玉所謂揚詩者盖溱洧之類誠得詩人之意也或曰韓詩以勺藥為離草又崔豹古今注牛享問仲舒為勺藥名可離故相别以贈之竊謂既贈以離草明不相親正所謂終不過差也是詩二章皆賦也






  詩補傳卷七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八     宋 范處義 撰
  國風
  齊
  周武王封尚父吕望於營丘即臨淄縣是也其封域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故齊為大國後五世哀公政衰紀侯譛之於懿王使烹焉故變風始作齊之次鄭以鄭既不能輔周室復先王之舊所望者齊晉之覇主耳
  雞鳴思賢妃也哀公荒淫怠慢故陳賢妃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
  哀公荒淫怠慢蓋由内無賢妃貞女之助使哀公有内助夙夜警戒亦有相成之理序詩者之言以恕待之謂其中人之資可上可下也昔周宣王亦中才之主也嘗夜卧晏起姜后脫簪珥待罪曰妾不才淫心見矣致君子于失禮宣王曰寡人之罪遂勤於政事以成中興之功然則后妃輔佐君子豈曰小補之哉若夫齊威公好淫樂衞姬不聽鄭衞之聲楚莊王好田獵樊姬不食鳥獸之肉則賢内助之相成有不待言語警戒之末者尤可尚也
  雞既鳴矣朝直遥下同既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東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蟲飛薨薨呼𢎞甘與子同夢㑹且歸矣無庶予子憎
  惑於聽者以聲之至細為鉅若聞蟻戰以為牛鬭是也眩於視者以形之至微為大若視貫虱如車輪是也古之賢妃志在輔佐君子寤寐不忘眩惑於視聽故以蒼蠅之聲為雞之鳴正以蟻為牛之類也以月出之光為東方之明正以虱為輪之類也盈滿也昌盛也始謂來㑹朝者已充滿而昌盛今雖尚蚤然亦將及旦蟲已飛而薨薨有聲矣豈不欲與子甘寢同夢慮來㑹朝者亦欲蚤歸無使予與子俱受憎於人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旋下同刺荒也哀公好田獵從禽獸而無厭國人化之遂成風俗習於田獵謂之賢閑於馳逐謂之好焉化於上者謂之風習於下者謂之俗然上有好者下必甚焉齊俗喜畋驅馳之間邂逅相遇互相夸詡以習於田獵為賢以閑於馳逐為好形於辭氣之間可以想見由哀公好田獵故也記曰上之好惡不可不謹也是民之表也孟子曰從獸無厭謂之荒故曰刺荒也
  子之還兮遭我乎峱乃刀下同之間兮並驅從兩肩兮揖我謂我儇許全兮子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兮並驅從兩牡兮揖我謂我好兮子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陽兮並驅從兩狼兮揖我謂我臧兮
  還便㨗之貌峱山名獸三歳曰肩儇利也茂美也昌盛也臧善也謂便㨗之子茂美而昌盛相值於山之間山之道山之陽並馬驅獸有肩有牡有狼從之曰兩言非一也揖我謂我馳驟之輕利便好而盡善曰遭曰並曰揖以見從禽者衆更相稱譽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著刺時也時不親迎魚敬
  著之詩刺時不親迎說者謂陳親迎之禮以刺之非也三章所陳皆不親迎之事耳後之論齊之風俗者曰俟我於著乎而此亦其舒緩之體也謂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異俗剛柔輕重遲速異齊五味異和器械異制衣服異冝夫民俗固然所貴乎禮者謂其矯揉其俗使合於先王之道也若徇其俗之所尚則不親迎者不足刺矣豈聖人存詩愛禮之意哉
  俟我於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瓊華乎而俟我於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瓊瑩乎而俟我於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瓊英乎而
  是詩三章皆刺齊人廢親迎之禮安然舒緩俟於其家門屏之間曰著自著而入其庭升其堂其次序如此瓊赤玉也曰華曰瑩曰英皆瓊之色光華瑩澈用以為充耳之瑱素也青也黄也皆紞之色以垂瑱者此男子不親迎者之服雖盛美而不能行禮也齊人非特不親迎於婦至之禮亦漸至盡廢矣案昬禮壻往婦家親迎既奠鴈御輪乃先往俟於門外婦至壻揖婦以入及寢門揖入升自西階今也始猶俟乎著婦至則揖婦而入而壻往婦家之禮不復行矣既而止俟乎庭而揖婦以入之禮不復行矣卒而俟乎堂而揖入升自西階之禮不復行矣是誠可刺也謂之刺時以上之人不能明禮教以道之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東方之日刺衰也君臣失道男女淫奔不能以禮化也序詩者明言君臣失道則日月喻君臣無可疑者說者不勝其異以不知詩序經聖人之手故也是詩之意謂君臣有道禮教興行上焉如文王之化則無思犯禮次焉如衞文之化則國人不齒安得有淫奔之俗今齊之君臣不能明禮教以化之是無政也故謂之刺衰
  東方之日兮彼姝音朱下同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東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闥兮在我闥兮履我發兮
  日月喻君臣必以東方為言蓋謂日月始出明照四方無幽之不燭誰敢為欺者齊之君臣不能如日月故男女肆為淫奔彼美色之子公然來人室家登人門闥出入相馳逐無復忌憚故詩人歎之謂君臣不能以道化民如日月在上人不畏其照燭也曰履我即兮者謂我入室而處則迹我所居而就也曰履我發兮者謂我由闥而出則迹我所出而行也國俗如此則齊之君臣所躬行者可知矣或曰東方之日東方之月乃日月之未明也男女多於此時往來似非詩之本意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東方未明刺無節也朝廷興居無節號令不時挈苦結壺氏不能掌其職焉
  挈壺氏之職既廢故朝廷起居之際皆無其節既無其節則上下不知蚤暮號令安得不失時哉是詩所謂號令謂號召臣下非出令也
  東方未明顛倒刀號下同衣裳顛之倒之自公召之東方未晞顛倒裳衣倒之顛之自公令力證之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俱具不能辰夜不夙則莫
  未明謂日未出也未晞謂露未晞也以辨色而朝言之則未明未晞不為蚤矣由司漏者廢職羣臣不知蚤莫所以顛倒衣裳於號召之時朝廷亦豫無警戒故臨事召之所謂上下俱失時也今人為圃尚知折柳為樊為其有限雖狂夫亦瞿瞿𨚫顧不敢遽越可以朝廷乃無司漏之節度使從事者不能知朝夕不失之早則失之莫是為國者之智不及農圃也是詩三章二章皆賦也卒章比而賦之也
  南山刺襄公也鳥獸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惡作詩而去之
  詩人嘗以魚鳥喻衞宣公則以雄狐喻襄公不為過也襄公鳥獸之行是以鳥獸自為也君不可惡也而新臺敝笱皆言惡國不可去也而北風南山皆言去此變風之直指其事不暇詭辭以明其過之大也
  南山崔崔子雖雄狐綏綏魯道有蕩齊子由歸既曰歸止曷又懐止
  南山以喻齊雄狐以喻襄公詩人謂南山本崔崔然髙大人所瞻仰以雄狐綏綏然行其間反為人之所惡不足仰矣魯道指魯國齊子指文姜有蕩謂蕩然無法制也惟其蕩然無法制是以文姜既歸為魯之夫人又得以懐二心於齊也綏綏獨行求匹之貌說見有狐是詩止言雄狐則非匹行明矣
  葛屨五兩冠緌如誰雙止魯道有蕩齊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從止
  葛屨以喻文姜冠緌以喻襄公冠屨有尊卑之象襄公兄也文姜為公之妹襄公君也文姜為魯夫人皆有尊卑之可言然葛屨必以兩冠緌必以雙各有其配惟其稱也今襄公與文姜是冠屨莫辨是以文姜既用以嫁魯又得以從襄公於齊也
  藝麻如之何衡足容其畝取七喻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鞠居六止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極止
  藝麻以喻取妻畝以喻父母析薪以喻取妻斧以喻媒氏藝麻者必横從治其畝猶取妻者必告於父母也既已告父母而成禮矣又何為合其醜於齊也析薪者非賴斧而不能猶取妻者必賴於媒氏也既已賴媒氏而得妻矣又何為極其惡於齊也後二章併譏魯而深咎文姜與襄公以藝麻析薪為言魯安所逃其責而窮醜極惡則文姜與襄公任其咎也鞠者合其皮而成毬傳曰捖革為鞠言其合也是詩四章皆比而賦之也
  甫田大夫刺襄公也無禮義而求大功不脩德而求諸侯志大心勞所以求者非其道也
  禮義非以求大功也而有禮義者大功可馴致脩德非以求諸侯也而有德者諸侯將自歸安有志大心勞之患今襄公無禮義而不脩德是無其本矣無其本而切切然望大功之立諸侯之從無是道也
  無田甫田維莠羊九驕驕無思逺人勞心忉忉無田甫田維莠桀桀無思逺人勞心怛怛
  田甫田者莠驕驕思逺人者心忉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引是詩去四字加二字而詩意自明猶孟子引孔子說烝民加二故字加一必字一也字詩人之㫖洞然明白聖賢說詩不辭費如此甫田大田也逺人諸侯也莠稂莠也驕驕盛貌桀桀出貌忉忉憂而勞也怛怛憂而傷也詩人謂治大田者莠不可除徒勞其力求諸侯者逺莫能得徒勞其心使襄公能以禮義治其國有德裕乃身則大功可立逺人可致矣
  於阮兮孌力轉兮緫角丱古患兮未幾居豈見兮突而弁兮婉孌少貌緫角聚兩髦也丱緫角之貌弁成人之冠也突卒相見之貌緫角未幾而突見其弁童子之求速成者襄公之求大功求諸侯猶童子効成人之冠服殆可笑矣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盧令零下同刺荒也襄公好呼報田獵畢弋而不脩民事百姓苦之故陳古以風
  是詩本刺襄公從獸無厭不欲直指其過故陳古之田獵與民同樂百姓聞而說之冀襄公愧而改耳畢掩兔之物如畢星之形弋繳射也
  盧令令其人美且仁盧重直龍下同環其人美且鬈盧重鋂其人美且偲
  盧天下之駿犬也令令纓環之聲重環子母環也重鋂一環貫二也仁仁愛也鬈鬈髪也偲彊力也古之田獵者百姓見其田犬之飾而歎其人美而有仁愛美而有鬈髪美而有彊力仁愛者德之美也鬈髪者貌之美也彊力者才之美也皆樂之之意是詩三章皆賦也
  敝笱古口下同刺文姜也齊人惡烏路魯桓公微弱不能防閑文姜使至淫亂為二國患焉
  文姜淫亂之事齊魯之醜均也故序詩者以為二國之患詩人原其過由於魯桓公微弱不能制文姜以至於此故作敝笱載驅猗嗟三詩分刺齊魯二公與文姜如法家分别衆罪敝笱一詩乃文姜之罪狀也使魯公能防閑而文姜可制則二國之患息矣
  敝笱在梁其魚魴古顔齊子歸止其從才用下同如雲敝笱在梁其魚魴鱮才吕齊子歸止其從如雨敝笱在梁其魚唯唯維癸齊子歸止其從如水
  周禮䱷人掌以時䱷為梁釋之者曰梁水偃也以笱承其空然則施笱於梁所以捕魚也以譬魯公也孔叢子曰衞人釣于河得鰥魚焉其大盈車陸氏曰鱮似魴而頭尤大魚之不美者故里語曰網魚得鱮不如㗖茹且魴本魚之美者今鰥與鱮皆似魴而非魴雖大而非美且唯唯出入不制以譬文姜若大而難制而其行之不美為人所賤笱固不可以得大魚而況於既敝乎此魯公所以不能制文姜公然反歸于齊恣為醜行其從之者如雲之紛亂如雨之衆多如水之就下皆略無忌憚卒之魯公則見殺於齊齊公則播惡於民皆由文姜之故此詩之所以分刺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載驅齊人刺襄公也無禮義故盛其車服疾驅於通道大都與文姜淫播其惡於萬民焉
  春秋魯莊公二年冬夫人姜氏㑹齊侯于禚四年春夫人姜氏享齊侯于祝邱五年夫人姜氏如齊師七年春夫人姜氏㑹齊侯于防冬夫人姜氏㑹齊侯于榖此皆莊公之時齊襄公恃莊公為己之甥往來略無顧忌春秋既書而深貶之詩人作載驅以分别謂襄公無禮無義盛其車服疾驅於通道大都播其惡於衆而不知恥此為襄公之罪狀明矣
  載驅薄薄普各簟茀朱鞹苦郭魯道有蕩齊子發夕四驪力馳濟濟子禮垂轡濔濔乃禮魯道有蕩齊子豈開改
  薄薄疾驅之聲也簟茀者以簟為蔽車之茀朱鞹者以朱飾皮為茀之副四驪謂四馬皆驪色濟濟而齊也垂轡為轡之垂者濔濔而衆也此言襄公盛其車服疾驅而來魯既蕩然無法制故齊子發夕謂文姜宵逝而徃㑹齊子豈弟謂文姜安然樂易而無慙也
  水湯湯失章行人彭彭必亡魯道有蕩齊子翶翔汶水滔滔行人儦儦表驕魯道有蕩齊子遊敖
  汶水出泰山萊蕪縣委蛇曲折行齊魯二境之間多在齊之南魯之北行人自齊而來者指所從之人也湯湯溢也滔滔漫也彭彭張也儦儦衆也皆狀其在於通道大都之間所見如此魯既蕩然無法制故齊子翺翔于彼遊敖于彼不知其可醜也一章曰發夕則以宵而逝猶有自赧之意二章曰豈弟則安然樂易已無自歉之色三章曰翺翔則徊翔從容而後去四章曰遊敖則遊觀惬適而忘反雖指齊子而言襄公無禮無義之迹不可掩矣是詩四章皆賦也
  於冝下同嗟刺魯莊公也齊人傷魯莊公有威儀技藝然而不能以禮防閑其母失子之道人以為齊侯之子焉春秋魯桓公三年九月夫人姜氏至自齊謂文姜來嫁也六年九月丁夘子同生謂莊公始生也至十八年公與夫人姜氏如齊而齊侯通焉則莊公非齊侯之子年月可考矣聖人既書於春秋而猗嗟之序謂人以為齊侯之子不刪去何也蓋深責莊公無防閑之道人目以為他人之子是誠可愧恥此莊公之罪狀也
  猗嗟昌兮頎而長兮抑若揚兮美目揚兮巧趨蹌兮射則臧兮
  猗嗟歎美之辭也昌盛也謂其年之盛也頎長也謂其身之長也抑若揚兮謂抑揚之中節也抑若揚猶言子若孫古語多然美目揚兮謂其瞻視之明也禮記云揚其目而視之巧趨蹌兮謂其歩趨之巧也射則臧兮謂其射之善也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儀既成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名稱也取其才藝之可稱也美目清兮謂其目之清明也儀既成兮謂其儀之備也終日射侯不出正兮謂其射之有準的也以皮為侯畫以為正三分侯廣正居其一其内皆方二尺射不出正則有準的矣展誠也謂其誠冝為我甥也說者謂鵠與正皆禽名鵠即鴻鵠也一舉千里正鴊之省文也方言齊魯以題肩為鴊月令征鳥厲疾釋者謂征鳥題肩也齊人謂之擊征或名曰鷹鵠髙逺而難中鴊健黠而難中故射者取以名其的焉天子五正中朱次白次蒼次黄𤣥居外諸侯損𤣥黄大夫士又去白以朱緑為飾侯之為義其說不一射義云天子大射謂之射侯者射為諸侯也射中得為諸侯射不中不得為諸侯此一說也考工記祭侯之辭曰惟若寧侯母或若女不寧侯不屬于王所故抗而射女謂命之為侯而射之者示其諸侯有不服亦似此誅伐之也此亦一說也又取熊虎豹麋鹿豕豻為飾者亦以其類視之也其說頗合於弧矢威天下之意姑存之
  猗嗟孌兮清揚婉兮舞則選雪戀兮射則貫兮四矢反兮以禦亂兮
  孌兮婉兮皆壯好之貌歎其貌之好眉目清揚也舞則選兮謂其舞之齊於樂節也射則貫兮謂其射之貫習而必中也四矢反兮以禦亂兮反復也謂其乘矢之發皆復得其故處可用以禦亂惜其不用也此章歎美之辭重複不厭而寓意於禦亂之二字語若緩而不切亦理之所難行也蓋二國之亂以莊公言之内則母也外則舅也詩人安得直以禦亂之事責之故微寓其意焉序詩者發之曰不能防閑其母失子之道則莊公之罪著矣是詩三章皆賦也















  詩補傳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九     宋 范處義 撰
  國風
  魏
  左氏傳曰虞虢焦滑霍揚韓魏皆姬姓則魏者周封同姓之國也至魯閔公元年晉獻公滅之以其地賜畢萬録詩者不與晉之滅魏故加魏於唐之上與邶鄘先衞之義同也不然則周轍既東所望伯主率諸侯以奬王室者晉冝次於齊矣邶鄘皆衞詩蓋作於邶鄘既滅之後魏雖并於晉而其詩則作於未亡之前所以邶鄘之詩皆謂之衞而魏詩自為魏也魏舜禹之故都晉堯之故都在雍冀之間三聖人皆有儉德遺風百世未泯故魏晉之詩褊隘吝嗇亦大略相似以此見儉雖美德而用之不中禮者安能無弊此聖人所以存之使後世有考焉
  葛屨俱具下同刺褊必淺也魏地陿於懈其民機巧趨利其君儉嗇褊急而無德以將之
  是詩語簡而意多且其章句參差不齊惟據序文為解詩意自明舊分六句為一章五句為一章似不相屬今以四句為一章七句為一章乃合序義
  糾糾吉黝葛屨可以履霜摻摻所銜女手可以縫裳
  此章言魏地既陿隘其民窮於衣食故機巧之心生急於趨利夏當用葛屨冬當用皮屨且霜降則百工冝休今魏之男子穿糾糾繩繚之葛屨履霜而不遑休息未嫁之女冝深居幽閒自治女工而魏之女子以摻摻纎弱之手出而為人縫裳凡以急於趨利故也今所至通都大邑窶人之家男子則祁寒奔走於道路以販鬻為業女子亦不蔽藏至出市井為人刺繡之類恬不以為怪獨詩人創見魏之民俗故本其所自而刺之
  於遥之襋紀力之好人服之好人提提宛然左辟佩其象揥勅帝維是褊心是以為刺
  上章既言民之機巧趨利故此章言由於魏君儉嗇褊急以化之要䙅也襋領也裳則有要衣則有襋此言其君之衣裳也提提安也宛遜辟貌遜而辟之者必左此言其君之容止也揥以摘髪以象為之貴者所用此言其君之佩飾也衣裳僅備要襋不用狐錦佩飾止言象揥不及珠玉容止惟務左辟不敢當主皆形容魏君簡素卑折猶為儉嗇之故未可譏也維其中之褊急無德以稱其位是可刺也好人猶言君子今人亦呼尊貴者為好人疑出於此詩人以衞之莊姜為碩人以周之賢者為美人亦此類也以序之言求詩之意而魏之君民一時風俗備見於數語若可圖畵序之有功於詩者如此是詩二章皆賦也
  扶云子預如預刺儉也其君儉以能勤刺不得禮也序言其君儉以能勤刺不得禮而詩専言公族之官蓋公族之官所掌人君之家事猶言吾君之家雖儉而能勤但不中禮耳是詩疑為晉詩蓋儉而不中禮既近於蟋蟀之所刺汾水又出於晉公族亦為晉官豈晉既并魏之後得此詩於魏之故地歟
  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記下同之子美無度美無度殊異乎公路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異乎公族
  沮洳下濕之處也一方水之隅也一曲水之阿也莫菜名也疑可食桑柔桑也以食蠶藚水蕮也疑可餌彼其之子指公族之官也美無度言美不可量也美如英言美如草木之華也美如玉言美如玉之可珍也晉成公宦卿之適以為公族其庶子為公行趙盾為旄車之族以其主君之旄車故亦可謂之公路然則公路公行一等官耳夫公族之官所任者君之同姓不為卑且賤矣而自往沮洳之地水之一方水之一曲采所食之莫所用之桑所餌之藚可謂儉而且勤矣儉而勤固不失為美但殊異於尊貴者之所為此所謂不得禮也不斥言君而言公族之官詩人之微意故序詩者發之是詩三章皆賦也
  園有桃刺時也大夫憂其君國小而迫而儉以嗇不能用其民而無德教日以侵削故作是詩也
  魏國雖小尚可為也而其君惟務儉嗇故不能用其民民既不可用則上之德教何由行哉日以侵削固其理也
  園有桃其實之殽心之憂矣我歌且謡不我知者謂我士也驕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憂矣其誰知之其誰知之蓋亦勿思園有棘其實之食心之憂矣聊以行國不知我者謂我士也罔極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憂矣其誰知之其誰知之蓋亦勿思
  園雖小有桃可以為殽有棘可以為食猶國雖小亦有民力可用凡上之所須皆用民力也奈何魏君靳靳然儉以嗇不知取予之冝而民不復肯出力應公上之須殆無以為國矣所以為鄰國之侵削不能自保此為士者之所深憂既歌謡以著其情又行國以寫其憂言無可與告語也詩人申言彼不知我之憂者以我之言為驕慢以我之言為非中又從而誚我曰彼君之所為是矣而子獨言之何哉若是則舉國無知我者矣徒思無益也憂國之士惓惓如此而上不之察此魏之所以亡可以為永鑒矣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陟岵戸下同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國迫而數侵削役乎大國父母兄弟離散而作是詩也
  魏地迫小而數侵削故為大國之役不敢不受命獨其民之父母兄弟離散為可憫耳此陟岵所為作也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無已上慎旃哉猶來無止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無寐上慎旃哉猶來無棄陟彼岡兮瞻望兄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必偕上慎旃哉猶來無死山有草木曰岵無草木曰屺山脊曰岡行役之夫始陟岵而望以為有草木之蔽而未見也次陟屺以望雖無草木猶未見也卒陟岡以望而終無所見則情彌切矣於是思欲行之時父戒我曰早夜無自己尚謹之哉庶幾來歸無以不力而見獲也母戒我曰早夜無嗜寐尚謹之哉庶幾來歸無以逃役而相棄也兄戒我曰早夜必偕作尚謹之哉庶幾來歸無以犯令而誅死也上與尚同見獲於敵曰止兄不行而弟行故父母之命己實季子也國已危民已困而父母兄弟猶能相勉如此信先王之澤未泯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十畝之間刺時也言其國削小民無所居焉
  古者一夫皆受田百畝而五畝之宅牆下必有桑此先王之制也魏既為大國侵削民至無所居豈當責之先王之制詩人形容其迫小之甚故舉十畝為言若曰十畝之間居者相依為生且宅且桑至無所容所以思去故國而不可止也
  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還兮十畝之外兮桑者泄泄以世兮行與子逝兮
  閑閑人情解緩之貌泄泄人言雜沓之貌言十畝之内外土狹而民衆故桑者情態如此幾無所措手足矣故皆欲相率而同歸故曰還相率而同往故曰逝聖人存此詩蓋責以先王盛世建國親侯使小事大大比小有相侵伐命方伯連帥以治之誠如是則魏雖削小猶可存也是詩二章皆賦也
  伐檀刺貪也在位貪鄙無功而受禄君子不得進仕爾詩人本以是詩刺貪謂在位者皆貪鄙之人無功而得禄而君子乃不得進仕失其所矣非謂君子自為伐檀之事也
  坎坎若感下同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力纒於冝下同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㕓直連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𤣥下同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七丹兮坎坎伐輻兮寘之河之側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坎坎伐輪兮寘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淪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邱倫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彼君子兮不素飧素門
  坎坎伐木之聲也猗語辭也書斷斷猗無他技大學猗作兮檀木之良者可以為車之輪輻今乃伐而寘之無用之地河之干之側之漘皆水厓也河水雖清且成文大為漣小為淪徑為直要之檀不冝水不可用於河猶君子不得進仕俾之家食非所冝也一時在位皆貪鄙之人無功於國而受君之禄如未嘗稼穡而取禾未嘗狩獵而懸獸不知愧恥一夫之居曰㕓受田百畝三百㕓謂取三百夫之禾十萬曰億圎廪曰囷皆言其多也貉子曰貆獸三嵗曰特鶉䳺之屬也言禽獸之多也若君子之人義不空餐寧肯去彼而取此耶素餐素食素飱初無異義再三歎之且以協音韻耳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碩鼠刺重斂吕驗下同也國人刺其君重斂蠶食於民不脩其政貪而畏人若大鼠也
  重斂孟子所謂大桀小桀者是也不脩其政孟子所謂無政事也蠶食桑無時而饜盡而後已喻重斂者莫切於此鼠食物且食且驚四顧不寧喻貪畏者莫切於此序詩者發明風人之㫖窺見物理之妙皆此類也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歳貫古亂下同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洛下同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歳貫女莫我肯德逝將去女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碩鼠碩鼠無食我苖三歳貫女莫我肯勞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戸毛
  黍也麥也苖也皆鼠貪食之物也戒之無食猶望以其恤我而止也貫習也民困於重斂而有離心必俟三歳而後決去者亦冀恤我而至三歳之久習見女之重斂不改其初則無復顧我無復德我無復勞我矣於是往而決去求樂土樂國樂郊而歸之庶幾得我所得我直而已未知誰復能繼此長號以告吾君乎蓋猶有不忘其君之意此詩人所以為忠厚之至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詩補傳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十     宋 范處義 撰
  國風
  唐
  周成王封母弟叔虞於堯之故墟曰唐侯南有晉水至子燮改為晉侯曽孫成侯又南徙曲沃穆侯以後又徙於絳昭侯以下又徙於翼在平陽東及武公復都絳堯當九年洪水之災下民其咨萬國不粒故身居茅茨土階之宫飯土簋歠土鉶聖人之儉蓋以濟時之不及非苟然也至其所以治天下者典謨所載備矣曷嘗不中禮哉晉在堯所居遺風猶存其君子則深思其小人則儉嗇猶為善俗也而為之君者亦復鄙吝拘迫不及逺慮故詩人閔之而變風作焉謂當周共和之時其君則僖侯也
  悉下同所律下同刺晉僖公也儉不中丁仲禮故作是詩以閔之欲其及時以禮自虞樂洛下同也此晉也而謂之唐本其風俗憂深思逺儉而用禮乃有堯之遺風焉晉之為晉久矣而詩猶謂之唐蓋具二美焉一則以堯之遺澤在人心者萬世如一日故存唐之名示不忘堯也二則以見聖人之思古故凡有古之名號存於世者不輕變易也蟋蟀之詩蓋閔僖公居國君之位廢國君之禮既過乎儉不適於中徒為自苦不能有益苟能深長思之亦當為國以禮而堯之遺風不墜矣
  蟋蟀在堂歳聿允橘其莫今我不樂日月其除直慮無已大康職思其居呼報下同樂無荒良士瞿瞿俱具蟋蟀在堂歳聿其逝今我不樂日月其邁無已大康職思其外好樂無荒良士蹶蹶俱衞蟋蟀在堂役車其休今我不樂日月其慆吐刀無已大康職思其憂好樂無荒良士休休蟋蟀蛬也十月蟋蟀始入床下在堂則十月以後也十月以後則歳遂莫而且逝役車且休矣除去也邁逺也慆過也為國君者當此之時尚不能自虞樂則
  日月之去且逺且過矣言不可緩也詩人既欲其君之自虞樂又慮其樂而忘反則過猶不及故又戒以康樂不可大甚職思謂思其職也其居謂思其所居之位也其外謂思其患生於意外也其憂謂思其憂生於所樂也好樂無荒深戒其樂不可極也良士謂善士似指在朝之臣而言謂當人君虞樂之時在位之善十苟能瞿瞿然却顧蹶蹶然動而敏於事則可以休休然安逸而無患矣玩味一篇之㫖真所謂憂深而思逺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山有樞烏侯下同刺晉昭公也不能脩道以正其國有財不能用有鐘鼓不能以自樂有朝廷不能洒所懈蘇報政荒民散將以危亡四鄰謀取其國家而不知國人作詩以刺之也
  晉儉陋之弊至昭公極矣在僖公之時詩人固已憂之然未若此詩尤為廹切也序詩者推言其弊之由起謂不能脩道以正其國也政者正也道者政之本也本之不脩則無其政何以正其國故有財則不能用有鐘鼓則不能自樂有朝廷則不能洒埽此之謂政荒國政既荒則民散而之四方危亡將至故為四鄰所窺而昭公猶不悟是誠可刺也
  山有樞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曵弗婁力俱子有車馬弗馳弗驅宛其死矣他人是愉以朱
  樞刺榆也榆之白者為枌皆榆類也特生有山隰之異爾曵者曵而行也婁者弊壞也謂曵而至於壞也南楚凡人貧衣破謂之褸裂古人用字多從省故省衣作婁如要之襋之當作衣旁要之類是也走馬謂之馳策馬謂之驅詩人謂山則有樞隰則有榆皆可用也而昭公有衣裳不能曵婁有車馬不能馳驅一旦宛然而死他人當取之為愉樂也
  山有栲隰有杻女九子有廷内弗洒弗埽子有鐘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栲山樗也杻檍也可為弓材以水曰洒以帚曰埽動之曰鼓擊之曰考他人是保謂保而有之也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樂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漆可以造器用栗可以為籩實君子無故不去琴瑟憂勤則閱日似短逸樂則引日似長他人入室謂入而居之也三章之意皆同惟他人是保切於他人是愉他人入室切於他人是保詩人之言申復如此愛君之意有加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揚之水刺晉昭公也昭公分國以封沃烏毒下同沃盛彊昭公微弱國人將叛而歸沃焉
  穆公之子成師昭公之叔父也昭公以沃之大邑封成師已無逺慮且不知人矣而詩人刺之欲其早為之所與祭仲諌鄭莊公封叔叚於京之事類也莊公之失在小不忍昭公之失在弱而寡謀外則鄰國窺之而不能悟内則國人將叛而不之察序詩者謂之微弱信乎其為微弱也
  揚之水白石鑿鑿子洛素衣朱襮從子于沃既見君子云何不樂揚之水白石皓皓古老素衣朱繡從子于鵠既見君子云何其憂揚之水白石粼粼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
  浮揚之水淺緩無力以喻昭公之微弱白石堅頑之物以喻沃之盛彊水既淺緩則堅頑之石鑿鑿然鮮明皓皓然潔白而水粼粼流於石間以喻沃盛彊之迹已著見如石而昭公之微弱如水流石間也黼領謂之襮繡謂繡刺以為黼郊特牲云繡黼丹朱中衣大夫之僭禮也桓叔在沃服素衣繡黼之襮是僭諸侯之服也鵠亦曲沃邑名在邑而服侯服國人冝惡之乃反以為美皆欲從之以為可以樂而無憂則桓叔之所為必有以要民譽而收衆情故國人聞桓叔叛逆之命不敢以語人恐其或致人言以害其成也此皆將叛之辭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椒聊刺晉昭公也君子見沃之盛彊能脩其政知其蕃煩下同衍盛大子孫將有晉國焉
  以春秋左氏傳考之昭公封成師於曲沃乃魯惠公之二十四年至魯莊公十六年曲沃伯為晉侯蓋幾七十年詩人於昭公之世已知沃之子孫將有晉國非君子知微知彰不能為此言也沃之脩其政多歴年所中間屢有簒奪之禍而昭公以來略不知所為備至於失國而後已此可以為永鑒也
  椒聊之實蕃衍盈升彼其記下同之子碩大無朋椒聊且子餘下同逺條且椒聊之實蕃衍盈匊九六彼其之子碩大且篤椒聊且逺條且
  椒之為物其實易蕃聊之為言略也謂略言之可以盈升盈匊也古者升上徑一寸下徑六分其深八分兩手曰匊則匊大於升矣之子謂桓叔也碩大無朋謂無與比也碩大且篤謂篤於政也椒聊且且語助也謂此特略言椒耳若論其條之逺則蕃衍不啻升匊也詩人申複歎其盛大昭公獨不知慮之何邪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直留下同亡侯下同刺晉亂也國亂則昬姻不得其時焉國亂則征役無時賦斂無節民既不得安居且乏貨財不能備禮此昬姻所以失時也綢繆之詩蓋述當時怨曠之人思不期而㑹與野有蔓草之詩意同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户懈胡豆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綢繆束楚三星在戸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采薪者必綢繆整束乃能不散芻楚亦然猶昬姻合二姓必有禮以綢繆之三星參也在天謂始見十月也在隅謂在東南隅十一月十二月也在戸謂直戸正月也束薪既喻昬姻三星則記昬姻之時自十月至正月皆可以行禮過此則失時矣詩人原其失時之由謂因無禮以綢繆故先取束薪而次言三星也今夕何夕見此良人見此邂逅見此粲者女語其夫以為良人男語其妻以為粲者邂逅則不期而㑹詩人互言之以見一時怨曠之男女多不以禮而苟合故歎之曰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如此邂逅何如此粲者何傷無以救其亂也秦風曰厭厭良人國語曰女三為粲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徒細下同杜刺時也君不能親其宗族骨肉離散獨居而無兄弟將為沃所并必政
  曲沃之為晉禍六七十年間簒逆者四五則其寡助也至矣孟子曰寡助之至親戚畔之晉為曲沃所并寡助之驗也故詩人原其故謂由人君不親宗族骨肉離散全無兄弟手足之助此其所以亡也
  有杕之杜其葉湑湑私叙獨行踽踽俱禹豈無他人不如我同父嗟行之人胡不比毗志下同焉人無兄弟胡不佽七利下同焉有杕之杜其葉菁菁子零獨行睘睘求營豈無他人不如我同姓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無兄弟胡不佽焉杕特生貌杜赤棠也杜雖特生猶有葉湑湑然潤澤菁菁然茂盛以自蔽公族公室之枝葉也君乃不能親之至獨行踽踽無所親睘睘無所依可謂孤立矣故詩人曉之曰豈無他人可用莫若同父同姓者譬之身之骨肉相資以生本之天性非他人可比因歎彼行路之人何為不相親比謂非骨肉人各有心故也人之無兄弟者何為他無佽助謂非骨肉各親其親故也詩人申言之責之深愛之至也序曰刺時則非昭公一君為然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羔裘刺時也晉人刺其在位不恤其民也
  晉之諸臣尸位素餐不聞以民事言於上者故羔裘刺之終篇皆責以不恤民之言作是詩者蓋與在位之人有舊好是以原其為民設官之意告之冀其必聽也
  羔裘豹袪起居自我人居居豈無他人維子之故羔裘豹褎徐救自我人究究豈無他人維子之好乎報
  羔裘君臣所同服也袪袂也褎飾也玉藻曰君衣狐白裘謂人君純用狐而不加飾也又曰君子狐青裘豹褎謂大夫士以豹飾其袂也羔裘以視朝狐裘以燕居狐裘猶飾以豹則羔裘可知也詩人指在位之臣謂國家設卿士大夫之位豈徒然哉蓋以為民也在是位而服是服當自我人而安之自我人而察之則足以稱其服矣居之為言安也謂安其生業也究之為言察也謂察其疾苦也安其生業察其疾苦皆恤民之事也居居則安之又安也究究則察之又察也凡詩人重言皆不已之意也作詩者既與在位之人有舊好故申複告之曰我不以恤民之事語他人獨以語子者謂與子故舊且相好是以不嫌於彊聒也子其可忽吾言而不聽哉是詩二章皆賦也
  保下同羽刺時也昭公之後大亂五世君子下從征役不得養羊亮其父母而作是詩也
  晉五世之亂自昭公至武公數十年始定謂潘父弑昭公晉人立其子孝侯一世也莊伯伐翼殺孝侯晉人立其弟鄂侯二世也莊伯伐翼鄂侯奔隨王命虢公立其子哀侯三世也武公伐翼逐哀侯晉人立其子小子侯四世也武公殺小子侯王命虢仲立哀侯之弟緡武公又殺之五世也亂之久也如是則君子亦不免下從征役不得孝養厥父母此鴇羽所以刺時也
  肅肅鴇羽集于苞栩況禹王事靡盬古下同不能藝魚世下同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蒼天曷其有所肅肅鴇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藝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蒼天曷其有極肅肅鴇行戸郎集于苞桑王事靡盬不能藝稻梁父母何嘗悠悠蒼天曷其有常
  鴇連蹄性不木止今集于木不得其所矣羽也翼也行也舉鴇之同類以喻衆君子也栩杼也棘也桑也皆以苞言謂雖叢生非鴇之所冝處喻君子不當從征役也說者謂煑海為鹽煑池為盬盬苦而易敗故取以為言孔氏謂盬與蠱字異義同蠱害器敗榖皆曰蠱二義皆謂廢敗也王事靡盬謂王事不可廢敗故君子不得藝黍稷稻粱父母何恃而得食人窮則反本於是呼天而告之曰何時得其所乎何時止此役乎何時反其常乎語意雖切不敢怨其上詩人之忠厚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無衣美晉武公也武公始并卑政晉國其大夫為于偽之請命乎天子之使所吏而作是詩也
  晉武公以兵力并宗國其罪著矣又因天子之使而請命此何禮哉詩人美之聖人存之蓋猶賢乎已耳昔者陳司敗問昭公孔子對之曰知禮人皆謂昭公實不知禮孔子不欲言君父之失而歸過於己以為聖人之謙厚竊謂未盡聖人之意蓋取同姓為非禮固也諱之謂之呉孟子猶有畏禮之心焉能充是心將至於不犯非禮雖謂之知禮可也然孔子於此儻不受其過則後世不復以取同姓為非矣故聖人引咎之一言在當時不失為謙厚而愛禮之意使萬世之下知禮之不可廢聖人豈苟言哉刪詩存無衣之篇亦此意也
  豈曰無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豈曰無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侯伯七命衣服以七為節降殺以兩諸侯之服無所為六者說者謂變七言六謙也謂不敢必求侯伯七命之服得受六命之服列乎天子之卿猶愈乎否然天子之卿六命出封則加一等衣服亦如之此諸侯衣服無以六為節之證也意者詩人一時吟詠必協音韻不暇深考禮制既喜其能請命乎天子謂他人雖有衣服不如武公之衣服以七為節者既安而且吉固足為美就使降一等以六為節亦安而且燠不以為歉也尊王之意出於人心者如此聖人安得不存之是詩二章皆賦也
  有杕之杜刺晉武公也武公寡特兼其宗族而不求賢以自輔焉
  武公兼并宗國屢相殘賊宗族誰敢相親者可謂寡特矣偃然自以為能不知求賢者為輔翼是誠可刺謂其不能親親故不能用賢也
  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適我中心好呼報下同之曷飲於鴆下同嗣下同之有杕之杜生于道周彼君子兮噬肯來遊中心好之曷飲食之
  杕特生貌杜赤棠也子澁而酢道左謂道之側也道周謂道之曲也杜雖味不美以其近乎人往來之地故猶有君子取而食之噬食也因欲食杜遂肯適我而來遊以喻武公既寡特如杜不能如杜生於近人之地謂不親賢也不能如杜有實之粗可食謂無其禮也果能親賢以自近有待賢之微禮亦必有賢者肯來食其禄而為之助矣今不能然是心不好賢也苟中心好之何不為飲食之禮以待賢者乎詩人刺武公曽杜之不若也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葛生刺晉獻公也好攻戰則國人多喪息浪
  以春秋左氏傳考之魯莊公二十八年晉伐驪戎閔公元年晉侯滅耿滅魏二年晉伐東山臯落氏僖公二年晉師滅下陽五年晉侯圍上陽滅虢執虞公八年晉里克敗狄于采桑此好攻戰之實也國人多喪非死亡也謂遭亂離夫婦相失詩人之辭可見也
  葛生蒙楚蘞廉下同蔓于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葛生蒙棘蘞蔓于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葛之生蒙於木蘞之生蔓于地以喻夫婦相依以生今予之所美者既亡失矣誰與我同處獨處而已誰與我同息獨息而已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夏之日冬之夜百歳之後歸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歳之後歸于其室
  角枕之粲然錦衾之爛然追思前日夫婦相得之樂今既亡矣誰與我同此衾枕獨不寐以達旦耳日之長莫若夏夜之長莫若冬憂思之人於晝夜之長時尤不能堪故反覆言之於是誓之曰生不可復合猶冀於死後來歸于我之居室庶幾不負同穴之志也是詩五章前二章比而賦之後三章賦也
  采苓力丁下同刺晉獻公也獻公好聽讒焉
  晉獻公好聽讒惟驪姬之事為最著由詩人之言考之正指其事也
  采苓采苓首陽之巔人之為言苟亦無信舎旃舎旃之然下同苟亦無然人之為言胡得焉采苦采苦首陽之下人之為言苟亦無與舎旃舎旃苟亦無然人之為言胡得焉采葑采葑首陽之東人之為言苟亦無從舎旃舎旃苟亦無然人之為言胡得焉
  苓大苦即甘草也苦苦菜也葑須菜也以喻讒人之言首陽山名之巔山上也之下山下也之東山陽也皆顯明之地凡譖人者懼君之不見聽反受其禍必於幽闇之地徐進其說今獻公既好聽矣故讒人不復懼乃於顯明之地公然言之苓之味美苦之味惡葑之味上美而下惡蓋善為讒者始以甘言投之以譬則苓也繼以苦言動之以譬則苦也終則甘苦之言並進以譬則葑也讒言如此則不聽者鮮矣況好聽者乎采苓采苦采葑皆重言之亦以見讒人之言不一而足也案國語驪姬始請申生處曲沃重耳處蒲城夷吾處屈奚齊處絳以儆無辱此以甘言投之也繼以夜半而泣曰申生甚好仁而彊甚寛恵而慈謂君惑於我必亂國無乃行彊於君盍殺我無以一妾亂百姓此以苦言動之也終則曰若紂有良子而先喪紂無章其惡而厚其敗鈞之死也無必假手於武王君盍老而授之政而行其欲乃其釋君此甘苦之言並進也申生亦謂狐突曰言之大甘其中必苦譖在中矣君故生心獻公果殺申生逐羣公子詩人之言信如蓍龜不可忽也三章申言人之言不可苟信不可苟與不可苟從固當舎之然亦不可苟不然其言而但已當察其言胡為而得則讒者當知懼矣詩人刺其好而戒其審庶幾其悟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詩補傳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十一     宋 范處義 撰
  國風
  秦
  季札觀樂詩之次第秦處魏唐之上聖人刪詩以秦次唐豈無其說意者秦為隴西之國與戎雜處既不用周禮至以人從死夫不用周禮是不能用夏變夷以人從死是變於夷者也顧乃盛甲兵好攻戰蓋有吞并諸侯之漸聖人見㣲知著降其次而示貶有合於春秋中國用夷則夷之之意况秦乃伯翳之後伯翳實臯陶之子佐禹治水賜姓曰嬴周孝王使其裔孫非子養馬於汧渭封為附庸邑之秦谷至曾孫秦仲宣王始命為大夫變風遂作其不足以處魏唐之上明矣秦仲之孫襄公當平王之初興兵討西戎以救周平王東遷乃以岐豐之地賜之列為諸侯遂有宗周畿内八百里之地其封域在荆岐終南之野至徳公又徙於雍其民厚質尚氣槩先勇力蓋其土俗然也
  車鄰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焉秦仲未為諸侯謂之始大蓋視其先為大耳車馬禮樂侍御皆昔所未有故國人創見而美之
  有車鄰鄰有馬白顛未見君子寺人之令力呈阪有漆隰有栗既見君子並坐鼓瑟今者不樂洛下同逝者其耋田節阪有桑隰有楊既見君子並坐鼓簧今者不樂逝者其亡
  鄰鄰衆車之聲言車之多也白顛馬之的顙言馬之良也寺人内小臣言使令之不乏也漆可以為飾栗可以為食桑可以為衣楊可以為宫室器械言禮之材用甚備也瑟者常御之樂簧者笙之屬言樂之絲竹不闕也國人始見車馬之盛既已喜之故欲徃觀焉猶未得見其君也見其侍御之人使令之衆則又喜之於是相與言曰車馬如此禮樂如此侍御如此及今不能為樂過此以往則老且死矣蓋喜之之甚欲其君及時自虞樂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四鐵田結下同美襄公也始命有田狩之事園囿之樂焉平王始命襄公為諸侯國之𥘉政未有聞焉遽為田狩之事園囿之樂若可刺矣而詩人美之聖人存而不削何哉蓋秦并西戎以馳逐射獵為俗夫馳逐射獵者乃攻戰争奪之習也平王喜其一時之功遽命之自取周地襄公果能以田狩園囿之事投國人之所好而用其人卒之成富彊而傾周者秦人也聖人存之亦以譏周室不能慮其始而遂命之耳
  四鐵孔阜六轡在手公之媚眉驥子從公于狩奉時辰牡辰牡孔碩公曰左之舎蒲末則獲遊于北園四馬既閑輶車鸞鑣彼驕載獫力騐歇驕許喬
  四鐵孔阜者謂四馬皆鐵驪純色而且大也六轡在手者謂二轡納於觼而在手者六轡也馬既良壯不勞轡䇿而親媚之人又相從出狩為之左右此言御之善也奉時辰牡者虞人翼此時節所宜之牡獸以待公之射也辰牡孔碩謂所翼之獸皆甚肥碩也公曰左之舍拔則獲謂左右惟公所命舎矢則獲獸也拔矢未也鏃為首故拔為末此言射之精也遊於北園四馬既閑輶車鸞鑣載獫歇驕者謂田狩既畢因而遨遊於此北園馬既閑習車又輕利鸞宜在衡今乃置鸞於鑣犬宜在地今乃載犬於車皆田獵之餘也爾雅釋獸謂犬長喙曰獫短喙曰猲獢今田犬長喙誠然短喙非田犬也意爾雅因毛氏之說故改歇驕皆從犬以合之改字何所不可要之不若謂犬性驕逸以車載之所以歇其驕逸也韓愈畫記有擁田犬者說者取之謂以車載犬蓋以休其足力則歇驕不得為短喙矣是詩三章皆賦也
  小戎羙襄公也備其兵甲以討西戎西戎方彊而征伐不休國人則矜其車甲婦人能閔其君子焉
  秦襄公備兵甲以討西戎征伐不休幾於黷武矣國人宜厭之否則譏之今乃矜其車甲婦人雖閔其君子亦無嗟怨之辭詩人且以為羙何哉案史記周厲王時西戎叛滅犬丘大駱之族大駱者乃秦祖非子之所自出也至宣王命秦仲為大夫誅西戎又為西戎所殺宣王嘗命秦仲之子荘公破之矣已而復熾遂與申侯同伐周弑幽王襄公以兵救周有功然則西戎者乃周與秦不共戴天之讎也故平王命襄公為諸侯以討之曰討之者以天子命討君父之賊仗大義而復世讎合天理而順人心矧秦人尚氣喜勇宜乎樂為之用也
  小戎俴錢淺收五楘梁輈陟留游環脅驅隂靷鋈續文茵敕亮駕我騏之樹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戎國之大事也詩人謂之小戎學者求其說而不得乃謂元戎為大裨將為小且是詩方羙其甲兵之盛乃捨元戎而獨論禆將豈理也哉竊意小戎名篇摘取首章之語蓋論車之大小耳案考工記有兵車有田車有乗車至車人又有大車羊車柏車之異名釋者曰大車平地載任之車也詩王風有大車之篇易坤卦有為大輿之說皆謂乗車也乗車為大則兵車為小此小戎之說也小戎俴收者收軫也取收斂載物之義釋周禮者謂兵車之深四尺四寸而大車深八尺則兵車之軫比大車為淺故謂之俴收五楘梁輈者輈轅也車之有轅如屋之有梁故謂之梁輈五楘者懼輈之不堅故五分其轅以皮束之其文厯録故謂之五楘游環脅驅者以韋為環束服馬驂馬之外轡以其游於服馬之背故謂之游環以韋𢃄前繫於服馬之衡末後繫於服馬之軫以其當服馬之脅故謂之脅驅游環所以制驂馬之外出脅驅所以禦驂馬之内入如此則兩服齊首兩驂如手矣隂靷鋈續者隂蔽也靷韋帶也以板横側車前及左右以䕃蔽車軌故謂之隂以韋帶四各繫於驂焉之衡而兩之故謂之靷左氏曰兩靷將絶是也續者靷端之環也鋈者以白金灌沃之也故謂之鋈續文茵暢轂者以虎皮為車中之褥有文之可觀故謂之文茵釋名曰車中所坐也以虎皮為之有文采是也轂者衆輻之所湊釋周禮者謂兵車之轂長三尺二寸大車之轂尺有五寸則兵車之轂比大車為長故謂之暢轂駕我騏馵者說文曰青驪文如博棊曰騏爾雅曰馬右足白曰驤左足白曰馵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者婦人閔其君子有徳如玉之温以征西戎之故在彼板屋思念亂其心曲也漢地理志曰天水隴西安定北地山多林木民以板為屋為西戎之居明矣
  四牡孔阜六轡在手騏駵是中騧古花驪是驂龍盾順允之合鋈以觼古穴言念君子温其在邑方何為期胡然我念之
  四牡孔阜六轡在手者四牡即兩服兩驂言其壯也四馬八轡驂馬兩内轡繫之觼軜在手六轡耳騏駵是中騧驪是驂者青驪如碁曰騏赤身黒鬛曰駵黒喙曰騧深黒曰驪以騏駵為中服以騧驪為外驂也龍盾之合者盾以木為之畫龍於上合而載之為車蔽也鋈以觼軜者說文曰觼環之有舌者軜之觼以白金為飾繫於軾前也言念君子温其在邑方何為期胡然我念之者婦人閔其君子在西戎之邑以何時為歸期使我思念也
  俴四孔羣厹矛鋈錞徒對蒙伐有苑虎韔敕亮魯豆膺交韔二弓竹閉緄古本直登言念君子載寝載興厭厭於監良人秩秩徳音
  俴四孔羣者謂以薄金為甲以介馬詩曰駟介旁旁左氏曰不介而馳皆謂馬當被甲也孔羣者言其甚馴而可羣也厹矛鋈錞者矛有三隅謂之厹錞錞以白金謂之鋈曲禮曰進戈者前其鐏後其刃進矛㦸者前其鐓釋者曰銳底曰鐏取其鐏地平底曰鐓取其錞地蒙伐有苑者伐中干也蒙雜羽於上有苑然之文也虎韔鏤膺交韔二弓竹閉緄縢者韔弓室也以虎皮為之而以金鏤飾其膺也說文曰韔弓衣也膺胷也謂弓室之胷也爾雅金謂之鏤交二弓於韔中以竹為䪐以繩約之也釋周禮者謂弓紲於䪐者為發絃時備損傷也且引是詩為證而改竹閉為竹䪐蓋竹閉乃紲弓之物加繩以約之也言愛䕶之至也言念君子載寢載興厭厭良人秩秩徳音者厭厭祝其功名安而且乆秩秩祝其功名有常不敗蓋秦能使民好戰不獨男子為然雖婦人閔其夫豈特欲其歸且祝其寢興無恙長保其功名此所以終能取周之地惜乎不能用周禮以矯揉其好戰之俗故卒以此亡然則小戎之詩在當時固可以為美在後世祇可以為戒歟是詩三章皆賦也
  古恬下同加下同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禮将無以固其國焉
  秦襄公始受周命得為諸侯當用周禮以變戎狄之俗而後國可安也昔齊嘗問魯於仲孫湫曰魯可取乎對曰不可猶秉周禮周禮所以本也國将亡本必先㒹而後枝葉從之然則秦不用周禮無其本矣何以固其國哉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遡蘓路下同回下同從之道阻且長遡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遡洄從之道阻且躋遡游從之宛在水中坻直尸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遡洄從之道阻且右遡游從之宛在水中沚蒹葭蘆也蒼蒼方盛貌淒淒則已成矣采采則可取矣然必待霜而後堅實今露猶未霜露猶未晞露猶未已以喻秦雖已為諸侯未能用周禮以變國俗詩人知其無以固其本矣荀卿曰人無禮則不生事無禮則不成國家無禮則不寧又曰從之者治不從者亂從之者安不從者危從之者存不從者亡詩人以水譬禮伊人謂彼國人也一方水之一隅也水草交曰湄水涯曰涘喻人必由禮惟禮為近人也逆流而上曰遡洄順流而渉曰遡游謂不以禮而治人則險而逺譬之逆流而上其道既阻且長言非易至也且躋言非登陟不能至也且右言非右助不能至也以禮而治人則易而近譬之順流而渉自一方而至中流自湄而至中坻自涘而至中沚可坐見其至也宛坐見貌詩人申言用周禮則民順而治民邦之本也民順治則邦本固矣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終南戒襄公也能取周地始為諸侯受顯服大夫羙之故作是詩以戒勸之
  序有能取周地之言案史記平王封襄公為諸侯曰戎無道奪我岐豐秦能攻殺戎即有其地十二年伐戎至岐而卒子文公立十六年以兵伐戎戎敗走遂收周餘民而有之然則襄公雖未能自取周地既有王命矣秦之大夫以王命為重故併受顯服而羙之以為秦自襄公已得周地且受侯服不曰美而曰戒勸正以周地雖有王命尚為戎有戒其無負天子之託而勸其必取也
  終南何有有條有梅君子至止錦衣狐裘顔如渥於角丹其君也哉終南何有有紀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繡裳佩玉將將七羊壽考不忘
  終南一名中南周之名山也條槄梅柟也紀者道之經理也堂者地之寛平也有條有梅則材木可用也有紀有堂則形勢可居也詩人謂岐豐之地其美如此而襄公以王命而得之又受諸侯之顯服錦衣則狐裘以裼之黻衣則刺繡於裳顔如渥丹其君也哉謂其容貌之盛足以稱人君之位也佩玉將將壽考不忘謂其佩服之美終身不可忘周之賜也一篇無非戒勸之意而卒章一語尤為切至蓋戒之無忘乃勸之必取也是詩二章皆賦也
  黄鳥哀三良也國人刺穆公以人從死而作是詩也案左氏傳魯文公六年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黄鳥說者曰殺人以葬環其左右曰殉不刺康公而刺穆公是穆公之命三子自殺也死不為義無足美者可哀而已
  交交黄鳥止于棘誰從穆公子車奄息維此奄息百夫之特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殱子亷下同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交交黄鳥止于桑誰從穆公子車仲行户郎維此仲行百夫之防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殱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交交黄鳥止於楚誰從穆公子車鍼虎維此鍼虎百夫之禦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殱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黄鳥倉庚也交交飛而往來之貎此鳥羽毛聲音可愛以譬人之良也然必出自幽谷遷于喬木乃得其所今止于棘止于桑止于楚皆卑飛趣下必為人所捕失其所矣以譬三良志趣卑下以國之良不能與社稷存亡而輕於殺身以從其君將死旣亂之命特可哀耳不足尚也百夫之特謂特出於百夫也百夫之防謂可以當百夫也百夫之禦謂可以敵百夫也國人呼天以哀之以為秦失此三子善良幾至殱盡至欲以百身贖之夫國人之情悲切如此使康公亦如國人必有道以止之奈何略不動心黄鳥之詩既作於康公之時不敢斥言其君而康公之失亦隠然見之言外矣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晨風刺康公也志穆公之業始棄其賢臣焉
  序言忘穆公之業始棄其賢臣則此詩乃穆公之舊臣謂穆公待賢之禮厚而康公即位未幾即棄其賢臣也觀穆公尚能使三良從死以見終身待賢之不薄晨風詩上皆言待賢下皆言棄賢也
  尹橘彼晨風鬱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晨風鸇之類北林必鬱積茂宻而後鳥之迅疾如晨風者歸之喻康公初待賢有禮故賢者仕其朝以晨風比賢者亦取其去來之速待之有禮則來歸禮衰則去矣君子指賢臣也謂康公之初即位也望賢臣之來而未得也憂心欽欽而不敢忽今乃棄賢不用故歎其如何如何忘我賢臣實多也
  山有苞櫟盧狄隰有六駮邦角未見君子憂心靡樂洛下如何如何忘我實多山有苞棣隰有樹檖未見君子憂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詩人言山必以隰配猶言山上山下也苞叢生也山則有叢生之柞櫟隰則有六駮之梓榆山則有叢生之唐棣隰則有植立之楊檖櫟也棣也檖也訓釋易曉惟梓榆皮青白駮犖故謂之六駮蓋駮如馬鋸牙食虎豹取其皮之相似必以六言意獸三為羣六則非一羣言木之叢生望而視之亦若獸之羣聚其文駮犖也詩人謂康公初待賢有禮故賢者之立其朝如木之在山隰其材皆可以備器使申言康公即位之初憂賢臣之未得至於靡樂至於如醉今何遽至於棄我也由序之言求詩之意康公不能念穆公之業可槩見矣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或曰駮謂之六疑别有義然詩人比興如綬草與綬鳥同名之類則名木以獸風人之辭也
  無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子好呼報攻戰亟欺異用兵而不與民同欲焉
  此康公之詩也康公以魯文公七年立是年即與晉人戰於令狐十年又伐晉十二年又與晉人戰於河曲十六年又與楚人滅庸康公征伐之事見於春秋經傳者如此所謂好攻戰而亟用兵為可考矣然襄公征伐不休則詩人美之謂其有王命而復世讎是民之所同欲也康公征伐出於修怨逞忿且無王命豈民所欲哉詩人再三以王於興師言之深譏其征伐不自天子出也序言刺其君子蓋指其君臣皆好戰也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㦸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袍上服也雜繭絮為之澤䙝服也如汗衫之類裳下服也如袴褶之類皆軍衣之不可闕者古者用兵君民同其甘苦故服亦謂之均服今康公以私意用兵非有王命民所不欲故假衣服為言謂我雖有衣與君子同而其欲不同不直言不同欲亦譎諫之義也謂苟有王命興師我當修戈矛修矛㦸修甲兵同為仇敵皆作而行矣詩人之言得春秋尊王之義聖人有取焉是詩三章皆賦也
  渭陽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晉獻公之女文公遭麗力馳姬之難乃旦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納文公康公時為太子贈送文公于渭之陽念母之不見也我見舅氏如母存焉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詩也
  康公即位猶能作是詩既而遂脩晉怨有令狐之役所謂念母之良心安在哉竊意康公為太子贈送晉文公見舅而念母有不可誣者即位未幾而脩怨則私欲既勝良心遂䘮序詩者本前日康公見舅念母之意而詳言之以見康公之始終如此曰我見舅氏如母存焉亦述康公前日之意非後日之意也秦自殽之敗遂絶昏姻之好為仇讎之國使康公終能念母釋舊怨而脩新好則秦晉之兵可息矣
  我送舅氏曰至渭陽何以贈之路車乗成證黄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贈之瓊瑰古囘玉佩
  秦是時都雍曰至渭陽者謂東行送舅氏於咸陽之地既欲贈之以車馬以為未足以止我悠悠之思又欲贈之以佩服此皆康公念母之切故欲厚贈於舅氏有加而無已也周禮巾車金路以封同姓象路以封異姓革路以封四衛木路以封蕃國皆諸侯也故諸侯之車可以謂之路車也乗黄謂四馬皆黄也瓊玉之赤者瑰石之次玉者謂以瓊瑰為佩也皆形容欲厚贈之意耳康公為太子豈能真有是贈邪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詩此乃康公之初心使康公能推是心不為私欲所移則不復為令狐之役矣是詩二章皆賦也
  權輿刺康公也忘先君之舊臣與賢者有始而無終也權輿與晨風皆穆公之舊臣謂康公其初待之有禮未幾待賢之意遂衰蓋公之用賢亦猶見舅氏而念母皆有始無終也
  於我乎夏屋渠渠今也每食無餘于嗟乎不承權輿於我乎每食四簋今也每食不飽于嗟乎不承權輿詩人吟詠有始終指一事為言如緇衣始終言緇衣羔裘始終言羔裘之類也此詩始終言飲食蓋人君禮貎其臣意之厚薄即是而可卜是以膰肉不至而孔子行醴酒不設而穆生去康公始待賢者為具之盛有如夏屋渠渠高廣貎今一旦待之殊薄其食僅足耳其始有黍稷稻粱之四簋今一旦使之食不能飽禮貎之衰有如此者所謂不承權輿也權為衡之始輿為車之始康公不能承其始則賢者去矣說者謂屋則立之先君食則受之今君是以夏屋為賢者所居之屋也且禮貎衰而飲食薄則有之矣決無奪屋之理春秋左氏傳謂有酒如澠有肉如陵有酒如淄有肉如坻昔人尚以山川比飲食則況以夏屋不為過也是詩二章皆賦也








  詩補傳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十二     宋 范處義 撰
  國風
  陳
  陳帝舜之胄有虞閼父者為周武王陶正豈以河濵之故習歟武王封閼父之子媯滿於陳都宛丘之側與宋杞以備三恪妻以元女大姬封域在禹貢豫州之東大姬無子好巫覡禱祈鬼神歌舞之樂民俗化之至五世幽公當厲王之時淫荒無度變風始作次秦之下亦以其昏亂虞之故家遺俗無復存者誠秦之不若也
  宛丘刺幽公也淫荒昏亂游蕩無度焉
  人君之游豫苟有益於民如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乃民之所望固為善也其次能與民同樂如田獵鼓樂民見羽旄之美聞鍾鼔之音欣然有喜色抑其次也今陳之幽公以淫昏之故游蕩無度國人歌詩以刺之諷味其言備見一時鄙厭之意此國人之情也
  子之蕩他浪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坎苦感下同其擊鼔宛丘之下無冬無夏值直置下同其鷺羽坎其擊𦈢方有宛丘之道無冬無夏值其鷺翿
  宛丘在成都之側自為地名說者或以為中央下或以為中央髙既曰宛矣固不得為髙也或言上或言下或言道據所見云爾幽公始而游於宛丘民猶有望也既而屢出蕩而忘反則民信其止為情欲耳無復可望如古人之游豫也故聞其擊鼔擊𦈢之聲見其鷺羽鷺翿之舞第若可厭鄙耳無復有欣欣之喜也鼓以革為之𦈢則土鼓也易言不鼔𦈢而歌史言請秦王擊𦈢坎者擊鼓之聲也鷺羽一名翳舞者所持以指麾也翿即羽也冬夏猶言寒暑無時不相值也幽公游蕩不避寒暑使國人無時不值於宛丘則人情之鄙厭不言而喻矣是詩三章皆賦也一說幽公游蕩信有情欲耳而無令望也亦通
  東門之枌符云下同疾亂也幽公淫荒風化之所行男女棄其舊業亟欺冀㑹於道路歌舞於市井爾
  幽公荒淫宛丘刺之此詩疾之刺之者刺其君不能正之於上也疾之者疾時人胥傚之於下也男女不服舊業亟㑹於道路歌舞於市井則無恥之甚也無恥故可疾也
  東門之枌宛丘之栩況浦子仲之子婆娑素何下同其下榖旦于差南方之原不績其麻市也婆娑榖旦于逝越以鬷子公邁視爾如荍祁饒貽我握椒
  東門即去宛丘之道路也枌也栩也即道路間之木也婆娑盤旋歌舞之貎子仲氏之子既先往於東門之下則南方原氏之女亦不復績麻而往㑹之舉二氏之男女為言則下此者可知矣古人姓氏幸而存於經不得而廢也如丘中有麻之留氏如桑中之姜氏弋氏庸氏皆其類也或謂南方之原為南方之原野則於文義有礙且宛丘既自東門而出則在東而不在南矣必無出東門而往南方之理意謂南方原氏之女來㑹於東門之市井耳况春秋莊公二十七年有公子友如陳葬原仲之事則原為陳大夫何疑之有二章言榖旦于差謂差擇吉日以為期也三章言榖旦于逝謂期日已至而遂往也越以𩱛邁𩱛之為言總也謂於是總往於所㑹之地也荍芘芣也荍取其華之色椒取其氣之芬此男女相贈之物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衡門誘僖公也愿而無立志故作是詩以誘掖其君也
  陳小國也僖公天資慤愿僅能自守耳豈能抗志以有立哉故詩人欲誘道扶持使之卓然奮起有為於國不至安於卑陋而遂止也然是詩之體頗異衆作一章正言其愿而無立二章三章皆誘掖之辭也
  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泌悲位之洋洋可以樂
  衡門謂横木為門其規模淺陋無帡幪之可託今乃遊息於下自以為安泌始流之貎言其洋洋漫流無波瀾之足觀今乃游泳其間自以為樂蓋安則棲遲而不去樂則忘飢而廢食以喻僖公之性安於卑陋而無立志也
  豈其食魚必河之魴豈其取妻必齊之姜豈其食魚必河之鯉豈其取妻必宋之子
  先儒謂洛鯉河魴貴於牛羊則魴鯉乃魚之美者齊姜姓宋子姓姜子乃女之貴者食魚當求魴鯉取妻當求姜子皆誘以大而起其志蓋圖王不成猶可以伯安於卑陋則陳止於陳耳惜乎僖公不足以進此亦猶孟子語齊宣以王道自謂吾惽不能進於是也是詩與甫田皆視其君之失而正救之齊襄公志大心勞所謂過也詩人則抑之陳僖公愿而無立志所謂不及也詩人則誘之孔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孰謂詩人之正救其君不與聖人敎人之意同學與政果無二致也是詩三章皆興也
  東門之池刺時也疾其君之淫昏而思賢女以配君子也
  凡詩言刺時蓋指一時之事或指其君或指其臣民是詩之序明言疾其君之淫昏必其君有淫行如衛宣公之類不然何以遽加以疾之一字蓋疾近於惡如衛宣公之類直可惡矣無復可正救陳君之淫昏詩人猶思得賢女以配之雖由其心之愛君亦其君之資質猶可與為善也
  東門之池可以漚烏豆下同麻彼美淑姬可與晤五故下同歌東門之池可以漚紵彼美淑姬可與晤語東門之池可以漚菅古顔彼美淑姬可與晤言
  陳風三詩皆言東門蓋指所見以起興也水性至柔池有防限賢女之喻也漚乆漬也麻也紵也菅也必得水之乆漬乃可治以為用以喻君子必得賢女相與漸染可以成徳也晤欲明也賢女於君子凡笑歌言語之際亦有以曉悟之故其聴之也熟而入之也深如齊雞鳴蓋於夙夜卧起之際有相成之道亦此之類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東門之楊刺時也昏姻失時男女多違親迎魚敬女猶有不至者也
  是詩刺當時昏姻以有故而失時則男女多殺禮不復能如古之親迎今幸已有成約而女復有異志而不至亦由於上之人淫昏有以化之故也
  東門之楊其葉牂牂子桑昏以為期明星煌煌東門之楊其葉肺肺普貝昏以為期明星皙皙之世
  東門之楊葉雖牂牂肺肺而盛然漸至於凋落耳喻男女已失嫁娶之時及今猶可以昏姻乃復男行而女不隨既有成約期以吉日之昏暮可以行禮今夜已鄉晨啓明之星煌煌皙皙而女猶不至則又不能踐約矣正如東門之楊竟至衰落是誠可刺也昏姻取幽隂之義故行禮用昏暮古今皆然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墓門刺陳佗也陳佗無良師傅以至於不義惡加於萬民焉
  案春秋在氏傳魯桓公五年陳侯鮑卒謂陳桓公也於是陳亂文公子佗殺大子免而代之公疾病而亂作國人分散佗桓公之弟也桓公卒而佗立明年為蔡人所殺佗當桓疾病殺大子而以己代之可謂不義陳由是亂國人至於分散所謂惡加於民也詩人刺之以佗之不義由於無良師傅蓋以恕待之謂其資質可與為善可與為不善視師傅之賢否如何耳序詩者不以為君直言陳陀蓋得春秋不稱爵書蔡人殺陳佗之㫖與書衛州吁鄭忽同也使詩序不經聖人之手孰敢竊春秋之法書三君之名哉
  墓門有棘斧以斯所宜之夫也不良國人知之知而不已誰昔然矣墓門有梅有鴞萃徂醉止夫也不良歌以訊之訊予不顧顛倒思予
  佗無良師傅非可以責佗父兄當任其咎也無賢父兄則無良師傅使佗之父兄能知古人教世子之道則佗其庶幾矣棘也梅也皆有實之可食喻佗可與為善也不幸生於墓門則非其地喻其無賢父兄也斯離析也鴞惡鳥也棘與梅既生非其地則或為斧斤之斯析或為惡鳥之棲萃則不足為美矣喻其無良師傅與之相處遂戕其性而染其惡也故詩人於首章原其所自則曰師傅之不良國人且知之佗之父兄豈不知之而不能去之乎此向者誰使之然哉蓋責其父兄也於卒章要其所終則曰師傅之不良予既歌以訊告於佗矣苟不顧予之訊以至顛倒而後思予之言亦何及哉蓋責佗也佗之惡亦甚矣而詩人待佗為甚恕既追咎於師傅又冀佗之悔悟忠厚之至也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防有鵲巢憂䜛賊也宣公多信䜛君子憂懼焉
  古者謂䜛人必曰䜛賊蓋其巧發竒中甚於以刃殺人彼以刃殺人者人得以禦之而善為䜛者譸張為幻足以惑亂是非隂被中傷者皆不知為計以是言之甚於以刃殺人者矣況為宣公者多信其言不能考察此君子所以憂懼也夫所貴於考察者亦有理之可據理之所必無者讒人以為有何足信哉是詩二章皆據理之言也
  防有鵲巢卭其恭下同有㫖苕徒雕誰侜陟留予美心焉忉忉中唐有甓蒲歴卭有㫖鷊五歴誰侜予美心焉惕惕吐歴
  鵲必依大木為巢為防以止水必無大木安有鵲巢陵苕生於下濕卭髙仰之地必無潤澤安有美苕中唐在堂塗之閒人朝夕所埽除必無瓴甓㫖鷊綬草也與陵苕性相類亦卭之所必無而讒者皆以為有彼好聴者遽信之何哉侜壅蔽也蓋予雖有美為讒言所壅蔽所以始則忉忉而憂終則惕惕而懼也是詩二章皆興而賦之也
  月出刺好呼報下同色也在位不好徳而說美色焉在位之人化其君之淫昏惟女色是好則其志荒矣序詩者以不好徳而說美色發之蓋以責在位為卿士大夫者當知禮義亷恥豈與庶民無知惟上所化邪故以不好徳刺之若為庶民而作則直言其淫亂耳
  月出皎兮佼古卯下同人僚兮舒窈烏了其趙兮勞心悄七小兮月出皓胡老兮佼人懰力久兮舒懮於久受兮勞心慅七老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力召兮舒夭於表紹兮勞心慘兮
  齊風以東方之日東方之月喻君臣此詩止刺在位故以月出言之晝欲有所為則夜必有所思月之始出皎潔皓白光照萬物在位之君子能於此時思其政則為好徳矣今乃思佼好之人欲舒我之憂思而不可得至於我心之勞則好徳不如好色誠有愧於月之象矣傳曰政如農功日夜思之周公亦仰而思之夜以繼日此皆好徳之思也陳之諸臣何足與語此僚兮懰兮燎兮皆好貌窈糾懮受夭紹皆憂貌悄兮慅兮慘兮皆勞貌諸國方言多不同未易以一義求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陟朱下同林刺靈公也淫乎夏户雅姬驅馳而往朝夕不休息焉
  陳靈公與夏姬亂至與其臣相戲於朝又驅馳而往朝夕不休息其無忌憚之甚殆與疾驅於通道大都者無以異國人刺之其辭比他詩為迫切奈靈公無羞惡之心何
  胡為乎株林從夏南匪適株林從夏南駕我乗繩證馬說于株野乗我乗駒朝食于株
  株不必為邑名殆夏姬所居之地也國人正辭以詰之曰何為乎株林豈欲與夏南相從乎若非往株林與夏南相從何故駕乗馬而說乎株野乗乗駒而朝食于株乎憂君之意切故其辭亦切也不斥夏姬而言夏南固嫌於褻然夏南實主其家國人亦豫憂其禍必作於夏南也是詩二章皆賦也
  澤陂彼皮下同刺時也言靈公君臣淫於其國男女相說憂思息嗣感傷焉
  序詩者言君臣淫於其國蓋指靈公與孔寧儀行父之事其下化之至於男女相說憂思感傷說者謂東門之枌宛丘之應澤陂株林之應信乎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他弟普光徒何彼澤之陂有蒲與蕳古顔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其員寤寐無為中心悁悁烏𤣥彼澤之陂有蒲菡戸感大感有美一人碩大且儼寤寐無為輾張輦轉伏枕澤者水之鍾也陂者水之障也蒲苻離也荷芙蕖之葉也蕳蘭草所謂澤蘭也菡萏芙蕖之華也皆澤陂所有之物也蒲以喻男子荷取其葉之穉蕳取其氣之芬菡萏取其色之麗皆以喻女子詩人以蒲配荷以蒲配蕳以蒲配菡萏所謂男女相說也蓋淫風之行由於男子無剛徳柔從於人若蒲然故年之穉者則取之氣之芬者則取之色之麗者則取之其未得之也則既思其人而感傷又思其人髮之卷又思其人貎之儼寤寐之間不復他有所為或涕泗俱下或悁悁憂慼或輾轉廢寢此皆合男女之情而言之詩人言其情而不及於亂亦欲其止於禮義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詩補傳卷十二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十三     宋 范處義 𢰅
  國風
  檜
  檜髙辛氏火正祝融之墟鄭語云祝融之後八姓惟妘姓檜者處其地案世本㑹人即檜之祖㑹人者祝融之弟吳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其四曰㑹人也王肅曰周武王封祝融之後於濟洛河潁之間為檜子鄭氏詩譜云國在禹貢豫州外方之北滎波之南居溱洧之間鄭語云史伯於幽王之世為桓公謀滅虢檜然則檜之變風又作於幽王之前明矣國小而迫其君則廢禮於衣服其民則廢禮於三年皆首亂先王之制陳雖淫昬未始有此宜居陳之次也
  羔裘大夫以道去其君也國小而迫君不用道好潔其衣服逍遥遊燕而不能自彊於政治故作是詩也作羔裘之詩者檜之賢大夫也何以知其賢由其序而知之也大夫自謂以道去其君又謂其君不用道而詩之三章止言衣服之非禮與既去而思君諸儒多謂大夫不欲言君他過止及衣服有合於孔子以㣲罪行既去而思君有合於孟子三宿出晝此説固善竊以為猶未盡詩人之意夫先王之禮道之所寓也禮既廢矣道安在哉案王制革制度衣服者為畔畔者君討以此見先王之制禮甚重於衣服也故討之而不敢緩歴觀變風列國之君過失多矣而先王之禮寓於衣服者莫敢廢也其民化之亂亦甚矣而先王之禮通喪三年者莫敢廢也檜之君首亂於衣服燕居與視朝輕為變易此廢禮之大者賢者蓋於此而窺之知吾道決不可行所以去之若夫既去而思為厚之至則誠如諸儒之論其後民俗視君衣服之變易以為固無害於事是以亦輕變三年之禮素冠不服可見悖天理而斁人倫皆原於君之廢禮序詩者體詩人忠厚之意婉其辭曰好潔其衣服逍遥遊燕而不能自彊於政治誠使不廢先王之禮雖好潔衣服逍遥遊燕未為過之大者賢者豈忍遽去其不能自彊於政治亦詩之所不及然視其逍遥遊燕則不能自彊可知矣所謂言不盡意者如此董仲舒有言事在彊勉而已彊勉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檜之君不能自彊於政治是不能彊勉行道也故曰君不用道
  羔裘逍遥狐裘以朝直遥豈不爾思勞心忉忉羔裘翶
  翔狐裘在堂豈不爾思我心憂傷羔裘如膏古報日出有曜豈不爾思中心是悼
  緇衣羔裘此視朝之服也狐貉之厚以居此燕居之服也今以羔裘逍遥而燕居以狐裘而視朝可謂顛
  倒矣人君顛倒於衣服輕變先王之禮舉此心以徃何所不至哉君子見幾而作所以去也次章言翶翔不特燕居又服羔裘以遨遊矣言在堂則不特視朝又服狐裘於正寢矣卒章言羔裘如膏日出有曜則
  又不復見其視朝在堂第見其羔裘以遊燕其色之澤日照之有曜亦以好潔故也賢者不忍忘君故再三言豈不爾思始而勞中而憂卒而悼也孔子必朝服而朝月朔然後服之國家無道則不充其服焉檜之君何足以語此孔子去魯曰遲遲吾行去父母國之道也檜之大夫可謂得去父母國之道矣是詩三章皆賦也
  素冠刺不能三年也
  三年通喪自遏密載於舜典亮隂載於說命孟子亦有舜禹三年之說三代之衰世多僻王斯禮未之有改也漢之文帝始有短喪之制而景帝遂行之為王者廢禮之罪首至諸侯之禮不知何自而變孟子為滕文公定為三年之喪而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然則諸侯廢三年之禮其已久矣於檜何責焉曰檜不能三年非謂其君謂其民也為君者則有辭矣曰亡國常於斯得國常於斯然是非君子之言舅犯辭以闢之以為為利也蓋王者則有冢宰百官總已以聽焉周公攝政足為後世法國獨無卿乎何至廢先王之禮也案眀堂位曰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然則周公止踐履其位而行其政耳非實居天子之位也可謂居攝之得體矣以是知成王居喪已即位幼弱未能涖政故周公攝其政非攝其位也周頌言成王即政以眀即位久矣若諸侯以先君之命而即位終三年之喪而後涖政其誰曰不可至於民則自檜以前未聞其廢是禮也宰我嘗有期之問聖人深罪之既曰食夫稻衣夫錦於汝安乎又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聖人之言本諸天理切於人心萬世之下聞斯言也苟有血氣者莫不感動檜之民獨何人哉習見其君之廢禮遂失其本心是誠可刺也
  庶見素冠兮棘人欒欒力端兮勞心慱慱徒端兮庶見素衣兮我心傷悲兮𦕅與子同歸兮庶見素韠兮我心藴於粉結兮𦕅與子如一兮
  素冠者練冠也十有三月而練素衣者冠既練而衣亦練也素韠者大祥祭服之韠也檜之民不能三年則期而練大祥而禫祭皆不復講也棘急也謂居喪皇皇情急故曰棘人欒欒瘠貌慱慱憂貌傷悲感傷而悲也藴結積而不解也詩人庶幾見冠服之素毁瘠之人而不得見所以慱慱而憂感傷而悲積而不解也使得見之則欲與我同歸與我為一謂人心同然實不相逺果能素冠而毁瘠乃我輩人也故曰同歸曰如一也嗚呼禮失則求諸野庶民士夫由檜以來至於今日雖貧富不同而禮有厚薄然三年之喪言於口而行於身不敢過也不敢不及也豈以聖人既存檜詩又罪宰予足以長其善救其失有功於後世歟況齊斬功緦載之令甲居喪違禮議罪有差為天下國家者亦知重其禮矣獨王者之身自漢文帝以下惟晉武帝魏孝文周髙祖斷然行之然晉武帝為議臣所惑為禮不備魏孝文禮雖粗備而服非其服周髙祖雖衰麻苫塊卒三年之制而通喪止行於五服之内不及臣下又在喪頻出遊幸無急㓂而興師伐鄰皆不合於禮唯國朝祖宗以來宫中實行三年之制至壽皇聖帝執喪三年禮無違者然則自漢以迄于今始復唐虞三代之舊遂為家法甚盛舉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隰有萇丈羊楚疾恣姿利也國人疾其君之淫恣而思無情慾者也
  檜之君淫泆放恣故國人疾之思為君而無情慾之累誠可樂也
  隰有萇楚猗於可下同乃可下同其枝夭於驕下同之沃沃樂洛下同子之無知隰有萇楚猗儺其華夭之沃沃樂子之無家隰有萇楚猗儺其實夭之沃沃樂子之無室
  萇楚銚音遥弋也此物始生猶能自立及長過尺則引蔓於草上以喻人君少而無情慾似可以立事既長溺於所愛則放恣無檢束故國人思之不欲斥其君借萇楚為喻謂萇楚之為物至有枝有華有實之時則猗儺柔弱不能自立不若始生之初夭夭然少壯沃沃然潤澤喻其君之淫恣曽不如未有知未有室家者為可樂蓋厭其所為所以疾而思之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匪風思周道也國小政亂憂及禍難乃旦而思周道焉周之盛時衆建諸侯使小事大大庇小有相侵伐者命方伯連帥以正之故諸國不失分地庶民保其生業今檜小國也政亂而民不安其居惴惴然惟恐大國之吞并故思周建國親侯之道而賦是詩案檜在幽王之世為鄭所滅此其将亡之詩乎
  匪風發兮匪車偈起竭兮顧瞻周道中心怛都達兮匪風飄符遥兮匪車嘌匹遥兮顧瞻周道中心弔兮誰能亨普庚魚溉古愛之釡鬵誰將西歸懷之好音
  發兮摇動貌偈兮軒輊貌廻風曰飄無莭度曰嘌非風而飄摇不寜非車而軒偈無度喻人居亂世如在風中車上其不遑安處之狀有如此者顧瞻周室冀有道以正之使無滅亡之禍其思望之極至於中心傷怛而相弔此將亡之辭也卒章所望於周室者尤為切至曰誰能亨魚乎我以溉滌釜鬵以待之矣此望周室之治其國去其擾也誰能將我而歸周乎我已懷思其好音矣此望周室之救其亂而安其民也是時周未東遷故曰西歸周亦在檜西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詩補傳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十四    宋 范處義 撰
  國風
  曹
  周武王封弟叔振鐸於曹之地在禹貢兖州陶邱之北雷夏菏澤之野今為濟隂定陶堯嘗遊成陽因葬焉舜嘗漁於雷澤其遺風重厚多君子務稼穡薄衣食以致積蓄其後富而無教乃更驕侈十一世至周惠王時政衰昭公好奢而任小人變風始作曹既弱小又不能用賢今所存四詩其一萹二萹序皆言任小人其三萹又言在位無君子則國非其國矣故以下泉思治終焉此所以次於檜也
  浮下同蝣刺奢也昭公國小而廹無法以自守好奢而任小人將無所依焉
  檜曹皆小國詩亦相似檜之變風始於羔裘曹之變風始於蜉蝣羔裘言國小而廹君不用道蜉蝣言國小而廹無法以自守道者法之所由出法既亡矣道安在哉羔裘刺絜其衣服蜉蝣刺好奢亦類也羔裘之詩不及治政序詩者以其逍遥遊燕而知其必不能自彊於政治蜉蝣之詩不及小人序詩者以其将無所依而知其所用皆小人故不足恃然不能自彊猶愈於將無所依此曹所以又出檜下也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於我歸處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憂矣於我歸息蜉蝣掘求物閲麻衣如雪心之憂矣於我歸説
  蜉蝣渠略也此物生於土既成則掘土解閲而出不自知其朝生夕死方且矜其羽翼掘閲以飛揚故詩人取以喻昭公不自知其将無所依方且好為奢靡其燕衣則楚楚而整飾其禮服則采采而華麗其深衣則如雪之潔白詩人憂其危亡将至謂儻無所依當於我乎居處於我乎休息於我乎説駕以詩人獨有愛君之忠如此亦足以見當時在位無一可倚仗
  者不必言小人意自見於言外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候人刺近小人也共公逺于萬君子而好近小人焉此詩為共公好近小人而作近小人則逺君子勢不兩立必然之理也
  彼候人兮何何可戈與祋都外彼其之子三百赤芾内君子而外小人泰之象也内小人而外君子否之象也候人之官逺在邊境所掌者荷戈與祋之役而使君子居之赤芾者卿士之服常在君側而使小人居之是内小人而外君子也故序詩者以逺近言之曹之為國視此可知矣戈㦸也祋殳也芾韠也大夫以上赤芾乗軒三百言其多也
  維鵜徒低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稱尺證其服維鵜在梁不濡其咮陟救彼其之子不遂其媾古豆
  鵜洿澤也當在泥水中自求魚而食今乃髙處魚梁之上翼咮不濡而竊食人之魚譬小人宜在逺方今乃衣赤芾而竊禄於髙位可謂不稱其服矣婚媾猶言好合也彼小人在朝雖暫相黨引僞為好合及其見利而爭先利盡而交踈則反相賊害安能終相好合哉所謂不遂其媾也
  烏㑹兮蔚兮南山朝隮子兮於阮兮孌力轉兮季女斯飢薈蔚雲升之貌婉孌柔弱之貌此章申言小人肆志於上如薈蔚之雲升於南山君子困窮於下如婉孌之季女飢於牖下亦由其君遠君子而近小人故也是詩四章首章賦也後三章比也
  鳩刺不壹也在位無君子用心之不壹也書言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然則德惟一動罔不吉德二三動罔不凶亦君臣之所同也今曹在位無君子用心之不壹似亦指其君臣然臣之不一君實為之蓋上者下之儀無以率於上何以從於下是篇皆陳古之人君一德之美以刺時之不然如曰正是四國豈人臣之能為曰胡不萬年亦不可以是為人臣
  之祝書曰常厥德保厥位則商之君臣雖曰咸有一德而保厥位則專指其君正與是詩之意同也
  鳲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鳲鳩在桑其子在梅淑人君子其帶伊絲其帶伊絲其弁伊騏鳲鳩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儀不忒他得其儀不忒正是四國鳲鳩在桑其子在榛淑人君子正是國人正是國人胡不萬年
  鳲鳩以均一為德其子雖或在梅或在棘或在榛而鳩之飛止不越於桑以見其性之有常如此不然則其子有七出入不齊安能均哺惟其有常處則子皆知母所在然後均一之德可得而施也淑人君子言有淑善之德在君子之位如鳩之均一也一章言在位之君子威儀一於外而心亦結於一所謂表裏如一有諸中則形諸外也二章言在位之君子冠服之有常其帶伊絲謂大帶用素絲也其弁伊騏皮弁之文如騏說文曰馬青驪文如愽碁曰騏皮弁之㑹縫貫玉為飾文亦如騏故謂之伊騏也三章言在位之君子威儀無差忒故逺而可以正四國謂列國皆來取法也記言治國在齊其家舉是詩其儀不忒正是四國為證則治國為人君眀矣四章言在位之君子既能治其國則君正莫不正故國人稱願欲其壽考萬年長享其國也詩言萬壽皆美人君則此詩萬年之祝不可施之人臣也是詩四章皆比而賦之也
  下泉思治也曹人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憂而思眀王賢伯也
  震風凌雨然後知厦屋之帡幪亂極思治人之常情也共公專務侵刻民不得其所若當盛世眀天子在上必能命賢方伯以行黜陟之政共公在東周時上下廢弛得以自恣故詩人疾之而思治也
  列下同彼下泉浸彼苞稂苦愛下同我寤嘆念彼周京冽彼下泉浸彼苞蕭愾我寤嘆念彼京周冽彼下泉浸彼苞蓍愾我寤嘆念彼京師芃芃薄紅黍苗隂雨膏古報之四國有王郇伯勞力報
  寒泉與隂雨均可以養物然稂童粱也乃禾之不實者而蕭也蓍也皆野物無滋於灌溉者而流泉皆浸漬潤澤之使之叢生而茂以喻共公侵刻下民所資為養之物以養無益之人反使下民有益於國如黍苖者失其所養此所以愾然不寐而嘆思周室王者命方伯舉行其職以慰下民之望也卒章謂芃芃方秀之黍苖得隂雨則膏潤矣四國之民有明王在上則賢如郇伯者必有以勞我矣不至如今之失所也詩人以寒泉喻曹之澤謂其流出於山麓之下及物者不廣況止及於無益乎以隂雨喻周之澤謂其溥博霑足無此疆爾界均及於四國也言四國則不獨曹之民思周室四國胥望之矣左氏傳曰畢原酆郇文之昭也必周之方伯善於其職者故曹人思之是詩四章皆比而賦之也
  詩補傳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十五    宋 范處義 撰
  國風
  豳
  豳本戎狄之地在禹貢雍州岐山之北原隰之野漢之右扶風栒邑也后稷之曽孫公劉當夏太康時實始徙居之脩后稷之業勤恤愛民民咸歸之而國成焉七月所陳即其事也國語乃謂夏之衰棄稷不務不窋自竄戎狄之間且不窋后稷之子也豈能及夏之衰而公劉居豳實詠之大雅篤公劉之篇是也當以經證國語之誤豳周公之詩也而七月䲭鴞二詩又周公所自作不列之正風何也蓋豳非周之列國而周公乃為遭變而作是詩故不得謂之正風也七月篤公劉二詩皆周之王業所由興也篤公劉入於雅七月不入雅何也蓋雅所言王者之事七月之詩以周公之故屈居於風也篤公劉作於召公無遭變之嫌宜入於雅且以眀厚於民為政之大也召公無國風何也召公二詩已附見於召南矣召南諸侯之風故以召公之詩附焉周南王者之風故周公之詩不得而附也孔子未刪詩之前季札觀樂豳次於齊居秦之上意國史以豳秦皆戎地故以其類而次之孔子處豳於變風之末實尊之也尊之者何變而克正詩近於雅非周公孰能之此聖人之微旨也
  七月陳王業也周公遭變故陳后稷先公風化之所由致王業之艱難也
  周公作是詩所陳一嵗之事備矣而以七月為首何也意者夏正建寅至七月則過於中是詩以農為本前乎此則田功未畢至七月則凡耕稼耘耔皆已訖功止俟其成耳國君於是月而訓農則卒嵗與來嵗之事無不畢舉蓋其意欲使之豫備無後時之悔詳觀雅頌與周官之書周家以農開國者其大略皆見於是詩以農事為王業孟子所謂王道是也后稷始農事公劉實繼之故其風化之及於後者皆以稼穡艱難為急先務因遭變而言此冀成王知立國之本必能保此已成之王業不及流言而專論王業蓋有風諫之義此所以謂之風而不入於雅也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SKchar何以卒嵗
  是詩錯舉夏周之正故夏正以月言周正以日言夏正以建寅為嵗首得四時之序蓋從古而然見之堯典者可考也商始變為建丑周遂變為建子以示損益之意至於便於民事則夏正不可易也孔子曰行夏之時此之謂也公劉居豳在夏太康時既陳豳事宜用夏正周公周之大臣改用建子未必非周公之制作故兼存周正以建子為陽生故曰一之日二之日周詩以日月分隂陽四月嫌於無隂故特以四月秀葽言之十月嫌於無陽故特以嵗亦陽止言之或謂一之日二之日猶言今日明日殆不然也且以鑿氷一事觀之豈應今日鑿之明日納之又明日開之況月令季冬鑿氷仲春開氷與是詩相應無可疑者火大火也火星中而寒暑退季冬平旦正中大寒退季夏黄昏正中大暑退至七月則火流而西矣九月霜始降故當授衣也授與敬授人時之意同下言一之日謂夏之仲冬二之日謂夏之季冬觱發者風寒也栗烈者氣寒也風氣如此苟無絲毛之衣褐終嵗何以禦寒此章言授衣之時也
  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饁炎輒彼南畆田畯至喜
  三之日謂夏之孟春四之日謂夏之仲春于耜謂備稼器也舉趾謂始耕田也農夫既興作而在南畆其婦子則為黍食以餉之田大夫見其如此所以喜也此章言治田之時也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懿筐遵彼㣲行爰求柔桑
  月令仲春之月倉庚始鳴至季春則陽盛而鳴日益衆可以興女功矣於是女子執懿美之筐循牆而㣲行以求初生之柔桑以始蠶事詩凡言有皆謂衆多也此章言女功之時也
  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巨之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春日遲遲而舒長采蘩祁祁而衆多蓋蘩乃婦人采為祭祀之用女子感其所見念當嫁娶之時將逺其父母所以傷悲謂不得久於家殆與豳公之子同時而且稼矣此章言昬姻之時也
  七月流火八月萑户官韋鬼蠶月條徒彫桑取彼斧斨七羊以伐逺揚猗於綺彼女桑
  萑葦即薍葭可為蠶之曲薄八月此物已堅成可用蠶月謂蠶事既畢之月取斧斨之器凡桑附枝逺而揚者皆伐而去之謂之條桑女桑亦桑之小者猗倚也猗重較兮猗于畆邱皆當訓倚蓋逺揚以其髙而難取故倚彼女桑而取之至今民俗猶然此章言治桑之時也
  七月鳴鵙圭覓八月載績載𤣥載黄我朱孔陽為公子裳鵙仲夏始鳴至七月則鳴之極而將去矣絲事畢而麻事起矣故八月則載績其麻絲麻既成則加之以染其𤣥黄者自服以朱色之鮮明者為公子之裳蓋裳之色宜於朱也此章言治裳之時也
  四月秀葽於遥五月鳴蜩徒彫八月其穫户郭十月隕于敏一之日于貉户各取彼狐狸力之為公子裘
  月令孟夏苦菜秀仲夏蟬始鳴葽是苦菜之類也蜩蝉之類也仲秋則早禾可穫孟冬則木葉皆落可以取狐貉之屬矣狐貉之厚以居則二物皆可為裘以貉之重者自服狐狸之輕者為公子之裘蓋裘以輕為貴也此章言治裘之時也
  二之日其同載纉子管武功言私其豵子公獻豜古牽于公二之日夏之季冬也此月最為農隙故國人竭作而旧獵夫田獵非特去害田之獸蓋欲繼纉武事使不忘戰豕一歳曰豵三嵗曰豜私有其小者獻公以大者以見其民厚於君而薄於己也此言田獵之時也
  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牀下穹起弓珍悉許云鼠塞向墐户嗟我婦子曰為改歳入此室處
  斯螽如蝗而青仲夏以兩股相切作聲所謂以股鳴者莎雞如蝗而斑季夏飛而羽索索有聲所謂以翼鳴者自七月至十月皆記蟋蟀一物此古文之一體也此物孟秋猶在草野仲秋即入人簷宇季秋猶飛走户庭孟冬即韜伏牀下視㣲物猶爾則居民宜以此時葺治屋室穹空則窒實之鼠穴則熏出之北向之牖則閉塞之篳織之户則墐塗之然後可以告其婦子以嵗事將改當入處密室以禦寒也此章言治屋之時也
  六月食鬱及薁於六七月亨普庚葵及菽八月剥普卜棗十月穫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
  鬱棣屬薁蘡薁也二物性温季夏宜食以助陽葵承露也菽豆也二物性滑孟秋宜食以𦔳隂剥撃也穫刈也棗之類皆宜於人仲秋則剥取之稻稌也宜於造酒孟冬則穫收之凡此皆養老者之所須以介眉壽幼者祝老者之辭也凍醪冬釀春熟故曰春酒老人多有眉毫故曰眉壽此章言備物以養老之時也
  七月食瓜八月斷壺九月叔苴七餘采荼薪樗勑書我農夫
  孟秋則瓜之屬皆可以食仲秋則匏之屬必斷其蔓季秋則苴麻可拾苦菜可采樗木可薪此皆薪菜之不美者農夫蓄以自養故曰食我農夫此章言備物以自養之時也
  九月築場圃十月納禾稼黍稷重直容禾麻菽麥嗟我農夫我稼既同上入執宫功
  場圃之地春則鋤為圃以毓菜茹秋則築為場以納禾稼至孟冬則納禾稼皆畢矣黍稷重穋禾麻菽麥各以其類廩而藏之於是自相告語我稼既已俱入矣當就役於公矣不俟號召相率上入都邑執宫室之功此章言樂趨力役之時也
  晝爾于茅宵爾索綯徒刀紀力其乗屋其始播百榖宫功既成不敢自暇晝則取其茅宵則索其綯亟乗此時治田間之廬以為來歳播百榖之始此章言豫治田事之時也
  二之日鑿冰沖沖三之日納于凌力證隂四之日其蚤獻羔祭韭
  季冬水澤腹堅則鑿之沖沖而釋孟春東風解凍則納于凌隂之室仲春蟄蟲咸動則獻羔開冰用其蚤恐不及事也祭以韭配以時物也此章言藏冰之時也
  九月肅霜十月滌場朋酒斯饗曰殺羔羊躋子奚彼公堂稱彼兕觥號彭萬壽無疆
  季秋則霜既肅矣孟冬則場既滌矣可以相樂矣豳民於是以朋酒而饗上殺羔羊以為禮咸躋于公堂稱揚兕觥祝君萬壽此章言燕樂之時也鄭氏分風雅頌於一篇穿鑿之甚就如其説不知樂工如何分龡邪今不取三復是詩豳之風俗可以想見何其君民之間上下相親不啻如家人父子其君則授民以時令俾之務農桑治屋室老幼有養昬姻以時飲食裘褐以備其飢寒纉武藏冰以防其災患其民則厚於公上染絲麻則以朱為公子裳取狐貉則以狐為公子裘小獸則私於已大獸則獻於公既相率執君之役又相與祝君之壽嗚呼周之王業由於得民世三十年八百其基於此歟國人以羔羊朋酒自詣公堂其禮甚野其意甚真雖在立國之初庶事草草然非三代之時安得此風俗也篤公劉之詩曰乃造其曹執豕于牢酌之用匏食之飲之君之宗之此公劉待臣民之禮也正七月所詠一時之事後世惟漢髙祖還歸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樂飲極歡道舊故為笑樂十餘日髙祖欲去父兄固請留沛中空縣皆之邑西獻牛酒髙祖復留止張飲三日頗有豳之遺風漢之得民蓋亦於此可卜矣是詩十五章皆賦也
  右七月舊八章每章二事獨中間言治室屋一章一事竊意古人文章辭逹而已非如後人拘於體制必取長短整齊今紬繹是詩實十五章每章一事語之多寡或十餘句或止四句又記蟋蟀自七月至十月方指其物此古文之最簡要者故表而出之七月周公所自作蓋大誥無逸之手也
  尺之下同于驕下同周公救亂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為詩以遺王名之曰䲭鴞焉
  成王由管叔鮮蔡叔度之流言疑周公故周公居東以避管蔡雖已伏其辜而成王之疑未釋也君臣相疑亂之道也周公作是詩以貽王輸露忠欵語意悲切至今誦之足以見周公惓惓王室之意而成王以幼沖之資尚未開悟但未敢誚公耳亂猶在也故序詩者以救亂為言
  䲭鴞䲭鴞既取我子無毁我室恩斯勤斯鬻由六子之閔斯
  䲭鴞梟之類也攫鳥子而食故鳥之愛其巢者呼䲭鴞而告之曰既取我子矣毋更毁我巢也我之甚愛此巢盡力此巢以養鬻其子爾今既取之誠可哀閔柰何又欲毁我巢乎周公以䲭鴞比武庚及從管蔡作亂者以子比管蔡以巢比王室公為流言中傷謂公将不利於孺子是欲成王疑周公而不終居攝之事所謂危王室也
  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直留莫侯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
  桑土桑根也綢繆纒綿也鳥之營巢必於未隂雨之時剥取桑根纒綿巢之户牖而後巢可成也周公自謂我於王室當未亂之初眀政刑以固國本如鳥之營巢今女無知之下民柰何敢肆侵侮欲危我王室乎
  予手拮予所捋力活予所蓄租子胡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
  周公謂我之經營王室如鳥之營巢拮据撠挶也瘏病也手則挶持其草口則捋采其荼至於蓄積租取不特手病口亦病矣鳥未成巢猶我之王室未安也鳥足喻人之手風人之辭也
  予羽譙譙在消予尾翛翛素彫予室翹翹祁消風雨所漂匹遥摇予維音嘵嘵呼堯
  周公謂我經營王室之勞如鳥之狀羽則譙譙而殺矣尾則翛翛而敝矣及巢既成翹翹而危乃為風雨所漂摇故嘵嘵然哀鳴告愬今我之為是詩乃嘵嘵之音也周公之言如此奈王之未悟何自非雷風作乎上金縢啟乎下周公其危哉周公既危王室從之矣是詩四章皆比也
  東山周公東征也周公東征三年而歸勞力報歸士大夫美之故作是詩也一章言其完也二章言其思也三章言其室家之望女也四章樂男女之得及時也君子之於人序其情而閔其勞所以説恱下同也說以使民民忘其死其惟東山乎
  周公居東至三年之久士卒之相從者亦勞矣宜有怨歎之辭周公既知其情而閔其勞故士卒亦以見知為說大夫美其事作為是詩以鋪陳之一章言士卒自幸全其師旅而歸二章言士卒在東室家之思三章言士卒在東室家之望四章言既歸之後昬姻得以及時所謂說以使民民忘其死惟周公能之
  我徂東山慆慆徒刀下同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我東曰歸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户剛莫杯蜎蜎烏元者蠋烝在桑野敦都迴彼獨宿亦在車下
  東山指其地慆慆言其久自東喜其還零雨記其時故毎章皆言之此章言士卒自東而西歸見其室家喜極而悲謂室家制裳衣而寄我亦勤矣我幸無行陣銜枚之事但衆人未免如蜎蜎桑野之蠋敦然獨宿於車下耳今既全歸所以喜極而悲也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果臝力果之實亦施羊䜴于宇伊威在室蠨所交在户町他頂他短鹿場熠以執以照宵行亦可畏也伊可懐也
  此章道室家之思謂士卒之去東山其家荒寂果臝栝樓也則延蔓于簷下伊威委黍也則入藏於室中蠨蛸長踦也則結網於當户畦壠之地則為麋鹿之場螢火熠燿則宵夜行其間室家見如此景物初若可畏然婦人獨處豈敢畏此所可念者因征夫之出故致此耳此所謂言其思也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鸛古玩鳴于垤田節婦歎于室洒埽穹窒我征聿至有敦徒端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見于今三年
  此章道室家之望謂士卒之在東山見鸛水鳥也而鳴于蟻垤蓋蟻穴居知雨故将雨則壅土成峯鸛見之則喜而鳴我是時亦念汝必歎于室必洒埽糞土窒塞穹穴以待我之至今我視敦然成聚之𤓰烝然延蔓栗薪之上不見此已三年矣知汝望我之歸為甚久也此所謂言室家之望女也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倉庚于飛熠燿其羽之子于歸皇駁邦角其馬親結其縭九十其儀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
  倉庚鳴於仲春嫁娶之候也士卒既歸當倉庚之飛其羽熠燿鮮眀之時女則得及時男則乘駁馬而親迎母為親結其縭其儀之多至於九十則昬姻之禮無有闕者以未有室家者既歸而成禮若此其甚善則有室家而來歸者其情不言而可知也此所謂樂男女之得及時也四章皆序其情而閔其勞此周公所嘗言而大夫為文其辭於詩也是詩四章皆賦也
  破斧美周公也周大夫以惡四國焉
  凡詩言四國皆謂四方之國也說者以四國謂管蔡商奄而淮夷亦在叛國之數乃不及之則知其非矣蓋管蔡毁周公而四方之國從而播揚故謂之流言是詩美周公能誅討叛人而惡四國之人不知周公之忠若謂指管蔡商奄則狼跋之序不當謂逺則四國也
  既破我斧又缺我斨七羊周公東征四國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將既破我斧又缺我錡巨宜周公東征四國是吪五戈哀我人斯亦孔之嘉既破我斧又缺我銶周公東征四國是遒在羞哀我人斯亦孔之休
  隋銎曰斧方銎曰斨錡鑿屬銶木屬皇正也吪化也遒斂也周公居東不免用刑言其破缺甚之之辭亦漂杵之類也彼四國之人固已得其正矣固已化其愚矣固已斂其惡矣以眀周公之用刑非為一己之私哀斯人將至於亂故以身任其責然則周公之心可謂甚大甚善甚美矣是詩三章皆賦也
  伐柯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直遥廷之不知也
  此周公居東未歸之時周大夫美周公之善處而刺朝廷不知其忠尚遲遲而未迎周公也朝廷者人主與羣臣論國是之地成王未悟而羣臣不能力爭是誰之過歟
  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伐柯伐柯其則不逺我覯古豆之子籩豆有踐賤淺
  伐柯者非斧不能取妻者非媒不成欲歸周公非禮不可也伐柯者執手中之柯而伐之其取則不逺矣覯見也之子謂周公也周公大臣也以大臣之禮迎之則周公歸矣所謂執柯以伐柯言其易也籩豆有踐踐陳也舉待大臣之禮一端為言則其餘可知也是詩二章皆興也
  九罭于逼下同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
  是詩之美周公刺朝廷其意與伐柯相類然伐柯則言朝廷不能以禮迎周公是詩則言周公之尊不當久處外地詩辭可見也
  九罭之魚鱒才損我覯之子衮衣繡裳
  九罭網之有囊者不足以得大魚而鱒魴之美乃在其間喻周公不當居東也東人見周公以上公之服處此地是以刺朝廷不能速還公也
  鴻飛遵渚公歸無所於女信處鴻飛遵陸公歸不復於女信宿
  鴻當髙飛雲漢而乃下遵於渚陸喻周公宜在廟堂今既未得其所未復其舊於女朝廷諸臣信能自安處乎信能自安息乎
  是以有衮衣兮無以我公歸兮無使我心悲兮
  此章謂我東人以有衮衣在此為重無使公遽歸使我心思公而悲也前三章引大義而責諸臣後一章述私情而欲留公此東人之志也是詩前三章皆比而賦之後一章賦也
  狼跋蒲末下同美周公也周公攝政逺則四國流言近則王不知周大夫美其不失其聖也
  詩序言周公攝政逺則有流言近則王不知此推本其初而言觀詩之所詠乃周公東歸及復辟後事故曰德音不瑕謂其終始無瑕也不失其聖之語亦合終始而言之
  狼跋其胡載疐丁四其尾公孫遜下同碩膚赤舄几几狼疐其尾載跋其胡公孫碩膚德音不瑕
  狼跋雖為周公而作然變風之體其辭尚譎如鶉之奔奔刺宣姜乃取鶉鵲之不淫以起興此以美而顯其惡也狼跋美周公乃取狼之貪以起興此以惡而顯其美也老狼以貪故前則躐其胡後則跲其尾卒不逃於機穽安能不失其猛周公以無貪欲之私故王雖不知而終能悔悟四國雖有流言而終能自眀進退不失其聖此其所以為周公歟碩大也膚美也赤舄上公之服也詩人謂周公遜大美而不居故在上公之位則赤舄有几几之安而終身之令名莫得而瑕疵也是詩二章皆興也














  詩補傳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十六    宋 范處義 撰
  正小雅
  風雅頌本詩六義國史取是三者以名其詩風以化爲義言人君之風化也雅以正為義言王政之得失也頌以美為義言人君之功徳也風既主於風化豈天子無風化哉故有王者之風有諸侯之風頌既主於功徳豈諸侯無功徳哉故有天下之頌有一國之頌惟雅主於王政則諸侯不得而有矣政有大小故雅分為二大雅所言皆受命配天繼代守成與所以聖之事固為大矣小雅所言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亦豈小哉意大序之言以所用為小大詩樂章也國家燕樂亦政也鹿鳴等篇皆用以燕勞臣下故以為小耳大雅之序雖不言所用然其所陳受命配天等事決不可用於臣下此其所以為大歟穆叔如晋晋侯享之工歌文王之三不拜以為兩君相見之樂歌鹿鳴之三三拜以為君所以勞使臣此可以見古人用詩之小大矣春秋之時禮樂廢壊未經聖人之手雅頌未得其所故工之所歌失其小大之用而穆叔獨能知之自餘賦詩不知其說者固亦多矣師乙語子貢廣大而静䟽達而信者宜歌大雅恭儉而好禮者宜歌小雅此専論其聲也季札觀周樂歌大雅則曰文王之徳歌小雅則曰周衰有遺民意其一時觀樂豈能盡歌工人於大小雅間取一二以審其音耳大雅所歌者必受命等篇故曰文王之徳小雅所歌必思古等篇故曰周衰有遺民至司馬遷又謂大雅言王公大人徳逮黎庶小雅譏小已之得失其流及上其言頗與季札相應遷之言為司馬相如而發論大雅固已近之論小雅獨取諷刺與相如詞賦相似者如賔之初筵言天下之滛佚以諷幽王之荒廢白華言下國之用孽妾以諷幽王之黜后所謂譏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者如此然特變雅之事耳槩而言之亦非通論也
  鹿鳴之什
  國風雖多寡不齊每國自為一卷第雅頌數多每十篇為一卷故謂之什盖取五人為伍十人為什之義魯頌止存四篇亦言之什傳寫之誤也商頌夲十二篇止存五篇故不復言之什也竊意詁訓傳及之什為題皆非孔子之舊毛公之前未有詁訓則傳之名固無所施至亡詩六篇之次乃與六月之序不合以此知傳之與什皆毛公之徒為之故合亡詩為二分置二卷皆不在十篇之數又取變小雅四萹足南山有臺之什也鄭氏謂亡詩序義與衆篇之義合編故存毛公分衆篇之義各置篇端然則亡詩次第當從六月之序可也六月之序與燕禮鄉飲酒禮笙詩次序同尤為可據
  鹿鳴燕羣臣嘉賔也既飲於鴆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賔得盡其心矣
  文武燕飲其臣又将之以幣帛禮意厚矣人臣事君義當自盡豈必待此而後盡其心哉蓋於朝曰君臣以名分言之也於燕曰賔主以禮意言之也名分既嚴禮意未孚則君心不通乎下有懐不盡勢使之然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故序詩者始曰羣臣終曰忠臣也上下情通則和樂可知故曰鹿鳴廢則和樂缺矣
  呦呦幽下同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賔鼓瑟吹笙吹笙鼔簧承筐是將人之好呼報我示我周行户剛
  鹿欲食則鳴相召呦呦相召之聲也苹藾蕭以鹿食苹興燕飲之臣也文武與羣臣為賔主故曰嘉賔絲竹咸奏箱篚繼陳又從而喜之曰非臣之好我安肯顯然布在我周家之列位如此其盛乎周行列位也禮記緇衣子曰私惠不歸徳君子不自留焉繼之以詩云人之好我示我周行由孔子之言求之則知文武燕羣臣非私惠也此賢者所以肯留於列位也示顯也仕者顯然布在周之列位所謂皆深願立於其朝者如此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呼毛我有嘉賔徳音孔昭視民不恌他彫君子是則是傚我有㫖酒嘉賔式燕以敖
  蒿菣也興與首章同文武喜羣臣之有徳令名昭著謂視今民俗之不恌薄皆惟君子之是則是傚耳君子在位之羣臣也民之歸厚由君子之表率我所以用㫖酒燕之使遨逰同其逸樂也伐木燕朋友故舊則民徳歸厚由此觀之則民之不恌果由朝廷之化也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其今我有嘉賔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都南我有㫖酒以燕樂嘉賔之心
  芩亦草也興與首章同文武與羣臣相樂有加無已琴瑟並御至於再三湛乆也欲其樂而且乆所以用㫖酒燕之冀得其歡心也湛露燕諸侯有厭厭夜飲不醉無歸之語由此觀之則燕以示慈惠不嫌於乆也是詩三章皆興而賦之也
  四牡勞力報使所吏臣之来也有功而見知則說矣皇華遣使臣之詩也四牡勞使臣之詩也勞宜在後編詩者先焉意其鹿鳴方羙人臣之盡心四牡則羙人臣之見知蓋下有功上不見知此患之大者故曰四牡廢則君臣缺矣
  四牡騑騑芳非周道倭於危遲豈不懐歸王事靡盬我心傷悲四牡騑騑嘽嘽他丹駱馬豈不懐歸王事靡盬不遑啟處
  四牡使臣所駕者騑騑行不止之貎周道謂自岐周而發歷倭遲囬逺之路也盬之義訓詳見鴇羽嘽嘽喘息貌謂駱馬最耐勞苦亦喘息而勞矣人臣有父母豈無懐歸之念以王事不可廢敗未敢言歸徒自傷悲而不遑啟跪居處耳思歸自傷悲者私情子之孝也靡盬不遑安者公義臣之忠也四牡之臣子忠孝於是兩盡矣
  翩翩者鵻隹下同載飛載下集於苞栩況甫王事靡盬不遑将父翩翩者鵻載飛載止集於苞杞王事靡盬不遑将母
  鵻夫不也一名祝鳩傳曰尸鳩性壹而慈祝鳩性壹而孝方言曰梁宋之間謂之鵻性慈孝慤謹飛止不離於栩杞言其壹也人臣雖一於王事亦以不得養父母為念故取鵻之壹而孝以喻之
  駕彼四駱載驟助救駸駸楚金豈不懐歸是用作歌将母来諗
  四駱謂四馬皆駱也此言使臣之歸馬亦以得歸而喜故駸駸而行疾忘其勞矣於是又序其情而謂之曰汝固盡心於王事豈能不懐歸以養其父母乎母之念子常過於父今日作此勞来之歌可以告而母矣文武知臣下家人之情纎悉如此為臣者安得不以見知為恱乎是詩五章前二章與卒章賦也第三章四章比而賦之也
  皇皇者華君遣使所吏臣也送之以禮樂言逺而有光華也
  燕而歌此詩所謂禮樂也先儒或以不辱命於彼為光顯其君此指後世聘好交隣之使為言也或以下國蒙被聲教為光華此指後世觀風問俗之使為言也古者天下一家是詩終始言原隰驅馳之事則王圻諸國咸在焉所謂逺而有光華疑指使節之光華耳
  皇皇者華于彼原隰駪駪所巾征夫每懐靡及
  皇皇者華謂使臣被臨遣之榮節旄煌煌如草木之華光耀原隰之間而從役之夫駪駪衆多亦喜而疾馳惟恐不及於事所謂逺而有光華者如此
  我馬維駒六轡如濡如朱載馳載驅周爰咨諏子須我馬維騏六轡如絲載馳載驅周爰咨謀我馬維駱六轡沃若載馳載驅周爰咨度待洛我馬維駰六轡既均載馳載驅周爰咨詢
  駒馬之齒壯者青驪文如碁曰騏白馬黒鬛曰駱隂白雜色曰駰如濡調柔也如絲綢直也沃潤澤也均齊一也此言馬之良轡之羙所以寵其行也於是載馳載驅而徃不敢憚其勞苦周徧咨訪其事悉以告上諏也謀也度也詢也說者謂變文以叶韵然諏有聚議之意謀有計畫之意度有體量之意詢有究問之意既欲以告上故貴詳審冀得其實也序六月者以人臣之驅馳不憚勞為忠以人臣之告上得其實為信故皇皇者華廢則忠信缺矣說者以忠信缺為有合於忠信為周之義遂以周爰咨諏等句並取左氏穆叔之說以釋之殊不知古人取詩斷章未必合詩人夲意而左氏於内外傳亦自相背戾春秋傳則曰訪問於善為咨咨禮為度咨親為詢咨事為諏咨難為謀謂之五善至國語則曰懐和為每懐咨才為諏咨事為謀咨義為度咨親為詢忠信為周諏度之義既已不同且易訪問以每懐而加之以忠信謂之六徳乖異如此豈可據以釋經耶是詩五章皆賦也
  常棣大計燕兄弟也閔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
  序詩者以為閔管蔡之失道國語亦以為周文公之詩曰兄弟䦧于牆外禦其侮然則此詩為周公之作無可疑者學者以魚麗序有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之說遂疑此序管蔡失道之說又左氏載富辰之言謂召穆公思周徳之不類而作是詩疑此詩作於周衰竊謂周公遭管蔡之變因思文武能燕樂兄弟如此而今乃爾故作是詩盖閔之也天保以上之事皆文武治内之道或雖嘗燕兄弟未必有詩或自有詩周公取其意更潤色之然則謂文武燕兄弟於當時周公追詠其事於後猶今人詠古之類於理亦可信至如富辰之言杜預謂周公作之召公歌之孔氏正義辨之最詳其說以為召穆公虎見厲王之時兄弟恩䟽重歌此周公所作之詩以親之耳故鄭氏荅趙商云凡賦詩或造篇或誦古此之謂也周公作七月盖於成王之時誦公劉居𡺳之事亦此詩之類也
  常棣之華鄂五各不韡韡韋鬼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䘮之威兄弟孔懐原隰裒薄侯矣兄弟求矣
  此周公遭變之後故其言多䘮亂急難之事常棣棣也鄂萼古字多通常棣華則覆萼萼則承華喻兄弟也觀唐棣之華鄂豈不韡韡相輝映可以人之兄弟乃不如常棣乎於是告以天倫之自然謂今人之立於世莫如兄弟之相親雖有死䘮可畏之事惟兄弟甚相念而不去雖流亡羣聚於原野兄弟必相求而不舍此言兄弟之相親出於自然也
  井益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也永歎吐丹兄弟䦧許歴于牆外禦其務毎有良朋烝也無戎
  脊令雝渠也飛則鳴行則摇首尾相應亦喻兄弟也脊令水鳥也今在原則失其所矣兄弟急難之喻也毎猶言常也況猶言兹也常時良朋兹但能永歎而已不若兄弟縱或平日未免有小䦧恨於牆屋之内而外有當禦敵之務不敢辭也左氏改務為侮盖禦敵之事即外侮也字雖不同其義則一烝衆也戎兵也兄弟之讎不反兵常時朋友雖衆無執兵之義此言患難之極惟兄弟當相死也
  䘮亂既平既安且寜雖有兄弟不如友生儐賔𦙍籩豆飲酒之飫於慮兄弟既具和樂且孺
  兄弟於急難之時相取如此人之常情於亂定既安之後往往視兄弟不如朋友之相善遂戒以儐陳其籩豆饜飫其酒食當兄弟無故既具之時宜以此相和樂相親慕此言親睦兄弟當過於朋友也
  妻子好呼報合如鼔瑟琴兄弟既翕許急和樂且湛荅南宜爾室家樂爾妻帑是究是圗亶都但其然乎
  父子夫婦兄弟皆人之大倫也人情之好合孰若妻子雖琴瑟之和不是過也然兄弟夲同氣米䏻志意翕合其和樂亦且乆而不厭今爾既室家相宜矣妻帑相樂矣豈可獨忘兄弟哉誠能推究樂妻子之心以圗謀樂兄弟之事必以我言為信然矣此言和樂兄弟當與妻子同也故曰常棣廢則兄弟缺矣是詩夲八章文義不相屬今作四章章八句前二章比而賦之後二章賦也
  伐木燕朋友故舊也自天子至於庻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親親以睦友賢不弃不遺故舊則民徳歸厚矣朋友與故舊一也自人君言之則有二焉尊徳樂道賔之弗臣朋友也若太史友内史友文王四友是也微時相從頼其羽翼故舊也若人惟求舊髙宗舊學于甘盤是也周公作是詩疑與常棣同時盖其言初有遭變之意卒多戒勸之詞若文武舊時不應有此然所謂朋友故舊乃序詩者見其詩始終既陳取友之道中間乃及待諸父諸舅兄弟之禮故既以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發之又繼之曰親親以睦似指兄弟而言曰友賢不棄似指取友而言曰不遺故舊似指諸父諸舅而言然文武之親睦則已有常棣文武之友賢則已有鹿鳴是詩論諸父諸舅尤為丁寜盖詩雖因取友而槩論意則主故舊之不遺孔子曰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此民徳歸厚矣與論語合信乎詩序經聖人之手也周公嘗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與是詩所陳若相似然周公孔子論故舊皆不及朋友信乎朋友與故舊為一取友之道即待故舊之道也故六月之序止言伐木廢則朋友缺不及故舊也
  伐木丁丁陟耕鳥鳴嚶嚶於耕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息亮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聽之終和且平
  是詩因伐木者所見鳥鳴以起興故三言伐木幽谷之木鳥之所棲伐木之人偶伐其所棲之木此遭變之喻也鳥聞伐木丁丁之聲則嚶嚶然相呼出幽谷而遷喬木喻人遭變則求朋友之助以避難也伐木者雖庶人亦能因是知取友之道謂彼嚶然相呼者乃求友之聲也相彼鳥猶爾可以人而不如鳥乎然人情多偷薄将恐将懼維予與女将安将樂女轉棄予盖有之矣故質之神眀終當與朋友和好而不變也春秋書鄭人来渝平說者曰和而不盟曰平渝變也
  伐木許許呼古所冝酒有藇既有肥羜直呂以速諸父寜適不来微我弗顧於粲洒所懈素報陳饋八簋既有肥牡以速諸舅寜適不来微我有咎
  許許衆相許與共力伐木之貎上章専記伐木之庶人取友之事下二章則畧舉伐木之庶人之所為以勸戒其君釃莤酒也以筐曰釃藇羙也謂彼衆伐木者尚能釃酒有藇以相友樂況貴為天子既有肥腯未成之羜又有肥腯已壯之牡可以洒埽庭内陳八簋之盛禮以速同姓故舊之諸父異姓故舊之諸舅何憚而弗為寜彼召之不来無使我不能念故舊實有愆咎也
  伐木于阪釃酒有衍籩豆有踐兄弟無逺民之失徳乾餱以愆有酒湑我無酒酤我坎坎鼓我蹲蹲七旬舞我迨我暇矣飲此湑矣
  阪者陂陁不平之地也衍多也湑亦莤酒也以草曰湑酤一宿酒也彼衆伐木者尚能釃酒有衍況貴為天子何不陳其籩豆使兄弟相親而無逺兄弟亦謂同姓之故舊諸父則尊者兄弟則等夷視凡人之失徳多由乾餱不及之細故以致其愆矧為人上者當有酒則莤以飲我無酒則當宿醸以飲我坎坎言鼔之聲蹲蹲言舞之貎及此間暇飲此所莤之酒有不醉無歸之意周公成王之叔父也意在故舊不欲専為諸父故兼諸舅兄弟言之說者以酤我為酤買以天子之貴固無買酒之理且周之盛時羣飲者有禁周官萍氏㡬酒謹酒亦察其犯禁無節者耳至孔子時乃有沽酒市脯不食之說意周衰始有此事不然自春秋以来國君罔市利者多矣未聞𣙜酒至漢始𣙜之疑漢以前未如漢之盛鄭氏漢人遽以酤買釋經其釋萍氏亦謂察沽買過多者蓋未嘗考其時之先後也是詩元六章考文義當作三章章十二句一章興也下二章興而賦也
  天保下報上也君能下戸嫁如字以成其政臣能歸羙以報其上焉
  文武小雅夲十三篇既亡其三所存者十篇皆燕飲之樂也天保乃人臣下報上之詩篇次偶居其中曰報上云者如後世上夀之禮意其君每燕飲其臣則臣下必歌此以夀其君所謂下下以成其政則餘篇所歌之事是也所謂歸羙報上惟此篇為然王政既成善則稱君人臣之義也况施厚者報必隆故序詩者推本而言之
  天保定爾亦孔之固俾必以爾單厚何福不除治慮俾爾多益以莫不庶
  保安也單盡也除除舊更新也庶無所不有也謂天之安定我君其命甚固既付以福之單厚日新無窮又付以禄之多益無乎不備曰厚則非特厚於君亦取厚下之意曰益非特益於君亦取益下之意
  天保定爾俾爾戬子淺榖罄無不宜受天百禄降爾遐福維日不足
  穀善也罄盡也說文以實始翦商之翦為戩亦取除舊為義謂天之安定我君付以日新之善既以無所不宜而受百禄而降福之遐逺亦無時而足也曰宜亦有宜人宜民之意
  天保定爾以莫不興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増
  以莫不興謂日隆不替也以莫不増謂日進不已也天之安定我君既日隆而不替則國家寖以昌大如山阜岡陵之髙固如川流之不息亦日進而不已也
  吉蠲古𤣥為饎尺志是用孝享禴餘若祠烝嘗于公先王君曰卜爾萬夀無疆
  吉言諏日之吉蠲言滌器之潔為饎言備酒食也謂我君能致孝於鬼神也春曰祠夏曰禴秋曰嘗冬曰烝于公先王謂先公先王也君曰卜爾謂尸嘏主人代致神言錫以萬夀也
  神之弔都歴矣詒以之爾多福民之質矣日用飲食羣黎百姓徧為爾徳
  弔至也言其降格也質朴也言其無偽也羣黎黎民也百姓百官也神則降格而錫以多福徳之所感也民則無偽而日用飲食徳之所化也故申言黎民百官日所為者無非君之徳矣
  如月之恒胡登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夀不騫起䖍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恒常也月體夲盈以近日而虧耳詩人欲君之福禄如月之常盈不必訓弦升出也如日之初出其光益熾如南山之髙大無時而或虧如松柏之茂盛無不承其庇人臣區區之願如此雖終始以福禄為言似無所規益然卒章數語有稱有戒不如是亦不能保其福禄也故曰天保廢則福禄缺矣是詩六章其五章賦也卒章比也
  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時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之難以天子之命命将子亮所類遣戍役以守衛中國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車以勞力報大計杜以勤歸也此文王為西伯之時奉商王之命命将遣戍以守衛中國紂雖無道不困於夷狄以有文王故也序并言昆夷亦一時之事觀出車之詠玁狁于襄而後薄伐西戎故采薇専言玁狁之故小序止言遣戍役不及将率鄭氏謂遣将率及戍役同歌同日欲其同心也反而勞之異歌異日殊尊卑也禮曰賜君子小人不同日此其義也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歳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薇菜也薇亦作止者記出師之時也卒章言昔我往矣楊栁依依此正薇初出土之時故曰作止嵗亦莫止者豫言其歸朝之逺也男靡得以安其室女靡得以有其家言其離思之情也啓跪居處皆不遑暇言其征役之勞也由玁狁之故不得已而興師言其非私欲也班固漢志謂懿王時戎狄交侵中國被其苦詩人歌之曰靡室靡家玁狁之故謂懿王時重歌此詩以勞士卒耳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薇亦柔止者豫言其既行之後見薇之始長而柔思歸之心必烈烈如焚如飢渴者之思飲食以戍役未定將誰使歸問室家之安否此敘其情也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嵗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啓處憂心孔疚久又我行不來
  薇亦剛止者亦豫言其見薇之已壯而剛歳亦陽止者謂十月為陽以王事不可廢敗不暇啓處但憂心甚病耳我之行役不可來歸也王事不特王命謂公家之事也後世語同僚曰聯王事是也此亦叙其情也
  彼爾乃禮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魚及豈敢定居一月三㨗
  爾華盛貎常棠棣也路戎路也君子將率也以常華喻將率之戎車四牡業業而壯言車馬之盛以見將率之得人如此戍役豈敢安處冝乎一月之間三戰三㨗也此言其將士之勇也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求龜君子所依小人所腓符非四牡翼翼象弭彌氏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騤騤彊也小人戍役也腓足之肉行則隨而動弭弓弰也以象齒飾之魚服矢服也以魚皮為之申言車馬之盛將帥之所依戍役之所隨車馬既翼翼而嚴整噐械又皆飭備豈敢不日相警戒以玁狁之難甚急也此言兵備之嚴也
  昔我往矣楊栁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楊栁蒲栁也豫言歸時之情狀謂當其歸時必追念昔我之往楊栁始依依而茂今我之歸雨雪已霏霏而甚尚行遲遲之逺道不啻如飢渴心徒自傷悲爾誰能知我之哀也此言念歸之切也所謂君子能盡人之情故人忘其死其采薇之謂乎故曰采薇廢則征伐缺矣是詩六章皆賦也
  出車勞力報所類
  此詩專勞將率故歸功於南仲或疑宣王大雅有南仲大祖之說遂謂南仲不知何時人而辨之者謂周家仕者世禄如雲漢仍叔美宣王春秋有仍叔之子來聘召是凡伯刺幽王春秋有天王使凡伯來聘節南山家父刺幽王春秋有天王使家父來求車此皆周之世大夫也魯有三家晋有六卿皆子孫號氏同稱然則南仲殆周之世大夫世卿歟又古人姓名多同堯時有伯夷周亦有伯夷文王時有南宫适孔子時亦有南宫适春秋時晋有趙括六國時趙有趙括春秋時晋有士燮三國時吳有士燮皆南仲之類也可謂辭費矣殊不知宣王大雅乃命皇父耳謂南仲為皇父之太祖非謂復有南仲也班固人物表文王之臣無南仲豈未嘗見毛詩邪宣王之臣有南中乃南宫中考之博古圖有王命南宫中者再考中之為仲古字通用故班固以為南中也
  我出我車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謂我來矣召彼僕夫謂之載矣王事多難乃旦維其棘矣
  郊外曰牧馬既牧于野則兵車之出必就牧地取馬以駕車天子商王也僕夫御夫也南仲為將駕我車出于郊稱天子之命使我來將文王既以商王之命命將率故南仲亦稱自天子所也南仲於是戒其僕夫以趨王事之急難也
  我出我車于彼郊矣設此旐矣建彼旄矣彼旟旐斯胡不斾斾蒲貝憂心悄悄七小僕夫況瘁似醉
  郊與牧同義旐謂注毛於干首也斾斾垂貌曲禮武車綏旌說者謂綏舒垂之也又曰行前朱雀而後𤣥武左青龍而右白虎招摇在上急繕其怒進退有度左右有局各司其局說者謂以四獸為軍陳又畫招摇星於旌旗也此古師行之法所謂進退有度各司其局則士無失位離次矣是詩所謂旐者𤣥武也所謂旟者朱雀也所謂旂者青龍也至周官則建此各有等今並建之意商以前用此法耳胡不斾斾者謂建而不斾也昔晉治兵建而不斾壬申復斾諸侯畏之則知垂旌所以為戰始設此旟旐將士已有欲戰之氣謂何不垂旌速戰使我心悄悄而憂恐僕夫亦以未戰之故因兹疲瘁也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車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王商王也文王以商王之命命南仲也于方朔方也城朔方所以為守備也車則彭彭而張盛旂則央央而鮮明所謂旌旗動色武夫生氣也申言天子命此赫赫有威名光顯之南仲期於襄除玁狁而後已也
  昔我往矣黍稷方華今我來思雨雪載塗王事多難不遑啓居豈不懐歸畏此簡書
  方華方生華也思語辭此詩所謂昔我往矣非必遣戍之時凡已行在道皆可謂之往故曰黍稷方華謂在道所見也今我來歸雨雪已消釋為泥塗所以久於戍役以王事多難不暇啓居故也方未歸時豈不有懐畏此戒命載於簡書者故不敢也
  喓喓於遥草蟲趯趯吐歴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勅中既見君子我心則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此章道禆將之室家望其來歸之情君子指其夫也召南草蟲阜螽亦大夫妻之言則此為禆將之室家無可疑者謂當其未歸見草蟲阜螽異類相從心忡忡而憂必俟其既歸憂心始降也然所以乆戍未歸者以從大將南仲不特伐玁狁且欲薄伐昆夷也西戎曰薄伐謂薄言伐之非深治之也
  春日遲遲卉許貴木萋萋七西倉庚喈喈采蘩祁祁執訊獲醜薄言還歸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此章亦道禆將之室家喜其既歸之情謂適當春日舒遲草木榮茂禽鳥和鳴采蘩衆多之時執訊獲醜而歸其樂可勝言哉執訊猶言奏㨗獲醜猶言獻囚所以得此凱還者以從大將南仲已平玁狁故也於還歸亦曰薄言謂玁狁雖平昆夷猶在暫歸云爾又圖後舉也道室家之情初不及於大將尊之也卒歸功於大將寵之也故曰出車廢則功力缺矣是詩六章草蟲一章興也餘皆賦也
  杕杜勞力報役也
  此詩専勞戍役終始言室家思望待小人之道尤貴於切近其情也
  有杕之杜有睆華板其實王事靡盬繼嗣我日日月陽止女心傷止征夫遑止
  睆實貎嗣續也陽止謂十月也遑暇也言士卒出戍室家感其時物而思謂以王事之故日續一日且至於陽月矣婦人之心傷其夫之勞未得暇逸也有睆其實則近十月矣
  有杕之杜其葉萋萋王事靡盬我心傷悲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征夫歸止
  萋萋葉盛貎杜十月以後實已落惟有葉耳以王事之故又傷凡草木皆止有葉在冝我婦人心悲其夫未得歸休也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王事靡盬憂我父母檀車幝幝尺善四牡痯痯古緩征夫不逺
  杞枸杞也春采其葉秋采其子冬采其根勞將率之詩既言春往冬歸當與戍役同時此章亦說征夫不逺則將歸之際所謂采其杞必秋冬采其子及根之時也征夫以王事之故久而未歸既已貽其父母之憂於是室家反以言寛其父母謂今檀車已幝幝而敝四牡已痯痯而病則征夫之歸亦不逺矣
  匪載匪來憂心孔疚期逝不至而多為恤卜筮偕止曽言近止征夫邇止
  疚病也恤憂也偕俱也㑹合也言征夫不載而歸室家之憂已甚病矣況期程已過而不至則我之憂甚衆不止於憂一事也於是俱問於卜筮其言㑹合皆曰已近矣然則征夫歸期必不逺也前後雖不出望思之意皆每以王事自觧又中閒亦有相寛之語可見其勞而無怨雖婦人女子亦然非文王之盛徳何以得此故曰杕杜廢則師衆缺矣是詩四章皆賦也
  魚麗力馳下同美萬物盛多能備禮也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於憂勤終於逸樂故羙萬物盛多可以告於神眀矣
  文武小雅終於魚麗蓋謂萬物盛多能備禮此太平之事也夫禮者法之寓也禮之所行制度莫詳焉故曰魚麗廢則法度缺矣序詩者推本文武内外之治既舉憂勤去而逸樂生曰可以告神明猶言頌聲可作耳此非告神明之詩也文王之風終於騶虞序以為王道成則近於雅矣文武之雅終於魚麗序以為可告神明則近於頌矣采薇之序言文王之時此言文武何也意武王征伐不暇作詩取文王舊詩用之且采薇尚歌於懿王之時則文武何疑之有
  魚麗于罶鱨鯊君子有酒旨且多魚麗于罶魴鱧君子有酒多且旨魚麗于罶鰋鯉君子有酒旨且有
  萬物盛多詩人特取於魚何也蓋魚之為物非人力所能及必隂陽和而後衆多故夢魚者為豐年之兆而言萬物失其性亦及於魚藻焉罶寡婦之笱也寡婦之力不能如他漁人之彊罶之為器不能及他㒺罟之大今魚之麗于罶者有鱨鯊焉有魴鱧焉有鰋鯉焉則他物之盛當稱是矣君子之行禮特言有酒旨且多多且旨旨且有蓋酒以成禮故為酒為醴所以洽百禮而棄禮不能行者亦以君子有酒為刺焉
  物其多矣維其嘉矣物其旨矣維其偕矣物其有矣維其時矣
  物之多物之旨物之有固美矣多而且嘉旨而且偕有而且時美之至也味詩人之言可謂極備進於太平之世矣魚麗大率與潛有多魚相類故曰可以告神眀也是詩六章皆賦也産既多而俱善味甚旨而並進品咸有而及時誠可美歟
  南陔古哀孝子相戒以養餘尚也白華孝子之絜白也華黍時和嵗豐冝黍稷也有其義而亡其辭
  十篇為什既非孔子之舊則先儒欲復為南陔之什亦未可信毛公出於前漢既以南陔三篇附之文武之小雅必有師承為文武之詩不若姑仍其舊考之鄉飲酒禮燕禮六篇皆笙詩意其非人所歌故無有習其辭者是以亡之然孔子所存之詩幸有其義又有六月之序可據豈當置而不論晉人束晳補著其文雖未必盡得古人之旨因其義而考之取其合者或可以見聖人刪詩之意亦學者所當知也晳補南陔詩曰循彼南陔言采其蘭眷戀庭闈心不遑安南陔者養萬物之方蘭以喻君子孝子以君子自處而心眷戀於庭闈有合於孔子立身揚名之說此相戒以立身為養親也又曰嗷嗷林烏受哺于子養隆敬薄惟禽之似烏能哺其母而不能敬孝子自謂徒知以養為事不知以敬為本是與烏相似也有合於孟子愛而不敬之說此相戒養親以敬也夫平居能相告戒如此則孝友不缺矣晳補白華詩曰白華朱萼被於幽薄粲粲門子如磨如錯白華潔白之物幽薄喻處於衆庶孝子以白華自比而代父當門如磨錯之自勵有合於曾子大孝尊親其次不辱之訓又曰堂堂處子無營無欲鮮侔晨葩莫之㸃辱言孝子淡然無私欲物莫得而㸃汚如晨葩然有合於孟子好貨財私妻子之戒事親者能如此則亷恥不缺矣晳補華黍詩有曰黮黮重雲輯輯和風黍發稠華亦挺其秀此言時和嵗豐有合於既霑既足生我百榖又曰無髙不播無下不殖芒芒其稼參參其穡此言宜於黍稷有合於曾孫之稼如茨如梁如此則蓄積不缺矣
  南有嘉魚樂洛下同與賢也大平之君子至誠樂與賢者共之也
  成王小雅之首特取樂與賢之詩以眀處太平之世尢不可不盡誠以與賢與賢以誠則賢者留而治可保苟貎與之而誠不加焉則賢者去之矣夫賢者之去留天下之休戚繫焉故與賢之禮廢則賢者不安其位而天下之民將不得其所是以人主以與賢為急所以樂與者至誠之謂也序詩者未嘗輕以至誠許人君特於此序舉以美成王然則成王於學之為王者事已有緝熙光明之漸信乎頌者雅之積也
  南有嘉魚烝然罩罩張教君子有酒嘉賔式燕以樂五敎南有嘉魚烝然汕汕所諌君子有酒嘉賔式燕以衎苦旦南有樛居虬木甘瓠纍力追之君子有酒嘉賔式燕綏之翩翩者鵻烝然來思君子有酒嘉賔式燕又思
  南指周南也烝衆也罩篧也汕樔也君子成王也嘉賔賢者也嘉魚魚之美者甘瓠瓠之甘者鵻鳥之一者三物雖皆以喻賢者然一章曰罩罩恐其逸故罩之使入也二章曰汕汕恐其伏故汕之使出也此言人君之善與賢者處也三章曰纍之乃瓠之自纍四章曰來思乃鵻之自至此言賢者之喜仕於王之朝也四章皆言待賢者以燕禮始言其樂好次言其衎樂次言其綏而安之次言其又欲燕之非至誠安能有加無已如此思語助也既燕而又欲燕亦有思意是詩四章皆比而賦之也
  南山有臺樂得賢也得賢則能為邦家立太平之基矣成王既與賢矣又曰樂得賢成王既太平矣又曰立太平之基何也竊謂小序言得賢謂成王以得賢者在朝所以樂也大序言太平之基推原成王所以能立太平之基者以得賢故也樂與者樂與賢者相處也樂得者樂得賢者為用也能處之乃能用之然後太平之基可立故不能用賢則為國之基墜可不信哉
  南山有臺北山有萊樂洛下同只君子邦家之基樂只君子萬夀無期南山有桑北山有楊樂只君子邦家之光樂只君子萬夀無疆居良南山有杞北山有李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樂只君子徳音不已南山有栲北山有杻女乆樂只君子遐不眉夀樂只君子徳音是茂南山有枸俱甫北山有楰樂只君子遐不黄耇樂只君子保艾爾後
  南北指周地之南北也臺夫須也可以為蓑笠萊草也可以為菜茹桑可以蠶楊可以舟𣏌也李也枳枸也皆可以食啖栲山樗也杻檍也楰山楸也皆可為噐用賢者有益於人之國猶草木之在山不特為之䕃芘而且有用如此君子得賢之助可謂樂矣以國家言之則本固而歴數無期名顯而厯數無疆以君身言之則為民父母而令聞無窮遐不眉夀而令聞益著身其康彊而子孫逢吉用賢之效有如此者黄髪白復黄也耇面凍梨色也保安也艾老也言不獨身享眉夀黄耇之福子孫亦獲耆艾之夀也是詩五章皆比而賦之也
  由庚萬物得由其道也崇丘萬物得極其髙大也由儀萬物之生各得其冝也有其義而亡其辭
  晳補由庚詩曰蕩蕩夷庚物則由之蠢蠢庶類王亦柔之言王道平夷則物自全其性命人君將以遂物之性亦本於王化之柔和有合於致中和萬物育之說又曰四時遞謝八風代扇五緯不愆六氣無易此言王化既柔則時序風氣無不得其和有合於賛化育與天地參之說如此則隂陽不失其道理矣晳補崇丘詩曰瞻彼崇丘其林藹藹植物斯髙動物斯大又曰何類不繁何生不茂物極其性人永其夀此言古者隂陽和風雨時五榖登六畜蕃山不童澤不涸時和則無疾無疾則不夭如此則天地之間無物不遂矣晳補由儀詩曰肅肅君子由儀率性明明后辟仁以為政又曰魚游清沼鳥萃平林濯鱗鼔翼振振其音此言古者不風不暴不行火田草木不折不芟斧斤不入山林豺祭獸然後殺獺祭魚然後漁鷹隼擊然後罻羅設是以天子不合圍諸侯不掩羣大夫不麛不卵士不隠塞庶人不數罟故鳥獸魚鼈皆得其所如此則天下之物皆不失其道理矣
  六下同蕭澤及四海也
  說者以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竊謂恩澤下流無内外之間非專為四夷也書曰州十有二師謂諸夏也外薄四海謂四夷也繼之以咸建五長則内外並舉是詩澤及四海者正謂由諸夏以及四夷也
  蓼彼蕭斯零露湑息叙兮既見君子我心冩兮燕笑語兮是以有譽處兮蓼彼蕭斯零露瀼瀼如羊既見君子為龍為光其徳不爽夀考不忘蓼彼蕭斯零露泥泥乃禮既見君子孔燕豈開在冝兄冝弟令徳夀豈蓼彼蕭斯零露濃濃既見君子鞗徒彫革沖沖和鸞雝雝萬福攸同蓼長大貎蕭香草也湑露聚貎瀼瀼重貎泥泥濕貎濃濃厚貎既見君子來朝而見天子也諸侯朝王必有恩數以及之故以露之霑濡蓼蕭為喻一章謂諸侯見天子其心既莫不傾盡故天子與之燕飲笑語情既無間則讒毁難入所以有美譽而可安處也二章謂諸侯見天子被天子之龍光於是稱頌天子之徳施於我者既無差爽願其夀考無忘此也三章謂諸侯見天子燕樂之際天子甚樂易冝兄冝弟謂同姓諸侯於是咸祝頌天子欲其有令善之徳夀考而豈樂也四章謂諸侯見天子被乘馬路車之賜鞗革沖沖而垂和鸞雝雝而鳴於是又祝頌天子萬福皆備以此報上也是詩四章皆比而賦之也
  直減露天子燕諸侯也
  燕以示慈惠禮不嫌於厚故燕禮曰宵則庶子執燭於阼階甸人執燭於庭閽人為燭於門外然所謂宵亦以禮意未盡雖逮宵可也亦不可以為燕禮之常詩之所詠亦記成王一時待諸侯之厚如此學者不可不知也
  湛湛露斯匪陽不晞厭厭於鹽夜飲不醉無歸湛湛露斯在彼豐草厭厭夜飲在宗載考湛湛露斯在彼𣏌棘顯允君子莫不令徳其桐其椅於冝其實離離豈弟君子莫不令儀
  蓼蕭以恩數寵諸侯故廢則恩澤乖湛露以燕飲親諸侯故廢則萬國離二詩正一時之詩故皆以露起興湛湛多貎厭厭安貎一章以露之潤物非見日則不乾喻君之安然燕飲非醉則不止以醉為期故未醉雖至宵可也二章以露之在茂草喻天子燕同姓之諸侯考成也在宗子尤貴於成禮也蓼蕭以冝兄冝弟為同姓則此詩以在宗為同姓何疑之有説者乃為夜飲必於宗室謂路寢之屬果爾則是燕必以夜豈天子待諸侯之禮況與燕禮宵則執燭之意異邪三章以露之在𣏌棘喻天子之燕諸侯而明信之見於徳者無有不善四章謂椅桐之實得露之膏潤而離離喻諸侯被天子之恩澤充足飽滿而天子之樂易見於儀者無有不善此詩人形容天子之有徳有儀如後世樂章必頌君徳是也説者以顯允君子豈弟君子為諸侯夫君子之名天子諸侯固可通稱而蓼蕭湛露既為同時所用之樂章豈得前篇以君子稱天子後篇以君子稱諸侯況前篇既以令徳夀豈稱天子矣而後篇又以豈弟稱諸侯可乎是詩四章皆比而賦之也
  徒冬下同弓天子錫有功諸侯也
  左傳甯武子曰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於是賜之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以覺報燕杜預釋之曰愾恨怒也覺明也諸侯有四夷之功王賜弓矢又為歌彤弓以明報功燕樂此言周之舊也至東遷以後平王以賜晉文侯書文侯之命是也説者謂平王立文侯有迎送安定之勞此謂有功於王室也襄王以賜晉文公見之左氏傳為文公獻楚俘于王之故此謂有功於攘夷狄也然文公之敗楚師功大於文侯故襄王遂策命晉為侯伯使専征伐以正諸夏凡彊陵弱大并小皆得以制之此先王維持諸夏之意也故曰彤弓廢則諸夏衰矣
  彤弓弨尺昭兮受言藏之我有嘉賓中心貺之鍾鼔既設一朝饗之彤弓弨兮受言載之我有嘉賓中心喜之鍾鼔既設一朝右之彤弓弨兮受言櫜古刀之我有嘉賓中心好呼報之鍾鼔既設一朝醻市由
  彤赤也弨弛也凡弓皆漆賜則赤一而黒十以赤為重也造弓工成則獻於王王受而藏之以待好賜其藏之也載以抗之櫜以韜之嘉賔謂諸侯之有功者於是王者貺以彤弓表中心之至意非王中心之所喜非王中心之所好不足以得此貺蓋貴此賜不輕予也既賜之遂燕之所謂覺報燕也鍾鼔盛樂也舉鍾鼓而言則儀物之盛可知矣一朝亦取終朝之意謂禮意之厚終朝而不倦也周語曰王饗有體薦燕有折俎又曰公當饗卿當燕則饗禮重於燕明矣然饗以訓恭儉故不過於終朝燕以示慈惠故不嫌於夜飲左氏傳曰鄭饗趙孟禮終則燕此饗不過終朝之説也饗雖不過終朝蓋尊之而不媟也故曰右之有獻醻焉尊之而不疎也故曰醻之是詩三章皆賦也
  菁菁子丁下同者莪五何下同洛下同育材也君子能長張文育人材則天下喜樂之矣
  天下固未嘗一日無才人才亦不可一日不飬學校者養才之地也自非人君之仁中心好之徃徃以無近效而不加意者多矣是詩之序上言樂育材下言天下喜樂蓋人君以能養材為樂則人材亦以得其養為樂説者謂正小雅二十二篇皆因事而歌菁菁者莪其天子行禮於學校之歌歟傳曰地之羙者善養禾君之仁者善養士表記以豐水有𦬊武王豈不仕詒厥孫謀以燕翼子為周家數世之仁蓋自文王有豐水之辟廱而詩有於樂辟廱之歎武王有鎬京辟廱而詩有無思不服之詠今成王太平不忘學校詩人謂之樂育材豈非文武貽謀有自耶所謂數世之仁者如此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見君子我心則喜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見君子錫我百朋汎汎芳劎楊舟載沈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
  莪蒿屬物之至微者而能菁菁然茂盛以中阿中沚中陵皆地之羙有潤澤以養草木故得遂其性也古者五貝為朋漢置貨貝五品每品以二為朋百朋言錫予之多也學校者人君養材之地有師友之訓有絃誦之習校試有法庖廪有繼所以待士者厚矣視莪之菁菁何足道哉然而人君之未視學也則不能不以為憂憂之如何憂其不好士外雖厚其養而非中心之所欲也及人君之既視學則多士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視君子接我之威儀則知其不嫚士矣視君子賜我之百朋則知其不輕士矣安得不樂安得不喜乎卒章自謂多士之材如以楊為舟可用以濟始者未見君子懼其不見用故如舟之汎然於中流則沉則浮心靡有定今既見君子故我心休休然不復有私憂過計也百朋者厚下之禮也威儀者接下之儀也故菁菁者莪廢則無禮儀矣是詩四章皆比而賦也
  詩補傳卷十六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十七    宋 范處義 撰
  變小雅
  文武小雅一詩廢則一事缺已於諸篇言之厲王盡廢小雅故變小雅無其詩併著其失於六月之序以明宣王中興自六月始其不得為正雅則非特厲王之過也
  六月宣王北伐也鹿鳴廢則和樂缺矣四牡廢則君臣缺矣皇皇者華廢則忠信缺矣常棣廢則兄弟缺矣伐木廢則朋友缺矣天保廢則福禄缺矣采薇廢則征伐缺矣出車廢則功力缺矣杕杜廢則師衆缺矣魚麗廢則法度缺矣南陔廢則孝友缺矣白華廢則廉恥缺矣華黍廢則蓄積缺矣由庚廢則隂陽失其道理矣南有嘉魚廢則賢者不安下不得其所矣崇丘廢則萬物不遂矣南山有臺廢則為國之基隊直類矣由儀廢則萬物失其道理矣蓼蕭廢則恩澤乖矣湛露廢則萬國離矣彤弓廢則諸夏衰矣菁菁者莪廢則無禮儀矣小雅盡廢則四夷交侵中國㣲矣
  凡詩言月皆夏正如正月十月之交四月是也月令季夏之月不可起兵動衆司馬法冬夏不興師今宣王六月出師以玁狁孔棘不遑䘏也詩人方且詠歌其事為宣王小雅之首蓋當厲王大壊之後小雅盡廢四夷交侵之時宣王能厲兵秣馬張皇威武一振衰微之氣是誠可尚也宣王南征北伐之詩皆叙其既歸之情蓋燕勞之樂章也文武則有遣有勞宣王無遣將率戍役之詩以見倉猝急遣不暇燕也
  六月棲棲西戎車既飭四牡騤騤求龜載是常服玁狁孔熾尺志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國
  棲棲猶皇皇不遑安之貎戎車即周官車僕所掌五等戎路之萃廣車之萃闕車之萃苹車之萃輕車之萃萃猶副也此五者所謂五戎也飭謂簡閲齊正也騤騤馬之行彊而有節也常服即周官司服凡兵事韋弁服也玁狁既甚熾是用急以六月出師士卒謂王非私意欲以一正王國誠不得已也
  毗志物四驪閑之維則維此六月既成我服我服既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比物四驪言其比齊其毛物四馬皆驪色也言其馬之衆也閑之維則言其教閲有素馬皆閑習而有法也我服既成即兵事之常服也于三十里師行日三十里也師行之始將士皆能明上之意謂我以王命出征非有他也蓋欲我佐天子攘夷狄以安中國耳
  四牡脩廣其大有顒玉容薄伐玁狁以奏膚公有嚴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國
  將士既以王使出征為喜於是自矜其車馬謂脩飭而廣大顒然可觀雖薄言伐玁狁可以即奏大功況我之師衆皆能嚴整而相輔翼以此而共武事之服則安定王國必矣常服者将帥常日之服武服者則甲胄之類是也
  玁狁匪茹如豫整居焦穫侵鎬胡老及方至于涇陽織文鳥章白斾央央元戎十乗繩證以先啓行户郎
  茹度也整無憚貎言玁狁之罪可謂不茹度矣既整居周家焦穫之地又侵我鎬方漸至涇陽矣逼近之甚豈可不問哉今旌旗動色咸有欲戰之氣或為徽織之文或畫鳥隼之章而繼旐之白斾則央央然鮮明使元戎以十乘先士卒而啓行也夏曰鈎車先其正者也商曰寅車先其疾者也周曰元戎先其良者也以其良者先行猶今之所謂選鋒也
  戎車既安如輊竹二如軒四牡既佶既佶且閑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萬邦為憲
  此言戎車之安固軒輊前𨚫無不可者四馬皆健而且習薄言伐玁狁已至于大原言逐出之逺也於是歸功於大將謂吉甫有文武之才可以為萬邦之法也
  吉甫燕喜既多受祉來歸自鎬我行永久飲於鴆御諸友炰白交卑滅占外鯉侯誰在矣張仲孝友
  此言吉甫來歸天子燕勞而喜之既多受福矣謂受爵賞之福也吉甫於是述上意之厚謂自鎬而歸其行已久所可樂者燕飲之禮得進諸友而共之舉其殽之羙者如炰鼈膾鯉以見他物皆稱是又於諸友之中稱張仲之賢謂在此者誰歟乃孝友之張仲也善父母為孝善兄弟為友吉甫此行自非張仲推孝友之德視國事如父母之事視將帥如兄弟之愛安能成功哉吉甫所稱諸友皆天子之大臣與燕者詩人多指同僚為朋友終則獨稱張仲疑大臣之主吉甫者然則六月之功所謂將帥和而士豫附也是詩六章皆賦也
  采芑宣王南征也
  南征謂蠻荆也玁狁在北則用兵薄伐驅之于太原使之逺遁蠻荆在南則師干之試使之來威而遂已此征伐之辨亦以見宣王未嘗以窮兵多殺為功也
  薄言采𦬊于彼新田于此菑側具畝方叔涖止其車三千師干之試方叔率止乘其四騏四騏翼翼路車有奭許力簟茀魚服鉤膺鞗
  𦬊榖之美者亦菜名此詩言二嵗之新田一嵗之菑畝民居之中郷不應指菜蓋以田畝善養嘉榖以喻周家善養士卒也大雅曰豐水有𦬊詩人於文武士皆以𦬊為喻也𦬊以喻士卒新田菑畝中郷言養之有素也采𦬊謂采擇而用之行陣也以素養之士而得方叔之賢以涖之可謂將士俱善矣方叔之涖軍緫三千乘之衆蓋兵車一乗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合而言之可謂盛矣然詩人言三百三千皆取其盛未必實然也師干猶言兵甲試者閱習也率止者率士卒而行也四騏謂四馬皆騏色也翼翼健而順也路車金路也奭赤色也其車以方文之簟為蔽其矢以海魚之皮為服鉤膺謂以金為鉤馬膺之飾也鞗革以革為轡馬首之飾也言車馬之盛如此
  薄言采𦬊于彼新田于此中郷方叔涖止其車三千旂旐央央方叔率止約軧祈支錯衡八鸞瑲瑲七羊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瑲葱珩
  交龍為旂龜蛇為旐央央鮮明也約軧車之轂以皮約而束之也錯衡車之衡以雜物而飾之也朱芾諸侯黄朱芾也葱珩三命葱珩也斯皇色之明也有瑲聲之和也言車服之羙如此
  惟必彼飛隼其飛戾天亦集爰止方叔涖止其車三千師干之試方叔率止鉦人伐鼓陳師鞠旅顯允方叔伐鼓淵淵振旅闐闐徒顛
  隼鷂屬鴥飛疾貌喻師之迅速其行如隼之戾天其止如隼之爰止也方叔涖而率之鉦人擊鉦鼔人伐鼔陳師謂布其陣形也鞠旅謂合其行伍也士卒皆服方叔之明信故進而伐鼓則淵淵然其聲深以逺退而振旅則闐闐然其行盛而整言師之出入如此鞠皮毬也合其皮而為之卒伍之聚取其合也如毬然以兵圑名官蓋取諸此
  尺允爾蠻荆大邦為讎方叔元老克壮其猶方叔率止執訊獲醜戎車嘽嘽吐丹嘽嘽焞焞吐雷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玁狁蠻荆來威
  蠢無知也荆州之蠻乃與中國為讎敵可謂無知也方叔雖為時之大老而其謀方克壮冝其一率師而出即奏捷獻囚而歸而來歸之日戎車嘽嘽則馬聲之衆焞焞則車飾之盛如雷霆之震耀曽無衰惰之狀可謂全師而歸矣蓋由方叔之明信已見於北伐之日故蠻荆聞其威名而畏服不勞征討也詳味詩人之言方叔可謂賢將矣燕勞之詩歸功將率文武之故事也是詩四章三章比而賦之卒章賦也
  車攻宣王復古也宣王能内脩政事外攘如羊夷狄復文武之竟土脩車馬備器械復扶乂㑹諸侯於東都因田獵而選車徒焉
  宣王復古内脩政事外攘夷狄視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亦已近之而二雅之詩皆不列於正雅何哉豈以厲王大壞之後縱能興衰撥亂卒不能及文武成王之盛歟是殆論其時非論其德也竊意宣王雖為中興之賢主而漸不克終箴規誨刺之詩相繼並作亦猶衞文鄭武雖為春秋之賢諸侯不齒於正風也故非文王不得有正風非文武成王不得有正雅詩之取與其嚴矣乎如是詩之脩車馬備器械復㑹諸侯於東都因田獵而選車徒皆有復古之實卓然為中興之冠前則六月采𦬊後則吉日鴻鴈誠可以繼正雅而無愧亦豈可少貶哉
  我車既攻我馬既同四牡龎龎龍同駕言徂東
  周官言攻木之工攻金之工則攻為治也一器而工聚焉車為多故以攻為貴也同齊也宗廟齊毫尚純也戎事齊力尚彊也田獵齊足尚疾也龎充實也謂四牡之充實甚壮也東洛邑也謂備車馬往東都也
  田車既好四牡孔阜東有甫草駕言行狩
  田車謂田獵之車皆善也四牡謂駕車之馬皆壮也甫草謂甫田之草也此就東都大田之有草者行田狩之事也田者必艾草圍田獵之處以為之防未田或舎其中以褐纒通帛旃竿為門以裘纒椹質為槸門廣於車八寸將田驅車而入車軸擊門傍旃竿者則不得入以罰其不工門有二並南向天子六軍分為左右左者之左門右者之右門不越部伍教戰既畢士卒皆出乃驅禽納之防然後焚而射焉天子發諸侯次之大夫士次之天子發則抗大綏諸侯發則抗小綏獻禽於其下故戰不出頃田不出防不逐奔走古之道也
  之子于苗選徒囂囂五刀建旐設旄搏獸于敖
  之子有司也夏獵曰苗此時以夏田前言行狩獵之緫名也囂囂選徒之聲也旐以致衆故選徒必建旐而設牛尾於旐之首敖山名選徒既畢因令搏獸以校其勇也説者謂甫田易野也易野以車為主故用以選車田車既好是也敖險野也險野以人為主故用以選徒選徒囂囂是也雖分車徒為二亦教戰之法也
  駕彼四牡四牡奕奕赤芾金舄㑹同有繹
  奕奕衆大貌繹聨屬貌時見曰㑹殷見曰同赤芾即朱芾也朱赤色相似故通言之金舄即赤舄也金赤色相近故託言之説者謂赤芾為臣道加金為舄近於鑿也此言諸侯來㑹車服之盛也
  決拾既佽弓矢既調射夫既同助我舉柴子智
  決鈎弦也著右手以䕶大指也天子用象骨為之拾遂也著左臂以遂弦也以韋為之佽謂指臂相佽比也調謂弓彊弱與矢輕重相得也射夫既同謂皆同力於射禽也助我舉柴謂助我獲禽如積也此言射之精也
  四黄既駕兩驂不猗於寄不失其馳舎矢如破
  四黄四馬皆純色而兩驂不偏附也御者不失馳驅之法故射者如破而命中也此言御之良也射御相資御良則射中
  蕭蕭馬鳴悠悠斾旌徒御不驚大庖蒲茅不盈
  田事既畢軍旅齊肅唯聞蕭蕭馬鳴之聲見悠悠斾旌之狀以號令精明故徒御莫有怯惰而善驚者於是將頒禽焉一曰乾豆謂以上殺為豆實以供宗廟二曰賔客謂以次者供賔客三曰充君之庖謂以下殺充庖厨自左膘射之達于右腢為上殺謂自脇後達肩前也射右耳本次之謂自左射之達右耳本也射左髀達于右䯚為下殺謂自左股外達右脇也以死之速為上遲為下故也面傷不獻謂射中面者踐毛不獻謂在傍逆射者不成禽不獻謂傷小弱者禽雖多擇取三十焉謂每禽取三十其餘以與大夫士以習射于澤宫田雖多得禽射中則得取禽古者以辭遜取不以勇力取故也大庖君之庖也所取止此可謂不盈矣
  之子于征有聞無聲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君子宣王也頒禽既訖已事而歸謂有司此之征行但聞出師之名不聞出師之聲皆由宣王能素練之嚴整使然信矣宣王誠為大成武事也一章言車馬之脩遂如東都二章三章言車徒既選遂行田狩四章言諸侯㑹同車服之盛五章六章言射御之善獲禽之多七章言頒禽之衆充庖不盈八章言軍旅之肅王事大備序所謂復文武之境土則二雅所詠南征北伐親諸侯平淮夷之類是也是詩八章皆賦也
  吉日羙宣王田也能慎微接下無不自盡以奉其上焉詩人之美人君多舉一事終始言之以見其餘可知也吉日美宣王田獵爾而序詩者謂君能慎微接下臣能自盡以奉上蓋於田獵一事知之也且田非重事也既謹日而祭馬祖又謹日以差我馬則必能致謹於國事矣因田而得禽非厚獲也猶為醴酒以御賔客則必能與之食天禄矣虞人既聚獸必於天子之所左右皆取禽共天子之燕則他日必能用命矣
  吉日維戊既伯既禱田車既好四牡孔阜升彼大阜從其羣醜
  外事以剛日戊剛日也庚午前二日即戊辰也伯馬祖謂天駟房星之神也將用馬之力必祭馬之祖謹其事也車攻而馬壯則升陵阜而從禽獸之醜類無不獲矣
  吉日庚午既差我馬獸之所同麀鹿麌麌漆沮七餘之從天子之所
  庚午亦剛日也差擇其馬所謂田獵齊足尚疾也於是虞人驅獸而同之舉鹿之牝者言之尚麌麌而衆多他禽當稱是也故自漆沮驅獸至天子田所見其盡力也
  瞻彼中原其祁孔有儦儦表驕俟俟或羣或友悉率左右以燕天子
  祁衆也謂中原之獸甚衆有或趨而儦儦或行而俟俟或三為羣或二為友於是左右之從田者悉力相率取禽以共天子燕賔客之用
  既張我弓既挾子洽我矢發彼小豝於計此大兕徐履以御賔客且以酌醴
  豕牝曰豝兕野牛也天子既張我弓挾我矢一發而得小豝左右則悉力以殪大兕以見小大畢陳王於是以此物進賔客而酌醴示不專饗也田獵一事終始如此天保君能下下臣能報上亦何以異宣王明文武之功業蓋於吉日而可見是詩四章皆賦也
  鴻鴈美宣王也萬民離散不安其居而能勞力報力代還定安集之至于矜古頑寡無不得其所焉
  鴻鴈為使臣之詩先儒之説是矣然不必以鴻鴈比使臣蓋詩有哀鳴嗷嗷之語使臣豈至是哉故學者疑焉盍求之序詩意自明序言萬民離散不安其居鴻鴈隨陽往來莫有定處正萬民離散之喻也宣王勞者勞之來者來之往者還之擾者定之危者安之散者集之豈人君自為之哉必有使者將明命宣德意而行之故萬民雖衆至于矜寡無不得其所然則鴻鴈之詩為使臣而作明矣
  鴻鴈于飛肅所六肅其羽之子于征劬勞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鰥寡
  大曰鴻小曰鴈肅肅整而有聲也鴻鴈飛必成行列故以喻民之離散相攜持而去也之子謂使臣也車攻以有司為之子亦此類也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使臣之行驅馳原隰所謂劬勞于野也訪問及可矜之人尤哀此鰥寡必有恩澤先於無告之民故於首章及之也
  鴻鴈于飛集于中澤之子于垣𡊮百堵皆作雖則劬勞其究安宅
  中澤澤中也垣牆也究終也民之離散不免暴露如鴻鴈之集澤中使者於是為之經營垣牆一丈為板五板為堵百堵同時而作雖則勞苦其終可以安居矣
  鴻鴈于飛哀鳴嗷嗷維此哲人謂我劬勞維彼愚人謂我宣驕
  離散之民喜使者之來皆合辭告訴如鴻鴈之哀鳴嗷嗷使者於是告之曰凡爾庶民有哲而知人者有愚而無知者我被命而出哲人則知我劬勞於國事愚人則以我宣示其驕耳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庭燎力紹下同美宣王也因以箴之金
  箴猶鍼砭然有疾則當施之百官之箴王闕亦必見其有闕而後箴豈無故而為之哉夫進鋭退速固有此理使宣王能自彊不息終始如一亦安可非也今觀詩之三章首章以夜未央而問次章以夜未艾而問卒章以夜嚮晨而問則宣王怠意已見視朝漸晚矣庸可以勿箴乎傳言官箴王闕謂各因其所居之官而獻箴庭燎之箴其司烜之屬所為乎其後宣王夜卧晏起至煩賢后脱簪待罪詩人之箴信於蓍龜也
  夜如何其基下同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鸞聲將將七羊夜如何其夜未艾五蓋庭燎晣晣之世君子至止鸞聲噦噦呼㑹夜如何其夜郷許亮晨庭燎有煇君子至止言觀其旂
  未央夜未及中也未艾夜未盡也嚮晨夜近曉也鸞聲車之和鸞也庭燎者即周官司烜之所供門外曰大燭門内曰庭燎始言之光終言晣晣卒言有煇皆言明且協韻也詩人設為宣王之言初以夜未央而問既而至未艾而問既而至嚮晨而問豈非已漸有怠意乎與其太蚤而易怠孰若有常而可乆夫未明則君子之來朝特聞其車音耳將將聲和也噦噦聲徐而有節也既明則見其旂色此蚤晚之辨也先言美而繼以箴謂前可美而後可箴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絲善下同水規宣王也
  規正圎之器也物不圎者規之使圎正諫之義也傳曰近臣盡規謂規切人主近臣之職也卒章有讒言其興之戒必宣王頗惑讒言不親諸侯故近臣規之也
  沔彼流水朝直遥宗于海鴥彼飛隼息尹載飛載止嗟我兄弟邦人諸友莫肯念亂誰無父母
  沔流滿貌鴥飛疾貌夫水之朝宗于海隼之飛止于山乃理性之自然喻諸侯必知尊王室嗟我兄弟與國人朋友莫肯以亂為念誰無父母何忍興訛造謗以相及乎蓋當時必有讒言起於兄弟國人朋友之閒故為此言也
  沔彼流水其流湯湯失羊鴥彼飛隼載飛載揚念彼不蹟井亦載起載行心之憂矣不可弭彌氏
  沔然之水今湯湯放溢而無所入鴥然之隼今飛揚而無所止喻被讒者不得安其職守念彼不循理之讒人使我載起載行心之憂懼不能自已也
  鴥彼飛隼率彼中陵民之訛言寧莫之懲我友敬矣讒言其興
  卒章被讒者能自反謂尤人不如責已但能如隼之率循中陵而安於義命則訛言之民寧不少懲乎言亦當止也我於朋友既盡其敬讒言豈必興乎言亦當息也不敢望上之察姑欲自脩以弭讒規王之意不既深矣乎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鶴鳴誨宣王也
  鶴鳴其師傅之作歟他人之言不當直謂之誨也
  鶴鳴于九臯聲聞于野魚潛在淵或在于渚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蘀它山之石可以為錯七落鶴鳴于九臯聲聞于天魚在于渚或潛在淵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榖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是詩終篇皆取物為比詩人寓意甚微視他詩為特異又偶無大序故諸儒不勝其異説惟毛氏謂舉賢用滯可以治其國鄭氏謂教王求賢人未仕者毛鄭在衆説之先意必有師承今取毛鄭之説斷一篇之大義殆無餘藴諸儒例不之信獨何歟臯水中之澤也園山中之毓草木者也詩人於水取鶴與魚於山取檀也蘀也榖也石也以喻賢之小大皆當舉而用之謂賢之大者則雖身隐而名著如鶴之鳴于九臯深逺之地而上聞于天下聞于野而其小者則滯於下如魚之潛伏于淵渚此取澤中之物以為喻也賢之大者則能任重而致逺如檀有堅美之質可為輪輻之用而其小者則滯於下如蘀之穢雜亦可以糞其本如榖之惡木亦可以績其皮如石之粗厲亦可為錯以利器攻玉以成文此取園中之物以為喻也詩人誨王於賢之大而有望實如鶴如檀者則舉而置之髙位如舜之選衆舉臯陶於賢之小而沈滯者則兼收並用如堯之野無遺賢則可以治其國矣所謂求賢於未仕者如此蓋毛鄭之意也詩人嘗以嘉魚喻賢者以伐檀喻君子則毛鄭之説不為無據一説謂詩傳之誨王當切於王身其大則王之言動其次則王之好惡也鶴之鳴也魚之潛也自以為處於髙深人所不聞不見也然鶴之聲下則聞于野上則聞于天未免為人之所聞魚或由淵而出乎渚或由渚而入乎淵未免為人所見故以喻王之一言一動無隠而不形舉二物而言所以誨王當戒謹於所不睹恐懼於所不聞也園之有檀木之堅美可貴者也他山之石物之粗厲可賤者也然檀之下有蘀之穢雜有榖之惡木豈盡可貴乎石可用為錯以利器攻玉以成文豈盡可賤乎故以喻王之好惡取舎不可不謹舉二物而言所以誨王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也亦通似不若毛鄭終始於用賢之一説姑存之是詩二章皆比也
  祈父甫下同刺宣王也
  宣王即位二相輔之有文武成康之遺風諸侯復歸宗周至三十九年戰於千畝王師敗績説者謂至是始衰是詩為刺宣王首篇乃爪牙之士怨司馬軍政之不脩致我於憂恤夫以宿衞之士而從征役使不得養其父母豈非王政之闕歟二相即周公召公謂之共和者是也共和之政凡十有四年召公人皆知為召穆公虎獨周公不著其名或謂史記周宣王時有樊穆仲韋昭曰穆仲仲山甫之諡周語稱樊仲山甫諫宣王韋昭曰食采於樊疑周公即仲山甫也仲者姬姓之次子也山甫其字也穆者其諡也樊者其封邑也漢杜欽乃謂仲山甫為異姓之臣彼蓋以仲為姓不知仲為次子之説也二公皆諡曰穆亦共和之意山甫豈後嘗封於樊歟
  祈父子王之爪牙胡轉子于恤靡所止居祈父子王之爪士胡轉子于恤靡所底止祈父亶不聦胡轉予于恤有母之尸饔
  祈父司馬也書亦有圻父説者謂掌封畿邱甲此詩宿衞之士自喻以爪牙謂當扞衞王室何為轉移我于憂恤之地使靡有定處乎爪士爪牙之士也厎至也祈父亶不聦謂豈不聞我有父母而輕用我以戰使老母自尸饔飧之事此我之甚憂也不敢怨上歸過於司馬詩人之意微矣是詩三章皆賦也
  白駒大夫刺宣王也
  白駒刺宣王不能用賢賢者去之詩人眷然欲其留心乎愛君故也
  皎皎白駒食我場苗縶陟立之維之以永今朝所謂伊人於焉逍遥皎皎白駒食我場藿火郭縶之維之以永今夕所謂伊人於焉嘉客
  良馬以比君子伊人指賢者也皎皎白駒喻賢者有潔白之德冝在朝廷今乃退而家食如白駒無莝秣之養而食苗食藿於場圃故詩人欲縶而絆之維而繫之縱不能乆留使一朝一夕之永得賢者暫逍遥於此為嘉客於此亦我心之願也
  皎皎白駒賁彼義然來思爾公爾侯逸豫無期慎爾優游勉爾遁思
  賁光采也思語辭也此章勉賢者之留謂賢者為邦家之光儻能來賁朝廷為公為侯則逸豫亦自無期何必去國而後逸豫邪蓋言賢者之用庶政脩舉可以久享逸樂也於是戒其毋過於優游自逸勉其毋決於遁去也
  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生芻楚俱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
  此章不欲斥王不能留賢第言賢者遁於寂寞之郷如白駒在空谷所享止生芻一束之薄以喻賢者廉貧甘於苦淡其德如玉之潔白不可得而㸃染然詩人愛君之心不能自已又祝賢者毋自金玉其言而有遐逺朝廷之意尚冀其來忠告其君以善道也為此詩者其亦賢矣乎是詩四章皆比而賦之也
  黄鳥刺宣王也
  宣王初政民之離散者能勞來還定安集之風俗固嘗相親睦矣至其末年王政漸衰民俗漸薄如黄鳥我行其野是也二詩之序皆不明言所刺然黄鳥言此邦之人不我肯榖故説者以為適異國而失其所者我行其野言昬姻之故言就爾居故説者以為從異國之昬姻而不見恤者詩辭亦可見也
  黄鳥黄鳥無集于榖無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榖言旋言歸復我邦族黄鳥黄鳥無集于桑無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與明言旋言歸復我諸兄黄鳥黄鳥無集于栩無啄我黍此邦之人不可與處言旋言歸復我諸父黄鳥倉庚也以遷于喬木為得其性亦未嘗下拾遺粒今乃集于榖于桑于栩皆下于喬木而啄人之粟之粱之黍可謂失所矣譬之適異國之民而所至之邦人不能與之相善故曰不我肯榖不能與之相知故曰不可與明不能與之相安故曰不可與處於是思歸故國復依族人與諸兄諸父也國風曰豈無他人不如我同姓此之謂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我行其野刺宣王也
  爾雅曰婦之父母壻之父母相謂為㛰姻是詩卒章有舊姻新特之説乃舊日之㛰姻人情易以衰薄也
  我行其野蔽芾方味其樗刺書昬姻之故言就爾居爾不我畜復我邦家我行其野言采其蓫勅六昬姻之故言就爾宿爾不我畜言歸思復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舊姻求爾新特成不以富亦祇以異
  適異國者因所見以起興謂我行於野見蔽芾之樗雖為惡木猶可庇而息我以昬姻之故謂可就爾居處矣爾既不能養我故欲反故國是樗之不如也見采蓫者雖為惡卉猶可以療疾我以昬姻之故謂可就爾止宿矣爾既不能養我故言欲自反是蓫之不如也見采葍者雖為惡菜猶可以為食爾乃不能思我舊日之昬姻但求新昬以為特異成實也實不以彼之富而厭我之貧亦祗以新昬為特異故棄我耳是葍之不如也特猶今人言特出不羣所謂異也説者以特訓匹國風實維我特亦既辯之矣是詩三章皆興兼賦也
  斯干宣王考室也
  禮曰路寢成則考之而不釁説者謂設盛食以落之此宣王落成之詩祝頌之辭如張老之善頌善禱也宣王小雅終於斯干無羊玩其辭當在箴規誨刺之先蓋作於宣王方盛之時斯干言兄弟似續及男女之祥亦幾於文武天保之福禄無羊言牛羊遂性及豐年富庶亦幾於文武魚麗之盛多以中閒不能無失既不得為正雅矣故以二篇為小雅之終宣王大雅無刺之之詩亦此意也斯干無羊不列於大雅亦以考室考牧為政之小故也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
  秩秩安流也幽幽深逺也干謂大水之傍也山謂終南之山也宣王作室臨水面山形勢之美如竹之苞謂根本之固也如松之茂謂枝葉之宻也冝其聚國族於斯兄弟則和好輯睦無相圖之事也
  似續妣祖築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爰處爰笑爰語似嗣也續繼也妣祖周之先世姜嫄后稷而下皆是也宣王作室蓋所以繼嗣其先之基業故多至於百堵户必於西南蓋北則正寢東則東宫也於是而居處於是而笑語也
  約之閣閣椓陟角之橐橐風雨攸除直慮鳥鼠攸去君子攸芋王遇
  約者以繩束板也椓者以杵築土也閣閣形之端直也橐橐聲之堅實也言牆墉之端直堅實則可以除去風雨鳥鼠之患君子居此所以蕃盛也芋當作去聲與除去協韻字書謂草盛貌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鳥斯革如翬斯飛君子攸躋
  跂立也棘急也制度之嚴正如人之跂翼而不偏廉隅之繩直如矢之行急而無枉其簷阿之峻如鳥之驚而竦顧謂其勢之鶱舉也其丹雘之新如翬之飛而舒翼謂其文之煥散也此章言其堂也故冝君子升而聽事焉
  殖殖市力其庭有覺其楹噲噲其正噦噦其㝠君子攸寧
  殖平也覺明也庭謂宫庭之内貴其平也楹謂兩楹之間貴其明也噲氣咽貌猶言下氣也噦聲徐貌猶言柔聲也正正寢也冥奥室也君子處正寢欲其静而無暴氣故曰噲噲處奥室欲其和而無疾言故曰噦噦詩人形容君子之辭氣有雝雝在宫之意此章言其室也居室如此所以攸寧也
  下莞上簟乃安斯寢乃寢乃興乃占我夢吉夢維何維熊維羆彼冝維虺許鬼維蛇
  草叢生於水曰莞可以為席竹叢生於陸曰慈可以為簟寒暑之用也故以上下言之寒暑用物得冝故寢乃安寢安矣則寢興俱無患而吉夢形焉吉夢維何男女之祥也此禱頌之辭也
  大人占之維熊維羆男子之祥維虺維蛇女子之祥大人者當時在位之人有德者猶言碩人也宣王既得吉夢故命大人占之俾大卜之屬占其吉凶也占夢之官於是言其兆謂熊羆在山且彊力壯毅故為男子之祥虺蛇在穴且柔弱隠伏故為女子之祥也
  乃生男子載寢之牀載衣之裳載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無非無儀唯酒食是議無父母詒罹
  乃生男子寢之牀衣之裳弄之璋皆尊之也乃生女子寢之地衣之裼弄之瓦皆卑之也璋以玉為之貴可知也不必為臣之職瓦以土為之賤可知也不必為紡之具男子則聽其泣喤喤知其他日佩朱芾為君為王女子則欲其無過可指無善可稱他日在中饋無遺父母憂耳此二章雖皆禱頌之辭然非王者之夢安得有此祥邪是詩九章皆賦也
  無羊宣王考牧也
  牧養雖為政之小然犧牲於是乎出亦國家之先務葛伯不祀湯使人遺以牛羊衞為狄所逐齊侯歸之牛羊豕雞狗皆三百以此知牧為國之大事而牲殺不備不可以祭武王數紂之罪曰犧牲粢盛既于凶盜庸可以政之小而忽之哉宣王當板蕩之後室牧之政皆廢宣王能以次脩舉考室於先既知所以為似續之計考牧於後又知所以為爾牲之具二詩之美誠中興之不可闕歟
  誰謂爾無羊三百維羣誰謂爾無牛九十其犉而純爾羊來思其角濈濈莊立爾牛來思其耳濕濕
  羊以三百為一羣謂每羣皆三百也牛以九十為一犉謂每色皆九十也羊火畜也故其性好觝觸今言其角濈濈則比聚而不觸也牛土畜也故其病則耳燥今言其耳濕濕則潤澤而不病也思語辭此章言牛羊之衆多也
  或降于阿或飲于池或寢或訛爾牧來思何河可蓑何笠或負其餱三十維物爾牲則具
  牛羊衆多必求水草之地而牧之阿者草之所生池者水之所鍾寢言其息也訛言其動也牧人持雨具齎餱糧從牛羊之所冝適所以蕃息各以其類别之為羣皆至三十之多則以之供天地宗廟社稷羣祀之牲無不具矣此章言牛羊之遂性也
  爾牧來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爾羊來思矜矜兢兢不騫不崩麾之以肱畢來既升
  麤曰薪細曰蒸牧人有餘力取薪蒸以歸而牛羊以時合其牝牡此牧事向成矣所慮者惟羊善耗敗耳今視其羊皆矜矜然若知自愛也兢兢然若知所畏也如此則無騫崩之患矣羊有疾輒相汙故以騫崩言之其下來也不煩鞭箠麾以肱即皆登牢棧言其馴也此章言牧事之成也
  牧人乃夢衆維魚矣旐維旟矣大人占之衆維魚矣實維豐年旐維旟矣室家溱溱
  牧事既成牧人休暇而吉夢形焉乃獻其夢于上大人占之知其為正夢隂陽和則魚衆多故夢衆魚則為豐年龜蛇為旐隂物也鳥隼為旟陽物也故夢旐旟為室家有室有家則子孫蕃衍也故曰溱溱考室之夢人君之夢也考牧之夢牧人之夢也貴賤之不同而其夢皆出於正蓋由心之逸樂故能以和召和休祥之應可以類推此二詩皆終之以吉夢為中興之美也是詩四章皆賦也





  詩補傳卷十七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十八    宋 范處義 撰
  變小雅
  節南結南山家父刺幽王也
  家父疑周之世大夫也至魯桓公十五年天王使家父來求車上距幽王之末已七十五年非作詩之家父明矣然世禄之家同號同字則有之同名則不可或謂春秋書其字且求車非羙事不宜有書字之襃而况是詩曰家父作誦豈有作詩刺王而以字自命耶意周大夫别有家父者偶同名耳左氏傳載韓宣子來聘季武子賦節之卒章或謂此詩古止名節如抑之類然傳所載孔子讀詩亦曰節南山
  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憂心如惔徒藍不敢戲談國既卒斬何用不監右銜
  節髙峻貌巖巖石貎赫赫顯貎師周三公也師尹尹氏為師者也惔内熱貎斬絶也監察也南山人所瞻仰喻居三公之顯位民亦皆仰之如山而所為不善使人積忿熱中畏禍至不敢戲言如此則國祚卒於斬絶王何為不監察之乎
  節彼南山有實其猗於冝赫赫師尹不平謂何天方薦徂殿才何喪亂𢎞多民言無嘉憯七感莫懲嗟
  猗盛也瘥病也薦重也與荐同義憯痛也與慘同義山氣潤澤平均故草木之實人望之皆猗然而盛師尹居三公之顯位而不能持平均一所用皆瑣瑣姻亞而君子則棄而不用故乖氣所感上則天降荐臻之病下則民罹䘮亂之多今民之怨讟出言不善矣我所痛者王不能懲創咨嗟求所以止之也
  尹氏大師維周之氐丁禮秉國之均四方是維天子是毗婢尸俾民不迷不弔昊天不宜空我師
  氐本也又星名爾雅曰氐天根也説者謂角亢下繫於氐如木之有根故曰天根也與本同義均平也與鈞同義維持也與綱同義毗輔也弔哀也三公為國之根本當秉持國均為四方之綱上以輔佐天子下以覺悟斯民奈何天不哀下民而使尹氏在此位豈冝視其將空我之國而不恤衆民乎假天為言怨王而不敢斥也
  弗躬弗親庶民弗信弗問弗仕勿罔君子式夷式已無小人殆瑣瑣素火姻亞則無膴
  仕猶用也罔猶無也夷平也膴羙也兩壻相謂曰亞壻之父曰姻此章刺王不親庶政而專任師尹下民所以不肯信服王既不能詢問君子不能任用君子勿謂國無君子也但君子皆用是自務平夷用是自務退已無為小人所危殆耳今視在位皆師尹瑣瑣之姻亞無有能美其所任之職者猶言不能善其職也
  昊天不傭敕龍降此鞠訩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君子如届俾民心闋若穴君子如夷惡怒是違
  傭均也鞠合也訩亂也惠順也戾乖也届至也闋息也夷平也違去也上章既言在位皆小人此章望王用君子以止亂謂小人肆為不善無所歸咎皆由昊天不均降訩亂如鞠之合昊天不順降乖戾如此其大君子如肯至而任事則民之憂心當少息君子如平夷無患則民之怒心亦皆去矣鞠之為物合皮而成詩人每用之
  不弔昊天亂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寧憂心如酲誰秉國成不自為政卒勞百姓
  此言王既不能用君子是我民不見哀於昊天故致亂無有定日也式月斯生謂亂方且月益生而未已民何由而安哉我所以憂心悶憒如病酒者之甚也國成謂國之成法如綱紀制度之類是也秉國均者大臣秉國成者人主也不敢斥言王故云誰也刺王不自為政卒使民之勞苦誰之過歟
  駕彼四牡四牡項領我瞻四方蹙蹙子六靡所騁刺領項大也蹙縮也此章言亂既靡定則四方莫不皆然雖有四牡且項領肥健而視四方之亂蹙縮無有可馳騁之地亦寓意言君子有可用之才而無所施設也
  方茂爾惡相爾矛矣既夷既懌如相醻市由
  茂盛也懌恱也上章既憂四方皆亂無所往此章言亂世小人情狀喜怒不常難與共立人之朝方其盛意作惡視之如欲以戈矛相害及其怒平而恱即如燕飲之醻酢君子進退無所容所以刺王也
  昊天不平我王不寧不懲其心覆芳服怨其正
  此章復呼天而訴之曰昊天何為不平耶師尹為惡不悛禍將及我王不得安其位矣師尹不自懲艾其心而反怨正人所謂惡直醜正也家父憂王之不寧愛君之至也
  家父作誦以究王訩式訛爾心以畜許六萬邦
  家父世臣身視國為安危故自顯其名誦言作詩不䘏師尹之怨且究極言王國之訩亂蓋心乎愛君急於正救尚冀用是可以化師尹為惡之念以養此萬邦困窮之民柰其不能聽何或以爾心為指王言詩人固多爾其君然皆頌其美故爾而親之理無所歉此詩既明言我王又指言王訩不當以此又爾其君是鄙之也孰謂家父之賢憂國愛君之言不離諸口詎肯鄙其君乎是詩十章一章二章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月大夫刺幽王也
  正月之下即十月之交皆記幽王之失道天心仁愛之欲止其亂故出異災以譴告冀其恐懼而脩省也夏之四月謂之正月者正陽之月也夏之十月謂之陽月者嫌於無陽也正陽之月而隕霜陽當盛而為隂所侵也無陽之月而日食隂太盛而陽不能立也陽君道也夫道也隂臣道也妻道也幽王臣則師尹皇父之徙妻則襃姒天之譴告明矣或謂正月繁霜無是道也遂以繁霜比訛言是疑四月不應有霜也幽王十月日蝕説者初亦疑漢歴無之近世儒者考之唐歴方知為幽王之六年竊嘗考之漢晉二史漢武帝元光四年四月隕霜殺草晉武帝咸寧九年四月隕霜傷宿麥則幽王之時日食地震百川沸騰天地變異多矣四月繁霜何疑之有幸而聖人存之六經為萬世警戒庸可忽而不信哉
  正月繁扶袁霜我心憂傷民之訛言亦孔之將念我獨兮憂心京京哀我小心癙憂以痒
  繁多也將大也京京亦大也癙憂隱憂也痒病也幽王之時上則天變以正陽之月而有繁霜之災下則民亂而興訛造訕譸張為幻故大夫既憂傷天變又憂民之訛言其變又大於繁霜之害物蓋謂人妖甚於天變也然此獨我憂心京京而大爾他人皆不知憂也雖不知憂尚冀其哀我以小心畏禍之故隱憂而至於病也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後好言自口莠餘乆言自口憂心愈愈是以有侮
  瘉病也莠惡言也榖善而莠惡也愈愈憂甚也人窮則反本故呼父母而傷己也謂父母生我何為使我之病如此蓋此病不自我之先不自我之後適丁斯時耳斯時何時也訛言之時也訛言之人者善變易是非言之好惡皆自其口出我心之憂日益以甚而不知者反笑侮我以為不然也
  憂心惸惸其營念我無禄民之無辜并必政其臣僕哀我人斯于何從禄瞻烏爰止于誰之屋
  惸惸獨憂也無禄不幸也訛言可畏人不知憂而我獨憂之憂之何如念我固已不幸矣將與此無罪之民併淪胥為臣僕也古者以罪人與亡國之虜為臣僕故箕子曰商其淪喪我罔為臣僕是也哀我人斯復從何而得禄猶烏之飛未知其止誰之屋也烏好集人之屋故取以為喻也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之丞民今方殆視天夢夢既克有定靡人弗勝有皇上帝伊誰云憎
  上章既有為臣之憂故此章以中林材木為喻謂材木可以大用而摧毁之為薪蒸衣冠陷為皂隷亦猶是也民今此憂甚危殆矣視天夢夢然若無所見非無所見也特以天未定故未能勝人耳定則能勝之矣於是又從而嘆之曰大哉上帝謂天之有主宰者豈有所憎於人而視其受禍而不恤耶亦適當其未定耳此亦窮則反本也
  謂山蓋卑為岡為陵民之訛言寧莫之懲召彼故老訊之占夢具曰予聖誰知烏之雌雄
  此章言民之訛言固有顯然有形可證其妄者如謂山為卑今有山脊之岡有大阿之陵可以證其妄矣而王皆不能辨之故訛言之甚顯者亦不知懲艾如此則亂將至而不知懼方且召故老問以占夢屬意於卜祝之事故老乃舊德老成之人知其不可與言亦不聞規諫則知幽王之朝莫有言其非者矣君臣皆自以為聖猶烏之首尾毛色不異人無有辨其雌雄也占夢亦先王所不廢然當上下逸豫之時休祥將至則命大人占之為可矣當訛言興亂之時危懼不暇而人君忽其所可憂乃召彼故老訊以不急之細故是則可刺也孔叢子子思言於衛侯曰君之國事將日非矣君出言自以為是卿大夫莫敢矯其非卿大夫出言自以為是士庶人莫敢矯其非君臣既自賢矣而羣下同聲賢之賢之則順而有福矯之則逆而有禍如此則善安從生詩曰具曰予聖誰知烏之雌雄抑亦似君之君臣乎
  謂天蓋髙不敢不局其欲謂地蓋厚不敢不蹐井亦維號斯言有倫有脊哀今之人胡為虺暉鬼星歴
  局曲也蹐累足也倫序也脊理也虺蝮蛇也螫毒視他蛇為甚蜴守宫也能十二時變色上章既言訛言莫之懲故君子懼及於禍天雖髙不敢不局曲而處地雖厚不敢不累足而動我維以此言號呼以告人實有倫理哀當今之人不能聽我之言何為如虺之肆毒以害人如蜴之變幻莫測也家語曰孔子讀詩正月之六章惕焉如懼曰彼不逹之君子豈不殆哉從上依世則道廢違上離俗則身危時不興善已獨由之則曰非妖即妄也故賢者既不遇矣恐不終其命焉桀殺龍逄紂殺比干皆是類也詩曰謂天蓋髙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蹐此言上下畏罪無所自容也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天之扤五忽我如不我克彼求我則如不我得執我仇仇亦不我力
  阪田郊野荒蕪不治之田亂世之喻也君子如菀茂特出之苗已難於獨立矣小人如風且摇扤之如恐不能戕我之生也天豈不仁哉君子之處亂世為小人所傾將及於禍無所歸咎之辭也君子為小人所傾所望於王力保護之耳今王始者欲求我為法則惟恐不我得也及既得之則虚拘執我於此如好仇然亦不與我為力此所以歸咎於天之扤我也
  心之憂矣如或結之今兹之正胡然厲矣燎之方揚寧或滅之赫赫宗周襃姒烕呼恱
  上章既言王不與為力則君子亦無望矣第中心之憂如有物鬱結而不可觧耳正政也烕滅也古詩用字多通於是歎今兹國政何其危厲也始謂火之方揚熾而燎于原寜能撲滅之乎今周宗赫赫之盛乃為一襃姒所滅矣時宗周猶存而云滅者蓋禍有本矣必然之理也此所謂危厲也
  終其永懷又窘求隕隂雨其車既載乃棄爾輔載輸爾載才再下同將伯助予
  上章既言宗周有必滅之理君子愛君憂國不忍恝然忘懷終欲深長思之以救其危亂柰又窘隂雨何詩人以天之未隂雨喻閑暇以隂雨喻急難謂又窘於急難之故也急難者何謂王儻能用賢方伯糾合諸侯以自輔猶可為也今乃不然譬之車既載物矣乃棄其輔今人以杖束於輻謂之輔蓋所以助車也棄其輔則必輸墮所載之物矣謂王既至傾覆將欲求助於方伯亦何及哉幽王侮嫚諸侯諸侯皆不欲朝故君子以是誨之齊晉之伯皆率諸侯以輔王室者也傳曰我周之東遷晉鄭焉依亦此意也蓋輔者以他物貟於輻以助車猶天子有方伯之外助也或疑伯之一字不可為方伯竊謂侯于周服維予侯興說者皆以侯之一字為諸侯此其例也
  無棄爾輔貟于爾輻方六力住顧爾僕不輸爾載終踰絶險曽是不意
  上章既刺王之棄爾輔君子之心猶未忍捨王又再三誨王以求輔之道謂王誠能如載物之車勿棄其輔以環束於輻又數顧視其將車之僕則不至於墮其物矣誠如是則終可以踰越於絶險之地而不敗曽不是思何哉輔既喻方伯諸侯僕則喻天子之宰通于四海者王誠得方伯諸侯之環輔又數命大臣以親方伯諸侯則宗周雖更危難可無憂於傾覆也柰王曽不以是為意何詩人以環為貟商頌曰景貟維河蓋謂環景山者維河水也
  魚在于沼之紹亦匪克樂濳雖伏矣亦孔之炤憂心慘慘七感念國之為虐
  上章既言再三誨王以求輔王曽不以為意於是君子憂懼於無所容以在沼之魚譬君子之在野亦炤然易見終難避禍可謂無所容矣是以憂心至慘慘而痛念此之虐皆國之自為也不忍斥其君故曰國也
  彼有㫖酒又有嘉殽戸交洽比毗志其鄰昏姻孔云念我獨兮憂心慇慇
  上章既言君子憂心慘慘而痛然小人曽不是憂方且以㫖酒嘉殽和洽其鄰里與親戚而相倡和正如燕雀處堂母子自以為樂突決棟焚恬然不知禍之將及也君子自念獨我憂心慇慇然而痛甚也莫有知我者矣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榖民今之無禄天夭於遥是椓陟角哥我矣富人哀此惸獨
  佌佌小也蔌蔌陋也榖禄也椓害也卒章言小人得志佌佌者彼有屋以安居矣蔌蔌者方有禄而未艾也民今不幸如此豈天生此夭孽椓喪我宗周乎又深歎當此夭孽之害富人猶有力可自為計最可哀者惸獨之民無䇿以避禍也為此詩者其賢矣乎國不可為矣猶冀有以扶持之王不可與言矣猶冀有以開悟之卒至於無可柰何而惸惸忠赤可謂獨醒者也是詩十三章皆賦也中閒亦多比興之言
  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
  小雅無厲王之詩鄭氏以為十月之交雨無正小旻小宛皆厲王之詩也毛氏作傳遷其第因改之耳其說曰師尹皇父不得並政襃姒豔妻不得偕寵畨與鄭桓不得同位先儒非之謂使師尹皇父畨與鄭桓先後共事襃姒以色居位謂之艶妻其誰曰不可又謂韓詩之次與毛氏合案幽王八年以鄭桓公為司徒安知其前無畨為司徒而四詩非厲王明矣竊嘗詳考之詩十月辛卯日有食之驗之唐歴在幽王六年一也百川沸騰山冢崒崩稽之史記幽王二年三川皆震二也雨無正言周宗既滅指赫赫宗周襃姒烕之之事三也小旻言謀夫孔多發言盈庭謂七子之徒若厲王監謗益嚴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安有孔多盈庭之刺四也小宛言念昔先人有懷二人先人謂先王二人謂文武若厲王先人則為夷王安能懷文武之事五也鄭氏好立異何其踈耶
  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醜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交者日月之交㑹朔者朔日也詩人於夏正皆以月言於周正則以日言故不曰朔月而曰朔日也日月皆右行月行天一周追及於日而與之會則食杜預曰日月動物不能不少有盈縮故有雖交而不食者有頻交而食者孔頴達曰月或在日道表或在日道裏故不食月與日同道乃食也又曰若月先在裏依限而食者多若月先在表雖依限而食者少此皆據歴而言若然則詩人以為孔醜何也惟國朝儒者歐陽脩志唐之歴其日蝕議略曰日君道也月臣道也望而至於黃道是謂臣干君明則陽蝕之朔而至於黃道是謂臣壅君明則陽為之蝕十月之交於歴當蝕君子猶以為變詩人悼之然則古之太平日不蝕星不孛蓋有之矣若過至未分月或變行而避之或五星濳在日下禦侮以救之或渉交數淺或在陽歴陽盛隂微則不蝕或德之休明而有小眚焉則天為之隱雖交而不蝕四者皆德之所由生也故説者謂交而食陽微而隂乘之也交而不蝕陽盛而隂不能掩也此則係乎人事所感蓋臣子背君父妾婦乘其夫小人陵君子夷狄侵中國所感如是則隂盛陽微而日為之食矣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者意當時月食又適與日食相近故下章言日月告凶遂歎今此下民甚可哀也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詩人謂日月並告凶以為由於幽王既無政以紀綱四國又不用善人以自輔謂彼月而食猶未為異此日而食則不臧甚矣左氏傳昭七年晉侯問於士文伯對曰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謫于日月之災由是言之則說者係人事之所感昔人亦嘗言之矣
  𤑼𤑼于輙震電不寜不令百川沸甫味騰山冢崒徂恤崩髙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㦧七感莫懲
  幽王之時天地變異亦多矣不止於日月也非聖人存於經後世無考焉傳曰太平之時雷不驚人號令啓發而已電不眩目宣示光耀而已案月令雷乃發聲後五日始電今旱暵亦電而不雷故易噬嗑則雷電合而章豐則雷電皆至是詩言震電正以其驚人眩目而不時有之故也震驚百里則人不遑安處故曰不寧雷發不時則木鐸不得以令兆民故曰不令川沸山摧陵谷變易即三川皆震之事也首章哀下民此章哀在位之人何為處可痛之禍而不能懲艾蓋謂下章皇父之徒也
  皇父卿士畨維司徒家伯冢宰仲允膳夫棸側留子内史蹶俱衛維趣七走馬楀維師氏豔餘贍妻煽方處
  說者謂皇父家伯仲允皆為字畨棸蹶楀皆為氏他書既不可考姑從之卿士說者謂於六卿之外更為此官緫六官之事故曰卿士司徒掌土地之圖人民之數冢宰掌建邦之六典皆卿也膳夫掌王之飲食膳羞上士也内史掌爵禄廢置生殺予奪之法中大夫也趣馬掌王之馬政中士也師氏掌司朝得失之事亦中大夫也七子皆見𠖥用事而襃姒方煽其勢焰以處内則同惡相濟矣
  抑此皇父豈曰不時胡為我作不即我謀徹我牆屋田卒汙萊曰予不戕在良禮則然矣
  皇父既兼擅羣職故專罪其首惡下章言作都于向故此章謂作都之舉皆皇父自專其謀衆皆不欲遽徹毁其牆屋荒穢其田畝使之遷徙乃曰非戕害汝也遷都之禮當然耳所謂皇父不自以為不是者如此
  皇父孔聖作都于向式亮下同擇三有事亶侯多藏才浪不憖魚勤遺一老俾守我王擇有車馬以居徂向
  皇父非特不自以為不是且自以為聖亶信也侯維也憖彊也謂作都之後擇國之三卿信維取多藏之富人不彊留一老成人以守衞天子又擇富民之有車馬者徙以居向凡此皆皇父之為也
  民允勉從事不敢告勞無罪無辜讒口囂囂五刀下民之孽魚列匪降自天噂子損徒合蒲昧憎職競由人
  黽勉猶豫皆取諸物黽鼃屬也鼃黽之行勉強自力故曰黽勉猶犬子也犬子之行往復不果故曰猶豫此章言大夫之從役誠為勉彊雖不敢告勞柰無罪辜而見讒囂囂而不止因歎下民之遭此災孽豈天所降哉皆由小人噂噂沓沓對面則以言相說背面則以言相憎而為此耳職主也競力也主之力者人也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莫背四方有羨餘箭我獨居憂民莫不逸我獨不敢休天命不徹我不敢傚我友自逸
  里居也痗病也羨餘也徹通也言我之所居甚病矣悠悠何時而已也四方猶有餘暇我所居之憂何其迫也凡民猶得安逸我所從之役何其勞也皆由我命之窮不通徹如此我豈敢傚我之友亦欲自逸乎卒章知命之言無所歸咎也是詩八章皆賦也
  雨無正大夫刺幽王也雨自上下者也衆多如雨而非所以為政也
  凡詩之命名皆摘取詩中之語獨雨無正巷伯常武酌賚般六篇特出詩人之意非有序以發之雖孔子亦不能知其為何詩也然則詩之有序庸可少哉說者多取韓詩為證謂名雨無正大夫刺幽王也篇首多雨無其極傷我稼穡二句竊意韓詩世罕有其書或出好事者之附會是詩七章前二章今皆十句加以二句已不可信正大夫乃詩中之語故欲以正大夫刺幽王合之據今序之文以求詩人之言亦可見非所以為政之意且與前篇弗躬弗親不自為政之語相應不必立異也是詩有既伏其辜周宗既滅之語蓋作於幽王之後追咎前日之失以為後來之戒上二章尤為可考也
  浩浩古老胡老天不駿其德降喪饑饉其靳斬伐四國旻天疾威弗慮弗圖舍彼有罪既伏其辜若此無罪淪息魚以鋪普烏
  浩浩猶蕩蕩無窮極之義駿大也德者謂天之德也榖不熟曰饑蔬不熟曰饉舍置也淪陷也胥相也鋪徧也人窮則呼天無所歸咎之辭也謂天何為不大其德而降饑饉以殺伐四國之人乎下民望昊天之明賞善罰惡今天乃迅疾威怒曽不思慮為民之圖謀彼得罪於天者既置之使之伏其辜矣柰何徧及無罪之人相與陷於死亡哉
  周宗既滅靡所止戾正大夫離居莫知我勩夷世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諸侯莫肯朝夕庶曰式臧覆芳服出為惡
  前篇以皇父為卿士此篇又有正大夫說者謂六卿之外别設卿士正長也謂六官之長也竊意古人言天子諸侯則次以卿大夫其次則有士有庶人蓋卿大夫亦大臣之通稱也前篇言卿士謂皇父獨擅衆職上自卿下至士無不專之也此篇正大夫謂大夫之長又下於卿一等矣周官八職一曰正掌官法以治要或以正大夫為治要之正未必然也幽王亦未必設此二官乃詩人見當時幽王不自為政皇父則無所不專為大夫之長者則離次而不任職故有是言耳周宗既滅靡所止戾者謂幽王既死於犬戎之禍宗姓皆流離無有定止曰既滅猶言靡有孑遺甚之之辭也於是作此詩之大夫既歸過於其長謂離居而去不任國事莫知我勞勩又追咎當時三公及其餘大夫莫肯夙夜無在公之節小邦之君與大國之諸侯莫肯朝夕無朝王之禮人心離畔如此庶幾王恐懼而為善乃反出為惡而不悛是自取滅亡之禍也
  如何昊天辟言不信如彼行邁則靡所臻凡百君子各敬爾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此章上則追咎幽王為惡不悛呼天而問之曰如何法度之言王終不肯信如彼行邁之人無所底止下則追咎當時在位之君子所宜各敬爾身乃既不知畏于人又不畏于天謂與王同惡相濟也
  戎成不退飢成不遂曽在登我𥊍思列御㦧㦧子感日瘁徂醉凡百君子莫肯用訊聽言則荅譖言則退
  戎兵也遂達也易曰不能退不能遂暬御侍御也國語居處有暬御之箴暬晦也小臣侍於隱晦不忘箴規今在位之君子兵戎已成不能退民之患飢困已成不能遂民之生今使我侍御之臣㦧㦧日以憂瘁在位之君子莫有過而問者但聽上之命則應對無敢盡言也聞人之譖則退避無敢任怨也
  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只遂維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
  此章言處亂世所可哀者不能言而觸忌諱之人也言出諸口而禍已加其身彼可人意者獨巧言如流之人耳善迎合主意所以俾身處於安樂之地也
  維曰于仕孔棘且殆云不可使得罪于天子亦云可使怨及朋友
  此章言在亂世尤為艱棘危殆也欲自言不可用退而避事則非事君之義故得罪于天子欲自言可用進而效職則同僚以為激故怨及朋友進退豈不俱難也
  謂爾遷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鼠思息嗣泣血無言不疾昔爾出居誰從作爾室
  此章言遷于王都蓋勉其復歸于王所也前篇言皇父作都于向向在河内軹縣西乃東都之畿内也三事大夫既皆徂向故作詩之大夫勉其遷于王都以衛天子而諸臣猶以未有室家為辭不知尊王之義大夫所以幽憂而飲泣如鼠之憂于穴人無知者每出一言必為人所疾於是詰諸臣曰爾昔離王室而出居亦誰為爾作室今乃以此為辭何哉惜乎諸臣皆自為身謀不能用其言此周轍所以遂東也幽王小雅自節南山以下大抵多刺王不自為政以致皇父之徒擅權用事綱紀不立人各有心此篇始陳天變人離如此幽王冝恐懼脩省躬覽萬幾猶可及止也既略無悛改漫不加意以致政出多門為之長者則廢棄官守為之屬者則勞勩莫知又上自三公下至大夫皆胥傚胥然莫肯自任其責小而邦君大而諸侯皆驕恣自如莫肯朝于王所以見當時朝廷可謂散無友紀矣方且辟言不信而道謀是用不知畏人畏天而君臣同惡相濟不知息兵振民而小臣憂及禍難是以在位之臣皆自為謀聽上之言則應對聞人之譖則退避以直言者為拙而身及於禍以巧言者為能而身蒙其休憂國者則進退不能全身者則逺去王室詳味其言可謂衆多如雨非為政之道也此序詩者之微言欲學者以意而求之是詩七章皆賦也
  小旻大夫刺幽王也
  說者謂小旻小宛小弁小明所以别小雅今大雅止有召旻大明二篇餘篇疑亡之然則小之字録詩者為之或者牽彊為說且以鳩鸒為小猶之可也謂旻天上天為小豈理也哉是詩刺幽王惑於邪謀不能獨斷亦與上篇不自為政之意同也
  旻天疾威敷于下土謀猶回遹何日斯沮在吕謀臧不從不臧覆用我視謀猶亦孔之卭其凶
  回遹不正也沮止也卭病也秋曰旻天取其仁覆閔下之意今旻天乃疾迅威怒布于下土謂變異及饑饉之類皆由王所用之謀猶回遹不正無日沮止以致此極奈何王之不明謀之善者則莫肯聽從謀之不善者乃反用之視王所用之謀猶亦甚病矣
  潝潝許急訿訿亦孔之哀謀之其臧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我視謀猶伊于胡底之履
  潝潝相和也訿訿相詆也具俱也底定也此在位之小人或相和或相詆殊無直正之謀而王於謀之善者既俱背之於謀之不善者則俱從之視王所用之謀猶亦安能有定乎
  我龜既厭不我告猶謀夫孔多是用不集發言盈庭誰敢執其咎如匪行邁謀是用不得于道
  人謀既不臧嘗卜之龜筮今卜筮既數而瀆亦不復告以所謀之吉凶以見王之無剛德既惑於人又瀆於神於是推言事之所以不成由於謀夫之多發言者滿庭無有敢任其咎而主其説者如將適逺者不謀於嘗往來之人安能得其道路之正其不陷於荆棘者幾希矣
  哀哉為猶匪先民是程匪大猶是經維邇言是聽維邇言是爭如彼築室于道謀是用不潰于成
  大夫哀王今日之為謀既不能以古先聖賢為法又不能以先王大道為常惟好聽近習之言且無以決之任其紛爭如欲作室者自不定規模乃謀之行道之人豈不潰亂其成哉詩人言不甚之之辭也語曰作室道傍三年不成蓋本諸此
  國雖靡止或聖或否方九民雖靡膴或哲或謀或肅或艾五蓋如彼泉流無淪胥以敗
  國指仕於國者民指天下之民也止定也膴美也仕於國者雖去就無定然其間有聖而必可尊者有否而不足取者王既不能眀辯而用舍之天下之民雖未必盡美然有聖哲者有善謀者有敬王者有耆年者皆有益於國王亦不能下詢之視王之謀國如水之泛然而流皆陷於敗亡而後已此大夫所以哀之也
  不敢暴虎不敢馮符冰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徒搏曰暴虎徒渉曰馮河戰戰懼也兢兢戒也大夫既哀王不能用謀而愛君之言殊切謂人皆知不敢暴虎畏其傷不敢馮河畏其溺而不知其可畏有甚於此者謀國是也謀人之國當恐懼戒謹如臨深淵而立如履薄冰而行畏其陷墜與暴虎馮河無異也王柰何不知畏乎是詩六章皆賦也

  詩補傳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十九    宋 范處義 撰
  變小雅
  小宛大夫所以刺幽王也
  是詩之序雖不明言所刺之事然首章有念昔先人之語四章有無忝爾所生之語此幽王不能親睦父子兄弟之間有無罪而見誣者故大夫作詩以刺之下篇小弁乃太子之傅所作故專言太子冝臼被逐之事此篇大夫所作是時冝臼必已被誣棄逐有萌故首言鳴鳩猶有羽翰能奮飛刺王不能親睦以自衛也次言蜾蠃猶能以他物養已子刺王不能養其子也次言⿱兆目 -- 脊令取其首尾相應詩人嘗以在原喻兄弟急難意是時王之兄弟亦有見誣被罪者次言桑扈取其不食榖今言啄粟意父子兄弟之間有見誣而易明者古事世遠而失其傳者多矣聖人存之於經有史不及知者皆此類也
  於阮彼鳴鳩翰胡旦飛戾天我心憂傷念昔先人明發不寐有懷二人
  宛小弱貎小弱鳴鳩猶有羽翰可以高飛至于天王乃不親宗族將不能以自立我心所以憂傷也先人謂宣王也二人謂文武也念宣王所以能中興者以能夙興夜寐思文武之事而施行之今王殊不能念先人所為則文武之基業又將墜矣蓋親親以睦文武之所先也頌以文武為二后猶言二人也
  人之齊聖飲酒温克彼昬不知壹醉日富各敬爾儀天命不又
  書稱文武聰明齊聖此詩所謂人之齊聖亦非文武不足以當之謂文武非不燕樂也然能温恭自克不為酒困今王乃湛樂無厭昬而不知一意於酒日増月益於是戒當時之君臣各宜自敬威儀天命靡常大福不再可不懼乎魚藻謂武王在鎬飲酒則為可樂幽王在鎬飲酒則將不能以自樂亦此意也
  中原有菽庻民采之螟亡丁有子蜾力果負之敎誨爾子式榖似之
  野間謂之中原菽葉謂之藿螟蛉桑蟲也蜾蠃蒲盧也中原有藿庻民尚能采之以養其子桑問有蟲蒲盧亦能負之以養其子夫養其子者蓋為似續之計也彼小民微物尚爾今王有子不敎誨之使之用善以為似續之計乃欲信讒言而棄逐之何哉説者考之不精乃謂蜾蠃取桑蟲負之七日化為其子雖揚雄亦有類我類我久則肖之之説近世詩人取蜾蠃之巢毁而視之乃自有卵細如粟寄螟蛉之身以養之其螟蛉不生不死蠢然在穴中久則螟蛉盡枯其卵日益長乃為蜾蠃之形穴竅而出蓋此物不獨取螟蛉亦取小蜘蛛置穴中寄卵於蜘蛛腹脅之間其蜘蛛亦不生不死久之蜘蛛盡枯其子乃成今人養晚蠶者蒼蠅亦寄卵於蠶之身久之其卵為蠅穴繭而去殆物類之相似者又露蜂懸其巢每穴各綴一卵如粟不知用何物滋養之久乃漸大成蜂此皆一種細腰之物所謂祝之曰類我類我乃聼其聲意其如此或謂細腰有術能禁物其祝聲可聼乃其禁術也列子曰純雌其名大腰純雄其名穉蜂莊子曰細腰者化説文曰天地之性細腰純雄無子此皆信説詩者之言也然彼之所不可知者正謂其能禁螟蛉蜘蛛不生不死以他物之身膏潤滋養其卵而成其形莊子所謂化者理固近之列子以為純雄説文以為無子殆未可信況詩人之意夲不謂然訓之者不審爾古人名物多取其形色之似瓠之細腰者曰蒲盧故蜂之細腰者亦名蒲盧正如綬草綬鳥皆名以鷊青黒之菼青黒之鳩皆名以鵻也中庸曰夫政也者蒲盧也即蜾蠃也謂當以善養人而成之如蒲盧然乃與詩之意合矣
  大計⿱兆目 -- 脊載飛載鳴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
  題視也視⿱兆目 -- 脊令飛鳴首尾相應謂王有兄弟冝知友愛今乃被誣見疎我則日斯邁而月斯征矣王既孤立冝蚤夜勤政無辱於父母也
  交交桑扈率場大良陟角粟哀我填知隣寡冝岸冝獄握於角粟出卜自何能榖
  桑扈竊脂也傳曰馬不食脂桑扈不食粟今見誣者謂桑扈交交往來循場而啄粟其誣亦易見矣填塞也岸水際也借為犴獄之犴亦取岸為濟難有出獄之象故大雅曰誕先登于岸哀我抑塞孤寡之人冝出之於岸乎冝置之於獄乎謂王當察其誣也王欲察其誣試握粟出以卜之則桑扈何自能食榖粟乎言其易見也填冝訓塞猶言命有通塞塞則不通也桑扈詩或指其性此章是也或指其色有鶯其羽是也説者遂謂有二種其説夲之爾雅曰桑扈竊脂鳭鷯剖葦謂竊其肉也桑扈竊脂棘扈竊丹謂竊其色也要之不必言有二種爾雅以竊毛為淺色則竊脂淺白色也而性不食粟好竊人之脂肉然則或指其色或指其性實一物耳謂一名有二義則可謂一物有二種則不可
  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之瑞小心如臨于谷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王既不能察矣則凡温恭小心之人皆惴惴然如集于木上如臨于深谷慮其顛墜恐懼戒謹又如履薄冰而行也是詩六章一章三章四章五章皆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小弁歩干下同刺幽王也大子之傅作焉
  自王者家天下嫡庻之分不可亂也故廢嫡立庻未有國不受其患者秦廢太子扶蘇立胡亥晉廢愍懷太子而立惠帝隋廢太子勇而立煬帝皆不旋踵而禍及之故漢高祖欲廢惠帝張良之徒為之謀漢元帝欲廢成帝史丹為之正諫蓋嫡庻之分不正則夲一摇而天下震動幽王惑襃姒之譛黜申后而逐太子宜臼太子之傅作是詩可謂深切矣孟子所謂親之過大者也幽王不能聼卒致驪山之禍豈不為萬世之永鑒哉
  弁彼鸒斯歸飛提提是移民莫不榖我獨于罹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心之憂矣云如之何
  鸒雅鳥弁樂也斯語辭也提提羣飛也太子被逐自以為不如此鳥遂歎樂彼鸒斯成羣歸飛無矰繳之患凡民亦莫不善我獨罹于禍於是號于天曰我有何辜而獲罪如此心之所憂言之何益哉
  踧踧徒歴周道鞠九六為茂草我心憂傷惄乃歴焉如擣丁老假寐永歎維憂用老心之憂矣疢敕覲如疾首
  踧踧不舒貎周道周之通道也惄思而心動貎疢猶病也周之通道非不平易也而我行之踧踧然不敢舒者慮其盡鞠為茂草謂國之將亡也憂而至於傷思之而心動如擣之不寧也假寐謂不脱衣冠而寐永歎謂長太息也凡憂之狀外則年未至而先老内則如有病在頭目言其痛切也疾首猶首疾也
  維桑與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不屬于毛不離于裏天之生我我辰安在
  桑梓者父母手所植以給蠶食以供器用之物為子孫者見桑梓如見父母心恭敬之而不敢慢然則人之所常瞻依者惟父母而已毛者指體膚之外裏者指心腹之内今我之生豈不連屬父母之體膚豈不離麗父母之心腹何為父母不我愛必我生之辰所值不善至此也説者曰辰謂六物之吉凶左氏傳晉侯謂伯瑕曰何謂六物對曰嵗時日月星辰服䖍以為嵗嵗星也十二嵗一周時四時也日十日也月十二月也星二十八宿也辰十二辰也詩人之意未必指此然韓愈亦曰我生之辰月極南斗則古有是言矣
  彼柳斯鳴蜩嘒嘒呼惠有漼于罪者淵萑葦淠淠孚計譬彼舟流不知所届心之憂矣不遑假寐
  菀茂貎蜩蟬也嘒嘒聲也漼深貎淠淠盛也柳茂則隂宻而蟬鳴淵深則潤澤而葦盛今我乃不容於父母曽㣲蟲野草之不如既見棄逐如不繫之舟汎汎於中流莫知所届心之憂禍雖假寐有不暇蓋言危廹之甚也
  鹿斯之奔維足伎伎其宜雉之朝雊古豆尚求其雌譬彼壞胡罪木疾用無枝心之憂矣寧莫之知
  鹿之奔於山也猶伎伎然舒留以顧其羣雉之鳴於朝也猶知求其偶今王黜妻屏子兀然如病木之無枝何以能自立我為王憂之而王晏然莫知也
  息亮彼投兔尚或先蘇薦之行有死人尚或墐之君子秉心維其忍之心之憂矣涕既隕
  相視也行道也視彼兔見廹逐而投人尚或先之使得避逃行道之間有死人尚或墐之使不暴露君子指王謂王乃操心殘忍如此逐其子而不加䘏我心之憂無所告訴惟隕涕而已
  君子信讒如或醻之君子不惠不舒究之伐木掎寄彼矣析薪扡敕氏矣舍彼有罪予之佗矣
  醻旅醻也惠愛也舒緩也究察也掎倚也扡施也予猶與也佗猶言他人也謂王喜信讒言如飲者之旅醻不厭蓋由心無仁愛故不能舒緩以察之苟能舒緩而察之則當如伐木者以物倚其巔不使之妄踣當如析薪者視理施其斧不使之妄破今既不察矣所以置有罪者之罪而以其罪與之他人謂讒者冝有罪乃置之不論我冝無罪乃見棄逐是以彼之罪與之他人也
  莫高匪山莫浚匪泉君子無易夷跂由言耳屬于垣無逝我梁無發我笱我躬不閲遑恤我後
  莫高於山而人能登之莫深於泉而人能游之戒王無輕於發言勿謂處高深之地人所不聞而耳屬于垣牆者已得聞之將投隙而進讒言也然我已被讒見逐猶以此戒王慮其敗我家事故以逝梁發笱為喻是我身自不能省閲何暇為後人計也所謂可以怨者如此是詩八章二章三章賦也餘皆比而賦之也
  巧言刺幽王也大夫傷於讒故作是詩也
  言之巧者善讒人者也聖人以為鮮仁蓋不仁者乃能巧言故木訥者所以近仁也幽王之朝不能言者則身是瘁巧言者則身處休所謂讒夫昌者歟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七餘無罪無辜亂如此憮火吳下同昊天已威予慎無罪昊天泰憮予慎無辜
  悠悠遠大之貎且語助也憮張大貎已大皆言甚也大夫傷於讒無所告訴窮而呼天謂我視天為父母而天悠遠不可恃故非有罪辜而遭讒口之亂如此張大蓋以天之威怒䘮亂既甚我雖畏謹亦不能逃罪辜也
  亂之初生僭子念始既涵亂之又生君子信讒君子如怒亂庻遄市專辭吕君子如祉亂庻遄已
  僭進越也涵容受也君子謂王也讒者始進越有言既容受之及其再有言則信之矣王如能不受於其初則亂安得生而又生耶夫讒人者必不仁者也被讒者必仁人也王能知讒者之為不仁加之以威怒則亂自速沮矣能知被讒者之為仁人加之以祉福則亂自速已矣
  君子屢力住盟亂是用長丁丈君子信盜亂是用暴盜言孔甘亂是用餤匪其止共維王之卭其恭
  此言王不能推誠以待臣下乃君臣相疑至於屢盟此所以亂日益長也如春秋伯有之亂鄭伯與其臣下盟是也取非其有其名曰盜讒人言人之過亦非其實有過故謂之盜言王既好信盜言此亂之日益暴也盜言可口如甘㫖之物故王嗜之而受其亂亦如啖物而不知厭也説文曰餤食也啖或作餤卭病也彼為甘言者非止供王之嗜好實能為王之病奈何輕信之哉
  奕奕寢廟君子作之秩秩大猷聖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七損待洛之躍躍他歴土咸兔遇犬獲之荏染柔木君子樹之往來行言心焉數所主
  此二章誨王能定則能應吾心既定則因人之言可以知其心而善否立見矣於是廣喻近譬以曉之四章謂寝廟固為大矣君子所以能成之者以有定制故也故不有定制則築室於道謀豈不潰敗其成哉大道固有序矣聖人所以能定之者以有常理故也苟不遵常理則汨陳五行豈能知彛倫之攸敘哉惟心亦然吾心既定則他人之心吾皆能忖度之讒言豈足惑哉五章謂人有善否躍躍如毚兔之狡者小人也有犬以禽制之則不能施其狡必為犬所獲矣荏染如柔木之弱者善類也君子當培植之則不至於終弱必能有所立矣然則善否亦何從而知之哉聼其言則知之矣彼往來行道之言若不足以知其人也吾能於心焉而求之則善否可數矣善否既明則巧言者豈能施其辨哉
  蛇蛇以支碩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顔之厚矣
  此章申論人言之善否不難辨也蛇蛇安舒也碩大也謂善人之言其大如此出自口則可見矣彼巧言者雖如簧之可聼視其色亦自不能不愧故曰顔之厚矣傳曰聼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此之謂也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無拳無勇職為亂階既微且尰市勇爾勇伊何為猶將多爾居徒幾何
  此章深惡讒人以為直可賤耳無能為也彼何人斯者鄙薄之也水草之交曰麇下濕之地也無拳無勇者不才無所用也其居如此其人如此乃能主為亂之階梯誰實使之然哉況有惡疾骭瘍為微腫足為尰則其所謂勇者亦何所至哉彼為讒之謀雖有與之黨者自謂大而多然所居乃爾其徒亦安能衆也言夲無能為特王未悟故縱其惡耳詳味詩人之言形容讒人之居處人物與其徒黨真丐乞之類也蓋鄙賤之人至今多以丐乞呼之疑夲諸此是詩夲六章章八句以文義求之當作七章古詩不當專以句之多寡為限其四章五章皆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何人斯蘇公刺暴公也暴公為卿士而譖蘇公焉故蘇公作是詩而絶之
  小弁巧言何人斯巷伯四詩皆被讒而作小弁曰君子信讒如或醻之巧言曰亂之又生君子信讒巷伯曰彼譖人者亦已大甚獨何人斯終篇不及讒譖一字而其意則多疑畏如曰不入我門不入唁我不見其身還而不入或取飄風以喻其暴迅或取鬼蜮以喻其隂賊至欲出三物以詛爾斯作好歌以極反側可謂廹切矣蓋小弁三詩皆顯被讒譖故詩人亦顯斥之何人斯之譖乃出於同列之暴公故蘇公隂被中傷初不見其形迹久乃知之正如飄風雖摧敗萬物而風之形終不可見又如鬼蜮之傷人鬼固無形可見而蜮潜伏沙中射人之影人亦不得而見也讒言隂中其實如此説者謂暴公為卿士而譛蘇公不忠於其君不義於其友所謂大故也故蘇公作詩以絶之不斥暴公也言其從行而已不著其譛也示以所疑而已蓋交際之道其絶之當如此也既絶矣作為好歌不殆於弃言乎蓋君子之遇人也仁而不忮暴公之譛我則喪其夲心諒不我知故也使其由此悔悟更以善意從我固所願也雖不能然我豈若小丈夫哉一與人絶則醜詆固拒惟恐其復合也世夲曰蘇成公暴辛公也鄭氏謂蘇暴為畿内國名案左氏傳曰昔先王克商使諸侯撫封蘇忿生以温為司宼今河内有温縣則蘇在東都之畿内蘇公疑忿生之後也若暴公未聞有暴國鄭氏以其為卿士故曰皆畿内國名亦未足信皇父亦為卿士不聞為何國也蘇在春秋稱子蓋卿士兼公官也
  彼何人斯其心孔艱胡逝我梁不入我門伊誰云從維暴之云
  彼何人斯雖為鄙薄之語然不斥暴公指其從暴公者耳亦譎諫之義人心固險如山川難於知矣況於小人尤為艱險不可測也梁不必魚梁凡近川而居者必設橋梁以便出入下言不入我門則門外之橋梁也過我門而不入必其中自有可愧者使暴公不譛我爾必入而見我今爾從暴公而不我見則蹤迹可疑也意蘇公以被讒而獲罪故為是言耳
  二人從行誰為此禍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
  指言二人從行則當時從暴公者二人也必有主名不欲明言耳未知二人者誰為我禍亦疑辭也我既獲罪爾逝我梁而不入唁我則爾之心異於初矣謂其始初與我親厚未嘗如今日不以我為可也
  彼何人斯胡逝我陳我聞其聲不見其身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陳堂塗也逝我陳則不止逝我梁我已聞其聲則又近矣而不使我見其身意其隂有窺伺蹤迹詭秘也於是歎曰爾為此舉固以人為可欺而不愧也獨不畏于天乎
  彼何人斯其為飄風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祇交卯我心
  飄風暴疾之風也值之者必顛仆摧折然風之形實不可見今飄風之行何不自北自南而逝我梁是我適與相值故我心之憂所以攪亂不寧也
  爾之安行亦不遑舎爾之亟紀力行遑脂爾車壹者之來云何其盱況于
  舎舎車而休也盱張目而望也謂爾行之緩乎乃不暇少舎車而見我謂爾行之急乎復有暇而脂其車何也我冀爾之一來何其望之勤也
  爾還而入我心易夷跂也還而不入否方九難知也壹者之來俾我祇也
  謂爾之往既不入我門矣儻爾之還入而見我則我心平易而無疑矣爾還而復不入則爾之心不得而知果能一來則我心安矣祇安也
  伯氏吹壎況袁仲氏吹篪及爾如貫古亂諒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詛側助爾斯
  伯仲言兄弟也土曰壎竹曰篪謂二器聲之相和也如貫者如繩之貫物相聫屬也蘇公謂我與暴公比肩事主義同兄弟當如壎篪之相和如貫物之聫屬今乃譛我信不我知耳我心實無他當出壎篪及貫三物以與爾詛盟也説者謂三物犬豕雞也古人詛盟固嘗用此今是詩方取壎篪及貫為喻遂以為詛如指日指河之類豈必用犬豕雞耶詩所不及何必贅也
  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有靦土典面目視人罔極作此好歌以極反側
  蜮短狐也人在岸上影見水中此蟲能含沙射之則皮肌病瘡其隂毒中人與鬼相類二者為人之患人皆不可得而知猶讒言隂中我皆不得而知矣靦姡也姡詐也爾靦然詐為面目與人相視亦自謂人不能窮極其情我所以作此好歌以窮極爾之反側也曰好歌云者蓋未忍遂絶猶冀其悔而從善不失舊好與歌以訊之既作爾歌同意此詩人所以為忠厚歟是詩八章後二章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巷伯刺幽王也寺人傷於讒故作是詩也
  寺人古以刑人為之巷宫内道伯長也疑當時呼寺人之長為巷伯故以名篇作是詩者必因讒而被宮刑後為巷伯故其辭諄復深惡讒人也孔子曰惡惡如巷伯亦言其所惡之甚人所同惡故也
  七西兮斐孚匪兮成是貝錦彼譖人者亦已大甚哆昌者兮侈兮成是南箕彼譖人者誰適與謀
  萋斐文相錯貎貝介蟲也其文如錦哆侈形張大貎箕箕星也其位在南貝錦非錦也以其文成錦也南箕非箕也以其形成箕也喻讒人之誣君子因其近似而遂名之故詩人深惡其然謂以貝為錦以其文之近似也而譖人之言亦已大甚言其過於實也以星為箕以其形之近似也而譖人之言誰與之謀言其巧於誣也
  緝緝七立翩翩謀欲譖人慎爾言也謂爾不信㨗㨗幡幡芳煩謀欲譖言豈不爾受既其女遷
  緝緝相續貎翩翩往來貎㨗㨗便利貎幡幡反復貎言謀欲譖人以言者其情状如此故詩人深惡其然謂爾之譖人相續往來可謂衆多矣豈可不知戒謹王將悔悟則以爾為不可信而弗聼矣爾之譖言便利反復可謂機變矣其始豈不聼受王將悔悟則必遷其罪以及汝矣
  驕人好好勞人草草蒼天蒼天視彼驕人矜此勞人彼譖人者誰適與謀
  譖人者以計行而得意故曰驕人好好言其喜也被譖者以受誣而失措故曰勞人草草言其憂也王既不能察於是呼蒼天而告之曰視彼驕人實可罪憫此勞人實無辜奈其彼之譖人者誰與之謀巧於誣罔所以其計得行也
  取彼譖人投畀必二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楊園之道猗於綺于畝丘
  彼譖人者既得意是王終不能察矣無所告訴矣第惡之欲其死耳欲其死者有三豺虎者食人之獸也今獸亦惡而不食有北者司殺之神也今神亦惡而不受昊天者制人之命者也猗倚也天雖甚高由楊園之道倚至于畝丘則可以投有昊矣夏曰昊天望其明也昊天既明必誅之矣辭雖過切乃人之真情詩人惡之甚故無隱辭也楊園畝丘疑周之山名據所見而言或謂如陵則曰陵丘如畝則曰畝丘皆取其高於天為近古人祀天於圜丘亦謂其高則可以致天神之降格封太山禪梁父皆此意也
  寺人孟子作為此詩凡百君子敬而聽之
  孟姓也寺人自謂孟子亦後人以子自稱之謂也惡之既甚故身任其怨作此詩以告凡百在位之君子欲其敬聼不忽為周身之防也善讀古人之詩者當以文義求不當拘於章句是詩舊七章今以文義分為五章三章章八句一章七句一章四句首章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谷風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絶焉
  文武親親以睦友賢不棄不遺故舊是以天下化之民徳歸厚此天下俗薄朋友道絶所以刺幽王也
  習習谷風維風及雨將恐丘勇將懼維予與女將安將樂女轉棄予
  谷風之義已於國風詳言之習習飛舞不止之貎谷風大谷所來之風也大谷之風迅暴為甚況繼之以雨則物之摧敗顛仆者多矣以喻人之處亂世震蕩不寧所謂將恐將懼之時也俗既偷薄當恐懼之時則朋友相求謂予與汝刎頸相誓及安樂之時則轉眼棄我矣
  習習谷風維風及頽徒雷將恐將懼寘予于懷將安將樂棄予如遺
  爾雅曰焚輪謂之頽扶摇謂之猋説文曰廻風從上而下曰頽廻風從下而上曰猋大谷之風既已迅暴又其勢廻薄從上而下其震蕩又甚矣而薄俗之人恐懼則寘朋友於念安樂則棄我如遺忘而不存省也
  習習谷風維山崔徂回五回無草不死無木不萎於委忘我大徳思我小怨
  谷風迅暴甚矣惟山崔嵬獨存耳無草不死矣無木不萎矣以喻亂之極無有能自存立者非朋友相助安能至今日今乃忘我前日同患難之大徳而思我前日偶相失之小怨遂至相絶何如其薄也故舊無大故不可棄也以小怨而相絶豈非風俗之薄歟語曰故舊不遺則民不偷亦在上之人化之何如耳此詩人所以刺幽王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六下同莪刺幽王也民人勞苦孝子不得終養爾文武之役夫亦甞以王事靡盬憂我父母矣詩在正雅勞而無怨蓋文武以逸道使民又能知其勞有以勞之所謂説以使民者也非惟文武為然越王勾踐伐呉徇於軍曰有父母耆老而無昆弟者以告又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父母耆老而子為我死子之父母將轉於溝壑子為禮已重矣子歸没而父母之世後若有事吾與子圖之幽王縱不能為文武能為越王安有蓼莪之詩讀之使人三復流涕受業者為廢此篇者乎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呼毛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似醉
  莪也蒿也蔚也皆微草也莪名蘿蒿蔚名牡蒿三物華葉稍異耳孝子憂父母不得終養取微草以自喻謂父母生我劬勞至於病瘁而我征役在外如微草然不能報天地之生育詩人以父母比天地所以申言哀哀父母蓋痛之極也曰匪莪伊蒿匪莪伊蔚蓋憂思亂於中觀瞻眩於外視彼蓼蓼然而生者豈莪乎抑蒿與蔚乎其不能報天地生育之恩則與我同也
  缾之罄矣維罍之耻鮮息淺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
  缾以行酒罍以盛酒缾資於罍猶子之資於父母也缾之罄竭實為罍之耻猶子之失所實為父母之耻也故孝子自歎命之鮮薄既不得養父母則生不如死也於是推言無父則何所依怙無母則何所倚恃出則銜其憂恤入則無所至止皆以不見父母故不以生為樂也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喜郁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徳昊天罔極
  父兮生我言其夲也母兮鞠我言其成也拊我畜我拊摩而蓄斂之也長我育我長養而復育之也顧我復我顧視而反復之也出入腹我子出則父母懷於室父母出則懷子於塗也父母之徳如天無窮我欲報之豈有窮哉鞠者合其皮而成毬母之糾合其子使有成亦若鞠然
  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穀我獨何害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穀我獨不卒
  南山喻君飄風喻政烈烈律律猶言栗烈謂其氣之凜以喻君之暴也發發弗弗猶言觱發謂其風之疾以喻政之虐也處暴君虐政之時言凡民莫不善而我獨罹其害不得卒養父母所以為哀痛之極也意作此詩之孝子獨因行役之後父母不存故自言不若凡民也序言不得終養則不存可知矣是詩六章其四章賦也餘俱比而賦之也
  大東刺亂也東國困於役而傷於財譚徒南大夫作是詩以告病焉
  譚在周之東幽王時譚國困於賦役公私殚竭故譚大夫作是詩以告病其詩自維天有漢以下皆指周室而言蓋小國之視京師猶下土之視霄漢故也
  有饛簋飱有捄棘七必履周道如砥之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睠言顧之澘所姦焉出涕
  此章言周之盛時上下富足不獨京師譚雖小國而賔客饔飱列之簋者亦復饛然而盛其鼎之匕以棘為之者皆捄然而長蓋由周室之道如砥之平如矢之直無賦役偏重之患此在位君子之所行在下小人之所見也今乃賦役無藝偏困東國所以顧視我父母之邦見其蕭然儉陋為之出涕澘然不止也小人或是詩人自謙之辭言已所見如此
  小東大東杼直吕其空糾糾居黝葛屨九具可以履霜佻佻徒彫公子行彼周行户郎既往既來使我心疚
  此章言周室賦斂於東者偏重凡東方諸侯無小無大杼而持緯者柚而卷織者皆為之一空夏葛屨冬皮屨今以糾糾繩繚之葛屨謂可以履霜則儉陋之甚矣而佻佻輕薄之公子蓋指周之貴公子來督賦於譚者方且行彼周之列位而既去復來無有已時此所以使我見之而心病也
  有冽氿泉無浸子鴆戶郭薪契契苦計寤歎哀我憚人薪是穫薪尚可載也哀我憚人亦可息也
  冽寒也氿泉側出者也穫刈也薪芻也以其可刈則非大者特薪芻耳謂譚國已困非有大者可取特微如薪芻者且為寒泉之所浸將至腐敗而為西人所刈穫猶不知止故譚國之人契契然相合而憂不寐而歎皆哀我國之人憚於賦役之多也於是以情告於西人曰爾已刈之薪芻尚可載之而徃爾亦當哀我國憚賦役之人而使之息止也意欲絶之使勿復來耳
  東人之子職勞不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舟人之子熊羆是裘私人之子百僚是試或以其酒不以其漿鞙鞙胡犬珮璲不以其長
  竊意譚大夫因輸送所賦之物於京師而作是詩故此章明言東人之子以輸送為職可謂勞矣殊無勞來之禮而西人之子以無其功而享其賦衣服粲粲然鮮明不自知其不稱而無愧赧也於是歴言所見西人往往皆服非所服事非所事心亦無所愛惜且不知厭足也以熊羆之皮為裘居山者之所有也而舟人之子生長於水乃取以為裘所謂服非其服也治百僚之事在位者所任也而私人之子夲非在官乃嘗試為之所謂事非其事也釀秫以為酒味亦非薄也西人視之不以為漿而無故輕用之所謂無所愛惜也珮璲以貫玉飾非不美也西人視之不以為長而猶欲更加之所謂不知厭足也鞙鞙長貎璲貫玉故作璲或以韋故作□或以絲故作繸亦通作遂容兮遂兮是也
  維天有漢監古蹔亦有光跂丘岐彼織女終日七襄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東有啟明西有長庚有捄天畢載施之行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波我揚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維南有箕載翕許急其舌維北有斗西柄之掲居竭
  譚大夫既以天而視周室故歴取雲漢織女牽牛啟明長庚天畢南箕北斗以比朝廷在位之人盧仝月蝕詩歴罪星辰蓋夲諸此然獨雲漢謂之天漢畢星謂之天畢者蓋天者所以照臨善惡施行賞罰也雲漢雖曰昭回于天然其光不能助天之照臨也畢星雖形如掩兔之畢然其器不能助天之施行也故維天有漢以下十句當為一章有捄天畢以下十句當為一章其五章謂雲漢既不能助天之照臨故織女雖跂然而立終日七反駕而無成文章之實啟明雖蚤升於東長庚雖暮出於西亦何補於照臨哉其六章謂畢星既不能助天之施行故箕則見於南而無簸揚糠粃之實斗則見於北而無挹酌酒漿之實箕載翕其舌反若有噬於人斗西掲其柄反若有取於東亦何益於施行哉凡二章所陳皆謂在位之人無有能助王之照臨善惡施行賞罰者故朝無綜核之政而實惠不及於下以致賦役偏重東人困竭西人驕侈不均不平無所赴愬也是詩夲七章以文義求之當作六章其一章二章四章賦也三章五章六章比也








  詩補傳卷十九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十    宋 范處義 撰
  變小雅
  四月大夫刺幽王也在位貪殘下國構禍怨亂並興焉周室在位之人以貪而致殘則下國之逺因亂而生怨幽王曽不加䘏欲無禍得乎四月次於大東之後蓋大東乃貪殘之實而此詩則遭禍而怨刺也
  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先祖匪人胡寧忍予秋日淒淒七西百卉許貴具腓芳非亂離瘼矣奚其適歸冬日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榖我獨何害
  詩人於一章言四月之正陽至六月火星中而暑退於二章言秋日之淒涼致百卉之摇落於三章言冬日之烈烈而寒飄風發發而疾獨不及春蓋以春氣和暢萬物發育和平之象也夏時炎赫萬物暵乾秋時慘凛萬物凋落冬時隆烈萬物摧敗皆憂虞之象也詩人處亂世而遭禍難如在此三時故一章歎先祖之神今已在天非復人矣何忍我受禍而不知䘏乎二章歎遭亂離散於何所歸乎三章歎凡民莫不善我何為獨罹其害乎意作此詩者被禍尤甚故其怨辭若此也腓動也言百卉之摇動如腓然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廢為殘賊莫知其尤
  古人言草木猶言禽獸大司馬蒐田獻禽以祭社則兼獸而言考工記天下大獸五則兼羽者而言然則以栗以梅為嘉卉古人亦通言草木耳梅栗皆嘉卉今乃廢其生為殘賊之物喻君子不遂其生莫知得罪之由也亦怨辭也
  息亮彼泉水載清載濁我日構禍曷何葛云能榖
  視彼泉水亦有時而清有時而濁而我之集禍於身何時而能善乎自歎如泉水之無清時亦怨辭也
  滔滔土刀江漢南國之紀盡瘁似醉以仕寧莫我有
  滔滔水大貌江漢滔滔尚能為南國之紀謂使衆水各有所統不至混然無别今王既無綱紀則君子雖盡瘁事國莫知有我者謂其勤惰不分亦怨辭也
  匪鶉徒丸匪鳶以專翰飛戾天匪鱣張連匪鮪于軌潛逃于淵鶉鵰也鳶鷙鳥也其飛則上薄雲漢鱣鮪大魚也其潛則逃于深淵喻君子遭禍不能飛潛無所避也
  山有蕨薇隰有杞桋君子作歌維以告哀
  𣏌枸檵也桋赤棟也山則有蕨薇隰則有𣏌桋皆遂其性君子獨不得其所殆草木之不如所以作此歌告哀於時王也自言君子猶左氏傳稱君子曰蓋假君子之言冀王之聽信而改過也是詩八章皆興也
  北山大夫刺幽王也役使不均已勞於從事而不得養其父母焉
  大東專言賦之不均此詩專言役之不均以見幽王之時賦役皆不均平賦不均則以傷財而告病役不均則不得養其父母尤為可刺也
  陟彼北山言采其𣏌偕偕士子朝夕從事王事靡盬憂我父母
  凡詩人言南北雖或指所見大槩南言其明北言其不明蓼莪言南山烈烈猶望其明也陟彼北山則不復望其明矣𣏌枸檵也以其甘而可食故人多采之喻王如北山而役我多於衆人也然我亦偕士子同從王事耳王事固不可廢敗奈何役我獨多使不得養其父母哉
  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
  溥與普同大而且周也率循也濵厓也孔叢子曰我從事獨賢勞事獨多也言溥天率土均為王臣而使我獨勞也上章既以北山微諷王之不明故此章不欲斥王而曰大夫不均也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布彭嘉我未老鮮息淺我方將旅力方剛經營四方
  彭彭張大貌傍傍旁出貌四牡方張大言其未息也王事方旁出言其不一也嘉善也以我未耄老為善也鮮少也以我方將大為少也旅陳也使我陳力以經營於四方也人臣方少壯有力冝為國家之驅使特以其不均故可刺耳左氏傳庭實旅百杜預以旅訓陳是其證也
  或燕燕居息或盡瘁事國或息偃在牀或不己于行或不知呌號戸刀或慘慘七感劬勞或棲遲偃仰或王事鞅於两掌或湛都南飲酒或慘慘畏咎或出入風議或靡事不為
  此三章皆歴陳不均之事彼則燕安居處此則疲於國事彼則息偃牀第此則行役不止彼則深居簡出呌號有所不知此則慘慘憂戚劬勞無所辭避彼則棲遲於家偃仰自如此則王事所拘鞅掌無措彼則湛樂燕飲此則慘戚畏罪彼則出入風議專事口吻此則無所不為越其官守同為王臣而勞逸不均如此以見明不能察此其所以為北山歟說者謂鞅也掌也皆所以拘物謂為王事所拘也義亦通是詩六章獨北山為興餘皆賦也
  無將大車大夫悔將小人也
  說者以將為扶進此必大夫嘗在下位扶進位在上者初不知其小人也既而知之以為汚辱故悔而作是詩
  無將大車祇自塵兮無思百憂祇自疷都禮兮無將大車維塵冥冥莫庭無思百憂不出于熲古逈無將大車維塵雝於勇兮無思百憂祇自重直用
  乗車謂之大車國風刺大夫不能聽訟曰大車檻檻則大車亦大夫之所乗也車者君子之器故將之者以為榮今小人乗之則將之者以為辱曰祇自塵兮謂適所以自取塵汚也疷病也與小人並進其憂非一不可逭矣無為徒思祇自病耳曰維塵冥冥則為塵所昬也熲小明也自歎明不能逺故扶進小人而不知無為徒思不能出于所昬也曰維塵雝兮則為塵所蔽也重猶累也為小人所累則其行重而遲無為徒思不能去其所累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小明大夫悔仕於亂世也
  說者謂幽王日小其明此鑿說也大雅有明明在下而此詩有明明上天故大雅謂之大明小雅謂之小明初無他義其悔仕於亂世則詩辭可見也
  明明上天照臨下土我征徂西至于艽野二月初吉載離寒暑心之憂矣其毒大苦念彼共人涕零如雨豈不懷歸畏此罪罟
  詩人稱天有三義或以比君之尊或窮則呼天或稱天以命衆大槩比君之尊多美詩也窮則呼天多刺詩也稱天命衆則美刺皆有之此詩謂明明上天照臨下土蓋呼天而訴之也征行也徂往也艽荒逺之地也二月夏正之二月也朔日謂之初吉離歴也言自二月征行於逺地歴寒暑則歳暮矣而猶未得休息所以憂心大苦言其甚也共人謂僚友中温恭之人勇退而不仕者足以自樂大夫既悔仕而進退不可恐不免禍所以涕泣如雨畏罪罟而不敢去也
  昔我往矣日月方除直慮曷云其還歳聿云莫念我獨兮我事孔庶心之憂矣憚我不暇念彼共人睠睠懷顧豈不懷歸畏此譴怒
  除除陳生新也上章言初吉下章言方奥皆謂二月也何時可言歸歳已莫矣蓋身獨而事庶亦從事獨賢之意也既自憂憚不暇故睠睠懷勇退之人而我畏上之譴怒不敢去也
  昔我往矣日月方奥於六曷云其還政事愈蹙子六歳聿云莫采蕭穫菽心之憂矣自詒伊戚念彼共人興言出宿豈不懷歸畏此反覆芳福
  方奥謂二月方煖也思歸雖切而王事愈益蹙迫感歳時之既晚采蕭穫菽各己訖事而猶未得歸因自悔此誰使之然乃我不知蚤去自遺此憂戚耳念彼退閑之共人雖起意言欲出宿與之款而不可得蓋畏王政之反覆而不敢輕出也
  嗟爾君子無恒安處昌慮靖共爾位正直是與神之聽之式榖以女嗟爾君子無恒安息靖共爾位好呼報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
  此詩大槩與北山相類疑出一人之手北山始歎從事獨賢其終歴陳或燕燕居息與盡瘁事國之語此詩亦始歎念我獨兮我事孔庶故後二章遂歎同列之君子不冝常自安處休息使我獨勞亦冝靖共以效職正直之是務靖共則無驕慢正直則無回邪如此則神將聽之與爾以福禄矣以鬼神為言規切之至也己則悔仕又以勉同列蓋賢者雖不得志不忘體國斯其所以為忠厚歟是詩五章皆賦也
  鼓鐘刺幽王也
  鄭氏於中候握河紀注云昭王時鼓鐘之詩所為作蓋是時毛詩未行故據三家以為言耳此詩列幽王衆篇之中不應為昭王也
  鼓鐘將將七羊淮水湯湯憂心且傷淑人君子懷允不忘
  幽王飲酒于鎬詩人以為不能以自樂謂其不能與民同樂也鼓鐘于淮詩人為之憂心且傷謂其不能憂民之憂也說者以史無幽王東廵之事遂欲闕其疑竊謂古人之事不見於史者多矣幸而見於六經且經聖人之刪取豈不愈於史乎鼓擊也將將聲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也湯湯溢貎詩人於亂世聞王鼓樂之聲反以為憂傷因思和平之世淑人君子鼓樂于此與民同之信可思而不可忘也
  鼓鐘喈喈淮水湝湝戸皆憂心且悲淑人君子其德不回
  喈喈聲之衆也湝湝則不溢矣悲亦傷也淑人君子所以能與民同樂以其德無回邪故也
  鼓鐘伐鼛古毛淮有三洲憂心且妯勅留淑人君子其徳不猶
  鼛大鼓也水中可居曰洲言水退則洲出也妯心動而不寧也淑人君子與民同樂其德不若幽王之獨樂也始言水之溢次言其不溢次言其水之退以見流連之久也
  鼓鐘欽欽鼓瑟鼓琴笙磬同音以雅以南以籥不僭七心此章雖皆言作樂然謂古之與民同樂如此以明幽王之不能然也鐘聲欽欽則其聲之可敬也琴瑟在堂笙磬在下同音則其聲之克諧也雅二雅也南二南也言播此二詩於籥皆不僭亂也幽王之樂亦古之樂耳聲音未嘗變而聽之者自不樂耳或謂古樂器有雅塤頌塤雅瑟頌瑟雅篪頌篪雅簫頌簫獨風無其器謂吹雅於籥可也今乃雅兼南言之何哉竊嘗考之儀禮乃合樂周南關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蘩采蘋說者謂合金石絲竹而歌之既言合歌則聲必周旋相應所謂不僭者如此故周官有龡豳詩龡豳雅龡豳頌之說則國風雅頌皆可播之管籥矣是詩四章皆賦也
  楚茨徐咨刺幽王也政煩賦重田萊多荒饑饉降喪民卒流亡祭祀不饗故君子思古焉
  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四章皆記農事蓋周家開國以此幽王不知稼穡艱難忘其本矣故詩人詳舉先王盛時之事以告之信南山之序明言成王之業觀四詩所詠非成周盛時不能如此前二篇言宗廟祖考王者之祭也後二篇言方社田祖農夫之祭也序此篇者推原幽王之亂始由政煩如所謂衆多如雨是也政煩則賦重如所謂困於役傷於財是也故下則人民勞苦生業遂廢田萊所以多荒上則昊天疾威災異薦臻饑饉所以降喪人失其養則民卒流亡神失其依則祭祀不饗君子思古以刺之無一辭及亂世之事下三篇亦然非有序以發之人以為正雅矣
  楚楚者茨言抽勅留其棘自昔何為我藝魚世黍稷我黍與與我稷翼翼我倉既盈我庾維億以為酒食以饗以祀以妥湯果以侑以介景福
  茨蒺藜也棘荆棘也此章謂后稷敎民稼穡之初凡楚楚茨生之處棘抽發其閒在昔何為言無用之地也自后稷敎以藝黍稷皆為良田故子孫皆知務農我黍與與相與而生也我稷翼翼相翼而生也大雅曰乃積乃倉此在都者也國語曰野有庾積此在野者也在都者既充盈在野者以億計則豐饒可知矣於是人君則為酒食以饗祀而報先祖之賜禮曰尸升筵祝主人皆拜妥尸說者曰妥使安坐也尸告飽祝獨侑不拜說者曰侑勸也先祖既饗其祀遂介助主人以大福也所謂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者如此
  濟濟子禮蹌蹌七羊絜爾牛羊以徃烝嘗或剥或亨普庚或肆或將祝祭于祊蒲彭祀事孔明先祖是皇神保是饗孝孫有慶報以介福萬壽無疆
  自此章而下皆言祭祀之禮容及飲福之事濟濟蹌蹌歩趨之容也絜爾牛羊滌牲而芻之也冬祭曰烝秋祭曰嘗剥解其皮也亨飪之使熟也肆陳其骨體於俎也將奉持而進之也郊特牲曰索祭祝于祊說者曰廟門曰祊魂氣無不之故祼鬯求諸隂焫蕭求諸陽索祭祝于祊求諸隂陽之閒也如此則祀事甚明備矣其奉先祖可謂大矣於是神靈來饗孝孫可謂有慶矣孝孫指主人也主祭而鬼神饗之所謂慶也介助以福是乃神之報主人也五福莫先於壽萬壽無疆人主之福也神保猶言天保楚辭謂之靈保鬼神之稱也
  執爨七亂踖踖七夕為俎孔碩或燔或炙之勅君婦莫莫為豆孔庶為賔為客獻酬交錯禮儀卒度笑語卒獲神保是格報以介福萬壽攸酢
  案少牢禮雍人有雍爨廩人有廩爨蓋雍爨以亨羊豕廩爨以炊黍稷踖踖謂執爨者容之敬也俎以載牲體所貴乎孔碩謂其大也豆以共内羞庶羞所貴乎孔庶謂其多也燔炙從獻者也周官量人凡祭祀饗賔制其從獻脯燔之數量說者曰從獻者肉殽從酒也儀禮特性主人獻尸賔長以肝從主婦獻尸兄弟長以燔從說者謂難熟者近之易熟者逺之故肝炙而肉燔也君婦后也天子曰君婦餘皆謂之主婦也莫莫靜而敬也言后佐王供豆籩其容如此既祭之後則有歸賔客俎留同姓燕之禮獻酬交錯而不倦禮儀備而卒合於度笑語洽而卒得其冝此兼賔客同姓而言之也坊記曰尸飲三衆賔飲一示民有上下也因其酒肉聚其宗族以敎民睦也神既來格來饗故報以介助之福使君萬壽神以是酢君也
  我孔熯呼但矣式禮莫愆工祝致告徂賚孝孫苾蒲必孚云孝祀神嗜飲食卜爾百福如幾如式既齊既稷既匡既勅永錫爾極時萬時億
  熯乾也人勞則中乾此言奉祀者雖勞而用禮莫有過愆敬之至也善於事曰工於是善於為祀者致神之意以嘏主人徂往也賚予也謂神往賚子孫以福也苾芬者飲食之氣也苾猶言有飶其香芬猶言有椒其馨此舉牲酒之奉而言之也子孫之奉祀馨香如此故神亦好其飲食卜爾以百順之福如幾猶言如期謂不遲晚也如式猶言如法謂不乏少也既齊既稷備其物也既匡既勅盡其誠也器實曰齊在器曰盛齊與粢同曲禮曰稷曰明粢實其器以黍稷而執豆籩者皆嚴正而謹飭此舉粢盛之奉而言之也子孫之奉祀物與誠兩盡如此故神亦永錫爾以皇極之福使億萬斯年而不替也
  禮儀既備鐘鼓既戒孝孫徂位工祝致告神具醉止皇尸載起鼓鐘送尸神保聿歸諸宰君婦廢徹直列不遲諸父兄弟備言燕私
  禮儀既備言禮之無闕也鐘鼓既戒言樂之不亂也此祀事既畢孝孫往於位而立矣祝於是告利成焉謂致尸意於主人也具皆也言非止一神也皇大也尊其尸也神醉而尸起送尸而神歸誠敬之至如神在也諸宰謂膳夫之屬廢徹諸饌君婦親徹豆籩而九嬪之屬賛之也不遲不敢以祀畢而慢其事也自是以往可以燕同姓矣故曰備言燕私少牢注云利猶養也成畢也言孝子之養禮畢
  樂具入奏以綏後禄爾殽既將莫怨具慶既醉既飽小大稽首神嗜飲食使君壽考孔惠孔時維其盡之子子孫孫勿替引之
  此燕私之禮也祭在廟燕在寢故樂具而入奏於寢也諸父兄弟既同燕私皆祖考之綏我後人之禄也於是既進其殽莫有怨言皆相慶幸醉飽之後咸稽首而言謂神既嗜君之飲食報君以壽考矣君又能推神之惠及時燕樂禮無不盡者豈惟一時之福哉當子子孫孫母替此福而引長之也此同姓稱願之辭是詩六章皆賦也
  信南山刺幽王也不能脩成王之業疆理天下以奉禹功故君子思古焉
  序言不能脩成王之業疆理天下以奉禹功蓋推本而言之自禹能盡力溝洫然後后稷播種之功可施是農功自禹始也故魯論有禹稷躬稼之說况禹貢咸則三壤成賦中邦則所謂邱甸之法亦始於禹至成周命司徒井牧其田野而後其法大備故孟子謂夏后之賦商人之助周人之徹其實皆什一也幽王既慢其經界井地之法漸廢故詩人刺其不能疆理天下則成王之業不脩而遂忘大禹之功矣
  信彼南山維禹甸見田之畇畇原隰曽孫田之我疆我理南東其畝
  南山指周之終南而言信之一字謂視南山之田而後信禹之功信成王之業也曽孫指成王也禹言甸而成王言田蓋甸舉其略田言其詳也邱甸之法至成周詳矣言疆理必曰南東其畝蓋田事喜陽而惡隂南東向陽則茂遂西北傍隂則不實凡詩言南畝亦取此義或曰南東順地勢及水之所趨義亦通
  上天同雲雨于付雪雰雰芬云益之以霡亡革既優既渥既霑既足生我百榖
  冬日上天同雲言雲四合一色將雪之候也雪欲盛雰雰雪盛貌雨欲微霡霂雨微貌方冬盛雪之後及春繼以微雨則潤澤浹洽豐年之祥也故曰生我百榖
  疆埸奕同翼翼黍稷彧彧於六曽孫之穡以為酒食畀必寐我尸賔壽考萬年
  埸畔也翼翼形相比貌彧彧色成文貌畀與也言疆埸之間黍稷既豐可以為酒食與賔尸獻酬而神報之以萬年之福也亦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之意
  中田有廬力居疆場有𤓰是剥邦角是菹側居獻之皇祖曽孫壽考受天之祜
  井田之制百畝之田其中二畝半作廬以便田事而其畔則種𤓰以盡地利夫斷壺食𤓰本以養農夫今乃剥削淹漬以為菹以供祀事蓋王者之祀貴乎備物大至於玉帛牲牢微至蘋蘩蕰藻無不用也而以𤓰為菹又見於此所謂苟可薦者莫不咸在矣詩人舉至微之物而有取於農夫之𤓰亦以見因農事之成而報祭也孔子居郷黨雖䟽食菜羮𤓰祭必齊如也以此見古人祭祀物雖薄而誠則至故受福亦厚也
  祭以清酒從以騂息營牡享于祖考執其鸞刀以啓其毛取其血膋
  清酒取其絜清之義若所謂𤣥酒是也祀事用鬱鬯并五齊又有三酒以供諸臣之所酢騂赤色周所尚也刀有鸞貴其割中節也啓其毛以告純也取其血以告殺也取其膋以升臭也上章言𤓰菹因物之微以見其備也此章言牲酒因物之重以見其備也
  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先祖是皇報以介福萬壽無疆
  烝進也又冬祭曰烝苾苾芬芬馨香上達也祀事於是明備矣王者之祀既惟先祖之是大則先祖之報必助以萬年之福也是詩六章皆賦也
  甫田刺幽王也君子傷今而思古焉
  此詩雖為祈年而作而首章言取民食農省耕興甿之事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先王之事毎毎如此此省耕之詩也
  倬彼甫田歳取十千我取其陳食我農人自古有年今適南畝或耘或耔黍稷薿薿魚起攸介攸止烝我髦士倬明也甫大也九夫為井井稅一夫其田百畝井十為通通稅十夫其田千畝通十為成成稅百夫其田萬畝此謂一成方十里公田所取之數也歳取十千則取民有制矣陳謂委積也計九榖之數足國用以其餘共之若遺人之待施惠旅師之平頒其興積廩人之待匪頒賙賜之類也食我農人則食農有備矣古之大有年乃能為此舉所謂補不足是也今適南畝省耕也王者親適南畝見農夫之在田或耘謂除其草或耔謂壅其本黍稷薿薿然茂盛於是攸介以助相之攸止以休息之烝進也進髦士而用之若遂大夫之興甿明其有功者屬其地治者是也後世力田之科亦古之遺意管仲之治齊也農之子常為農野處而不䁥其秀民之能為士者必足頼也而工商之子不與焉蓋士出於農古之道也
  以我齊明與我犧許冝羊以社以方我田既臧農夫之慶琴瑟擊鼓以御牙稼田租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榖我士女
  齊與粢同稷曰明粢純色曰犧以明潔之齊與純色之羊以祭社稷及四方之神此王者省耕時所見農夫之祭祀也祭祀既畢喜其田之善農夫於是相慶琴瑟並用擊鼓為樂以迎田祖之神以祈甘雨之至以助稷黍之生以為士女之食此皆先王盛時民俗如此王者因省耕見之而喜故詩人思而詠之若王者祭社稷則當用大牢不當用羊王者祭四方則歳徧不當因省耕祭於田間詩人以粢盛犧牲田畝黍稷士女皆王國之人物故以我言之若必以粢盛犧牲為王之親祭方社則我田亦為王之田我黍稷亦為王之黍稷我士女亦為王之士女可乎理既不通且無王者省耕親祀之禮不可不辨也
  曽孫來止以其婦子饁于輒彼南畝田畯子峻至喜攘如羊其左右嘗其㫖否禾易以豉長畝終善且有曽孫不怒農夫克敏
  曽孫謂成王也再言曽孫來止詩人樂道省耕之事故再三言之王者省耕見農夫之婦子以酒食餉於南畝見田畯徃來其間喜而攘取酒食以嘗其㫖否見禾之易治於長畝知其終善而且多於是成王亦喜其農夫之能敏於田事故無所譴怒也
  曽孫之稼如茨徐私如梁曽孫之庾羊主如坻直基如京乃求千斯倉乃求萬斯箱黍稷稻梁農夫之慶報以介福萬壽無疆
  稼禾也謂有藁者也庾積榖於野也茨屋蓋也梁車梁也坻水中之髙地也京髙邱也禾如茨之宻如梁之穹庾如坻如京之髙於是求千倉廩以貯之萬車箱以載之黍稷稻梁既無所不有農夫相慶於下謂此皆君賜也何以報之神能助君以福至萬年之永乃所以為報也稼庾皆言曽孫與上章我齊明我犧羊之意同首章王者之施也卒章農夫之報也是詩四章皆賦也
  大田刺幽王也言矜寡不能自存焉
  甫田既言省耕之事大田疑為省斂而作其間雖及田祖興雨之祝蓋備陳田間之事所謂不穫穉不斂穧遺秉滯穗皆矜寡之所資幽王之時田萊多荒既不復有此又不能省斂以助不給故矜寡不能自存也
  大田多稼既種章勇既戒既備乃事以我覃以冉耜俶載南畝播厥百榖既庭且碩曽孫是若
  此章美成王知稼穡艱難留意農事故農夫皆盡力於南畝以順承成王之意大田非一田多稼非一稼也稼之類既多故差别其種戒飭其具豫備其事覃利也耜欲其利俶始也田事之始百榖既皆播種庭猶庭然言直而明也碩大也謂其立苗無邪曲而明白所以苗長而碩大也農夫之治田如此凡以順承成王之意不敢鹵莽滅裂故曰曽孫是若
  既方既皁才老既堅既好不稂不莠餘欠起吕其螟莫庭徙得及其蟊莫侯賊無害我田穉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方房也謂房甲始生實而未充曰皁堅成也好美也謂既成而美此皆禾生之次第也稂童粱也禾生而不成者莠似苗也似稷而無實者不稂不莠謂禾皆善也禾既善矣當去其害食心曰螟食葉曰螣食根曰蟊食節曰賊害既去矣雖禾之旁出而穉者亦成況其長茂者乎時和歳豐蟲蝗不作民不知所自以為田祖有神盡持此四蟲付之炎火耳
  有渰於撿萋萋七西興雨祁祁雨于付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穫穉此有不斂力檢才計彼有遺秉此有滯穗伊寡婦之利
  渰雲興貌萋萋言如草木之茂宻也祁祁多也時雨貴多先公而後私民之言如此謂因雨公田而遂及我之私田實賴君之餘惠也穉謂旁出之幼禾穫不及者穧謂既刈而束不及者遺秉謂失墜而載不盡者滯穗謂折亂而收不盡者先王盛時百榖豐稔農夫力不能盡取故矜寡獲其利
  曽孫來止以其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來方禋祀以其騂黒與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曽孫來止謂成王來省斂也見其婦子之饁田畯之喜與耕時無異又所來之方皆見農夫祭田祖之神用騂黒之牲與黍稷之盛以享以祀欲神助君以大福此皆記斂時事也農夫樂君之省斂因祀而祈君之福忠厚之至也甫田大田皆農夫之祭也說者以方社與禋祀為王者之祭夫方祀之說前篇既辯之矣國語以精意以享為禋凡出於精意固皆可以為禋不必拘以王者禋祀之說騂黒二牲在王者用之則禮有所冝稱農夫田間則騂黒皆可用亦不必拘以王者陽祀隂祀之說況大田卒章方詠婦子之饁田畯之喜不應遽及王者之禋祀學者試思之是詩四章皆賦也
  瞻彼洛矣刺幽王也思古明王能爵命諸侯賞善罰惡焉
  洛邑東都也詩言君子至止說者以君子為諸侯非也自周公成洛邑即朝諸侯於彼以天下之中便於朝㑹遂為周家故事宣王中興亦復㑹諸侯於東都幽王居西周諸侯皆不欲朝豈復能脩先王故事臨幸東都講朝㑹之禮故詩人思古明王至此東都爵命諸侯賞善罰惡而今不得而見也故以君子至止為言蓋指王者也下言六師即天子六軍又言萬年亦為天子之祝皆不可以美諸侯也序言爵命賞罰蓋天子㑹諸侯之不可無者不必於詩求之
  瞻彼洛矣維水泱泱於良君子至止福禄如茨韎有奭許力以作六師
  詩人思昔日瞻洛水泱泱而深廣天子至此朝㑹諸侯福禄如屋茨之多天子既至六軍必從之以為扈衛所見韎韋之韐奭然赤色者乃將天子之六軍者也周官凡兵事韋弁服先儒以為左傳所謂韎韋之跗注是也
  瞻彼洛矣維水泱泱君子至止鞞補頂必孔有珌賔一君子萬年保其家室
  詩人又思天子至此見其佩服之美因祝其萬壽保此王室也鞞容刀之鞘也琫上飾珌下飾也天子玉琫而珧珌諸侯璗琫而璆珌大夫鐐琫而鏐珌士珕琫而珕珌
  瞻彼洛矣維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禄既同君子萬年保其家邦
  詩人又思天子至此能爵命諸侯則福禄不特在己如茨之多又能同於下因祝其萬壽保此家邦家邦猶言王家王國也是詩本思古明王若三章皆以君子為諸侯則是詩思古諸侯非思古明王也況六師萬年之語可為王者之證先儒特未之思耳是詩三章皆賦也
  裳裳者華刺幽王也古之仕者世禄小人在位則讒諂並進弃賢者之類絶功臣之世焉
  世禄與世官不同世禄謂賢者以其德功臣以其功皆不當弃絶之冝與之禄使之似續其先人故文王治岐仕者世禄孟子所謂世禄滕固行之者是也世官謂世守其官雖故家巨室其後不能皆賢若槩以祖父之官命之則敗事者多矣故商紂無道官人以世孟子所謂葵邱之命士無世官者是也是詩為小人在位所用皆好讒善佞之徒而賢者功臣之家雖有子孫之賢可以似續其先人者皆不見用故舉古之世禄以刺時之不然
  裳裳者華其葉湑思吕兮我覯之子我心寫兮我心寫兮是以有譽處兮
  裳猶棠然取其色之黄故下章言芸其黄又言或黄或白今唐棣野生於荆棘叢中有黄華者有白華者雖二種實一類最為茂宻故詩人取以喻賢者功臣之家其子孫之賢有如華葉之盛使人見之傾寫向慕國家能用之必致安富尊榮譽處言有美譽可安處也
  裳裳者華芸其黃矣我覯之子維其有章矣維其有章矣是以有慶矣
  芸華之盛也賢者功臣之子孫有文章如此國家能用之當享天下之福慶言福也
  裳裳者華或黄或白我覯之子乘其四駱乗其四駱六轡沃若
  或黄或白則二華相間以見子孫之賢者為多國家能使之乗軒車駕四馬則六轡沃然而華潤足以為邦家之光也
  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維其有之是以似之
  左右不必分為隂陽吉凶之事詩人既以賢者功臣子孫謂之之子則卒章所謂君子乃指王者而言謂賢者既多如此左右取而用之無不可者君子冝之言王者所用得其冝也君子有之謂王者所用為有人也維其有人是以當使之似續其先人不可弃絶之也是詩四章其一章二章三章皆比而賦之四章賦也
  桑扈戸下同刺幽王也君臣上下動無禮文焉
  自楚茨而下多思古之詩此篇之序雖不言思古其詩皆陳古王者之事大抵序詩者主於發明詩人之意有序所言而詩無之者詩意未盡故也有詩所言而序無之者詩意自顯故也學者要以是而觀之
  交交桑扈有鶯其羽君子樂胥受天之祜
  桑扈竊脂也交交往來貌其羽鶯然有文以喻朝廷之間君臣上下有燦然之文以相接胥皆也君子能與臣下皆樂冝其為天之所福謂有以受之也君子謂王者也魯僖公與其臣燕樂詩人頌之曰于胥樂兮亦此意也竊脂之說見小宛
  交交桑扈有鶯其領君子樂胥萬邦之屏畢郢
  其領亦鶯然有文與羽同也君子能與臣下偕樂冝其為萬邦所屏衞謂有以致之也
  之屏之翰百辟為憲不戢莊立不難受福不那
  翰榦也義與屏同或謂屏翰二物以蔽為義翰以榦為義亦皆衞上之意言朝廷既有禮文為天下之瞻仰故萬邦皆知衞上而百國之君必來取法矣戢斂也那多也言自非君臣上下自斂以禮法以為難而不敢忽亦安能受福如此之多也
  徐履古横其觩㫖酒思柔彼交匪敖五教萬福來求此章指陳不戢不難之事夫飲酒者多卒乎亂古之王者雖設兕觥觩然不用雖飲㫖酒而能思柔順所謂飲酒温克也非自斂以禮法乎為人上者多失之慢易古之王者必恭儉禮下交際之間無所敖慢所謂接下思恭也非以為難而不敢忽乎為君如此則雖無事於求福而萬福來求之矣幽王之時君臣上下沈湎淫泆是自求禍也是詩四章一章二章比而賦之三章四章賦也
  於𡊮下同於良下同刺幽王也思古明王交於萬物有道自奉養有節焉
  思古之詩多矣而此詩與瞻彼洛矣之序獨謂之明王蓋交萬物自奉養治己者也賞善罰惡治人者也治己不明則不能制欲必至於奢侈無度治人不明則不能知人必至於功罪不分二者雖為患不同而皆生於不明故序詩者表而出之
  鴛鴦于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禄冝之鴛鴦在梁戢莊立其左翼君子萬年冝其遐福乗馬在廐采臥之秣之君子萬年福禄艾魚蓋之乗馬在廐秣之摧之君子萬年福禄綏之
  王者之用物多矣前二章獨取鴛鴦以明交萬物之道王者之自奉亦多矣後二章獨取乗馬以明自奉養之節蓋鴛鴦物之微者必於其飛而後以畢羅掩捕之則取之不欲其盡故在梁者得以戢翼而安所謂弋不射宿以言其仁也乗馬固將用其力然其未用而在廐則與摧秣而已所謂馬不食粟以言其儉也舉鴛鴦一物而言則不殺胎不覆巢不麛不卵之類從可知矣皆交萬物之道也舉乗馬一物而言則不使禽獸食人之食可知矣皆自奉養之節也明王之仁儉如此詩人何以祝之欲其萬年在位享福之逺罄無不冝耆而艾猶言遐也綏而安猶言冝也說者以摧為莝以秣為粟謂有事則秣無事則莝且國風有刈楚以秣其馬刈蔞以秣其駒之說則秣亦芻耳非粟也但未用在廐姑與之芻己足以見其節詩人本不分有用無用止以摧秣顛倒言之可見秣果非粟也或曰禽鳥並棲一正一倒戢其左翼以相依於内舒其右翼以防患於外蓋左不用而右便此亦足以廣異聞故附其說於後是詩四章皆賦也
  缺婢弁諸公刺幽王也暴戾無親不能宴樂同姓親睦九族孤危將亡故作是詩也
  交際之道惟酒食可以通情接懽暴戾之人於同姓及九族所冝厚者皆不能講宴樂之禮何如其薄也故同姓諸公刺之序詩者目之以暴戾無親則情不通而懽不接孤危如此可謂寡助之至親戚畔之者也
  有頍者弁實維伊何爾酒既㫖爾殽既嘉豈伊異人兄弟匪他蔦與女蘿力多以䜴于松柏未見君子憂心弈弈既見君子庶幾說
  頍者圍項而結之也弁皮弁也賔之初筵謂賔既醉止側弁之俄此燕而服弁之證也幽王既暴戾無親徒頍然有弁在首冝燕而弗為然則實維何用乎既有㫖酒嘉殽所當與燕者豈異姓䟽逺者乃兄弟耳非他人也何為弗能燕也蔦寄生也女蘿松蘿也依松柏而生喻同姓依王以有立君子指王也未見王之燕樂所以憂心弈弈而不定誠能講燕樂之禮則心庶幾不憂而恱懌矣
  有頍者弁實維何期爾酒既㫖爾殽既時豈伊異人兄弟具來蔦與女蘿施于松上未見君子憂心怲怲兵命既見君子庶幾有臧
  何期期於何用也既時謂有時物也具來謂畢集也怲怲憂盛也臧善也見王之燕樂則庶幾有善之可望也
  有頍者弁實維在首爾酒既㫖爾殽既阜豈伊異人兄弟甥舅如彼雨雪先集維霰蘇薦死喪無日無幾居豈相見樂酒今夕君子維宴
  在首謂弁徒在首而不知用禮也阜謂盛多也甥舅兼外戚而言也上二章止及同姓兄弟此章則及九族矣九族謂父族四父於五服之内一也父姊妹所適之家二也己姊妹所適之家三也己之女所適之家四也母族三母之父家一也母之母家二也母姊妹之家三也妻族二妻之父家一也妻之母家二也暴戾之人始不能燕樂同姓是於所厚者薄也終不能親睦九族則無所不薄矣霰稷雪也或謂之米雪謂其粒若稷若米然將雨雪則霰先集王始不親同姓霰集之喻也既而不親九族則雨雪之喻也九族既離則死亡無日矣與王相見亦無幾也雖然諸公乃同姓未忍絶王也猶冀王因我言而悟即今夕以酒食燕樂復可以收人情而延國祚也卒章寓怨而不畔之意忠厚之至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車舝胡瞎下同大夫刺幽王也襃姒嫉丁故無道並進讒巧敗必邁國德澤不加於民周人思得賢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詩也
  是詩以襃姒之嫉妬故思得賢女為君子之配耳序詩者極言其事雖是詩所不及考之他詩所詠如師尹而下七子與姻婭皆無道並進之實也如申后見黜太子見逐暴公譖蘇公寺人傷於讒與夫巧言青蠅之作皆讒巧敗國之實也如大東困於役傷於財如四月之貪殘致禍如北山之役使不均如楚茨之饑饉流亡與夫矜寡不能自存之類皆德澤不加於民之實也略舉數端則序詩者之言初非溢惡而其禍皆始於襃姒之嫉妬則二南無嫉妬致天下被其化而王道成亦非溢美矣
  間關車之舝兮思孌功兖季女逝兮匪飢匪渴德音來括古活雖無好友式燕且喜
  舝鞬也在車軸之首以鐵為之無事則脫行乃設之間關設舝聲也季女猶言㓜少之女思孌然美好之季女欲以此車往而迎之也括㑹也詩人謂思彼季女非飢也非渴也望其德音來㑹於王甚於飢渴耳好友謂左右季女之賢友也言賢女亦不可多得止得季女為王之配亦可用以燕飲而喜樂見其難得不敢望其多也
  依彼平林有集維鷮辰彼碩女令德來教式燕且譽好呼報爾無射
  平林謂平地之木成林也鷮雉屬尾長而肉美語曰四足之美有麃二足之美有鷮蓋麃獸之似鹿者鷮鳥之似雉者碩大也上章言季女以其年之季也此章言碩女以其德之碩也辰時也謂碩女及嫁者以平林喻碩女之處王宫當有美德來教於王故用以燕樂且有美譽所以中心好之無有厭射也詩人以雎鳩摯而有别喻淑女以鷮之介而有守喻碩女亦類也
  雖無㫖酒式飲庶幾雖無嘉殽式飲庶幾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
  此章言若果得賢女以配王則人情喜樂雖酒不必㫖亦可飲殽不必嘉亦可食雖德之所不及者亦用以歌且舞言思賢女之切惡襃姒之甚也
  陟彼髙岡析星歴其柞子洛薪析其柞薪其葉湑思叙兮鮮息淺我覯爾我心寫兮
  此章言求賢女之道也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詩人謂陟髙岡以斧而析柞薪故能得薪而併取其葉湑然而盛今王欲求賢女亦當有其道如斧析薪然則賢女至矣鮮少也王既不能求賢女使我鮮見之所以心傾寫而不能已也
  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騑騑孚非六轡如琴覯爾新昬以慰我心
  此章言慕賢女之深也仰言瞻也景言大也山之髙者人必仰而瞻之行之大者人必效而行之詩人以髙山喻賢女之行謂其行之大可使天下效而行之故四牡欲騑騑而疾六轡欲如琴之調往迎此賢女以配王且言使我得見王之新㛰此賢女則足以慰我心之憂矣亦惡襃姒之深故為此言也嗚呼髙山仰止景行行止不特善也惟惡亦然大姒不妬忌天下化之男女以正㛰姻以時襃姒嫉妬天下化之以妾為妻以孽代宗故易言正家而天下定禮言欲治國先齊其家聖人詩首關雎其㫖深矣是詩五章一章三章賦也餘皆比而賦之也
  青蠅餘仍下同大夫刺幽王也
  幽王好信讒故詩人屢刺之聖人亦存其詩不一而足以見其深可惡亦深可戒也
  營營青蠅止于樊開在弟君子無信讒言營營青蠅止于棘讒人罔極交亂四國營營青蠅止于榛土中讒人罔極構古豆我二人
  青蠅善汚物白者㸃以黒黒者㸃以白真讒人變亂是非之喻也又其終日營營往來在人衣冠几席間驅去復還讒人態度其實如此故詩人詛其逺止于樊樊藩也曰棘曰榛亦為藩之物皆惡其近人欲逺去之也今人欲驅蠅者置竹枝藩牆間灑以酒漿俾之逐臭而往是亦詩人之意歟一章言王者當以樂易為心無信讒人之言二章言王終信之所以讒人為禍無有窮己交亂四國謂傳播四方更是迭非亂之道也三章言構合我二人以見禍二人謂己被讒王聽讒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賔之初筵衞武公刺時也幽王荒廢媟息列近小人飲酒無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沈直林莫衍淫泆武公既入而作是詩也
  序雖不言思古而詩前二章言飲酒終始皆不失禮非治古之世不能也後三章言飲酒卒於亂蓋以刺時也作詩之體固不一而是詩備言酒之所以成禮與所以生禍者尤為著明足以為萬世之戒武公之賢即此可見韓詩以為武公飲酒悔過乃傳授之妄安有能為此言而有酒過況所陳皆君臣上下燕飲之事豈為己設哉序詩者發明幽王所以飲酒無度蓋由媟近小人之故是以上下胥傚沈湎淫泆一時老臣有如武公深規切諫辭㫖丁寧尚不知悟則流亡之禍豈可逭哉
  賔之初筵左右秩秩直乙籩豆有楚殽戸交戸革維旅酒既和㫖飲酒孔偕鐘鼓既設舉醻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射夫既同獻爾發功發彼有的以祈爾爵
  初筵初即席也左右賔客也秩秩有序也殽豆實核籩實也楚齊列也旅偕陳也和㫖調美也孔偕齊一也鐘鼓言既設蓋大射不遷改懸樂也舉醻言逸逸蓋獻醻貴於安徐也大侯既抗弓矢斯張者抗舉也前三日雖設其侯不繫左下綱中掩束之將射司馬命張侯始脫束繫左下綱大侯張則弓矢亦張有其節也射夫既同獻爾發功者同比其耦也天子大射賔射皆六耦獻猶奏也奏其發矢中的之功也發彼有的以祈爾爵者的質也祈求也射不中者罰以豐爵發矢之時皆曰我以此求爵汝也射義曰求中以辭爵也將祭而射謂之大射下章言烝衎烈祖則此為大射明矣
  余若舞笙鼓樂既和奏烝衎若旦烈祖以洽百禮百禮既至有壬有林錫爾純嘏古雅子孫其湛荅南其湛曰樂各奏爾能賔載手仇室人入又酌彼康爵以奏爾時籥管也秉籥而舞文舞也與笙鼓相應則樂和矣烝進也衎樂也和奏則言其樂烝衎則言其禮進以禮樂而樂有功烈之祖百禮無不備故謂之洽也壬任也謂任其事者林衆也謂衆為役者純一也嘏福也祭祀之禮既有壬以任其事又有衆為之役則神錫之福亦純一而不己至子孫猶獲湛樂之慶也於是祭畢與諸臣醻酢如賔客之禮各奏爾能皆奏祭畢能其事也仇耦也室人主人也朝則為君臣燕則為賔主臣既以手舉爵與君為耦主人入而又酌以醻賔蓋用賔主之禮忘君臣之分也酒所以為養故謂之康爵亦以明醻酢之爵異於射之罰爵也君臣既飲康爵乃各獻其時物所謂以奏爾時也君臣相爾汝親之也與天保卷阿之意同
  賔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儀反反曰既醉止威儀幡幡孚袁其坐遷屢舞僊僊其未醉止威儀抑抑曰既醉止威儀怭怭毗必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上二章既言古人飲酒始終皆不失禮此章乃極言今之飲酒未醉與既醉之狀以刺之謂今之飲酒始即席固亦温温而恭有足觀者奈其未醉則威儀皆顧禮而反復無倦及其既醉則威儀皆幡幡而舉動不定舍其坐次遷徙不常屢舞無節僊僊輕舉視未醉之時則抑抑而謙下既醉之後則怭怭而媟嫚此之謂為酒所困不復知有秩序矣
  賔既醉止載號載呶女交亂我籩豆屢舞僛僛起其是曰既醉不知其郵側弁之俄屢舞傞傞素多既醉而出並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謂伐德飲酒孔嘉維其令儀
  此章専言飲酒及亂情狀如此載號載呶讙譟多言也亂我籩豆參錯禮器也屢舞僛僛舉動不正也郵過也醉者自諱其過也側弁之俄冠既傾側俄然墮墜也至屢舞傞傞則舉動為樂不知止矣於是戒飲酒者曰既祭而燕是謂飲福若醉而能出則均受其福矣今醉而不出適所以戕伐其德故飲酒甚善者以不失其令儀耳可不戒哉
  凡此飲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監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恥式勿從謂無俾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語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三爵不識矧敢多又
  上章既戒以飲酒之令儀卒章又申戒不醉者當自省謹謂凡今在燕飲酒有醉者有不醉者古人飲酒所以立之監以察之佐之史以書之正為醉者設耳今廢此職無以止其過既知彼醉者為不善今反以不醉為恥何哉因戒不醉者勿用從醉者語蓋彼既昬亂不與之語是使之不至甚慢也然則欲其不至甚慢則聞其口出非所當道之言勿與之交談聞其口道無所由來之事勿與之論難以醉人之言事殊不可信謂未出角童首之童羊為己出角之羖豈理也哉彼飲酒至三爵己不識義理如此況敢又多飲乎此皆戒不醉者之言也淳于髠曰賜酒大王之前執法在傍御史在後或立之監疑即執法也或佐之史疑即御史也是詩五章皆賦也








  詩補傳卷二十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十一   宋 范處義 撰
  變小雅
  魚藻早下同刺幽王也言萬物失其性王居鎬胡老京將不能以自樂洛下同故君子思古之武王焉
  凡思古之詩終篇皆陳古事惟下泉思明王賢伯上二章刺時卒章乃有思古之言賔之初筵不言思古而首二章陳古後三章刺時大田止言矜寡不能自存桑扈止言君臣上下動無禮文未嘗言思古而二詩皆陳古事獨魚藻序言思古之武王而其詩止言萬物失其性王將不能自樂之意與衆篇特異先儒泥思古武王之說遂以是詩三章為武王之事殊不知凡言思古皆序詩者發眀作詩之意其閒有詩所不及者甚多未易悉舉竊意序詩者謂周之鎬京武王始都之是時萬物皆遂其性故武王居之則為可樂今幽王雖居鎬京而萬物失其性幽王豈能獨樂哉故於詩人言所不及者以思古武王一言發明詩人言外之意與孟子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之意同何以知其非武王之事以詩人之辭意而知之也
  魚在在藻有頒符云其首王在在鎬豈若在樂飲酒魚在在藻有莘所巾其尾王在在鎬飲酒樂豈魚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鎬有那乃多其居
  詩人以魚躍于淵為得性以魚在于沼為非樂今言魚在在藻依于其蒲盖水必淺涸然後魚在藻間雖跳躑往来人皆以為魚之樂然此乃魚窘迫之状非其性也惟浮蕩小魚或弄水草以求口食亦時焉而已至依于其蒲則窘又甚矣不敢動矣前言在藻猶為在淺水之中已首尾俱露為人所見後言依蒲則蒲生于岸姑依此以匿其形耳豈非不得其所乎况頒大貌莘長貌首大而尾長乃魚之瘠者水深而魚肥必頭小而尾短今猶可騐也詩人非直謂魚之失性也盖以魚譬民謂幽王之民處於亂世其蹙迫恐懼亦若魚之在藻依蒲也詩曰我有㫖酒嘉賔式燕綏之又曰厭厭夜飲不醉無歸此王者之燕樂也今曰王在在鎬豈樂飲酒飲酒樂豈有那其居猶言王何在在鎬也王雖在鎬飲酒豈而又樂樂而又豈乃沈湎獨樂耳能安其居乎玩詩人之辭意以推見物理知其非武王之事也或曰詩人言萬物盛多既取魚麗故言萬物失性乃取魚藻以為舉魚一物之失性以見他物皆失性也意亦通然不若以魚譬民於義為長盖人為萬物之靈言萬物失性則民可知矣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采菽刺幽王也侮慢諸侯諸侯來朝直遥下同不能錫命以禮數色角徴會之而無信義君子見微而思古焉
  此詩之序有見微之說案史記襃姒不好笑萬方故不笑幽王為數舉烽火諸侯悉至至而無㓂襃姒乃大笑幽王欲恱婦人至以烽燧為戲自常人觀之以為事若甚微君子憂之以為後真有宼諸侯不信則將罹大禍及廢申后去太子宜臼申侯怒乃與繒西夷犬戎攻幽王王舉烽火莫有至者遂殺幽王於驪山之下盡取周賂而去豈非大禍乎且無故而召諸侯可謂侮慢矣及其至也又不能錫命以禮故思古之王者所以待諸侯者無所不用其至未嘗忽於其微况敢數徵㑹而無信義邪蓋深譏數舉烽火之事也
  采菽采菽筐之筥之君子來朝何錫予之雖無予之路車乘馬又何予之𤣥衮及黼觱銜覽泉言采其芹巨斤君子來朝言觀其旂其旂淠淠匹弊鸞聲嘒嘒呼恵載驂七南載駟君子所届赤芾在股邪幅在下彼交匪紓天子所予樂只君子天子命之樂只君子福禄申之維柞子落之枝其葉蓬蓬樂只君子殿多見天子之邦樂只君子萬福攸同平平婢延左右亦是率従汎汎芳劍楊舟紼力馳維之樂只君子天子葵之樂只君子福禄膍頻尸之優哉游哉亦是戾矣
  詩人以物為喻惟國風為多二雅則主於言政亦時取物以見意是詩五章皆以物為比㡬與國風相似雖曰陳古事乃變雅之體也菽葉謂之藿案公食之禮饗賔有鉶羮用牛則以藿芼之此物之微而可用者也既欲其用可無噐以貯之乎楚葵謂之芹案醢人之職加豆之實以芹為菹則配以兔醢此物之羙而可貴者也既欲其羙可無泉以養之乎赤芾以蔽膝而其下又有行縢邪纒於脛謂之邪幅左氏曰帶裳幅舄言其相副也枝葉蓬蓬而盛由維柞之根本有以滋之楊舟汎汎而流由紼繂以為纚有以繋之五章取五物雖各有其義大槩皆言天子之於諸侯不可無錫命之禮也一章采菽之喻謂將采菽以為芼必有筐筥方圓之噐以貯之况王者之於諸侯可無禮以𠖥之乎今於其来朝既欲予之以車馬之富又欲予之以衮服之貴則所以𠖥之者甚至故其言有加而無已也二章采芹之喻謂將采芹以為菹必有觱沸涌出之泉以養之況天子之於諸侯可無澤以及之乎今於来朝視其旂則淠淠而飛動聽其車則嘒嘒而中節而其馬又或驂或駟而不亂則所以恵之者有素故其所届有威儀之可觀也三章赤芾之喻謂赤芾之在股所以蔽其下而其下則有邪幅以副之不敢以有蔽而不自偪束也以況諸侯雖蒙王者之蔽覆自能偪束来朝以交於上不敢紓緩故天子喜之又欲予之也天子既予之故諸侯樂之以為天子之寵命是以福禄申重於我也四章維柞之喻謂柞木之枝葉蓬蓬而盛必頼根本之壯以滋之故枝葉亦能為根本之助以況諸侯既被王者之澤以富彊其國故其力足以為殿於天子之邦以禦後患葢諸侯附綴於天子誠如軍之有殿以其能禦患所以能同天子之福禄也諸侯同天子之福禄豈惟一己哉凡左右之臣皆平平而辨治亦是率從諸侯而受福禄也五章楊舟之喻謂以楊木而為舟汎汎於中流必得紼繂以為纚而繋之故舟之渉險斯能無飄泊之憂以況王者有信義以維持諸侯既可以無患而天子又益庇之如葵之衛其足盖天子為天下首諸侯乃足也以其頼天子之庇所以受福禄之膍厚也諸侯受福禄之厚豈止一端㦲凡所以優㳺享其逸樂者亦是福禄膍厚而至此也竊嘗謂君臣交際之道貴乎兩盡也桑扈言彼交匪敖上之交乎下也采菽言彼交匪紓下之交乎上也上能匪敖則能接下矣故受福於天曰萬福來求受福於天也下能匪紓則能謹度矣故受福於君曰天子所予受福於君也彼交匪敖有天道下濟而光明之象彼交匪紓有地道卑而上行之象君臣同以彼為稱猶君臣同以爾為稱也是詩五章皆比而賦之也
  角弓父兄刺幽王也不親九族而好呼報讒佞骨肉相怨故作是詩也
  序言不親九族而詩指言兄弟葢作此詩者其兄弟乎夫天屬友愛所宜厚者而至於相怨則九族可知矣所謂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也凡同禀血氣於父祖上世者孔氏謂如骨肉之相附然則宗族皆可謂之骨肉此其證也自古不親九族多因讒佞之間如晉獻公信驪姬而去羣公子楚懐王信上官而逐屈氏此其尤著者詩不顯言讒佞而序發之使此序不作於當時豈能知其故哉
  騂騂息營角弓翩其反矣兄弟昬姻無胥息徐逺矣
  此章言兄弟親族不可相逺也騂馬赤黄色古人角弓多以朱漆飾之又彤弓亦言其赤也說者以騂為調利於訓詁不通且是詩言騂騂角弓翩其反矣謂弓為物其體往來張之則内向弛之則外反既言翩其反矣謂其弛也乃以調利釋之可乎角弓雖外反乃角之性本然張而内向乃矯揉為之也故喻兄弟之相親當如弓然亦猶以唐棣之華反而不覆比兄弟之意同也在物猶能知反况兄弟與昬姻皆不當相逺也
  爾之逺矣民胥然矣爾之教矣民胥傚矣
  此章言上不能親睦則下必化之也爾指王也凡羙詩爾其君親之也刺詩爾其君鄙之也謂王與兄弟親族相逺則民必皆然矣盖上之所為是教民也下之所為必傚上也
  此令兄弟綽綽處若有裕不令兄弟交相為瘉羊主
  此章言民之化上惟不善者易動若其善者固不肯變也此令兄弟乃其善者也故王雖化之以薄自能寛裕相容惟不令兄弟則交相為病不復相容矣人情多然詩人之言信矣
  民之無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讓至于己斯亡
  此章言不善者之化上殆有甚焉謂民既喪其良心不知反已惟知望人故各據一方而相怨猶言各守一見各持一說不肯相體悉也既不相體悉故相讒相傾以取爵位無復遜讓至於亡而後已也
  老馬反為駒不顧其後如食冝饇於據如酌孔取此章言民既不知相遜則無復長幼之節其長者反聽於幼者是老馬反為駒也不顧其後乃戒幼者之言也謂幼者亦將老矣他日其如少者何彼之貪冒不遜如食物者宜知饇飽而不能止如酌酒者但知多取而不知節安得不生疾患邪
  毋教猱升木如塗塗附君子有徽猷小人與屬
  此章言民既不遜矣王宜改過親親以化其薄俗今王方且又以薄化之如猿猱之跳踉又教之使升木也如塗泥之汚穢又以塗附著之也徽羙也猷道也若王果有是善道以動化於上則小人相與連屬於下皆效王之所為矣
  雨雪瀌瀌符驕見晛乃見消莫肯下遐稼惟季式居婁力住驕雨雪浮浮見晛曰流如蠻如髦莫侯我是用憂
  此二章以雨雪喻人之讒佞以見晛喻王之明察晛日氣也雨雪雖瀌瀌而盛見日氣則盛者消矣今王乃不肯以恩義下及九族而自居以驕慢且屢為之而不知止是不能明察也彼讒佞何由而去乎雨雪雖浮浮而積見日氣則積者流矣今王骨肉相視如南蠻髦夷然謂無中國之禮義也豈復能明察而去讒佞乎詩人之憂可勝道哉說者謂髦西夷之别名牧誓曰庸蜀羗髳微盧彭濮髳與髦音義同是詩八章其二章三章四章賦也餘皆比而賦之也
  鬱下同柳刺幽王也暴虐無親而刑罰不中丁仲諸侯皆不欲朝直遥言王者之不可朝事也
  為天下國家有九經而終之以懐諸侯葢王者之於八者皆足以致諸侯之從違今幽王暴戾無親而刑罰不中則於親親之道既失矣所謂刑罰不中如廢申后逐太子其大者如此則小者為可知故諸侯皆不欲朝謂王者之施於親者若此寡恩則其暴戾之政豈復可親近曰不可朝事謂不可親近也
  有菀者柳不尚息焉上帝甚蹈無自暱焉俾予靖之後予極焉有菀者柳不尚愒欺例焉上帝甚蹈無自瘵側界焉俾予靖之後予邁焉
  菀茂木也尚庶㡬也不敢斥王故託言上帝也蹈動也暱近也靖安也瘵病也極至也邁往也柳菀然而茂可以庇下人豈不庶㡬其可愒息也喻王者居勢位可以庇諸侯豈不庶㡬其可朝事也以王甚暴戾變動不常如此我何敢自求暱近何敢自取瘵病使我安以俟之冀其能改而後我將至王所故曰極我將往朝王故曰邁上二章諸侯同列相勉之言故曰俾予靖之下一章謂終不可朝事何為欲俟之故曰曷予靖之
  有鳥髙飛亦傅于天彼人之心于何其臻曷予靖之居以凶矜
  傅臻皆至也前二章既以上帝斥王此章所謂彼人乃諸侯自指其同列也謂鳥之髙飛猶可至於天而彼之為諸侯者以王者不可朝事其心茫然無所至乃鳥之不如甚言其不可親近也何為我尚欲安以俟之王者方且自居以凶暴驕矜不可望其能改矣此諸侯所以不復來朝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都人士周人刺衣服無常也古者長張丈民衣服不貳従七容容有常以齊其民則民徳歸壹傷今不復扶又見古人也
  小序言周人刺衣服無常葢周室京師之人見中都衣服侈異故作是詩聖人刪詩特為潤色以為中都之風俗由長民者衣服不貳故見之於燕處之間者皆有常而不變易宜其民之化之其德之無二三亦如其衣服之有常也今不復見矣此皆聖人之遺言見之緇衣之篇誰謂詩序之可忽哉
  彼都人士狐裘黃黃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歸于周萬民所望
  說者謂都人也君子也古之長民者也士也女也長民者所齊而成之者也竊以為不然凡中都之人四方視以為風俗君子女則中都巨室之女也於士言都人指其士之身也於女言君子指其女之家也中都之士女不為侈異之習由長民者有以率之於上也詩不及長民者特言士女耳然言士及狐裘充耳言女及尹吉皆非貧賤者也此章言都人之為士者黄衣狐裘為燕居之服而出言則成文章所謂服先王之法服道先王之法言其服與言既相稱故其行歸于京周萬民皆望其容服不生慢易而為法也下三章皆言士女此章獨言士葢既言行歸于周萬民望之以為法則若女則處君子之家不當言民望以為法則惡其䙝也此所以不及女歟
  彼都人士臺笠側基七活彼君子女綢直留直如髪我不見兮我心不說
  此章言中都巨室之士女容服儉素士則以扶須之草為笠以緇布為冠古者以草笠為尊野服而始冠用緇布冠此皆幼賤之服而士服之其儉素可知也女則不為華靡其首飾綢直一如髪之本然謂不用髲髢為髙髻之類亦言其儉素也說者以綢直如髪為女子情性密緻操行正直如髪之本末無隆殺頗為穿鑿且女子情性操行豈他人所能知下章卷髪如蠆髪則有旟則不能為說安有一詩三言髪而以一為比以二為賦可乎今我不得見此儉素之俗所以心之不樂也
  彼都人士充耳琇實彼君子女謂之尹吉我不見兮我心苑於粉
  琇羙石也以羙石為瑱而實其耳也說者讀吉為姞謂尹氏姞氏也春秋昭公二十三年尹氏立王子朝杜預曰尹氏周之世卿也宣公三年鄭石癸曰姞吉人也后稷之元妃也詩以韓姞為厲王之甥則姞氏周之舊姻也尹氏既為世卿姞氏既為舊姻皆望族也此章言士之冠有充耳雖加嚴飾而不越於禮為可貴女亦有禮法人見之不問而知其為尹氏姞氏之女也今我不得見所以我心苑屈而鬱結不舒也
  彼都人士垂帶而厲彼君子女卷權下同髪如蠆勅邁我不見兮言從之邁
  深則厲以帶之長反之於腰有如厲也蠆螫蟲尾末揵然似髪曲上卷然也此章言士則垂帶而能反之於腰女則理髮而能卷然不亂皆自斂飭之意今我不得見矣得見則從之往葢思慕之至也
  匪伊垂之帶則有餘匪伊卷之髪則有旟我不見兮云何盱喜俱
  旟言如旟之有斿也盱言張目而望也此章言士非欲垂帶如厲以帶之有餘也女非欲理髪如蠆以髪之有旟也皆言本非好為容飾之意我今不得而見矣所以張目而望也是詩五章皆賦也
  采緑刺怨曠也幽王之時多怨曠者也
  序言刺怨曠謂幽王之時征役之繁使民怨曠故刺之耳他詩爲怨曠而作亦多矣皆明言刺其君或明言刺時此詩獨不言豈此詩作於當時不敢斥幽王歟說者遂生穿鑿謂婦人不當怨曠不能如汝墳之勉以正殷其靁之勸以義故刺之殊不知彼文王之時此幽王之時責婦人以文王之化而不刺幽王無以化之其可乎
  終朝采緑不盈一匊弓六予髪曲局薄言歸沐
  自旦至食時為終朝緑王芻也兩手曰匊髮卷曰局采易得之菜終朝不能盈匊心不在焉思其夫故也婦人以夫久役不歸不事膏沐故髮曲而卷不暇䘏也俟其歸始當沐耳凡詩有薄言皆未足之意謂沐而又沐也與卒章意同
  終朝采藍盧談不盈一襜尺占五日為期六日不詹藍可染青亦易得之物也衣蔽前曰襜終朝采之不盈一襜以思故也詹與瞻同五日所期之日也期逝不至故至六日猶不得見也
  之子于狩尺救言韔勅亮其弓之子于釣言綸之繩之子指其夫婦人思而不得見因念及夫在家時往狩我則為納弓於韔往釣我則為治綸為繩言其樂而相助也
  其釣維何維魴及鱮維魴及鱮薄言觀者
  婦人既思及漁獵因謂使其夫且歸復為魚釣之樂所得何物當有魴鱮之羙而大果得此魚則當觀之又觀言樂而無已也是詩四章上二章興也下二章賦也
  黍苗刺幽王也不能膏古報下同潤天下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職焉
  詩所言皆宣王命召伯營謝邑之事豈南國之人在幽王時勞苦故思召伯而為此詩乎序言不能膏潤天下亦推廣而言之謂當時之卿皆能如召伯營謝說以使民則天下皆被其澤矣
  芃芃蒲東黍苗隂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勞力報
  芃芃長茂貎悠悠逺行貎召伯穆公也宣王將以申伯邑于謝先使召伯往營之召伯能知民之勞有以勞之如隂雨之膏黍苗言民之說之如苗之長也
  我任我輦力展我車我牛我行既集蓋曷卜同云歸哉任謂負任者輦謂輓輦者車謂将車者牛謂牽傍牛者此言召伯之遇役夫有以得其懽心皆欣然從役其南行之事既已集辦不復久役遂命之以何不即歸蓋猶言何不也此其所以恱歟
  我徒我御我師我旅我行既集蓋云歸處
  徒言徒行者御言御車者五百人為旅二千五百人為師春秋傳曰諸侯之制君行師従卿行旅従召伯天子之卿視君故言師旅也申言行事集辦何不歸處此言召伯勞民不厭於重複也
  肅肅謝功召伯營之烈烈征師召伯成之
  肅肅嚴正之貎謝功謝邑之功也召伯營治謝邑而征行之師烈烈威武所以能定申伯之宅所謂成之者如此
  原隰既平泉流既清召伯有成王心則寧
  土治曰平水治曰清召伯往營謝邑度其原隰之宜則土田治矣道其水泉之利則溝洫治矣此所以能定申伯之宅而申伯方靣之體増重足以鎮撫南服而宣王無南顧之憂所以王心則寧也始終陳宣王之事以刺幽王之不然是詩五章一章興也餘皆賦也
  隰桑刺幽王也小人在位君子在野思見君子盡心以事之
  小人得志而在位則君子勇退而在野此消長之理也詩人思見君子盡心以事之與無将大車悔将小人之意同惡小人而悔将之好君子而喜事之此好惡之公也作是詩者其賢矣乎
  隰桑有阿其葉有難乃多既見君子其樂洛下同如何隰桑有阿其葉有沃烏酷既見君子云何不樂隰桑有阿其葉有幽既見君子徳音孔膠
  下濕曰隰詩人常配山以言之隰謂山下積水之地阿則隰之旁也有阿謂阿之所有也桑在阿故色常潤君子在野雖退而窮處常自得其樂猶桑在阿其葉難然而盛沃然而澤幽然而密此乃人不知而不愠真君子人也故詩人思得見之其樂當如何謂其心樂君子之徳音膠固而不可解所謂思盡心以事之者也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此章謂我之愛君子出於誠心而君子逺在於野不可以告語我既不能逺告君子以心之所好所以藏其愛於中未知何日可忘也與終不可諼兮之意同是詩四章其一章二章三章比而賦之卒章賦也
  白華花下同周人刺幽后也幽王取申女以為后又得襃姒而黜申后故下國化之以妾為妻以孽代宗而王弗能治周人為于偽之作是詩也
  他詩皆刺幽王此詩獨刺幽后說者以為誤非也詩人謂幽王所以黜妻屏子皆由襃姒之故使襃姒無嫉妬之行能輔佐君子不至是也詩人刺幽后葢箴砭其病源也病源弗除則下國之人化其無道以妾為妻以孽代宗幽王豈能治之乎此白華所為作也
  白華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逺俾我獨兮
  白華一名野菅謂可漚以為菅詩人嘗以比孝子白華菅兮喻申后宜為后也易曰藉用白茅無咎蓋茅之為用惟以藉物謂用在物下也詩曰白茅包之又曰白茅純束包與束亦猶藉也白茅束兮喻襃姒當在下為人所用不當上僭也之子指幽王我指申后也謂幽王黜申后而逺之使之失位而獨處也
  英英白雲露彼菅茅天歩艱難之子不猶
  英英雲貎白雲天地之氣覆露菅茅潤澤不偏天歩言天運也不猶言不如也謂天運艱難故幽王偏𠖥襃姒而棄申后是雲之不如也
  符彪池北流浸子鴆彼稻田嘯歌傷懐念彼碩人
  池水滮然而流雖為微小猶可激之北流以浸溉稻田何以王者恩澤之大乃不能施及配耦而黜之此詩人所以悲嘯而歌有傷懐抱碩人指申后也念彼申后有碩大之徳而見黜也衞莊姜失位詩人亦以碩人目之亦此意也
  徂焦彼桑薪卬烘火東于煁市林維彼碩人實勞我心桑可以蠶豈宜為薪今樵者已薪之卬我也謂我以桑薪烘于烓竈以充庭燎喻申后有碩大之徳而見黜猶以桑為薪也詩人以碩人見黜之故所以心憂而勞也煁烓竈也謂無釡之竈用以然火照物者
  鼓鐘于宫聲聞于外念子懆懆七倒視我邁邁
  此章戒幽王勿謂縦襃姒為不善而人不知也譬之鼓鐘于宫中可謂幽深之地而聲則聞于外我念王所為常懆懆而不安王乃視我邁邁然踈逺曽不顧我何哉
  有鶖在梁有鶴在林維彼碩人實勞我心
  此章言幽王不分淑慝秃鶖性貪濁鶴性髙潔二物皆以魚為食今鶖在魚梁鶴在山林是鶖得所而鶴失所也鶖喻襃姒鶴喻申后幽王養鶖而棄鶴詩人所以心勞而憂不己也
  鴛鴦在梁戢其左翼之子無良二三其徳
  鴛鴦匹鳥也鳥之雌雄猶得並棲于梁各戢其左翼以相依於内今王乃棄申后曽禽鳥之不如由王惑於嬖妾喪其良心所以不一其徳衞風男女相棄詩人亦以二三其徳責男子與此同意
  有扁邊顯斯石履之卑兮之子之逺俾我疷都禮
  扁卑貎乗石也疷病也扁然之石當履之以乗車喻襃姒止可以為嬖妾今王乃以為后是以卑人為主也王既以妾為后所以逺黜申后使我憂之至於病也是詩八章皆比而賦之也
  緜蠻微臣刺亂也大臣不用仁心遺忘微賤不肯飲於鴆下同嗣下同敎載之故作是詩也
  說者謂是詩乃微臣従大臣出使於外而大臣不䘏其勞者也攷詩三章或言我勞如何或言豈敢憚行信其爲道路所作夫貴而忘賤大不䘏小可謂無仁心矣此亂之道也故曰刺亂
  緜蠻黄鳥止于丘阿道之云逺我勞如何飲之食之敎之誨之命彼後車謂之載之緜蠻黄鳥止于丘隅豈敢憚徒旦下同行畏不能趨飲之食之敎之誨之命彼後車謂之載之緜蠻黄鳥止于丘側豈敢憚行畏不能極飲之食之敎之誨之命彼後車謂之載之
  黄鳥即栗留也緜蠻小鳥貎或曰聲也於聲言緜蠻亦鳥之方雛故聽其聲緜蠻細弱不可辨盖黄鳥之尚小者未能高飛升於喬木則其聲緜蠻或止息于丘之阿曲或止息于丘之一隅或止息于丘之傍側喻微賤之臣未能自致高位故依附大臣以出使故一章言道之云逺無如勞何二章言非敢憚行也恐遲緩不能疾走耳三章言非敢憚行恐困躓不能至耳趨疾行也極至也國語曰齊朝駕而夕極于魯使大臣肯用仁心不忘微賤則必能飲食以濟其飢渴敎誨以接其言語命後車以載之以免其勞苦之患矣大學斷章取止于丘隅之意義在知其所止耳或者牽合為說非善學詩者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戶故葉人夫刺幽王也上棄禮而不能行雖有牲牢老刀𩟷於恭許氣不肯用也故思古之人不以微薄廢禮焉頍弁之刺幽王謂暴戾無親不能宴樂同姓賓筵之刺幽王謂媟近小人飲酒無度然則幽王非能儉也特禮之所當行者乃棄而不用耳說者曰牛羊豕為牲繋養者曰牢熟曰𩟷腥曰餼生曰牽地官充人掌繋祭祀之牲牷祀五帝則繋于牢芻之三月亨人掌内外𩟷之爨左氏曰餼牽竭矣謂牲可牽行餼是已殺由是言之則幽王於同姓及賓客之禮皆廢矣
  幡幡孚煩瓠葉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嘗之有兔斯首炮白交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獻之有兔斯首燔之炙之君子有酒酌言酢才洛之有兔斯首燔之炮之君子有酒酌言醻市周
  幡幡葉貎亨謂熟之也鮮者毛炮之乾者燔之柔者炙之治兔之宜也炮謂炮於火下燔謂燔之火上炙謂以物貫而舉之故炕火曰炙炕舉也燔近火炙逺火也亨瓠葉為飲酒之菹治兔首為飲酒之殽物之至微薄者也君子謂古之王者與同姓賓客燕飲必先酌而嘗其㫖否然後主人則酌以獻賔賔則酌以酢主人主人又酌以醻賔其獻醻交錯禮文至縟也而所用之物若是其至微薄何哉盖幽王廢禮故甚言其薄者以愧之未必皆然也是詩四章皆賦也
  漸漸土銜下同之石下國刺幽王也戎狄叛之荆舒不至乃命將率所類東征役久病在外故作是詩也
  序戎狄叛之槩言之也此詩以荆舒不至之故征役者久病於外詩人記士卒逺行深入蠻夷之地山川之阻風雨所困戰伐未休疾疫相仍故曰久病也荆謂楚也舒即舒鳩舒鄝舒庸舒龍謂之羣舒以地言之皆在周東也
  漸漸之石維其髙矣山川悠逺維其勞矣武人東征不遑朝直遥矣漸漸之石維其卒在律矣山川悠逺曷其沒矣武人東征不遑出矣
  漸漸山石㢘利高峻貎武人將帥也沒盡也言士卒従將帥東征所歴之路山石㢘利髙峻攀援陟降人馬俱病其山窮者川斷之也其川盡者山間之也山川重複勞苦之極何有窮盡且憂將帥不得朝於京師不得出此險阻憂已而不忘將帥厚之至也
  有豕白蹢烝渉波矣月離于畢俾滂普郎徙何矣武人東征不遑他矣
  蹢蹄也烝衆也畢星也離歴也箕星好風畢星好雨東南之豕四蹄多白天氣鬱蒸則衆豕渉波此雨之候見於地也畢為隂雨之星月離畢星則雨此雨之候見於天也士卒在險阻之中惟雨是憂故見雨之候又憂將帥亦窘隂雨不遑及他也與上二章之意同是詩三章皆賦也
  條下同之華花下同大夫閔時也幽王之時西戎東夷交侵中國師旅並起因之以饑饉君子閔周室之將亡傷己逢之故作是詩也
  下則戎狄交侵征伐不息上則天降饑饉民卒流亡周室不可為矣故詩人閔之而已
  苕之華芸其黄矣心之憂矣維其傷矣苕之華其葉青青子零知我如此不如無生
  苕陵苕也華將落則黄芸者黄之甚也青青則華盡落獨有葉耳以凋落之苕華比周室衰微之極雖未亡猶亡也憂而至於傷生不如死之愈人情至此所謂其民困也
  子桑羊墳扶云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鮮息淺可以飽羊牡曰羒羊牝曰牂墳大也三星心星也罶寡婦之笱也牂羊而墳其首瘠之甚也三星之光在罶以夜而漁也牝羊能生育人所愛惜且瘠而首大此豈忍充庖㕑而今食之矣寡婦無助不可以夜出今以無食之故賴三星之光而施捕魚之笱此二者皆為饑饉所迫不得已之甚也雖然羊也魚也亦姑可以為食耳豈可望飽乎盖非榖粟不飽也是詩三章上二章皆比而賦之卒章賦也
  何草不黄下國刺幽王也四夷交侵中國背叛用兵不息視民如禽獸君子憂之故作是詩也
  此詩所刺主意在視民如禽獸之一語蓋當衰微之時外則四夷見侵内則中國叛去果能用兵以救亂亦豈得已哉惟其無不忍人之心輕用其民征伐既久士卒凋耗又驅市人而戰無有得免者所謂何人不將何人不矜是也豈非視民如禽獸乎此君子所以憂周室之將亡也說者曰文王視民如傷周之所以興幽王視民如禽獸周之所以亡可不監哉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將經營四方何草不𤣥何人不矜古頑哀我征夫獨為匪民
  草至秋則色變而為黃至冬則黄者又變而為𤣥矣𤣥黒腐也此以興征役之久也何日不行謂自草之生而至黄而且黒猶未息也何人不將謂何人不相從而行也何人不矜謂何人不無妻而矜也經營四方謂征伐非一方也哀我征夫獨為匪民謂幽王視役夫不以為民而不知愛也
  匪兕徐履匪虎率彼曠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有芃薄紅者狐率彼幽草有棧士板之車行彼周道
  率循也曠空也芃毛尾長貎棧車士車也說者以為役車蓋不得其說也此二章兕虎有狐之喻謂王既視民如禽獸則視士亦然兕虎當在曠野今我民非兕虎而使循曠野而行狐當在幽草今我士非狐而使循幽草而行故詩人既哀征役之夫朝夕奔走不暇又念為士而乗棧車者亦被驅而往行彼周道之中失其所也孟子曰無故而戮民則士可以徙蓋不愛民必不愛士也是詩四章皆興也












  詩補傳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十二    宋 范處義 撰
  正大雅
  二南以闗雎為首夫夫婦婦萬世正家化天下之法也小雅以鹿鳴為首君君臣臣萬世使臣事君之法也闗雎雖兼羙大姒然大姒由文王之化也鹿鳴雖兼羙武王然武王述文王之事也故大雅獨推文王為首為萬世受命君天下之法以是知非文王不足為正風非文武成王不足為正雅賢如宣王以不克終不得在正雅之列况如鄭衛二武何敢望齒於正風哉説者好為異論謂風雅凡羙者皆當為正凡刺者皆當為變是不知聖人存六經垂訓之意也明乎聖人之意則知六經取與之嚴非全徳如文武成王不足為萬世法而於全徳之中又莫盛於文王故二南二雅皆以文王之詩冠諸篇首也
  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
  文王未嘗稱王諸儒論之詳矣案吕氏春秋此詩為周公旦所作盖作於成王之時有合於追王之説而學者尚疑序不當言受命作周殊不知所謂受命豈天諄諄然命之哉以行與事示之而已從古而然虞芮之君來質厥成諸侯聞而歸者四十餘國所謂以行與事示之者如此説者以是為文王受命理無不可豈必稱王改元而後謂之受命作周哉周公為此詩始終言文王同乎天徳其形容鋪張視他詩尤為渾全雖舊分為七章而下章首句必申上章末句之意今姑從其舊為之訓説若貫而通之雖不分章可也
  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有周不顯帝命不時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於歎辭也昭著見也天則在上矣而文王曰在上何也曰由周公成王視之則文王在上也周公謂成王祖父在上徳盛如此故其昭見格於天心周雖為邦舊矣至是而作興所謂新其國也天之命周亦舊矣始命以國今而命以天下謂周至文王不顯可乎謂帝命至文王不時可乎時言及時也文王不以天命之既至有一毫解怠之意方且於起居之間一陟一降若在上帝之左右此以文王之敬天告成王也
  亹亹文王令聞不已陳錫哉周侯文王孫子文王孫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顯亦世
  亹亹猶言勉勉也此章貫上章敬天之説文王敬天之徳勉勉而不倦故其令善之聲聞亦不已也哉始也文王有盛徳故能敷施以錫後人為周之始王也侯維也本謂宗也支謂庶也不曰子孫而曰孫子謂孫又生子言其逺也維文王之孫子宗則百世為天子庶則百世為諸侯謂徳盛冝如此也非止子孫如此也凡為周之士盖指文王輔佐之臣豈不光顯乎言亦世其禄也世禄乃文王治岐之法周公既作此詩以告成王亦併曉其在位之臣盖成王之時尚多文王之舊臣如召公奭亦不能知周公冝周公及此也書言與國咸休亦此意也
  世之不顯厥猶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濟濟子禮多士文王以寧
  翼翼敬也濟濟臣之威儀也此章貫上章周士之説謂周在位之臣所以能世禄光顯由其道本於翼翼能敬也文王翼翼以敬天故當時之多士亦體文王之徳盖君臣一於敬周之所以興也於是周公遂言此多士能敬誠可思可羙又欲其生於我王國也使王國能又生此多士則足以為周之楨幹矣盖前日濟濟之多士文王既賴之以成安逸之效我所以思而羙之也
  穆穆文王於緝七入熙敬止假古雅哉天命有商孫子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于周服
  穆穆敬也和也此章貫上章以寧之説謂文王雖享安逸亦不忘敬故其容穆穆然敬而和盖敬者乃文王之本心故於安逸之後又緝以續之熙以廣之其見於容止之間無非敬也文王之敬至誠不息如此故大哉之天命所以眷顧於文王者使有商之孫子其麗於數不止一億皆為周九服之諸侯也
  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膚敏祼古亂將于京厥作祼將常服黼冔况甫王之藎臣無念爾祖
  膚羙也敏疾也祼灌鬯也將猶奉也此章貫上章侯服之説謂以殷之士而侯服于周天命可謂靡常矣此言天命不可恃周公以此警告成王與其在位之臣欲以殷為鑒也於是又言殷之多士今既為周之臣皆有膚敏之才奉鬯而助祭其奉鬯之時尚服常時之冠服冔商之冠也黼則殷周之所同服也視此助祭之臣可不知戒乎藎進也王今進臣而用之可無念爾祖乎謂當思乃祖文王之用賢俊也
  無念爾祖聿于必修厥徳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喪息浪師克配上帝冝鑒于殷駿命不易以䜴
  聿述也師衆也此章貫上章念祖之説謂王當思乃祖文王不特取法其用人又當述其修徳斯能永配天命而自已求福盖以周世世修徳莫若文王故也於是又舉殷以為戒謂殷未喪師衆之日固嘗克配於上帝矣王冝以殷為鑒知駿大之天命不易保也
  命之不易無遏於葛爾躬宣昭義問有虞殷自天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
  遏止也宣昭宣布昭眀也義問猶言以義而問也虞度也儀則也刑法也此章貫上章不易之説謂天命既不易保王無止其身不知自彊當宣布昭眀義問於衆有度於殷之興亡自天者為如何則知天命矣於是又言天之事無聲可聞無臭可接惟文王與天合徳能法則於文王萬邦自作而信之矣上章言配命謂文王之徳足以當天心也商之配上帝亦然此章言儀刑文王謂文王與天為徒知文王則知天矣中庸以天命不已謂天之所以為天以純亦不己文王之所以為文亦此詩之意夫以徳既著見命既維新方且陟降凛然如在帝左右亹亹則心之敬也穆穆則容之敬也所謂不己者如此是詩七章皆賦也
  大眀文王有眀徳故天復扶又命武王也
  小眀大眀以别小大二雅之詩初無他義序言文王有明徳故天復命武王盖推本而言之文王之徳既昭著而天命維新矣武王爕伐上帝臨顧㑹朝清眀是復受命也非文王有眀徳以得天於其先武王何以得此哉
  眀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難忱市林斯不易以䜴維王天位殷適使不挾子爕四方
  眀眀赫赫言周之有徳顯受天命如此眀眀則文王所修之徳也赫赫則文王所受之命也由成王言之則文王在上由天命言之則文王在下此詩亦周公作以告成王故既言周之受顯命又言天亦難信為王亦不易如紂所居則天位所傳則殷適以其無徳以當天心遂使之不能挾四方而有之所謂命靡常也
  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于周曰嬪毗申于京乃及王季維徳之行大任有身生此文王
  此章推言周之興由於文王之聖文王之聖生於大任之賢大任之賢由於王季之徳王季以徳故能儀刑大任大任以賢故能篤生文王非周公不能知其源流而形容其實摯國名也任其姓也仲則中女也嬪婦也京周也及與也身重也謂懐孕也大任自殷商來嫁為王季之婦乃與王季並行其徳此天所以眷之使有身而生聖子文王傳言大任有胎教如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口不出敖言信如其説可謂賢母矣天子之都曰京周公作詩之時王季文王皆已用追稱則以周為京不足疑也
  維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厥徳不回以受方國
  此章推言文王得天得人之效小心不自大也翼翼心之敬也昭事上帝以眀徳事天也聿述也懐來也回違也文王小心自處不忘於敬所謂眀徳惟馨也以此事天故能聿懐多福盖大任及王季維徳之行已足以得天眷而受福生此文王矣而文王又有眀徳以來多福是述前人之福也故曰聿懐文王雖已得天受福而修徳之心未嘗或違故四方之國來歸我有周文王有以受之矣左氏傳晏子曰君無違徳方國將至此之謂也盖正則由徳邪則違徳違邪一也
  天監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在洽之陽在渭之涘文王嘉止大邦有子
  此章推言文王既有徳以得天故天為生賢配大姒也監視也集就也載年也合配也嘉昏禮也大邦莘也言天之監視文王之徳命既集於周矣故於文王之初年天為生賢配於洽水之陽渭水之涘及文王議婚婣之嘉禮果得大姒於莘以為大邦之有是女子非人之所能為也
  大邦有子俔牽遍天之妹文定厥祥親迎魚敬于渭造七報舟為梁不顯其光
  此章推言文王之親迎而大姒之賢足為周之祥也俔喻也以大姒喻天之妹以見大邦之有子非凡人之比也文謂龜之兆體也祥謂卜之吉也文王視龜之文以定其吉祥於是遂行親迎造舟為浮梁以濟渭水以文王而親行御輪三周之禮豈不光顯乎爾雅曰天子造舟諸侯維舟大夫方舟士特舟文王親迎之日乃為公子未為君也而用造舟何哉説者謂天子造舟周制也商時未有此制故文王用之然則爾雅所載本之周制正以文王嘗用造舟故取以為天子之制爾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纉子管女維莘所巾張丈子維行篤生武王保右命爾爕伐大商
  此章推言文主大姒俱有徳以當天心故天復俾生武王之聖子以成伐商之功也纉謂繼其事也行謂嫁而有行莘即大姒之國也輿地廣記曰同州郃陽縣古莘國也篤厚也保安也右助也爕和也文王求繼大任之女事莫如莘國之女故大姒以莘之長女有行而來嫁徳既與文王相配是以天之眷周因其材而篤焉生此武王以聖父而有聖子則天之保安右助有周者益固矣所以武王能和順而伐商不拂於天人之心也易曰湯武革命應乎天而順乎人此之謂也
  殷商之旅其㑹如林矢于牧野維予侯興上帝臨女無貳爾心
  此章推言武王所以勝商者以徳不以力也旅衆也矢陳也牧野紂南郊地名在朝歌南七十里侯諸侯也興起也臨視也無貳一也言紂陳其師衆㑹合如林木之盛而我周家以諸侯而興起盖有天人之助上帝臨女天監視於上也無貳爾心人協助於下也維予侯興既指武王則所謂無貳爾心則指牧野之臣民也謂武王之時臣則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徳民則有三千人惟一心皆無疑貳武王之心也或者專指武王一心以奉天討不復疑貳果爾似急於取商之天下恐非聖人之本心也其㑹如林説文以㑹為旝謂建大木置石其上發以機以追敵也引是詩為證就如其説乃砲之屬但不當改字姑存之以資博識武王伐商猶曰以諸侯而興則文王未嘗稱王眀矣
  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商㑹朝清眀
  此章推言武王伐商得賢將帥之力天實相之也洋洋廣大貌煌煌光眀貌彭彭强盛貎檀車兵車也駵馬白腹曰騵駟馬皆騵言其多也尚父大公望之尊稱尊之如師如父也書微子篇以箕子為大師説者謂大師三公也與此同意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謂上將梟勇如鷹之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也涼與諒同信也肆猶遂也尚父既有以取信於武王君臣無有異心冝天助之於上而伐商之日值崇朝清眀而成其武功書所謂甲子昧爽是也是詩八章皆賦也
  緜文王之興本由大王也
  序言文王之興本由大王故此詩鋪叙去豳遷岐建國立社與待夷狄懐諸侯之事皆大王始之文王終之九章次第可考也非出周公之手他人豈能知周家創立之始若是其纎悉哉
  緜緜瓜瓞田節民之初生自土沮七余漆古公亶都但陶穴未有家室
  緜緜不絶貌大曰瓜小曰瓞生近本者其大紹先嵗之瓜故瓜亦曰紹也生於蔓者必小於先嵗之𤓰故瓞亦曰瓝也周帝嚳之冑中嘗衰小至大王文王始大故以𤓰瓞况之民之初生謂周家之始得民在沮水漆水之地也二水在豳地亦東流過岐周故傳云周原漆沮之間也古公即大王也古言久猶言先公也亶父字或曰商尚質以名言也陶瓦器竈也陶去土而為之故謂之陶復重窟也穴土室也説文引是詩陶復字作𥨍則復亦穴也意周之微時穴土而居未有家室在外者謂之穴重穴謂之復也亦見尚質之意此章言周居豳之時其儉陋如此
  古公亶父來朝陟遥走馬率西水滸呼五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
  朝早也率循也滸涯也爰於也及與也姜女太姜也聿述也胥相也宇居也太王朝走馬循水涯以至於岐山之下於是太姜相繼而至故曰聿來謂相繼而來相此居也此章言大王去豳之時從容如此
  周原膴膴荼如飴爰始爰謀爰契苫計我龜曰止曰時築室于兹
  周原岐山也廣平曰原膴膴地之羙也堇羙菜也荼苦菜也周原既膴膴則物無羙惡皆甘如飴盖地氣使然也契灼龜也周禮春官菙氏掌共燋契以待卜事儀禮士喪禮楚焞置于燋在龜東楚焞即契也謂卜以楚焞之木然之於火執以灼龜開出其兆也爰始爰謀謀之人也爰契我龜謀之卜也卜既云吉協於人謀於是既命臣民止于兹土又命臣民以土功之時遂築室而作都也此章言大王之遷于岐土地既羙神人協謀冝文王居之而作周也
  廼慰廼止廼左廼右廼疆居良廼理廼宣廼畝自西徂東周爰執事
  廼慰廼止慰安其居止也廼左廼右分列其左右也廼疆廼理疆畫其經界理分其土冝也廼宣廼畝宣道其溝洫畝度其廣狹也自西徂東周爰執事謂周原在豳之東凡民自豳而來者周徧執役於周原言樂盡其力也此章言大王規畫都邑安集臣民冝文王守之為成法也
  乃召司空乃召司徒俾立室家其繩則直縮色六版以載作廟翼翼
  案周官司空之屬有匠人營國國中九經九緯則司空乃掌營國邑之官也司徒之屬有小司徒凡用衆庶則掌其政教則司徒乃掌徒役之官也大王遷岐之初雖命以是官是時周未定六官之制及成王周公制作禮樂分命六官遂用大王舊官之名而増益之俾立室家則槩言立國邑之制也作廟翼翼則施工役以宗廟為先也度以繩以取其直縮其版而載以土盖作廟之工役始於版築也此章言大王之建都邑知所先後所謂君子將營宫室宗廟為先廐庫為次居室為後正用大王之遺制則文王之作邑於豐不越此制眀矣
  之陾陾耳升度洛之薨薨呼萌築之登登削屢力注馮馮扶冰百堵丁古皆興鼛鼔弗勝
  捄虆也謂盛土於虆者陾陾而衆多也度投也言投土於版者薨薨而有聲也築謂築土以杵登登然聲相應也削謂屢削以刃馮馮然平可據也四者皆版築之事八尺為版五版為堵百堵皆興可謂役之大矣鼛鼔本以鼔役事以作其氣以一其力今役者之敏疾鼛鼓反弗能勝則人之樂事勸功可知也此章言大王於版築之役得人之心其後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則文王之得民非一朝一夕能致有自來矣
  廼立臯門臯門有伉苦浪廼立應門應門將將七羊廼立冢土戎醜攸行
  案眀堂位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門魯以諸侯而作庫雉則諸侯之門無所謂臯應者大王諸侯也而有是門盖是時未定臯應為天子之制及成王周公制作禮樂始以臯應為天子之門而諸侯不得用其名矣亦司空司徙之類也有伉髙壯貎將將嚴正貌冡土大社也戎醜大衆也宗廟宫室既偹於是立冡土盖起大事動大衆必先有事乎社而後出謂之冝説者曰冝祭社之名也此章言大王之營都邑内外克備周官左祖右社面朝後市王宫門阿有制則文王之作都亦不越此制眀矣
  肆不殄田典厥愠紆問亦不隕韻謹厥問柞子洛拔矣行道兑徒外矣混夷駾徒對矣維其喙許穢
  殄絶也愠怒也隕棄也問聘也柞櫟也棫白桵也柞大而棫小兑和悦貌駾馬疾行貎喙張喙而息也混夷即昆夷也孟子曰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吾聞之君子不以所養人者害人狄人所欲者吾土地也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邑於岐山之下居焉孟子所謂狄人指太王事獯鬻之事也大王於北狄猶事之則不以愠而殄絶昆夷是詩可信也既不殄絶則不棄聘問之禮可知也孟子又曰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文王事昆夷然則文王之事昆夷亦述大王聘問之禮而已至於周原柞棫已拔然而長茂行道之人皆和悦而無憂則非大王之時矣是殆與虞芮來質成同時之事也周家世事昆夷及是諸侯歸之所以昆夷亦疾奔竄伏維其喙息而已此章言周之與昆夷相為消長而大王文王所以待夷狄者以不治治之終能使之竄息也
  虞芮如鋭質厥成文王蹶俱衛厥生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蘇薦胡豆予曰有奔奏如字予曰有禦魚吕
  質厥成者質其争訟也成與周官所謂書其刑殺之成禮記所謂一成不可變之意同蹶動也王業之震動也生與民之初生厥初生民之意同毛氏曰虞芮之君相與争田久而不平曰西伯仁人也盍徃質焉乃朝周入其境耕者遜畔行者遜路入其邑男女異路斑白不提挈入其朝士遜為大夫大夫遜為卿二國之君感而相謂曰我等小人不可以履君子之庭乃相遜以其所争田為閒田而退天下聞而歸者四十餘國先儒謂虞在陜之平陸芮在周之馮翊平陸有閒原焉則虞芮之所遜也竊謂質成之事雖在文王時而其風俗之羙朝野相遜如唐虞之時豈文王一日所能致盖自大王去邠不與狄人争較土地其仁心徳量與天地相似故其遺風餘澤霑溉後人者久而益著况繼以文王聖人之化冝其風俗之羙有如此者後之論召南之風者以為先王所以教與此同意虞芮既退諸侯既歸則周之王業蹶然震動前日所謂民之初生厥初生民言始得民而已至是震動而作興所謂受命作周是也王業以民生言之何也盖得乎丘民可為天子三代之得天下得其民也此民所以為邦本歟周之王業既已震動而文王事商之心終始不變以紂在上故王業雖成而謙冲退託不敢自居歸功於輔佐之臣詩人述文王之言曰我之所以致此者以疏附有人先後有人奔奏有人禦侮有人故也疏則或疏在外附則或附在内或在王之前或在王之後或將命而奔奏或折衝而禦侮文王自謂得人材之力乃能致風俗之羙諸侯之歸而王業由是而成與二南之化託之周召二公同其意也是詩九章皆賦也
  雨逼文王能官人也
  此詩羙文王化成已久人材衆多用之文武無適不宜而文王尤能量材任使小大不遺此其所以為大雅歟
  芃芃薄紅棫樸薪之槱之濟濟辟王左右趣七喻之芃芃短小而盛貎棫白桵也釋者曰樸枹也謂樸屬叢生也棫雖小木而用之為薪以供烹飪用之為槱以供燔燎則賔客祭祀無不用之也以喻文王用人材既適其冝小材無所遺也辟君也君王文王也文王濟濟有君之威儀率之於上所以左右之臣皆趨其事而事無不集也此章言文王之能器使人材也
  濟濟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冝
  文王既能濟濟有君之威儀故以之主祭而助祭之人奉璋瓉於左右者亦峨峨而山立莊敬而不解此髦俊之士所以冝稱其職也此章言用於文事者稱職如此
  匹世彼涇舟烝徙楫之周王于邁六師及之淠舟行貌涇舟涇水之舟也烝衆也楫櫂也于邁征伐也六師天子六軍也舟之行也賴衆徒之鼔櫂乃克有濟以喻文王之征伐而六軍汲汲然及之言其一乃心力不敢緩也文王固嘗伐玁狁伐西戎伐崇墉未必有六師之名以作詩之時言之故謂之六師也此章言用於武事者稱職如此
  陟角彼雲漢為章于天周王夀考遐不作人
  倬大也雲漢天河也遐逺也昭回謂昭明回曲而成文所以為章于天以喻人材為邦家之光也然人材豈能自成哉文王既夀考矣則作成非一日豈不謂之逺乎此章言文王能作成人材賴其用也
  對回陟角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綱紀四方
  追雕也金曰雕玉曰琢周官追師掌追衡笄則追亦治玉也章文章也相質也㒺罟以網紘張之為綱以别絲理之為紀言文王作成人材外有其文如金玉之文内有其質如金玉之質則人材之成可謂表裏相副矣人材既成各稱其職文王若可以無為而文王猶且勉勉不敢自暇自逸凡四方之政大作綱小作紀無不畢舉所謂純亦不已盖如此也此章言文王雖始能用人終能自勉也是詩五章其二章賦也餘皆比而賦之也
  戸但鹿受祖也周之先祖世修后稷公劉之業大王王季申以百福干禄焉
  宗祖餘慶苟子孫不賢無以受之則有所謂五世而斬者矣然則盛徳百世祀亦必子孫不廢先業而後可也后稷教民稼穡以粒食天下公劉亦以農桑訓民而基王業萬世之下論王道之始固無出於此使其子孫不能世世修之則亦安能悠久不廢哉此詩羙大王王季能以豈弟之徳受祖宗之福禄而序詩者既以受祖發之又曰申以百福干禄盖福禄之慶合而言之則皆命于天分而言之則福者備也備者百順之名也人之所為能備百順則亦天誘其衷以使之然故雖由已之福以干天之禄謂之皆出於天命可也説者或以豈弟君子為指文王遂疑此篇為文王之詩既與序不相應且詩有玉瓉黄流之詠乃王季實受此賜於帝乙則非文王眀矣
  瞻彼旱麓榛俱巾濟濟豈弟君子干禄豈弟
  説者以旱為山名竊以為不然夫山川之名雖出於俚俗亦必因其實而命之就使果有山名之曰旱必其髙燥不生草木而後有是名也詩人方羙大王王季有徳以受祖乃有取於此山之名可謂不類矣不若先儒以為旱暵之山麓為得詩人之意盖旱暵之山麓其説有二周自后稷以來傳世不為不久中間失其官守棄稷不務固嘗微矣譬之山值旱暵水泉涸竭草木枯瘁至大王王季始復修舊業浸致昌盛是旱暵之山至麓始有潤澤以生榛楛此一説也以大王王季之時考之乃商之末造紂巍然在上而降災下民敢行暴虐猶旱暵之山也而大王王季興自岐周乃能藹仁人之譽而從者如市著徳音之羙而克長克君是岐周雖眇然在下譬之旱山之麓獨有潤澤能生榛楛亦一説也二義雖皆通要之是詩既羙其能受祖則前説為長詩人謂瞻旱山之麓有榛似栗而小楛似荆而赤濟濟可觀由山既旱至麓乃有潤澤生物如此喻周家衰微至大王王季乃有豈弟樂易之徳所以干天之禄使周室浸盛誠不外於樂易之徳也
  瑟彼玉瓉黄流在中豈弟君子福禄攸降
  瑟宻貌玉瓉圭瓉也黄流秬鬯也以圭為柄以金為勺外青金而中央朱此玉瓉之器也釀秬為酒和以鬱金使之芬香條鬯此黄流之物也案孔叢子子夏曰殷帝乙之時王季以九命作伯於西受圭瓉秬鬯之賜此章詩人以王季之受此賜為福禄之羙故申言樂易君子冝福禄之所降謂有徳以得此賜也
  悦宣飛戾天魚躍于淵豈弟君子遐不作人
  鳶之飛以戾于天為得其性魚之躍以在深淵為得其性樂易君子作成人材使之遂性猶魚川泳而鳥雲飛盖其樂易之徳不拂人之性故能使之各得其所也
  清酒既載騂息營牡既備以享許丈以祀以介景福
  清酒祭祀之𤣥酒也既載則已盛之尊中矣騂牡周所尚之牲也既備則備腯咸有矣以此而享祀其先祖則神之所報必助以大福此章詩人言大王王季有物以稱其徳故祭則受福也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豈弟君子神所勞力報
  柞木之大者棫木之小者木無大小皆瑟然而茂宻以人所熂燎除其旁草養治之使無害也以喻大王王季有豈弟之徳故神之勞相以福猶民之燎柞棫也
  莫莫葛藟力軌以䜴于條枚芒回豈弟君子求福不回葛藟二物皆縁木以生其延蔓于木之枝榦如子孫之依賴乎先人之徳澤此言大王王季有豈弟以承先祖之餘慶其求福也可謂不回邪矣福禄非可干求是詩始言干禄卒言求福皆本於豈弟則知大王王季本出於無心詩人原其所自故以干求為言耳是詩一章言有徳以致周之盛二章言有徳以得商之賜三章言有徳以成人之材四章言祭則受福以有徳也五章言神之所佑以有徳也六章言承祖之休以有徳也然則大王王季可謂能受祖矣是詩六章其二章四章賦也餘皆比而賦之也
  思齊文王所以聖也
  序言文王所以聖謂文王聖之事備見於一篇之内也説者言非但天性徳有所由成是謂文王之所由以成其聖者以有内助也且既曰天性豈假人力使文王無賢内助則無以成其聖何其待聖人之淺也是詩五章皆聖之事也説者所指内助特以首章有姜任大姒之言耳二章言文王事神治人兩盡其道三章言文王盛徳之容自彊不息四章言文王徳盛無闕從容中道五章言文王化成人材皆知自勉與首章各有其義不可皆謂由於内助也究其實而論之周姜大任世有賢徳故天眷之是生聖子非既有文王由姜任之故而成其聖也大眀言大任生此文王盖得此意文王既聖矣故儀刑大姒亦能繼姜任之賢為文王之助非文王之聖必得大任而後成也是詩言文王刑于寡妻盖得此意由是言之謂徳有所由成者非至論也記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武王為子盖古聖人不幸如舜父堯子豈能無憂是詩首言文王以大任為母以周姜為祖母而其配則大姒也亦可謂無憂矣若夫夙夜警戒相成之道殆為中主設非所以處文王也
  思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羙記周姜京室之婦大姒嗣徽許韋音則百斯男
  思字雖詩人多以為語助然思有二訓如思皇多士思無邪之類與是詩思齊思媚固當以為心之所思也此詩陳文王之事首及大姒盖與闗雎同意由闗雎之説則文王所以能風天下者以有徳以儀刑大姒故大姒有不妬忌之行而天下化之也由思齊之説則文王所以聖者以有徳以儀刑大姒故大姒既能思有以齊大任又能思有以順大姜也齊與見賢思齊之意同媚與媚于天子之意同大姒思齊大任者以大任為文王之賢母不可忘也大姒思媚周姜者以周姜為京室之賢婦不可忘也京室指岐周而言岐周自大王與大姜聿來胥字是大姜為周室賢婦之始也徽音猶言羙聲也大姒既能思姜任故能繼嗣姜任之羙聲有不妬忌之行而左右之賢女得以進御以致文王子孫衆多曰則百斯男舉成數而形容其衆多也此章文體與豳七月言蟋蟀之章相似豳詩言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戸皆未及蟋蟀至十月始言蟋蟀入我牀下此章言思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皆未及大姒至嗣徽音始言大姒正此類也詩人本言大姒故先思大任次思大姜先其姑而後及祖姑推而上之也為婦人而言亦當先其近者所謂内助者如此
  惠于宗公神㒺時怨神㒺時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惠順也宗公宗廟之先公也武王有天下始追王大王王季由文王之時言之則宗廟之中皆稱先公也文王之所為有以順先公之心故宗廟之神無有是怨者無有是恫者神無怨恫則有以寧神而祖考安樂之也刑法也文王之所為足以為天下夫婦兄弟之法故自儀刑寡妻以至兄弟則能齊其家矣能齊其家則治國平天下何不順之有寡妻猶言寡小君御猶御車御馬皆治之謂也所謂事神治人兩盡其道者如此説者曰毫髪不愧於隠微然後近者孚故神㒺怨恫始可以刑寡妻此論尤足以見文王
  雝雝於容在宫肅肅在廟不顯亦臨無射亦保
  雝雝和也肅肅敬也文王盛徳之容在宫中有自然之和在宗廟有自然之敬其處不顯之地若有照臨其無厭射之意若有師保所謂盛徳之容自彊不息者如此
  肆戎疾不殄烈假古雅不瑕不聞亦式不諫亦入肆遂也謂文王所養之至遂能然也戎猶言賊也疾猶言害也殄絶也烈光也假大也瑕玷也文王既有盛徳故欲相賊害如崇侯之譖羑里之囚雖不能殄絶之而文王益以光大無有瑕玷易所謂内文明而外柔順以䝉大難者是也文王何以能䝉難而徳愈光大盖其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事雖未嘗聞而自合扵法人雖未嘗諫而自入扵善由天性而然非人謀所致也所謂徳盛無缺從容中道者如此
  肆成人有徳小子有造古之人無斁譽髦斯士成人既冠之稱也小子童子之稱也文王既作成人材遂致為成人者皆有其徳為小子者皆進扵善由作詩之時視文王之人材可以謂之古之人矣詩人因歎文王人材之無厭斁故能有聲譽為俊髦之士也所謂化成人材皆知自勉者如此詳究五章所陳非聖人能之乎故曰所以聖也是詩五章皆賦也
  皇矣羙周也天鍳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徳莫若文王此詩與緜相類疑出一手緜序言文王之興本由大王故其詩言大王者詳言文王者畧盖詳其始而畧其終也此詩序言天監代殷及周之世徳莫若文王故其詩首言天之眷周次言大王治岐次言大伯王季友愛之徳次言文王加詳焉盖畧其始而詳其終也緜之終言文王之成王業由得人以輔翼而人自歸此詩之終言文王之成王業未免於征伐然非黷武也恭行天罰而已且以舜為帝之盛未免有三苖之征文王雖為王之顯豈能免崇宻之舉哉所貴乎帝王之師亦取其舞干羽而有苖遂格是伐是肆四方以無拂耳雖不黷武亦不忘兵也
  皇矣上帝臨下有赫監觀四方求民之莫維此二國其政不獲維彼四國爰究九又爰度待洛上帝耆之憎其式廓乃眷西顧此維與宅
  此章言天之眷周也皇言天道之大也赫言天威之眀也莫定也二國夏商也不獲猶言不得乎天也四國四方之國也究度猶言究極而度謀也耆老也式用也廓大而無綱紀也宅定其所歸也大哉天之主宰天下其照臨之威可謂赫然而眀矣察視四方求民之所定以夏政不獲於天則以與商商政不獲乎天則以與周所謂天難忱命靡常也方天之欲與周也亦不苟然也維彼四方之國咸究極而度謀之必俟其老而後决者盖惡不可稔善貴乎積彼四方之國所用者皆廓然無綱紀天之所惡也是稔惡者也而西周累世修徳天乃眷焉顧之定民所歸維周是與豈非積善之所致哉以桀紂之不善桀在位五十二年紂在位三十三年而後失之此上帝之老其惡也以文王之盛徳詩人以虞芮質成為受命是時年㡬九十矣此上帝之老其善也凡今之人惡未即得禍善未即得福皆上帝耆之也庸可忽而不思哉
  作之屏必領之其菑側吏其翳於訃修之平之其灌古亂其栵啟之辟婢亦之其檉敕貞其椐羗居如羊之剔它歴之其檿烏簞其柘章夜帝遷眀徳串古患夷載路天立厥配受命既固上章既言天惡四國而眷周此章遂言天之眷周自大王之治岐始也木立死者曰菑蔽覆於地曰翳故作㧞而屏除之又木叢生曰灌行生曰栵故修理而平治之檉柳也可以固隄防椐樻也可以為鞭杖故啟辟其根株使之䟽理檿柘皆桑屬可以為弓材可以為蠶食故攘剔其繁冗使之遂茂所謂天作髙山大王荒之者如此大王之始治岐山既謂之天作則民之遷於岐以歸大王之眀徳亦謂之帝遷也串猶繩之串物然大王之治岐山實始開荒其初必道路艱棘不便於徃來既施作屏修平啟辟攘剔之功則道路平夷故來歸之民系道不絶如繩之串物皆在平夷之路則人情物態可想而知所謂從之者如歸市也漢書繦屬於道盖本諸此左氏傳曰以塞夷庚杜氏謂夷庚呉晉徃來之要道此古以夷庚為道路之證也天之命周固欲徳之能配也今大王仁人之稱既見之如歸市之民是天立大王為天之配而大王之受天命至是而始固矣由民言之曰帝遷由君言之曰天立然則文王之受命作周文王之民始附皆發祥於大王詩人之義前後相應可考也
  帝省昔井其山柞棫斯拔松柏斯兑徒外帝作邦作對自大伯王季維此王季因心則友則友其兄則篤其慶載錫之光受禄無喪奄有四方
  上章既言大王之治岐已足以得天此章遂言大伯王季能以友愛繼之使後世益大而有天下也帝省視其山柞棫已拔擢而日加長松柏已悦澤而日益茂則培養之久為可知矣舉木而言則岐之民物薰染和氣游泳徳澤莫不遂性故天心益眷直欲使有周作興其邦家作配於天命而有天下也於是又生大伯王季焉以繼大王之後大伯既能知天命之所在而遜其弟王季又能推因心之固有而友其兄所謂知天命之所在者以大伯知王季有聖子文王當有天下故遜其弟也所謂推因心之固有者以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王季能因其良能良知而友其兄也盖非王季之友不能成大伯之遜王季雖知已有聖子不肯⿲亻丨匽 -- 偃然自大於敬兄之實無一毫之愧故大伯至三以天下讓而後得免焉説者乃謂以大伯遜季則季疑於弗友故特先言其友是未能知大伯王季之心也使王季果有欲從兄見遜之意則大伯去之足矣何至自竄荆蠻斷髪文身示不可復用則是王季誠心不敢當兄之遜故大伯亦誠心自棄於不可復用之地而後王季不得已而應之故能以此篤厚後人之福慶以此載錫後人之光顯使後人無喪失其天禄而遂奄有扵天下也孔子羙大伯為至徳而不及王季者不特謂遜弟為難能盖王季因心則友已歌於雅而大伯之徳民無得而稱故聖人表而出之
  維此王季帝度待洛其心貊武伯其徳音其徳克明克眀克類克長克君王此大邦克順克比比于文王其徳靡悔既受帝祉以豉于孫子
  上章既言王季之友愛足以遺慶後人此章遂偹陳王季之徳所以施子孫者未艾也度者忖度之也王季因心之友愛人未必知之惟天能忖度而知之耳詩人以其追其貊為北國先聖以蠻貊對州里言之然則貊者北方逺夷之名也由其地之荒逺無禮文之事故有静意左傳樂記韓詩貊皆作莫盖莫有二音讀如字則訓定讀以貊則訓静故説者多以貊為静為定且詩方言其徳音則定不足以形容之貊其徳音謂以静而養其令名也經曰徳音不瑕又曰徳音孔昭皆令名之謂非若後世以發號施令為徳音也克眀者自眀其徳也若所謂在眀眀徳是也克類者善足以及人也若所謂其類維何是也克長則徳可以長人矣克君則徳可以君國矣王此大邦者王季固已君此大邦矣以王言者作詩時追稱之也克順者徳足以順人心所欲也克比者徳足以為民所親比也民心固無常既親比王季不庸遽釋又親比其子文王則周之得民也至矣王季之徳如此可謂無一毫之悔吝王季雖未王天下然非當立而立亦既受天之福而延及子孫矣冝後世承其遺休遂有天下也
  帝謂文王無然畔援于願無然歆羡錢面誕先登于岸宻人不恭敢拒大邦侵阮魚苑徂共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安葛徂旅以篤于周祜以對于天下
  上章既言民親比于文王此章遂言文王急於濟民之難以荅民之望也畔援不正也歆羡多欲也宻人宻須氏也阮共二邑也按止也祜福也文王之心惟天知之故詩人舉天為言以為帝謂文王非不正以旁求黨援非多欲以歆慕愛羡所大者所先者急於濟民之難耳盖宻人之亂民罹其患如人在風濤之中文王征伐非出私意將以登斯民于岸也於是聲宻人不恭之罪謂其敢抗拒我周家之大邦自阮至于共文王赫然奮其威怒嚴整其師旅以遏止宻人徂共之師遂定其亂可謂能厚周家之福而荅天下之望矣或以岸為獄盖欲借岸為犴耳然岸水際也借為犴獄亦謂拯人於囹圄如渉者之登岸也
  依其在京侵自阮疆居良陟我髙岡無矢我陵我陵我阿無飲我泉我泉我池度其鮮息淺原居岐之陽在渭之將萬邦之方下民之王
  上章既言文王能一怒以安民此章遂言文王征伐不暴其民而民歸之也京謂周之都邑文王安然依馮京都以為根本興師自阮疆而伐宻凡師無鐘鼓曰侵彼宻人之來侵固無鐘鼓故文王亦静以伐之方其出師文王又能誓于衆士曰我當陟髙岡以望爾無矢于陵盖陵即我之阿也無飲于泉盖泉即我之池也文王以天下為度視敵人之陵阿泉水皆猶吾地也豈忍使之肆為蹂踐可謂師出以律秋毫無犯矣文王既克宻於是相其蕃鮮之原在岐山之陽渭水之側初營程邑後竟徙豐皆一時之事也文王之師既能安民故民之從之不止岐邑也萬邦由是皆向之下民由是皆歸之則文王之王業既成矣
  帝謂文王予懐眀徳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帝謂文王詢爾仇方同爾兄弟以爾鉤古侯與爾臨衝昌容以伐崇墉
  上章既言文王因伐宻而得民此章遂言文王之心不自滿假此心亦天之所知故詩人以帝謂予懐言之其曰予懐者謂天眷眷不忘也常人之心於戰勝民歸之後必志滿意得厭常喜異惟文王之徳純亦不已不以聲音笑貌而自矜記所謂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文王豈有是㦲不以長大變革而自異書所謂作聰眀亂舊章文王豈有是㦲以字不必訓與如安以樂怨以怒之類古文之體多然也文王既不自矜不自異故能去其識知一循天理凡天之所欲者皆天理也順天之則而無一毫自私之見所以因天之欲而詢民之仇同兄弟之國修攻伐之具為伐崇之舉也盖崇侯嘗譖文王矣使文王懐自私之見必以人謂我報已怨為疑而不果伐矣彼崇侯者既敢於誣聖人則其有為於國敢行暴虐可想而知是所謂民之仇也湯征自葛始亦豈以已嘗遺之牛羊嘗使亳衆為之耕而終不祀遂以私喜怒加之兵也正以仇餉之故為匹夫匹婦復讎耳湯文王之心一也湯之奉若天命即文王順帝之則也鉤者以鉤著於城援者以梯援而登臨者在上臨下衝者從旁衝突皆攻城之器與車也崇墉崇國之城也
  臨衝閑閑崇墉言言執訊連連攸馘古獲安安是類是禡馬嫁是致是附四方以無侮臨衝茀茀崇墉仡仡魚乙是伐是肆是絶是忽四方以無拂
  上章既言文王順天而伐崇此章遂言伐崇不為暴急罪人斯得而天下咸服也閑閑謂攻城之車徐緩而不廹言言謂守城之人喧啾而甚懼執所生得而訊之連連而相屬馘取其左耳而獻之安安而不暴詩人形容伐崇之師氣象如此文王方且於出征之際類于上帝禡于所征之地告之神眀而伐之示無私也傳曰文王代崇三旬不降退修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夫以攻之甚緩誅之不暴盖不忍毒民於鋒鏑欲因是而致其自至使之自附以示四方莫敢侮予而已及其負固不服扵是復伐之我之臨衝則茀茀而盛彼之崇墉則仡仡而壯可謂勍敵矣疑若未易取也然薄伐縱攻遽絶其命忽焉而亾豈非天相之歟不然何以四方咸服無有敢拂吾意者此之謂因壘而降也左氏傳曰心能制義曰度徳正應和曰莫照臨四方曰眀勤施無私曰類教誨不倦曰長慶賞刑威曰君慈和徧服曰順擇善而従之曰比經緯天地曰文此皆史氏文勝之言非本詩人之意姑存之是詩八章皆賦也


  詩補傳卷二十二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十三   宋 范處義 撰
  正大雅
  靈䑓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樂其冇靈徳以及鳥獸昆蟲焉
  文王得民久矣此言民始附文王得天久矣此乂言受命何也蓋前日萬邦之方下民之王得民之心也至是趨其力役故謂之始附前日虞芮質厥成而諸侯歸是天命也至是民樂其徳而自附亦天命也故文王之篇與靈䑓皆謂之受命也孟子曰文王以民力為䑓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䑓曰靈䑓謂其沼曰靈沼樂其有麋鹿魚鼈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又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芻蕘者往焉雉兎者往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孟子所謂方七十里其中徑十里有餘耳疑即此詩所謂靈囿也文王有靈徳而䑓曰靈䑓囿曰靈囿沼曰靈沼孟子以為民謂之靈豈無其義然語齊梁之君則曰與民偕樂與民同之雖若姑以淺近言之然謂民則以為靈君則與之同曰靈曰同二字固自有深意惜乎梁齊之君不復有問故孟子亦未暇究其說耳是說也與泰誓中庸之言合泰誓曰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聦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蓋謂人與萬物同受天地之靈而人為之最元后與民同受天地之靈而元后為之最故元后與天地同稱父母謂與天地同其功也中庸曰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盡物之性可以賛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文王與始附之民園囿之物同此一靈文王有元后之聦明故其靈徳足以及民與物是與天地同其功也文王之所謂靈即中庸所謂至誠也文王有靈徳盡已之性也與民樂之盡人之性也以及鳥獸昆蟲盡物之性也夫以文王之為君經始靈䑓則庶民子來在靈囿則麀鹿攸伏白鳥翯翯在靈沼則於牣魚躍作樂於辟廱則鼉鼓逢逢而應誠之所格民物感動捷於影響非賛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不足以盡之說者或以靈為如神靈之所為或以為靈之言善也曰神曰善蓋亦近之以文王動化感格之妙可以謂之神矣以文王與民物同其樂可以謂之善矣亦與泰誓中庸之旨無異不若孟子謂而民懽樂之謂其䑓沼曰靈與序詩者所謂而民樂其有靈徳尤為脗合也說王制者曰昆明也明蟲者得陽而生得隂而藏說祭統者曰昆蟲温生寒死蓋指凡能蟄之蟲言之也
  經始靈䑓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居力庶民子來
  經度之也營表之也四方而髙曰䑓攻作也亟急也子來猶子為父來也文王之靈徳遂民之性也久矣一旦經始此䑓民歡趨之競力攻作不終日而成之詩人原文王愛民之心故以戒其勿亟為言本斯民懽樂之意故以為如子之從父也
  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直角白鳥翯翯戸角王在靈沼於牣魚躍
  文王未嘗稱王凡詩謂文王為王者皆非作於文王之時是詩雖陳文王之靈徳亦作於後世故以王在言之囿以養鳥獸之屬沼以養魚鼈之屬養之雖在囿與沼而使之遂性者靈徳也鹿牝曰麀濯濯肥澤貌翯翯飛翔貌於牣者歎其充滿也鹿則伏而孕育者濯濯而肥澤鳥則潔白而飛翔者翯翯而自適魚則充滿於沼者跳躍而得所古者鳳凰麒麟皆在郊棷龜龍在宫沼其餘鳥獸之卵胎皆可俯而闚蓋如此也
  業維樅七凶扶云鼓維鏞烏下同論鼓鐘於樂辟廱
  植者為虡横者為栒業大版也樅崇牙也大鼓曰賁大鐘曰鏞於論者歎其討論鐘鼓之義使得倫理也於樂者歎其以樂教國子於辟廱為可樂也昔舜命夔典樂以教胄子為先故文王亦論樂於學也
  於論鼓鐘於樂辟廱鼉徒何鼓逢逢薄紅蘓口奏公申言論樂於學者述民情之至樂也以樂教國子而民樂之何也理也義也人心之所同然僖公一能脩泮宫而國人無小無大從公於邁是孰使之然哉鼉水畜也樂作於辟廱鼉聞之而亦樂逢逢然和鳴以應之非樂能感之靈徳實感之也有眸子無見曰矇無眸子曰瞍公事也工師專於聽故以鼉鳴為樂之所感而奏其事焉亦猶簫韶既作夔奏百獸率舞也後世瓠巴鼓瑟流魚出聽伯牙鼓琴六馬仰秣聲音之妙多能感物則樂作而鼉鳴何疑之有說者至謂以鼉魚之皮為鼓且以上林賦擊鳴鼉之鼓為證蓋考之不精也夫所謂鳴鼉之鼓言鼓之聲如鼉之鳴耳後之詩人以龍笛配鼉鼓皆謂其聲相似也必欲以鼉皮為鼓則龍笛當以龍骨為之矣况詩人已兩言鼓鐘不應又言鼓也說者又謂天子曰辟廱諸侯曰泮宫天子有靈䑓諸侯有觀䑓疑文王用天子之制殆非也蓋辟廱之名始於文王謂其水旋如辟之形廱者澤也文王於此作樂以教國子及武王都鎬亦取此以為學之名所謂鎬京辟廱是也其後遂定為天子學之名而諸侯謂之泮宫也靈䑓之名亦始於文王文王作䑓以望氛祲察民俗後世有慕其名而為之者如左氏傳言秦伯獲晉侯以歸乃舍諸靈䑓杜預以為周之故䑓前漢書言武帝時河間獻王對三雍宫謂辟廱靈䑓明堂是也文王既追稱王其後遂定為天子之䑓諸侯不敢用其名故謂之觀䑓也鄭氏謂三靈辟廱皆在郊而異處蔡邕盧植潁子容謂一處而異名以孟子所言囿方七十里則四者在郊而異處理若可信彼謂一處而異名者抑何其小也至荘周謂文王有辟廱之樂說者遂指為樂名則併與虞舜命夔典樂教胄子之書亦不之信矣其可哉是詩四章皆賦也舊五章章四句今從文義
  下武繼文也武王有聖德復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武王善繼其志善述其事中庸固言之而詩有繼文繼伐二篇繼文則兼言三后謂大王王季文王皆有文徳而武王以武繼之也繼伐則專言文王謂文王有伐崇等功而武王卒其事也言文徳則非文王所得而專言武功則非太王王季所得而與詩人之言豈苟然哉文王既以文而受天命武王又以武而受天命是復受命也文王之功至武王而益顯是昭先人之功也文王有徳有功武王亦以徳而成功與文王同其聖故序詩者於文王曰所以聖於武王曰有聖徳三百篇之序惟文武二君加以聖之一字惟周公言不失其聖筆削之嚴殆出於脩春秋之手歟
  下武維周世有哲王三后在天王配于京
  下猶後也謂三后文徳在先武王武功在後也或曰以三后在天為上而武王則在下也既曰下武維周則指周家而言當以前說為是蓋武當為武功不當為武王也合三后武王而言之則曰世有哲王分而言之則在天而有徳者為三后在京而有徳足以配之者武王也
  王配于京世徳作求永言配命成王之孚
  武王有徳以配在天之三后是周家世世有徳也於世徳之中作而求之皆足以配天而受命謂三后有徳以配天於前武王有徳以配天於後故曰永謂周之配天甚久也三后之徳信於民亦久矣武王又能繼之而民益信故曰成謂成王者之信無有不服者矣與無思不服同意
  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孝思維則
  武王既能成王者之信則天下皆來取法焉所法者何以其孝也文王有為世子之孝故武王亦有善繼述之孝乃思嗣其先人且根於所性非勉强而為之也以其思之無窮故曰永以其根於所性故曰則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言性所有也說者以則為法上既言下土之式矣不應復言法也
  媚兹一人應侯順徳永言孝思昭哉嗣服
  媚順也服事也侯有三訓曰諸侯也曰維也曰美也此當訓美一人謂文王也首章主於作配故併及三后此章主於孝思故專言文王皆為武王而言也小宛為後世而言故以文武為二人此詩為武王而言故以文王為一人謂武王之孝思乃順文王之所為應其美而順其徳此孝思所以無窮足以明武王繼嗣文王之事於天下也
  昭兹來許繩其祖武於萬斯年受天之祜
  許猶與也繩猶繼也武迹也祜福也武王繼嗣之事既昭明於天下此天下之人所以皆來許與武王謂其果能繼祖先之迹為周家萬年無窮之福也福出於天而人許之天人同心也
  受天之祜四方來賀於萬斯年不遐有佐
  天與福於上四方來賀於下所謂天人同心者如此四方諸侯既皆來賀則是心恱而誠服宜其助周之心萬斯年而不替也故曰不遐有佐謂豈不逺有佐助也周末秦彊天子致胙諸侯皆賀事類而實不同蓋周以徳故天福不期至而自至諸侯賀之亦懷其徳也秦以力故天王不得已致胙諸侯賀之亦畏其力也此周所以世三十而諸侯不叛秦二世諸侯共起而亡之歟是詩六章皆賦也
  文王有聲繼伐也武王能廣文王之聲卒其伐功也文王征伐不特崇國也此詩為武王都鎬京而作以為繼文王豐水之舉蓋文王伐崇之後乃作邑于豐武王伐商之後遂遷鎬京就文王征伐而言之莫大於伐崇而武王之克商可謂因文王之聲而廣之而文王之征伐所未及為者武王卒能之也因美作都而推言征伐故曰繼伐也此章詩前四章言文王後四章言武王皆曰烝哉蓋烝衆也謂可為衆之君也傳以君為能群義亦若此后言其可繼文王有可繼之道故曰王后皇有天下之稱武王既有天下故曰皇王辟亦君也有行法治人之義故武王又曰維辟
  文王有聲遹尹橘駿有聲遹求厥寧遹觀厥成文王烝哉遹述也駿大也聲謂聲聞寧謂安民成謂成功皆指文王伐崇之事謂文王伐崇所以有聲聞之著者以其非出私意志在安民而已故能有成功也文王之聲聞可述而大之文王之安民可述而求之文王之成功可述而觀之所謂文王能盡君道者如此也聲聞在外故當述而大之厥寧在志故當述而求之成功已顯故當述而觀之詩人立言誠不苟也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豐文王烝哉上章既言文王有成功此章遂言文王之武功在於伐崇與作豐也詩人於文王得天得民皆謂之受命故於伐崇之功亦謂之受命也文王非特以文徳顯伐崇之舉乃文王之武功可謂文武兩盡功徳並隆矣伐崇之後遂徙都豐蓋非崇侯之降則豐不可作此亦文王之盡君道也
  築城伊淢況域作豐伊匹匪棘居力其欲遹追來孝王后烝哉
  上章既言功成而徙都此章遂言作豐之事匹配也棘急也案周官匠人云成間有淢淢内之地其方十里築城既視淢之廣則作豐之邑宜亦配其淢不過十里也文王作豐之時紂既在上不欲侈大其城邑故以十里為制然文王此舉非急成已之欲也述追先人之志來致其子孫之孝耳此亦文王之盡君道也故曰王后烝哉
  王公伊濯直角維豐之垣四方攸同王后維翰王后烝哉
  濯言光大也翰幹也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蓋天子諸侯之通稱也詩人謂文王浸以光大以作豐之都城也文王為天下所歸四方無不至矣非有都城為之翰則不足以守其國此亦文王之盡君道也故曰王后烝哉
  豐水東注維禹之績四方攸同皇王維辟皇王烝哉此章言豐水東注蓋謂鎬京在豐水之東豐鎬相去二十五里爾因作鎬京而思禹功蓋非禹昔能治之使豐水東注於鎬則鎬不可為都矣作鎬乃在克商之後蓋豐之為邑僅十里爾不足為天子之都故述文王作豐之意而作鎬謂之京師然後能受四方之歸而行法以治之故曰皇王維辟此武王之盡君道也
  鎬京辟廱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皇王烝哉武王作鎬既足以受四方之歸矣及四方之人來至鎬京樂辟廱之學善教養人才於是乂心恱而誠服也故曰無思不服孟子曰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心也又曰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武王述文王作豐之舉而作鎬已足以動四方之觀聽然未若述文王辟廱之教養更足以致四方之心服則學校之於天下國家顧不重哉此亦武王之盡君道也
  考卜維王宅是鎬京維龜正之武王成之武王烝哉此章言武王居是鎬京而安且樂蓋其始謀非出於私意先稽考於卜筮龜既出吉兆以正之武王乃築城邑而成之所以居之而安且樂也其後幽王雖居鎬将不能以自樂詩人嘗思而刺之此亦武王之盡君道也
  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詒以之厥孫謀以燕翼子武王烝哉
  芑嘉榖也仕猶用也詒遺也孫順也燕居也翼輔也此言武王既作辟廱於鎬京以養人材則前日文王豐水辟廱所養之材已成如嘉榖者武王豈不仕而用之言皆收用無遺也夫武王不遺豐水之材可謂孫順之謀也以是謀而詒其子孫豈不足以獲其安輔之效哉此亦武王之盡君道也詩人指稱武王蓋亦作於武王之後也是詩八章皆賦也
  生民尊祖也后稷生於姜嫄文武之功起於后稷故推以配天焉
  此章推尊后稷之功以配天故曰尊祖后稷之母姜姓嫄名炎帝之後也姜嫄之生后稷神靈甚異是天實生之以教民稼穡功及萬世故其後文王武王遂有天下周公相成王制禮作樂及郊祀后稷以配天詩序與孝經之言相應信乎經聖人之手也后稷堯所命之官也
  厥初生民時維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無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后稷
  生民謂周人之始與民之初生同意時是也是謂姜嫄之生后稷也姜嫄始無子故精意以享祀郊禖之神以弗除無子之災見巨人之迹焉人以為上帝之足迹也姜嫄履之甚敏疾心歆慕之於是自加助養安止其居處果即有娠甚早而不遲遂生育后稷可謂神異矣臣迹之事學者多疑之竊以為古者民未粒食民未知教自非上天降生聖賢以任其事豈常人之所能邪既曰天命則生而神靈亦豈後世所得擬議邪符瑞之說固所不取嘗以麟趾騶虞詳言之矣獨於稷契之生巨迹𤣥鳥之事乃聖人存於經安得舍經而不信使后稷之母無巨迹之異則是因禱而生何為是詩乃記寘之隘巷平林寒冰之實使契之母無𤣥鳥之祥何為後世頌之直以為天命𤣥鳥降而生商是詩為配天而作𤣥鳥為祀髙宗而作蓋用以告天地祖宗詩人何敢誕妄将誰欺邪况后稷名曰棄契謂之𤣥王義有可據而生民之雅𤣥鳥之頌聖人之所存固不得而廢也魯頌言上帝是依正指帝武之事商頌言帝立子生商正指𤣥鳥之事可謂著明矣先儒有言天地之始何嘗有人則人固有化而生者蓋天地之氣生之也此論太髙逺故學者亦未遽信竊謂後世因禱而生如尼邱之類固多矣亦不可謂無人道而生當知聖賢之生出於天命故神靈異於常人而去其無人道之說庶乎通論也
  誕彌厥月先生如達他達不坼不副孚逼無菑無害以赫厥靈上帝不寧不康禋祀居然生子
  誕字雖有别訓此詩人用之皆言其異也彌則過於滿矣謂常人滿十月而生后稷獨過之所以為異也先生首生也達羊子也常人首生多留難后稷之生如羊子之易所以為異也常人生子或有坼副菑害之苦后稷之生皆無之所以為異也此天欲顯赫其神靈異於常人也上帝豈不有以安我乎豈不安我之禋祀乎何其安然生子若是其異也寧康居皆當訓安
  誕寘之隘於懈巷牛羊腓符非字之誕寘之平林㑹伐平林誕寘之寒冰鳥覆翼之鳥乃去矣后稷呱矣
  后稷之生有巨迹之事是以異之以為怪始置之隘巷牛羊則動足以芘愛之又異而置之平林適值伐木之人而收之又異而置之寒冰鳥則以翼覆藉之鳥既去后稷呱呱而泣矣至是知天之所生不可棄也苟無履巨迹之事則是因禱而得子何為自疑其怪而棄之忍如此愈不近於人情矣
  實覃實訏況于厥聲載路誕實匍匐克岐克嶷魚極以就口食蓺魚世之荏而甚菽荏菽斾斾蒲貝禾役穟穟麻麥幪幪莫孔𤓰瓞唪唪布孔
  覃長也訏大也后稷為兒日漸長大其聲明暢聞於滿路其所異者實始能匍匐即岐嶷如山之峻茂始能就取口食而以種蓺為戲其荏菽謂戎菽大豆則斾斾然而垂其禾役謂禾苗成列則穟穟然而成麻麥則幪幪然而茂宻𤓰瓞則唪唪然而多實謂能種蓺五榖異於他人匍匐時也史記謂棄為兒時其遊戲好種植麻菽麻菽美蓋本諸此
  誕后稷之穡有相息亮之道茀厥豐草種之黄茂實方實苞實種實褎徐秀實發實秀實堅實好實穎塋井實栗即有邰他來家室
  相助也茀治也黄茂者榖以黄為善也方房也苞甲也種布也褎長也發始華也秀始穟也堅者其實堅也好者其形好也穎垂末也栗不秕也異哉后稷之為穡也雖天實生之而助之成者后稷也故曰有相天之道或曰壤細則能保澤否則透風不能生人力之助賛化育之一端也夫養稂莠者害嘉榖始民未知茀除其豐草也與之並生故榖不美后稷始以除草為農事之先所以種之必至黃茂也既言除草矣於是言播殖之次第房而甲者漬其種也種而長者立其苗也華而穟則榖生矣實而好則榖成矣垂而不秕則成而善矣此所謂黃茂也后稷之治稼穡能相天如此故堯命之以后稷之官而封於邰周始有家室矣史記曰及為成人遂好耕農相地之宜宜榖者稼穡之民皆法之堯聞之舉棄為農師天下得其利蓋本諸此
  誕降嘉種維秬維秠孚鄙維穈維芑古鄧下同之秬秠是穫是畆恒之穈芑是任是負以歸肇祀孔叢子魏王問子順曰寡人聞昔者上天神異后稷為之下嘉榖周遂以興荅曰天雖至神未聞下榖與人也詩美后稷能教民種嘉榖以利天下故曰誕降嘉種猶書所謂稷降播種農殖嘉榖也然則謂嘉種降於天古亦有是說孔氏所不信後世賴以為證也后稷既為農師故降嘉種於民亦甚異也秬黒黍也黍有一稃二米曰秠穈赤粱也粱色之白者曰芑此四者乃榖之嘉而難成者恒徧也后稷教民播種有相之道故徧及於秬秠則既穫而棲畆徧及於穈芑則肩任而背負言其穫之多也以歸肇祀者后稷非特教民粒食嘉榖既成於是又教民以黍稷稻粱為鬱鬯為粢盛以祀其先人故曰肇祀以明后稷之前嘉種未分未必能為鬱鬯為粢盛也
  誕我祀如何或舂傷容或揄或簸波我或蹂釋之叟叟所留烝之浮浮載謀載惟取蕭祭脂取羝都禮以軷蒲末載燔載烈以興嗣嵗
  我祀者周家之祀也后稷既教民肇祀而於周家之祭祀則特異於民也舂者納之臼也揄者抒而出之也簸者揚其穅蹂者脫其穟淅之叟叟而有聲炊之浮浮而有氣則其治黍稷稻粱也尤為精詳后稷又謀之於衆惟之於心謂有國有家於祀之大事禮貴其備固不止如庶民之用黍稷稻粱也於宗廟之祀則取蕭之香草合祭牲之脂爇之謂之升臭於道路之祀則取羝羊之體伏於軷上以車轢之謂之犯軷或傅之火而燔之或貫之火而烈之蓋以備薦爼凡此祭禮之縟者所謂為爼孔碩或燔或炙是也后稷肇周家之祭祀豈止用於一時哉由后稷而下興來繼往皆不敢廢是則可美也鄭氏釋周禮云行山曰軷封土為山象以菩芻棘柏為神主既祭以車轢之而去
  五郎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都但時后稷肇祀庶無罪悔以迄許乙于今
  卬我也周公自謂也后稷雖肇祀而未及郊天之禮以非天子不可也周公相成王郊祀后稷以配天而歸功之言以謂我今日之祭所以實菹醢于豆實大羹于登馨香始上達上帝已安饗者以后稷有功足以配天故也胡何也亶信也我以何徳之馨香信能至是乎謂已不能至是也於是又推而言之曰自后稷之始制祭祀庶幾不獲罪於天不招於悔吝以至於今日此功豈可忘哉所謂推以配天者如此是詩八章皆賦也
  行葦韋鬼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耉養老乞言以成其福祿焉
  說者以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之說疑此詩失先後之序非也竊以謂有致治者有保治者人倫正朝廷治天下被其化庶類蕃殖此周家致治之道固自有其序也及夫累世賢君發於中者無非愛見於外者無所薄則忠厚之化薫陶感格始及於人終及於物雖羊牛之牧宜無所愛惜亦知勿踐於行葦則仁及於草木矣當是之時夫何為哉内則燕樂同姓外則尊事老成舊徳之人不特養其口體而已又将乞其道徳之言以為持守之計此周家保治之道豈容輕議哉曰以成其福祿者蓋周家受天之福祿久矣至是則成而無缺也此詩因行葦起興自戚戚兄弟至序賓以不侮皆親睦九族燕射之禮也自曽孫維主至以介景福皆尊事黄耉乞言之禮也或疑一詩兼睦族養老二事竊意因行睦族燕射其間與燕同姓之髙年如諸父者成王於序賓之後為禮加厚遂酌大斗以乞言於事為甚順無不可者然三王養老乞言見之禮經甚為著明或别行養老乞言之禮亦可歌此詩蓋古人樂章皆可通用如二南及六笙詩燕禮郷飲酒禮皆得用之是其證也說者謂勿踐行葦為牧人之仁抑不知后稷之棄牛羊自知腓字亦豈牧人使之然哉
  徒端彼行葦牛羊勿踐履方苞方體維葉泥泥乃禮戚戚兄弟莫逺具爾
  敦聚貌謂叢生也行道間也苞方抱蘀也體方成形也泥泥柔澤也戚戚内相親也莫逺戒其無相逺也具爾猶言俱如此也詩人因見行道之葦不為牛羊所踐履故能方苞方體生意始遂維葉泥泥形色可愛由物理以察人倫乃知人之兄弟内心相親出於天性其相聚而處如葦之同根其相依而生如葦之枝葉所以不可相逺者亦俱如此葦也國風刺平王終逺兄弟小雅刺幽王兄弟無胥逺戚戚安在哉
  或肆之筵或授之几肆筵設席授几有緝七習
  上章既言兄弟之不可相逺此章遂言陳設為燕射之禮序言九族詩止及兄弟舉其尤親者為言也與角弓同意既陳之筵又藉之以重席既受之几乂有相續侍御之人為有老者與燕故禮意有加以安之也
  或獻或酢才洛洗爵奠斝古雅他感醢以薦或燔或炙嘉殽脾婢支渠略或歌或咢五洛
  進酒於客曰獻客荅之曰酢主人又洗爵醻客客受而奠之不舉也夏曰醆商曰斝周曰爵欲酌則洗之卒飲則奠之爵斝畢陳言禮之盛也或曰儀禮飲觶者亦曰卒爵是爵為緫稱作詩者因洗奠之别變其文耳醓肉汁也以肉為醢特有多汁故以為名醓所以擩菹禮籩豆皆偶有醓必有菹醢人朝事之豆韭菹醓醢是也或燔其肉或炙其肝又有嘉殽用脾臄焉脾藏也說文曰土藏也臄函也說文曰函舌也亦以老者與燕故多用珍也或歌則比於琴瑟以弦和歌也或咢則徒擊鼓聲可咢也以見同姓之燕禮樂備舉如此
  雕下同弓既堅四鍭既鈞規旬矢既均序賓以賢敦弓既句古豆既挾子協四鍭四鍭如樹序賓以不侮敦弓畫弓也敦古雕字荀卿曰天子雕弓諸侯彤弓大夫黒弓何休亦曰天子雕弓諸侯彤弓大夫嬰弓士盧弓王者與同姓燕射故舉天子之弓言之爾雅曰金鏃翦羽謂之鍭蓋矢名也上章言射弓矢貴於精良敦弓言材之堅四鍭言輕重之鈞舍矢既均則在位者皆射無不徧也射既徧則以中多者為賢下章言勝故記射者用弓矢之善既句則引滿也既挾則徧釋也四鍭如樹則四矢皆中在侯如植也四矢如植則以中而不驕者為賢蓋射以觀徳不專主皮射中者徳也不驕者徳之盛也揖遜而升下而飲不以中病不中者況有老者與燕尤以不侮為賢也
  曽孫維主酒醴維醹如主酌以大斗以祈黄耉黄耉台湯來背以引以翼夀考維祺以介景福
  此二章所謂養老乞言之禮也燕與射則徧及在位者養老乞言則專為老者而設故於燕射之後特言曽孫維主曽孫成王也言成王行父事三老兄事五更之禮其餘在燕者不與焉故曰曽孫維主酒醴維醹者說文曰醹厚酒也養老之酒厚於燕也酌以大斗者漢禮器制度注為勺五升徑六寸長三尺是也養老之器大於燕也以祈黄耉者祈求也下章皆乞言者之辭也謂黄耉之老面若凍梨背有鮐文夀之相也壽既如此必能有道以引我於前有徳以翼我於左右維夀考者之言可以致吉冀有以助我之大福也祺吉也介助也是詩七章二章章六句五章章四句首章興也餘皆賦也
  既醉大平也醉酒飽徳人有士君子之行下孟焉此詩成王與羣臣祭畢而燕於寝也賓筵謂既醉而出並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謂伐徳今與燕者既醉而無失徳所謂既飽以徳也孔子曰吾食於少施氏而飽食我以禮也所謂飽徳如此君子以成徳為行醉而無失徳幾於不為酒困即士君子之行可見也小序直謂之大平葢非天下乂安無可治之事成王之君臣安能從容燕樂如此由朝廷之晏然知天下之無事故曰大平也
  既醉以酒既飽以徳君子萬年介爾景福
  此章言成王與羣臣燕樂禮不嫌於厚既醉人以酒矣醉而不及亂是又飽人以徳也上之所施於下者如此故下之所以報上欲其萬年助以大福也
  既醉以酒爾殽既将君子萬年介爾昭明
  此章言君臣之施報與上章同殽爼實也将奉持也祭畢則歸爼楚茨所謂為爼孔碩或燔或炙是也國語晉獻公令司正實爵與史蘇曰賞女以爵罰女以無殽然則有酒無殽所以罰也昭明明徳也欲萬年永助明徳之主也
  昭明有融髙朗令終令終有俶尺叔公尸嘉告
  此章申言明徳之美也融明之周也左氏曰明而未融朗明之充也洪範曰髙明柔克令善也俶始也臣頌君之明周徧物情故曰融充大徳性故曰朗欲善其終必善其始故曰令終有俶詩人善頌之意猶未足也於是又舉公尸告嘏之辭焉周之追王止於大王則宗廟之祭尸之尊者乃公尸也
  其告維何籩豆静嘉朋友攸攝攝以威儀
  此章以下皆公尸所告之辭也籩豆之實皆潔清而新美禮之備也同與祭者相檢攝以威儀敬之至也此言祭之日禮與敬無不足也祭之威儀若祭義所謂濟濟漆漆是也
  威儀孔時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匱水位永錫爾類
  時是也類善也此章中言敬之見於威儀者不特與祭者為然儀禮祭祀之終有嗣舉奠所謂嗣者君之嗣子也與祭者既能敬於先而嗣子舉奠於後其敬抑又甚焉孔時猶言甚是也則周家之致孝於鬼神可謂源源不竭矣宜其神永錫以善亦無已也
  其類維何室家之壼苦本君子萬年永錫祚才路𦙍羊刃壼者内也祚福也𦙍子孫也此章申言神錫以善凡在室家之内者均受其慶不特一時為然祝君萬年永錫此福以及子孫也
  其𦙍維何天被皮寄爾祿君子萬年景命有僕
  被覆也僕屬也此章申言子孫均受其慶天之被覆以百祿不止於一時祝君萬年受天之大命僕屬而不絶矣
  其僕維何釐力之爾女士釐爾女士從以孫子
  釐析也從隨也不曰士女而曰女士内外之序也不曰子孫而曰孫子似續之逺也易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亦先女而後男傳有言子又生孫孫又生子亦謂似續之非一耳此章申言天命之僕屬在當時則析之使有辨而女士皆盡其善在後世則隨之為無窮而子孫皆蒙其休凡公尸之吿多祝頌之辭也是詩八章下章首句必貫上章之意與文王同皆賦也
  於雞守成也大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樂之也
  既醉鳧鷖皆祭畢燕飲之詩故皆言公尸然既醉乃詩人託公尸告嘏以禱頌鳧鷖則詩人專美公尸之燕飲君臣相與燕樂既醉無失徳善頌善禱祈國祚於萬年非天下無事朝廷晏然不能也故曰太平祭祀則盡禮敬之美燕樂則無沈湎之失故公尸樂之安然燕飲如鳧鷖之安於水以為成王當太平無事之時能持守如此則盈不至於溢成不至於虧公尸之安樂乃神祗祖考之安樂也故曰守成說者曰成之既難守亦不易又曰人苟不安神将何依得之矣
  鳧鷖在涇公尸來燕來寧爾酒既清爾殽既馨公尸燕飲福祿來成
  鷖鳧屬蒼頡解詁曰鷖鷗也爾雅曰鸍沈鳧也郭璞曰江東呼為鸍陸璣曰水鳥之謹愿者也涇水名也沙水旁也渚水中也潨水㑹也亹水絶也皆鳧鷖性所安者詩人取以協韻非有他義來燕來寧在燕而甚安也公尸既安故爾其君以見親愛之意謂酒殽潔清而馨香神将以福祿來成言無所缺也
  鳧鷖在沙公尸來燕來宜爾酒既多爾殽既嘉公尸燕飲福祿來為于為
  來燕來宜在燕而甚宜也爾酒既多猶言君子有酒多且有爾殽既嘉猶言物其有矣維其嘉矣福祿來為來助也
  鳧鷖在渚之與公尸來燕來處爾酒既湑思汝爾殽伊脯公尸燕飲福祿來下
  來燕來處在燕而久處也湑酋也脯乾肉也來下來也
  鳧鷖在潨在公公尸來燕來宗既燕于宗福祿攸降公尸燕飲福祿來崇
  宗尊也來燕來宗在燕而獨尊也尊者既安則福祿遂降矣既言來下又言攸降則福祿崇積而髙大也
  鳧鷖在亹公尸來止熏熏旨酒欣欣燔炙芬芬公尸燕飲無有後艱
  來止熏熏謂公尸在燕熏熏而和飲之㫖酒則欣欣而樂奉之燔炙則芬芬而香公尸之燕飲和樂如此則祝王無後日之艱難所謂福莫長於無禍也是詩五章皆興而賦之也
  格下同樂嘉成王也
  假有二訓音嘏者大也音格者至也此詩繼既醉鳧鷖之後人則有士君子之行神則神祇祖考安樂為成王者可謂樂之至矣故詩人嘉之嘉亦美之至也若訓大固亦近之說者乃音嘏似非詩意左氏甞受經於孔子中庸乃出於孔子之孫皆以為嘉樂葢見聖人所删之詩其序有嘉成王之語故以為嘉也然則詩之有序在左氏子思之前此可證也
  假樂君子顯顯令徳宜民宜人受祿于天
  此章嘉成王既享其至樂且有顯然令善之徳宜天下之民所謂安民則恵黎民懐之是也宜在位之人所謂知人則哲能官人是也徳之及人如此故能受天之祿也中庸以顯顯為憲憲繼之以有大徳者必受命蓋以憲憲為大也
  保右命之自天申之干祿百福子孫千億
  上章既嘉成王能受天祿此章遂言天之命周亦舊矣而成王徳日益大足以及人故天保而安之右而助之然則成王之得天非始得之也蓋申重以命之也福備也備者百順之名也成王於至樂之時以百順而干祿其求也亦異於人之求之矣故其慶流於後子孫至千億之多言本支之盛也
  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起連不忘率由舊章
  此章亦嘉成王也穆穆者敬而和也皇皇者美而大也宜君宜王者謂得君王之道也不愆言不敢過也不忘言不敢忽也率由者謂循舊章而行也舊章者先王之成憲也不愆者不敢過舊章也不忘者不敢忘舊章也惟其能循舊章所以能保治為可嘉也君王猶言王后皇王說者以為成王之子孫宜為諸侯宜為天子無不穆穆皇皇遵成王之治且君王既不可分為二而詩人方美成王有流慶及子孫遽言子孫有穆穆皇皇之徳遵成王之法豈理也哉成王方在位而曰舊章可乎下章率由羣匹為成王則此章率由舊章為成王明矣
  威儀抑抑徳音秩秩無怨無惡率由羣匹
  此章嘉成王徳盛形諸外而能不自滿也抑抑謙損也秩秩有常也匹耦也謂羣臣也羣臣之中有徳可以為君之耦則非小臣矣詩人嘉成王見之於徳容者抑抑而能謙見之於徳言者秩秩而不變無有怨惡於人率循大臣之所輔道者而行之此所以能保至樂也
  受福無疆四方之綱之綱之紀燕及朋友
  此章嘉成王雖受福無窮而能頓綱振紀以安庶位也葢四方在外故特舉大綱而已大綱既舉故萬事之紀無不整理所謂之綱之紀則政之小大畢舉矣燕安也成王之政小大畢舉則羣臣皆得以安其職守羣臣之中有徳可以為君之友則臣主俱賢矣說者以燕為燕飲頌言燕及皇天可以為燕飲乎
  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佳賣于位民之攸塈許器
  此章嘉成王既能安庶位則外而百辟諸侯内而為卿為士皆知奉上媚順也百辟卿士之順其君豈務為容恱哉蓋夙夜匪懈勤於其職以此奉上故天下之民皆得安土樂生故謂之攸塈也塈息也說者曰民之勞逸在下而樞機在上上逸則下勞矣上勞則下逸矣不解于位乃民所由休息也此論足以發明詩人之意是詩本四章今從文義當作六章皆賦也
  公劉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将涖政戒以民事美公劉之厚於民而獻是詩也
  周召輔成王可謂同心以安天下者也始周公遭變陳七月之詩言公劉之治豳及成王将涖政召公又述周公七月之意作是詩以獻焉二詩皆民事也然七月止陳豳俗農桑之事足以致王業之艱難且其詩為遭變而作而成王猶未即政不當冇雅故繫之豳國風是詩所獻乃公劉厚民遷都之事周之王業由是而興而成王又将涖政矣故其詩列之大雅明周家以農事開國非政之小故也
  篤公劉匪居匪康廼埸廼疆廼積廼倉廼裹于槖他洛于囊乃郎思輯用光弓矢斯張干戈戚揚爰方啟行
  篤厚也康安也埸畔也疆界也積露積也倉廪藏也餱食也糧糗也小曰槖大曰囊干盾也戈㦸也戚斧也揚鉞也言公劉之厚於民不敢以其居為安也葢自后稷之子不窋失其官而奔戎狄公劉不窋之孫也不敢以戎狄之居為安雖在戎狄之間復脩后稷之業乃治其疆埸乃聚其積倉為餱糧之備置槖囊之間思輯祖業使之光大於是以器械自衞啟行遷于豳凡此皆以為民也然則不窋雖居戎狄非豳也其豳之近地乎
  篤公劉于胥斯原既庶既繁既順廼宣而無永歎他安陟則在巘魚輦復降在原何以舟之維玉及瑶必頂必孔容刀
  胥相也宣道也髙山曰巘廣平曰原公劉始者來相豳之原以為可以致庶而且繁可以順其地之宜可以道其水之勢必永無愁嘆之苦於是由原而升巘復降而在原言相視之審也舟者容刀之靶也刀為首則靶為下禮器彝皆有舟亦謂舟在下以載彝也維玉及瑶既為容刀之下飾故曰舟之鞞者鞘之下琫者鞘之上意鞘之上下亦飾以玉及瑶也以玉及瑶為飾佩服之貴者也公劉相民之居人見其佩服之貴謂以如是之佩服而陟巘降原甘其勞苦以厚於民故也
  篤公劉逝彼百泉瞻彼溥原廼陟南岡乃覯于京京師之野于時處處于時廬旅于時言言于時語語逝往也瞻視也溥廣也山脊曰岡髙而且大曰京公劉徧歴百泉則無所不往矣相視廣原則無所不觀矣因升彼南岡而見髙大之山謂可以為大衆所居之野於是處處則處其居民也於是廬旅則廬其賓旅也廬則本為豳民猶後世所謂土著也旅則遷徙而至猶後世所謂流寓也於是施教令故曰言言於是議政事故曰語語直言曰言論難曰語言言語語謂其申復不一也京大也師衆也後世始以名天子之都周之先世所謂曰嬪于京依其在京止言其大猶所謂大都大邑云爾及武王既有天下不改其舊曰王配于京曰鎬京辟廱及是始為天子之都名矣故春秋所書以王室為京師也
  篤公劉于京斯依蹌蹌七羊濟濟俾筵俾几既登乃依乃造其曹執豕于牢酌之用匏歩交之飲於鴆之君之宗之公劉既依此京以居於是與其臣民燕飲以樂之蹌蹌濟濟則禮容已有可觀者又使之設筵授几以安其耆老則臣民咸在為可知賓既登席依几矣主人乃命宰夫造其牧所執豕於牢中以為飲酒之殽雖立國之初禮從簡質而儉朴之俗後世無有也想其上下相親不啻家人父子既食之既飲之於是正君臣之位以統率於上於是立大宗之法以相維於下葢古者建國必立宗疑始於此春秋魯哀公四年晉執蠻子畀楚楚司馬致邑立宗焉以誘其遺民盡俘以歸此楚假先王之制以行其詐也
  篤公劉既溥既長既景廼岡相息亮其隂陽觀其流泉其軍三單待洛其隰原徹田為糧度其夕陽豳居允荒公劉視豳之都既廣而且長矣於是考之以日景參之以髙岡相其隂陽寒暖之宜觀其水泉灌溉之利立大國三軍之制以治兵為徹田十一之法以儲糧既度其隰原以為田矣又度山西之夕陽亦為之田以見人力有餘地無遺利也豳人之居至是信無不荒治之矣周家小司徒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以其餘為羨羨謂副丁也今言三單則是單而無副然立國之初以周官軍數言之三軍已三萬七千五百人不為少矣凡周家軍制徹法葢皆始於此也
  篤公劉于豳斯館渉渭為亂取厲取鍛丁亂止基廼理爰衆爰有夾其皇澗遡其過古禾澗止旅廼宻芮鞫居六之即此章始言斯館卒言止旅葢以處新甿也周官旅師凡新甿之治皆聽之使無征役以地之媺惡為之等説者謂新徙來者治有所求也無使征役復之也以地之媺惡為之等七人以上授以上地六口授以中地五口以下授以下地與舊民同公劉於居豳舊民既已授田矣新徙至者則授之館亂絶流也遡鄉流也已授館矣於是渉渭之流取石以為厲取鐡以為鍛為新甿備器用以理其居止之基其來者既衆而且有言不勝其多也故又左右夾其皇澗鄉流遡其過澗使之居止而所止之旅尚為稠宻鞫窮也雖芮水之窮亦即而居焉皇澗過澗説者以為澗名周官職方氏雍州其川涇汭説者以為汭在豳地窮汭之源不足以容新甿則豳日益大而公劉之徳為民所歸周之王業方興未艾此其所以為大雅歟旅既以賓為義此詩上章言廬旅前日流寓之客户也今已為舊民矣卒章言止旅則今日始至之客户也故謂之新甿焉周官遺人十里有廬五十里有館皆所以待行旅此詩上章言廬卒章言館雖未有地里之異而所以待行旅之意則同也周官豈亦采先世之名而又分逺近歟周官新甿授地之法與舊民同此詩言其居止不言授地周官言其授地不言居止信乎六經相為表裏也是詩六章皆賦也
  迴下同酌召康公戒成王也言皇天親有徳饗有道也周公戒成王之詩多矣序不復著其人葢不勝言也召公止作三詩然公劉言民事泂酌言奉天卷阿言用賢王政之大固無出是三者戒之之意不其深乎然是詩止言行潦至微可以供祭祀之用豈弟君子可以為斯民之主初不明言皇天親有徳饗冇道而序詩者發之葢召公之言誠非淺近序詩者得召公進戒之深意乃能發明微旨於言外然則作詩者之意序詩者之言皆未易以淺近論也
  泂酌彼行潦彼注兹可以餴甫云尺志豈弟君子民之父母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罍豈弟君子民之攸歸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溉古愛豈弟君子民之攸塈
  泂逺也餴餾也濯與溉皆洗滌也行潦易得之水逺而取之貴其潔也挹而注之致其嚴也可以餴粢盛可以濯尊罍可以溉釡𩰿物至薄而用可重禮不足而敬有餘以是而祭何為天遂親而饗之以主祭者有道徳故也道徳孰見哉天之視聽蓋在乎民王者能以樂易為心視民如赤子有父母之慈愛則民歸之如水之就下且安土樂生不知帝力何有於我若是則王者之道徳殆不可以名状獨天能知之耳所謂皇天親有徳饗有道蓋如此也書曰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孔子曰我祭則受福葢得其道其是之謂乎是詩三章皆賦也
  權下同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賢用吉士也
  召公進戒曰求賢足矣必曰吉士吉人何也周公作立政以告成王亦曰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蓋憸利之人常近於薄吉善之士常近於厚使人主於用人之際必求吉善之士而信任之雖其天資静重不求赫赫之名誠足以夀風俗之脉為國家之福在成王持守之時尤當知此也
  有卷者阿飄風自南豈弟君子來游來歌以矢其音卷曲也阿大陵也飄風回風也自南長養之方也人主能虚心屈體如卷然之阿有以容之故吉士有温厚之徳如自南之風飄回而入王與之處薫炙漸染充其徳性亦如南風之長養也召公以成王為豈弟蓋人主以樂易為善故也召公既指卷阿為喻遂稱成王為豈弟君子而告之曰今日來從王游來歌其事正欲矢陳其善言也其進戒之意可謂緩而不廹矣其詩首言來游來歌卒言維以遂歌與臯陶賡歌之意同也
  伴奐爾游矣優游爾休矣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似先公酋在由
  伴奐閒暇貌優游自得貌彌充也酋終也召公爾其君蓋親之也謂成王游於巖廊則甚閒暇休於法宫則甚自得當是時也夫何為哉誠能使徳性日充則周家自先公積累之業必能似續而終成之不言先王而言先公蓋周之王業實始於先公也
  爾土宇昄符板章亦孔之厚矣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百神爾主矣
  昄大也章顯也成王承文武之緒土宇日大而顯其基業可謂不薄矣使徳性日充則可為宗廟社稷之主矣蓋神依人者也人苟不安神将疇依故曰主也
  爾受命長矣茀祿爾康矣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純嘏爾常矣
  茀除舊更新之謂也純備而不駁之謂也康安也嘏福也周受天命至成王已累世可謂長矣成王有持守之道則除舊更新之祿至成王又為甚安矣誠能徳性日充則所享之純嘏自常久而不已也
  有馮符氷有翼有孝有徳以引以翼豈弟君子四方為則顒顒卬卬如圭如璋令聞令望豈弟君子四方為綱上二章但言徳性不可不充蓋戒成王以求賢自輔也此二章遂言成王用人之效有馮有翼吉士之才也有孝有徳吉士之行也王既頼之以引其前以翼其左右則身無過舉故樂易在上足以為天下之法則也故曰四方為則顒卬圭璋成王徳容之盛也令聞令望成王徳名之美也王既賴吉士之輔翼養成其徳表裏相副則樂易在上足以為四方之綱領也故曰四方為綱
  鳳凰于飛翽翽呼㑹其羽亦集爰止藹藹王多吉士維君子使媚于天子鳳凰于飛翽翽其羽亦傅于天藹藹王多吉人維君子命媚于庶人
  此二章言吉士之得君也鳳凰靈物也出則為世瑞故以喻吉士吉人也翽翽羽聲也亦集爰止謂集於所止喻吉士之安其職守也安職守者藹藹而盛則能不負王之任使皆知自盡以奉上故曰順于天子亦傅于天謂飛而戾天喻吉人之在髙位也在髙位者藹藹而盛則能宣布王之命令必使膏澤下於民故曰順于庶人順于天子則君心嚮之順于庶人則民心歸之吉士之仕於王朝顧不樂哉
  鳳凰鳴矣于彼髙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菶菶布孔萋萋七西雝雝喈喈
  此章戒成王以吉士之仕於時如鳳凰之鳴必於髙岡之梧桐言成王當處之得其地待之有其禮而後可也髙岡顯地梧桐嘉木非有菶菶萋萋之桐安有雝雝喈喈之鳳蓋山東曰朝陽亦顯地也梧桐生於此雅宜於鳳與所謂鳥則擇木之意同也
  君子之車既庶且多君子之馬既閑且馳矢詩不多維以遂歌
  此章戒成王求賢用吉士之意不宜少解王之車非不庶而且多王之馬非不閑而且馳何憚而不廣求吉士以此車馬錫之召公所陳之詩亦既諄複矣猶曰矢詩不多維以遂其欲歌之事而已蓋其進戒之心為甚切故言雖足而意未足此其所以為賢歟是詩十章首章及七章八章九章皆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詩補傳卷二十三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十四   宋 范處義 撰
  變大雅
  厲王之亂有變大雅無變小雅意者大政已失故小者不足論歟而幽王之亂二雅俱變何也竊意聖人刪詩以厲王之時小雅盡廢已見於六月之序故不復存變小雅之詩而幽王之變小雅所取為多以眀幽厲之政皆大小並失故也然厲王之亂宣王能興之幽王之亂平王不復振雖係於宣王平王之優劣亦以厲王去成王為未逺由成康以下未有失徳如厲王者厲王始壊周家之政而宣王之賢足以逺紹文武之丕緒是以興衰撥亂為中興之冠不幸幽王繼之其亂又甚於厲王則周家大政不堪再壊固已難於整頓况平王天資仰望宣王相去逺甚冝乎東遷之後無復王化之行此幽厲之亂雖略相似而宣平二君中興之功所以不同者蓋如此厲王去成王實九世鄭氏以為成王七世孫蓋成王生康王康王生昭王昭王生穆王穆王生恭王恭王生懿王及孝王孝王生夷王夷王生厲王上不數成王中不數孝王故曰七世也
  民勞召穆公刺厲王也
  召穆公即召虎也康公十六世孫康公當成王時陳三詩以自獻其言類臯陶賡歌不忘警戒宜裔孫穆公有乃祖風烈厲王之世雖不見信用屢陳規諫傳記所載謂厲王暴虐侈傲國人謗王穆公曰民不堪命王怒使人監謗穆公曰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王既不能聽其後奔彘太子靖匿穆公之家國人圍之穆公曰吾驟諫王不從以及此難今殺太子王其以我為怨懟乎乃以其子代之既脫太子遂與周公行政謂之共和晚事宣王立江漢之功穆公之賢其始終大略如此觀是詩所陳如綏四方先於惠中國如無縱詭隨所以遏宼虐卒欲王之徳如玉之無瑕玷自以為諫爭莫大於此愛君憂國之言不以厲王之不能用而少解非賢者能之乎民勞之說後世有祖其意為五噫之歌者君子有取焉
  民亦勞止汔許一下同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無縱詭隨以謹無良式遏宼虐憯七感不畏明柔逺能邇以定我王
  君師之任在寵綏四方而已穆公首以民勞為言可謂知言之要也曰民亦勞止則民之勞苦亦極矣汔終也既至此極王豈可不終少安之乎望王之意為甚切也中國京師四方諸夏也中國雖不可専謂之京師四方雖可以兼言夷狄然是詩之意則指京師為中國指諸夏為四方中間既明言京師四國矣說者不可以辭害意也有惠愛及此京師則四方之人亦可以少安蓋京師根本之地天下治亂之機也王者之惠孰為大無縱詭隨惠之大者也詭隨指不正之人妄從上所欲者其用心必無良善不過欲恱其君而竊其權以為㓂虐耳惟於始詭隨之時即不縱之以肅其無良之意是乃用此以遏止其㓂虐之患也憯者憂傷之辭也召公謂我所以勸王不縱於其始者蓋始之不從則易為力及其至於㓂虐則甚可憂傷矣憂傷者何以其不畏明明上天勇於為惡故也然則欲逺人之柔順亦在能治其邇臣之詭隨耳欲定我王室其可不自無縱詭隨始乎
  民亦勞止汔可小休惠此中國以為民逑無縱詭隨以謹惽怓女交式遏宼虐無俾民憂無棄爾勞以為王休小康小休小息小愒小安皆言當少安之每章恊韻初無異訓也逑匹耦相聚之貌既少安之則四方之人得以耦聚無離散之患也惽怓惑亂人主也既能知其詭隨而不用則足以肅其惑亂之意不至於為宼虐使民憂戚也上章既言當察邇臣之詭隨此章則又戒王當察其有勲勞者不棄然後足為王之休美也
  民亦勞止汔可小息惠此京師以綏四國無縱詭隨以謹罔極式遏㓂虐無俾作慝吐得敬愼威儀以近有徳四國猶四方罔極謂其用意不善無有限極也慝惡也既不縱於始是不使之可以作惡也上章既言當察有勞者勿棄之此章又戒王當自謹其威儀以親近有徳之君子蓋有徳之人王苟不加之禮貌則將去之矣
  民亦勞止汔可小愒起例惠此中國俾民憂泄以世無縱詭隨以謹醜厲式遏宼虐無俾正敗戎雖小子而式𢎞大泄猶沓也紛亂貌能惠中國是不使四方之民憂至於亂也醜厲猶言醜惡也既能不縱之以肅其醜惡之意則正道不至於敗壊也戎猶汝也說者謂戎之與汝詩人通訓古者君臣相爾汝本示親愛小子則年少之通稱故周之頌詩誥命皆屢稱小子不以為嫌是詩及板抑以厲王為小子意其即位未久年尚少已昬亂如此故抑又謂未知臧否則年少可知矣穆公謂王雖小子而用事甚廣大不可忽也
  民亦勞止汔可小安惠此中國國無有殘無縱詭隨以謹繾起阮式遏㓂虐無俾正反王欲玉女是用大諫能恵中國則四方之國無有被其殘虐者繾綣欲固結人主也既不能縱之以肅其欲固結之意則正道不至於反覆也上章言正敗謂正道不可敗耳此章言正反則以正為邪以邪為正不止於敗也以厲王之資穆公欲使之如玉之粹可謂責難於君矣此之謂大諫歟是詩五章皆賦也
  凡伯刺厲王也
  春秋書天王使凡伯來聘左氏傳曰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𦙍也然則凡伯乃周同姓之世卿故至厲王時猶膺伯爵君有過則諫乃其分義所當然故其辭規切人主詆誚同列不為過也
  上帝板板下民卒癉當但出話不然為猶不逺靡聖管管不實于亶猶之未逺是用大諫
  詩人之辭多取重言其義亦非一端其間有取諸物如曰繩繩蓋取子孫如繩之聯也如曰耳耳蓋取六轡如耳之附也是詩上言板板下言管管意亦取諸物云爾板以言其判管以言其虛天命不固而離判故曰板板君臣無聖人之誠實故曰管管癉病也出話謂出令也不然謂無信也詩人多以謀為猶以無為靡以誠為亶謂天命離判則下民受其病朝廷號令無信則為謀不及逺原其所以號令不信正以無聖人之誠實耳既無聖人之誠實此謀之所以未逺也以是而進戒於君可謂大諫矣然則號令不信無聖人之誠實豈小過哉
  天之方難無然憲憲天之方蹶俱衛無然泄泄以世辭之輯矣民之洽矣辭之懌矣民之莫矣
  上章既刺號令不信此章遂戒以上畏天命脩辭令以安民蓋辭令之不脩不特王之過必有代言之人均任其責故詩人併譏其君臣焉方難謂艱難也方蹶謂震動也子思中庸以顯顯令徳為憲憲繼之以有大徳者必受命由子思之意則以憲憲為徳之大也孟子七篇以無然泄泄為沓沓繼之以言非先王之道由孟子之意則以泄泄為言之非道也今天命方艱難震動而王之君臣無徳而憲憲自大出言則泄泄非道民何由而安乎於是誨之曰辭令苟善則王言之出民必和故曰輯民必恱故曰懌洽合也莫定也民和則合而不散民悅則定而無擾所謂發號施令民說謂之和者如此
  我雖異事及爾同僚我即爾謀聽我囂囂五刀我言維服勿以為笑先民有言詢于芻初俱如謡
  是詩大抵併譏君臣獨此章専詆同僚蓋人主上不知畏天命下不知安民皆由輔佐之不賢上焉無格心之道次焉無救正之言聞賢者之謀乃以為笑如此則王孰與為善哉僚官也即就也囂囂猶謷謷也服猶事也凡伯自謂我所掌者雖異職事然與爾比肩事主我就爾謀此國事乃聽我之言囂囂然彊辯不以我言從事反相非笑古之賢者尚詢訪及於負薪者況於同寮乎蓋所以責望於同列者如此
  天之方虐無然謔謔虚虐老夫灌灌古亂小子蹻蹻其畧匪我言耄莫報爾用憂謔多將熇熇許酷不可救藥
  謔戱侮也灌灌啓沃也蹻蹻舉趾高也熇熇勢熾盛也天方將降禍虐而王之君臣乃相戲侮而不知懼老夫凡伯自謂也小子指厲王也老者之言雖啓沃不敢已而厲王蹻蹻然舉趾高而傲我非我之言以耄而妄發所可憂者君臣相戲侮而不知戒懼則禍將至於是又以火喻之始而𦦨𦦨猶可救也多至於炎炎熾盛則不可撲滅矣救火如救病然未甚者藥力可攻甚則不可為列子曰曾不發藥乎左氏曰不如聞而藥之也皆謂當早治之耳
  天之方懠才細無為夸苦花毗威儀卒迷善人載尸民之方殿許伊則莫我敢葵喪亂蔑資曽莫恵我師
  懠怒也夸毗體柔也殿屎呻吟也天方怒王君臣何為體柔相順從而為非君有君之威儀臣有臣之威儀今乃盡迷亂而無度時之所謂善人者亦尸位而無所為聞民之呻吟莫敢庇之葵能衞其足有庇下之義莫敢葵者慮終不能庇之故不敢也時既喪亂民蔑有資生之具亦莫有賑恵之者刺王之君臣不恤民如此
  天之牖民如壎許元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攜攜無曰益牖民孔易民之多辟匹亦無自立辟婢亦
  此章誨王治民之道在順天之理以開其明耳故曰牖民王勿謂民之愚而可欺也王之所為循於天理則民之從之也如壎篪之應如璋圭之合如取攜之易壎篪言其聲之能相應者璋圭言其形之能相合者若夫取之於彼攜之於此則凡物皆然詩人既以取攜為喻又慮王以為易欲作聦明以益之惟一順天理自然之益則牖民尤為甚易耳辟字上音僻言民之邪辟也下音璧言君之立法也民心無常固多邪辟君無自立法以防民蓋慮法出則姦生令下則詐起孰若順天之理以開其明為易邪
  价人維藩大師維垣大邦維屏大宗維翰懐徳維寧宗子維城無俾城壊無獨斯畏
  此章誨王用人以固其國當以徳為本以冡子為助也价之訓善起於毛氏而諸家從之觀詩人藩垣屏翰及維城之喻則是五者皆所以固其國若以价為善則五者皆當用善人豈特維藩者乎价與介通用古者行禮有賔則有介蓋介有佐輔之義以詩人之取喻言之藩籬外也垣墻内也屏以蔽其外翰以扞其内城則包是四者而域之者也价人意其大臣之在外為方伯連帥者故曰維藩大師則大臣之在内所謂赫赫師尹者故曰維垣大邦大國之諸侯故曰屏以蔽其外大宗則同姓之九族故曰翰以扞其内四者固所以為國之衛必人主懐之以徳乃能使之安於内外四者既安若可以無憂矣宗子猶言冢子謂大子也大子天下之本也必立冢子以為君之貳而後國本益固如城然是知宗子為國之助又非四者之比故城壊則四者雖備無益也天下大計所可畏者獨在於城壊耳
  敬天之怒無敢戲豫敬天之渝用朱無敢馳驅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
  此章戒王當知敬天以天監昭然不逺人故也天之震怒誠當敬也誰敢戲豫言必憂戚也天之渝變亦當敬也誰敢馳驅言必惕息也天怒如迅雷風烈之類天變如日蝕星孛之類昊天曰明謂天之始明也昊天曰旦謂明之既盛也出王謂出而治王事也游衍謂退而游宴也衍溢也有流連之意始明而治事既旦而游宴王之所在天必降監無所不及也可不知敬乎文王陟降在帝左右蓋如此也是詩八章其六章七章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蕩召穆公傷周室大壊也厲王無道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故作是詩也
  箕子陳洪範以王道無偏黨為蕩蕩孔子稱堯以大而無能名為蕩蕩則蕩本非不善之訓學者當知古人有善惡通用如極之字可以為皇極可以為六極之類然後可與語是詩之義夫道也天也不可以限極而論故皇極之王道帝堯之則天可以為蕩蕩至於人主之治國家當有綱紀文章若以蕩蕩言之則無道之極也是詩意其作於厲王監謗益嚴之時故所陳八章皆不敢斥厲王首章則假上帝之蕩蕩以為言後七章則皆假文王之嘆商以寓意明乎此則所謂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乃序詩者發明言外之意使序無是言則後之人讀蕩之詩以爲何等詩也柰何反疑序之誤乎就使序之言為非則首章蕩蕩上帝以下曰疾威曰多辟可以蕩蕩為美乎學者宜審思之說者曰刺者欲其君聞而知過傷者顧其君不可與言矣直傷其國之將亡此說得之
  蕩蕩上帝下民之辟必亦疾威上帝其命多僻匹亦天生烝民其命匪諶亦林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蕩與國風魯道有蕩同魯惟蕩然無法度是以文姜肆為醜行無復忌憚厲王之世無綱紀文章可謂法度廢矣故召穆公以下民之辟為言蓋詩人以君為辟者謂其能行法以治人也今厲王蕩蕩然無法度何以為民之辟哉既不足以為民之辟則是暴虐之君耳疾威謂暴虐也敢行暴虐故其出令多僻違不順於人情也上言帝不敢斥王也下言天謂上天也上言命謂命令也下言命謂民命也烝衆也諶信也召公歎斯民受命於天有不可信其初靡不有善終則鮮不為惡蓋以厲王無法度不足為民之辟而又暴虐僻違故民胥化之失其信也此亦足以明人之性本善為政化所移如此一說匪諶謂天命也言天生民而立之君如夏商周之初靡不生賢君終則生暴君以禍民指言周初有文王終乃有厲王故下言夏后殷商亦通然既言烝民則前說為長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曾是彊禦曾是掊蒲侯克曾是在位曾是在服天降滔他刀徳女興是力
  以商比厲王可矣召公之言乃假文王可乎曰召公為此詩蓋當厲王監謗益嚴之時賢者愛君不能自己以文王為周之始王聖徳尤盛故假其辭猶冀厲王聞之飜然悔過蓋不徒為此詩也然則假文王之辭以語他人固所不可假祖宗之辭為子孫之戒召公之用意深矣可以為萬世諫暴君者之法庸可非議哉彊禦者以彊愎禦善之人也掊克者以掊歛為能之人也是人也而在朝廷之位服朝廷之事滔淫也言彊禦掊克之人是天降滔淫之徳爲國之患王柰何起而力任之乎滔淫之徳所謂凶徳也自二章以下皆設言商之過猶後世借秦為喻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義類彊禦多懟直類流言以對宼攘式内侯作側慮侯祝周救靡届靡究
  類善也懟怨也㓂攘謂盗權為姦者届至也究極也此章言當時朝廷豈無善人而善惡不能兩立故執義之善人彊禦之徒多怨之乃采流言不根之事對上言之式用也善人既受誣而去則彊禦之徒専為㓂攘以用事於内侯維也維相詛祝無有至極無能窮究蓋小人常態所言之事慮人之不信必為詛祝以堅人之聽則能不信者鮮矣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白交火交于中國歛怨以為徳不明爾徳時無背布内無側爾徳不明以無陪蒲回無卿炰烋虛驕作氣之貌斂怨以為徳亦凶徳也無背後無臣也無側左右無臣也無陪無陪貳也無卿無卿士也此章言王所以虛驕作氣于中國専為歛怨于民之事而不知止者則左右前後之臣皆非賢者故也以怨為徳是怨徳猶不分可謂不明矣曰背曰側小臣也曰陪曰卿大臣也召穆公雖賢所謂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面善爾以酒不義從式既愆爾止靡明靡晦式號式呼俾晝作夜
  飲酒齊色曰湎言當時君臣上下荒湛于酒湎然齊一也詩人既以滔徳為天降此章言天豈湎爾以酒哉謂徳之滔淫固天資之不美而以酒自敗則人之為也既敗於酒則惟不義之事是從是用其過愆見於容止之間明即晝也晦即夜也既湎於酒則日用呌號讙呼不知其他曰不義從式所謂縱淫佚於非彛也曰既愆爾止所謂用燕喪威儀也曰靡明靡晦則無時不醉矣曰俾晝作夜則不知蚤莫矣所謂君子有四時朝以聽政晝以訪問夕以脩令夜以安身者胥失矣欲無亂得乎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小大近喪人尚乎由行内奰皮器于中國覃及鬼方
  蜩螗蟬屬沸羹烹飪也二者皆聲之雜沓足以亂人之聽言當時國是不定發言盈庭雜沓無紀莫知適從君臣上下無小無大皆近於喪亡矣而一時之人尚由而行之不知其非奰怒也覃延也近而中國逺而鬼方皆怒於下而上不知國其危哉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時殷不用舊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聽大命以傾
  時是也言商之亂亡不可以為天之非是商自作孽耳舊徳老成之人先王所圖任者也商乃播棄黎老所以致禍縱當時無老成人先王之典刑舊法尚在也王如不此之聽則國之大命傾喪無日矣言雖無舊人能守舊法亦足以壽國之脉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顚沛之揭紀竭枝葉未有害本實先撥蒲末殷鑒不逺在夏后之世
  人亦有言謂時人之言猶所謂諺曰是也顚沛偃仆也揭拔也撥絶也言欲偃仆大木者未去其枝葉先絶其根也人主者固天下之本根今所為如上章所陳是先絶其根也天下雖未亡而國本先亡無可為者矣召公愛君之心猶惓惓未已故於卒章謂不獨商如此夏之亡亦如此也使商能以夏為鑒則商不亡矣既言商又言夏冀厲王之必信也是詩八章皆賦也
  抑衛武公刺厲王亦以自警也
  衛武公之事當以經為信史傳異同不足證也如鄘柏舟之詩謂衛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義而史記乃謂為弟武公襲攻自殺且其父釐侯既卒因葬父見攻則不可謂之蚤死矣就使共伯果以襲攻自殺妻既不能報仇又不歸之父母則不可謂之知義矣今共伯死而妻不忍去人以為義則必無襲攻之事也是詩刺厲王亦以自警國語乃謂武公年九十五作懿以自警說者謂懿即抑也且武公以宣王三十六年始即位至幽王時始入為卿賔之初筵所謂武公既入是也然則厲王之世武公特衛之公子耳學者求其說而不得遂疑是詩為刺幽王舎經而信傳理所不可究而言之武公為公子則作是詩以刺厲王至老猶誦之以自警何為不可哉故去其襲攻之說則經淇奥美武公之徳為可信去其作懿之說則經抑亦以自警為可信經聖人所刪史記國語其事雜出諸家學者可不知所去取哉況抑之名篇以抑抑威儀為主不當為懿也
  抑抑威儀維徳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職維疾哲人之愚亦維斯戾
  抑抑謙下也隅廉也宫城必有隅廉視其隅廉則宫城可知視其威儀則徳可知故君子之威儀能謙下者必徳之盛者也人亦有言時人之言也謂人雖或哲或愚然不知脩徳則形於威儀者必不能善所謂靡哲不愚也庶人之愚職由其疾之使然也如所謂民有三疾是也哲人之愚則以不知脩徳亦自戾其性如所謂罔念作狂是也何以知其能脩徳哉見於威儀者抑抑而謙下是脩徳之符也
  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有覺徳行四國順之訏況于謨定命逺猶辰告敬慎威儀維民之則
  此章言君之所為必有其效競彊也訓畏服也覺明也順聽從也訏大也辰時也君以得人為彊則四方無不畏服君有覺明之徳行則四國無不聽從君以大謨而出命則臣必以逺猶時而入告君能謹其威儀則民必視以為法則此四者人主所當先蓋人才既衆徳行既脩以規模則宏大以威儀則謹飭為國之道孰大於是
  其在于今興迷亂于政顚覆厥徳荒湛都南下同于酒女雖湛樂從弗念厥紹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
  前二章大槩謂人主所當為自其在于今以下則皆指厲王之事此章刺荒湛于酒亂政喪徳不能用先王之典刑也興猶起也興迷亂于政則自厲王興起之初其政則迷亂而無紀其徳則顚覆而無立荒湛于酒故也王惟湛樂是從曾不念紹述大業之難既不能念其難則不能廣求先王之意恭行明明之典刑矣
  肆皇天弗尚如彼泉流無淪胥以亡夙興夜寐洒掃廷内維民之章脩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他歴蠻方
  此章言刺王既不知念爾祖遂不知敬天也肆猶遂也尚猶崇也皇天在上弗知崇敬之其為惡如泉水之就下流而亡反必至陷溺偕亡而後已於是誨王誠能蚤夜恐懼洒埽蠧弊使朝廷清明足以為民之表章猶表也次則脩車馬備器械常若兵戎之將起思患豫防則雖蠻夷亦將逺去而不為患逷猶逺也如此則未至於必亡也
  質爾人民謹爾侯度用戒不虞愼爾出話敬爾威儀無不柔嘉白圭之玷丁簟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質謂人民之朴質也謹謂諸侯之謹度也王無恃人民之質諸侯之謹以為内外無患當戒其不虞於出令不可不謹於威儀不可不敬必能柔順盡美然後可以安人民懐諸侯故曰柔嘉一或不然則人心將㩗貳諸侯將叛離於是申言人主之出令尤不可忽譬之白玉有瑕玷尚可琢磨而去之王言之玷缺不可復救矣
  無易由言無曰苟矣莫捫朕舌言不可逝矣無言不讎無徳不報惠于朋友庶民小子子孫繩繩萬民靡不承
  揚雄以徳行忠信為聖人之裏以威儀文辭為聖人之表然則人主於威儀文辭皆不可忽也厲王不知脩徳則於威儀文辭所失必多故詩人於是二者再三言之上章既戒其謹爾出話此章又戒其無易由言蓋出話則王言之出為號令者由言則凡言所由發在人主亦不可苟也捫持也朕我也自周以前朕為通言謂言一出口莫能持我之舌者逝往也謂言不可輕往也讎答也報效也謂言之善否則下必響答所謂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是也徳之吉凶後必效驗所謂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是也惠順也使人主其言善其徳吉近則朋友順之謂羣臣也逺則庶民小子順之謂羣黎也不止是耳其仁言善政垂於後世子孫似續如繩之聯與天下之萬民亦莫不承順之矣
  視爾友君子輯柔爾顔不遐有愆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無曰不顯莫予云覯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
  此章誨王之謹獨也輯和也相視也西北隅謂之屋漏覯見也格至也度測也射厭也視王能與左右之君子為友和柔其顔色以與之相接亦必有益豈不能逺其過愆然此乃顯眀之地皆知脩飭不為難也必視王在室之時尚不愧於幽隱之地然後為善王勿謂幽隱之地人所不見也鬼神實臨之夫神之至也且不可得而測度況可厭射而不敬乎思語辭也
  辟爾為徳俾臧俾嘉淑慎爾止不愆于儀不僭不賊鮮息淺不為則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彼童而角實虹户公小子此章誨王欲行法以治人尤不可不以身為之法也辟君也臧善也嘉美也君謂之辟者將以行法治人也則君之徳豈可不使之盡善盡美乎徳既脩矣則必能淑善其容止不愆其威儀於禮無僭差於心無賊害如此則足為天下法矣以已之徳為天下法如投以桃報以李必然之理也已之徳有所未至欲天下化之為善是猶求角於童牛童羊不可得矣徒為是虛語以惑亂王聽耳小子指王也虹者隨日光而成無其實也故詩人取之
  而甚而漸柔木言緡之絲温温恭人維徳之基其維哲人告之話言順徳之行其維愚人覆謂我僭民各有心厲王監謗則其剛愎拒諫為可知故此章誨王温恭以受諫也荏染木柔之貌木性之柔人則緡之絲以為弓人主有温柔之質為徳之基本然後人告之以善言於是復借人之或哲或愚為喻謂哲人則能聽善言順徳以行之愚人則反以善言為僭差彼庶民之有哲有愚故其心各不同如此人主則不可效愚民不能聽善言也
  小子未知臧否匪手㩗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借曰未知亦既抱子民之靡盈誰夙知而莫
  此章言我告王既切王宜悔悟也詩人不以王為不可告語謂王未知善否耳及其手㩗而示之事面命而提其耳則告戒可謂親切矣而王猶未悟以王為㓜少邪則亦既有子不得為㓜少也於是又借凡民為喻謂凡民無自滿之心乃能受教雖年㓜亦必速成誰謂蚤能有知至晚暮始成徳者乎冀王之蚤悟也
  昊天孔昭我生靡樂視爾夢夢莫空我心慘慘七感誨爾諄諄之純聽我藐藐美角匪用為教覆用為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莫報
  此章言王未能悟而悔過故憂而且怨也孔昭言甚明也夢夢言亂也慘慘言憂也謂昊天為甚明乎何為不知我生之非樂也視王之夢夢然昬亂我心所以慘慘而憂傷也柰何誨王之言雖諄諄之多而王之聽言愈藐藐而逺不以我之言為教誨之道反謂我之言為相虐以王為㓜少未知邪亦聿至於耄矣聿述也有繼之意謂及今不能改過且將因循繼之以老也
  於乎小子告爾舊止聽用我謀庶無大悔天方艱難曰喪厥國取譬不逺昊天不忒他得囘遹于橘其徳俾民大棘此章言尤悲切冀王之終悟也止辭也不忒不差忒也大棘大困急也謂我之告王者亦舊矣非特今日也王及今能聽用我之言庶㡬可無大悔吝況天命方艱難國家將喪亡取譬不逺如夏商之世皆近事也昊天栽者培之傾者覆之豈復有差忒柰何囘邪遹迷其凶徳不知改過從善使民大困急乎詳味此詩愛君如愛身所謂刺王亦以自警者信矣是詩十二章八章九章興而賦之餘皆賦也
  桑柔芮伯刺厲王也
  芮伯其周之世卿歟左氏傳文公元年引是詩以為芮良夫非名即字也前乎厲王芮伯作旅巢命武王時也顧命召六卿芮伯在焉成王時也後乎厲王魯桓公九年王使虢仲芮伯伐曲沃平王時也說者謂芮國在馮翊臨晉縣亦西都畿内之諸侯也是詩首言世亂民無所庇至不能安處國將從之中言厲王不能考擇賢相以致貪人敗類在位之人與天下之民皆化之故其終責望在位者為尤詳
  彼桑柔其下侯旬捋力活采其劉瘼此下民不殄心憂倉初亮知鄰兮倬彼昊天寧不我矜
  此章詩人見桑之柔者菀然茂盛其庇下維均一旦捋采既盡則下之託其庇者病矣劉盡也瘼病也以喻周徳之衰厲王無以庇其民我所以不絶心之憂愴怳塡兮謂憂心惑亂抑塞於是呼天而訴之謂昊天非不倬然而明寧能不憐我乎
  四牡騤騤旟旐有翩亂生不夷靡國不泯面忍民靡有黎具禍以燼於乎有哀國歩斯頻
  此章刺厲王征役之多見其車馬羽旄而深悲之謂亂何時而可平殆無國不泯滅矣周之遺黎將靡有孑遺皆罹其禍如火之餘燼也於是又哀周之天運何如是之頻促也國歩猶言天運也
  國歩蔑資天不我將靡所止疑云徂何往君子實維秉心無競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古杏
  此章歎天運之窮無生生之資由天不我扶持使我欲止則有所疑欲徂則無所往倘在位之君子實能持心以靜無所事於爭則何人敢生此亂階使至今為梗而不已邪梗有不靜之意
  憂心慇慇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都但怒自西徂東靡所定處多我覯痻□孔棘我圉
  此章言詩人之憂非私憂也亦念我土宇本自安靜何我生不逢時正值天之厚怒所以東西往來無有定處我之遇病如此之多則疆圉之危亦甚急矣僤厚也棘急也
  為謀為毖亂况斯削告爾憂恤誨爾序爵誰能執熱逝不以濯其何能淑載胥及溺
  此章謂王宜圖謀王宜謹毖亂既若兹而土宇日削矣然為謀為毖果何事邪我今告王以憂恤誨王以序爵是其事也蓋前日之憂恤以不能序爵故也今而能序爵使賢者能者各當其位則亂可息而憂可去矣如人之手持熱物誰能不洗濯以殺其熱今慮憂恤而不知序爵是執熱物不知往而洗濯也如此則何以能至於善亦相與及於陷溺耳
  如彼遡風亦孔之僾民有肅心荓普耕云不逮好是稼穡力民代食稼穡維寳代食維好
  此章言君子之仕亂世如鄉疾風而行氣息尚僾浥而不得舒雖有肅謹之心恐緩於事欲速於所往亦使其力有所不逮及蓋力不能與風敵故也言亂政之拂人情所向不遂如此維不得已而歸耕治稼穡為善庶可用力於民事以代禄食耳申言稼穡可寳代食為善者蓋下章云稼穡卒痒則代食又不可望矣
  天降䘮亂滅我立王降此蟊賊稼穡卒痒哀恫中國具贅之芮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蒼
  此章謂居於亂世他皆不可為惟盡力於民事可以代禄食今天降䘮亂之甚殆欲亡我王室又生蟊賊以病稼穡痛此中國之人命如贅疣然卒於空虚而後已困苦之極至無力以籲天也
  維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猶考愼其相維彼不順自獨俾臧自有肺腸俾民卒狂
  此章謂昔之順道之君為百姓所瞻仰内則秉持其心外則宣昭其謀以考擇其輔相故其所用者皆天下之所謂善今之所用者皆不順之人衆所不與獨自以為善欲使人以善人之名歸之蓋其肺腸不與人同是以使民化之皆為狂悖也
  瞻彼中林甡甡所巾其鹿朋友已譖不胥以榖人亦有言進退維谷
  此章謂視中林之鹿猶能甡甡相與為羣今我之朋友偕仕於王朝曾鹿之不如乃相為毁譖不能相與以善是以使我進退惟恐其陷於深谷蓋責同列之不能相處也
  維此聖人瞻言百里維彼愚人覆狂以喜匪言不能胡斯畏忌
  此章謂聖人能逺慮舉目見百里蓋憂國之言也而愚人初無逺慮見國事如此反狂以喜是以危為安也國之安危誰不能言何為畏忌而不言蓋責同列之不能盡言也
  維此良人弗求弗廸維彼忍心是顧是復民之貪亂寧為荼毒
  此章謂厲王良善之人乃弗求之弗進之殘忍之人乃顧念之重復之蓼莪曰顧我復我言父母之愛子也今王於殘忍之人反愛之如子是使民化之皆貪居亂世肆意為荼毒以相侵暴也
  大風有隧有空大谷維此良人作為式穀維彼不順征以中垢咕
  此章謂大風之陘隧由空谷而起喻民之善惡皆有所從來王能用善良之人則民作而應之皆為善行或用不順之人則民之所行皆垢穢之事曰中垢者由中而發於外也
  大風有隧貪人敗類聽言則對誦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蒲對
  此章謂王既不能用善良所用皆貪人以致敗其善類如大風之陘隧無物不從而靡惡之敗善其烈如此類既敗矣則胥傚胥然我之朋友同仕於王朝者皆不可告語聽我之言則姑應之而已誦我之言則如醉者之笑侮皆由王所用非善良反使我遭此悖戾也
  嗟爾朋友予豈不知而作如彼飛蟲時亦弋獲既之隂于鴆女反予來赫
  此章謂嗟朋友而告之曰我豈無知而妄作者如蟲之能飛時亦為弋者所得謂已雖不妄作亦時未免於戾皆由無朋友之助故也我於汝既隂覆之汝於我反來相暴赫豈朋友施報之義哉
  民之罔極職涼善背為民不利如云不克民之囘遹職競用力
  此章謂民之所以罔中者由在位之人有薄徳而善為反覆又於害民之事如恐不克而勇為之然則民之所以囘邪相述為惡者豈非在位之人好力争有以致之歟
  民之未戾職盜為宼涼曰不可覆背善詈力智雖曰匪予既作爾歌
  此章謂民之所以未定者由上有盜臣為之宼虐我薄言其不可已反背而見詈矣民何時而可定邪今我已無所逃汝之非雖言非我擿爾之過亦既作此歌矣豈得而諱哉詩人既不忍緘黙又懼禍如此是詩十六章其一章五章六章九章十二章十三章十四章或比或興餘皆賦也





  詩補傳卷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十五   宋 范處義 撰
  變大雅
  雲漢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厲王之烈内有撥亂之志遇災而懼側身脩行下孟欲銷去起吕之天下喜於王化復扶又行百姓見憂故作是詩也
  仍叔周之世臣也春秋書仍叔之子來聘即其後也宣王承厲王之暴虐如火之烈有撥亂之志而功未立也遇災而知懼而患未弭也側身脩行而未成欲銷去之而未能天下何以遽喜其王化復行哉曰為天下君者以有民也厲王暴虐不恤其民豈能行王者之化哉宣王興起他雖未及施為首以百姓為憂可謂知本矣故天下已深喜之謂其能復行王化也昔春秋之時宋大水魯侯弔焉曰孤實不敬天降之災又以為君憂拜命之辱既而聞之曰公子御説之辭也臧孫逹曰是宜為君有恤民之心夫列國之公子出其言善君子謂其可以為君然則宣王因旱而憂百姓王化復行何疑之有
  倬彼雲漢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䘮亂饑饉薦在見臻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寜莫我聽雲漢天河也倬然昭明回曲見于天則非雨之候也宣王憂旱仰觀天象不見雨候故歎時人之無辜遇此喪亂饑饉也薦臻謂重至非一嵗之旱也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故曰靡神不舉謂有其舉之莫敢廢也三牲無所愛圭璧已畢陳神寜能莫我聽乎
  旱既大甚藴隆蟲蟲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瘞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臨耗斁丁故下土寜丁我躬藴隆者暑氣藴蓄隆盛蟲蟲然動而不舒也當此之時王不敢憚暑而殄絶精意之禋自郊至宫謂由郊壇至宫廟則天地祖宗皆奠瘞其禮物百神無不宗而尊之矣周家之祀莫重於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故舉其神之尊者曰后稷曰上帝而訴之謂后稷既不能救我之旱上帝又不降監我之誠與其耗敗下土寜使我躬受其患也
  旱既大甚則不可推兢兢業業如霆如雷周餘黎民靡有孑遺昊天上帝則不我遺胡不相畏先祖于摧在雷旱既甚而不能推知其故則徒有恐懼而已兢兢業業則心動意懼如雷霆發於其前而不皇寜處也周之黎民遭厲王之虐所餘已無幾又繼以旱則無有孑然獨存者是天不以餘黎與我也天不遺與我以民豈不相畏併與先祖之基業亦將摧敗乎曰靡有孑遺甚之之辭也
  旱既大甚則不可沮在吕赫赫炎炎云我無所大命近止靡瞻靡顧羣公先正則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寜忍予旱既甚而不可沮止矣赫赫而暴炎炎而熱措身無所矣國之大命亦不能逺矣靡有視我如此而顧念我者矣上章既於羣祀之中訴於神之尊者如后稷如上帝此章則又於羣祀之中舉其神之親者而告之如雩祀之羣公先正宗廟之父母先祖是也案月令仲夏之月命百縣雩祀百辟卿士有益於民者羣公先正即雩祀之百辟卿士也宣王憂旱而祀羣公先正謂前日既能有益扵民矣今乃不能助我乎父母先祖既能生我且以大統傳我矣今乃忍予受旱之禍而不救乎
  旱既大甚滌滌徒歴山川旱魃蒲末為虐如惔如焚我心憚徒旦暑憂心如熏羣公先正則不我聞昊天上帝寜俾我遯
  旱既甚而草木焦枯水泉涸竭山川如洗滌然旱魃之神肆虐不已如火之惔炙如火之焚燎我心既已畏暑矣而憂心又如熏灼然羣公先正則不我聞知矣昊天上帝寜俾我遯去其位也不我聞怨辭也故不敢及父母先祖俾我遯遜辭也惟昊天上帝可以言此
  旱既大甚黽勉畏去胡寜瘨都田我以旱憯七感不知其故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則不我虞敬恭明神宜無悔怒
  旱既甚又以遯去其位非人主之道故黽勉在位畏而不敢去也復自推求其故謂天何為病我以旱使我憯然憂傷莫知其故祈榖于上帝既為旱甚祭四方與社稷又不為晚奈何昊天上帝則不我虞度以我之敬恭以事明神宜無悔吝而遭此譴怒也言宣王之能自反如此
  旱既大甚散無友紀鞫居六哉庶正疚哉冡宰趣七口馬師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無不能止瞻卬昊天云如何里
  旱既甚而主憂國危羣臣朋友則分散奔走以救旱無復有統紀矣鞫窮也庶官之長曰正則既窮而無所措矣疚病也冡宰之率其屬則既病而不能興矣下至趣馬之掌馬政者師氏之掌失得者膳夫之供飲食者左右之與使令者靡人不周徧奔走無不能止其庶事以懼禍謂羣臣如此則我之在尊位如何安處乎此所以仰天而訴之也里者所以安處也孔子曰里仁為羙擇不處仁焉得知古人盖以里為處也説者曰嵗凶而年榖不登則趣馬不秣師氏弛其兵馳道不除祭事不縣膳夫徹膳左右布而不脩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其説尔本之詩意不能無少異姑存之
  瞻卬昊天有嘒呼惠其星大夫君子昭假無贏大命近止無弃爾成何求為我以戾庶正曕卬昊天曷惠其寜
  仰天而視之嘒然衆星之明則尔未有雨意也上章既言在朝之臣無不能止其庶事扵是從而勉之曰大夫君子凢所以竭其精誠以望天之昭格者已無餘矣不可以國之大命不能及逺而遂棄其前功也謂當益勉求其昭假之道耳然我之此言非求為我一身之私蓋欲以定庶正未有天未悔禍烖未息民未寜而庶官能定者也至是極矣故終始仰天而告之曰何時惠我以安寜乎仍叔此詩皆歴陳宣王憂民之意非序不能發明之熟味詩人之言所謂撥亂之志遇烖而懼側身脩行欲銷去之皆炳然可見惟王化復行乃言外之意是詩八章皆賦也
  崧髙尹吉甫羙宣王也天下復平能建國親諸侯襃賞申伯焉
  宣王中興之功其大者外則建國親侯内則任賢使能故尹吉甫作崧髙烝民二詩鋪張其事建國多矣莫重於申伯盖式是南邦方伯之任也任賢多矣莫重扵山甫盖補衮之闕宰相之任也申伯入謝在先故崧髙作扵前山甫徂齊在後故烝民實次之然則是詩生甫及申謂生山甫及申伯也說者泥唐虞之時姜氏掌四嶽之祀之説以為神祐其子孫在周有齊許申甫皆其後也遂以甫為穆王之甫侯申為宣王之申伯夫逺取穆王之臣以配申伯已非人情而謂神專祐掌祀者之子孫抑又近誣其失盖自以崧髙維嶽為四嶽耳且方羙申伯之賢而併言四嶽誠為迂闊近世儒者有援周禮職方正西曰雍州其山鎮曰嶽山說者曰吳嶽也漢地理志右扶風汧吳山在西古尔名汧山鎬京宗周在雍州之境吉甫占土風而發詠指吳嶽而為詩謂髙而且大者西周之嶽山故能降神而生賢其説誠足以破學者之疑而以甫為甫侯則不能為説尔考之不精耳且詩人吟詠或兼言姓名或止言其字或言國而不及名或言名而不及姓如黄鳥子車奄息之類子車氏也奄息名也此兼言姓名也如燕燕仲氏任只之類仲戴媯之字也此止言其字也如何人斯維暴之云之類暴國也而不及名如江漢虎拜稽首之類虎名也而不及姓今吉甫扵申伯言其國扵山甫言其字皆有義例近舎山甫而逺取甫侯理不可信況二詩作於一時崧髙以申及甫為嶽之降神烝民以山甫為天之所生其義既一而所謂維申及甫維周之翰其事亦同安得逺取甫侯哉所謂在周有齊許申甫彼自為四姓如王風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戍申戍甫戍許是也何與扵宣王之中興哉意吉甫作崧髙之時烝民之詩已萌其胷次故扵首章併及中興之大臣後世文人多用此體如本朝蘓文忠軾作富韓公弼銘詩先言篤生萊公謂宼準也繼以堂堂韓公與萊相望盖二人之功同在北方而宼準以景徳元年盟契丹富弼實生是嵗故軾謂天命則然人以為知言此其尤著者
  崧髙維嶽駿極于天維嶽降神生甫及申維申及甫維周之翰四國于蕃四方于宣
  此章言周之嶽山既以為髙而且大曰崧又以為駿大而上至于天盖詩人美申甫之賢故言其鍾秀之地亦極其髙大曰降神云者謂神靈秀異之氣降而生申伯山甫也商頌羙伊尹曰允也天子降于卿士亦此類也申伯為方伯於外山甫為宰相於内皆為周之幹臣其衛上一也故曰維周之翰周室既有此幹臣故外侮不至故曰四國于蕃上澤不壅故曰四方于宣孔子閒居引是詩鄭氏釋之亦以為仲山甫申伯必有㨿而云
  亹亹申伯王纉祖管之事于邑于謝南國是式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登是南邦世執其功
  此章以下則專述申伯之事詩人稱羙人臣有卒章歸功扵賢相如六月羙吉甫而終之以張仲孝友謂吉甫非有張仲在内則不能成功也有首章兼羙於賢相如是詩羙申伯而始之維申及甫謂申伯非有山甫在内尔不能成功也詩人之言豈苟然哉亹勉也纉繼也式法也申伯始以申國之賢諸侯入為卿士既佐王有功王遂使繼其前日之事改大其邑俾邑于謝以為南國之式則方伯連帥之任也其營謝邑也特命召虎以卜築之役召伯既告成則申伯之宅定矣於是申伯得以成此南邦之功而世守之也此詩命召伯以定其宅徹其田峙其粻命傅御以遷其人錫鈎膺如同姓錫介圭以為寳皆異禮也
  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謝人以作爾庸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田王命傅御遷其私人
  民功曰庸徹什一之法也傅御猶侍御也私人則家臣也申伯之徳固足為南國之式故王申命之可謂不忝矣是以詩人再言之明其稱也謂王命申伯扵南邦非私恩也盖欲因謝邑之衆大以表申伯有功於民爾於是又命召伯為徹其土田而取其什一之稅命傅御為遷其私人以就其謝邑之居然則宣王之扵申伯恩意可謂周洽矣
  申伯之功召伯是營有俶尺叔其城寝廟既成既成藐藐王錫申伯四牡蹻蹻渠略鉤膺濯濯直角
  申伯之功指城謝之事也城謝之役經始於召伯而終成扵申伯故曰申伯之功召伯是營黍苗所謂肅肅謝功召伯營之是也俶始也謂營謝自城郭始而次及寝廟既成則謝之為邑藐藐然廣大矣而王所錫予者四馬則蹻蹻而髙壮樊纓則濯濯而羙澤曰鉤膺謂鉤樊纓也周官金路鉤樊纓九就同姓以封錫申伯以此異禮親之如同姓也
  王遣申伯路車乗馬我圖爾居莫如南土錫爾介圭以作爾寳往近王舅南土是保
  此章詩人道申伯行王臨遣之辭也故曰往近王舅謂徃之之日已近也路車即上章所謂鉤膺也乗馬即上章所謂四牡也謂圖所居莫如南土者侈其惠也錫以介圭尔異禮也周官介圭天子所服故雖錫之特用以作其國之寳耳韓奕言以其介圭入覲于王正謂獻其方物有介圭焉以脩覲禮尔非韓侯所自服也徃近王舅以見上顧戀之意既歎其将行又祝其永保有南土也説者以申伯為宣王舅其後幽王尔娶申后疑周之世姻也
  申伯信邁王餞淺賤于郿亡悲申伯還南謝于誠歸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疆以峙直紀其粻式遄市專其行
  此章詩人道王臨遣申侯之辭也曰信邁謂今信徃南國矣曰誠歸謂今誠歸南國矣皆以見欲延留而不能之意其信往之始王則親與之飲餞于郿之地其誠歸之後王又命召伯用什一之所取以為儲峙餱粻之備二者皆異禮而恩意優渥有加無已故申伯不遑自安用是速往于謝恐有要君之嫌然則申伯可謂善處矣説者乃謂王之數留疑扵行之不果非也宣王申伯君臣之間豈若是歟
  申伯畨畨既入于謝徒御嘽嘽吐丹周邦咸喜戎有良翰不顯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憲
  畨畨勇武貌嘽嘽聲衆貌申伯入謝氣象如此其武侍御如此其衆周人皆喜相謂曰汝有良翰矣謂其足以為周室之幹也申伯至此豈不顯乎尊為王之元舅而資兼文武皆足為法可謂光顯也
  申伯之徳柔惠且直揉汝又此萬邦聞于四國吉甫作誦其詩孔碩其風肆好以贈申伯
  柔雖臣道然專於用柔非善也故申伯之徳曰柔惠且直山甫之徳曰柔嘉維則盖恵者順之至也嘉者羙之至也柔惠順矣不濟以直是妄從人者也柔嘉羙矣苟過乎則是失其性者也二者皆不足為善今申伯之徳以柔惠為本而行之以直則萬邦雖衆無不揉服而四國雖逺皆有令聞盖以己之徳能柔而直故人尔順其柔惠而譽其直也吉甫作此詩使工歌誦之其言雖為甚大其風則肆而羙詩孔碩則足以鋪張其徳風肆好則足以感動其心以是而贈申伯可以無愧盖吉甫自謂非已不能言申伯之徳非申伯不足稱其言也以其言可以動人則雅有風之體故謂之風是詩八章皆賦也
  烝民尹吉甫羙宣王也任賢使能周室中張仲興焉崧髙烝民二篇其詩曰以贈申伯曰仲山甫永懐乃是僚友相贈遺之詩序皆曰羙宣王何也盖内外之臣非見知於人主而任用之專則功何由而成名何由而遂此所以羙宣王歟任賢使能周室中興一山甫獨專其羙盖中與賢相山甫為冠諸臣皆不及也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彞呼報是懿徳天監有周昭假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
  物者性之善也則者不可過也所謂仁人不過乎物孝子不過乎物是也仁人過乎物則兼愛矣孝子過乎物則滅性矣書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不曰善而曰衷盖衷中也不使之過所謂受中以生是也民之秉彝所謂若有常性人能順其常性則自然知好徳矣孟子引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徳此孟子發明性善之説本孔子之遺言與詩書相表裏所以度越諸子也是詩將以羙山甫之賢謂天監視有周之徳其明甚至故保佑宣王為生賢佐而先言人之性善何也盖詩人之意謂山甫之好懿徳亦人性之常也他人不能有其常性故不知好徳山甫之知好徳尔秉彝之民耳遂為周之賢佐尔與孟子論伊尹為天民之先覺謂伊尹覺民之道亦天民之固有伊尹獨能先覺故能覺後覺也下章言徳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維仲山甫舉之尔與此意同
  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古訓是式威儀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賦
  柔嘉維則所謂不過乎物也柔而過乎物則為六極之弱失其性之善不足為羙矣惟其體人臣之柔徳而不至扵過故外雖令善其儀色而中不忘於恭敬事雖必法扵古訓而身不敢忘其威儀山甫之徳如此所以能奉若天子之明命而使之賦政于四方皆不過乎物之效也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纉戎祖考王躬是保出納王命王之喉舌賦政于外四方爰發
  百辟百國之君也纉繼也戎汝也山甫其周之世臣歟其徳足以為百辟之法亦繼汝祖考之舊也用世臣以當國故能保王之身體傅王之徳義出則承而布之納則行而復之譬之喉舌言之所由出也山甫能宣道王命如此故以之賦政于四方莫不發而應之也
  肅肅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上章言山甫能宣道王命故此章言宣道王命之實肅肅嚴也若否猶言順否謂有便有不便之類也王命之嚴大臣固當將而行之苟明不足以知邦國之情順之與否則必有拂人情不可行者矣既明足以察人情之從違則扵奉行之際必有取舎務在曲當而後已此王命所以必行人情所以惟允也夫明足以察人情之從違則明可謂哲矣明而至扵哲上而王命則行而無壅下而人情則允而無怨大臣保身之道孰大扵是異扵區區全身逺害者而山甫之心不敢恃此以自足猶能蚤夜以思恪勤不怠惟恐扵事君之道有所未盡此山甫所以為賢歟
  人亦有言柔則茹之剛則吐之維仲山甫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彊禦 人亦有言徳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維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衮職有闕維仲山甫補之
  此二章皆舉時人之言以發明首章之意上章謂人之有剛有柔所謂善也柔至扵無不茹而納之剛至於無不吐而拒之是過乎剛柔者也惟山甫知有物必有則故柔亦不至扵無不茹剛亦不至扵無不吐所謂不過乎物者如此故其見於接物鰥寡且不侮之安有用剛之過彊禦且不畏之安有用柔之過此發明天生烝民有物有則也下章謂徳輕如一羽若甚易舉也而莫有能舉之者我儀則而圖謀之維山甫乃秉彞之民故能舉是徳惜乎莫有助之者衮上公之服也喻宰相之職他人既不能舉徳則於衮職未免有闕失之事維山甫有徳足以當其任故於衮職能彌縫之以補其闕失此發明民之秉彞好是懿徳也或以衮為指王者非也上既言王躬是保何為又言補王之闕失九罭曰是以有衮衣兮指周公也韓奕曰𤣥衮赤舄指韓侯也詩人嘗以衮指大臣未甞以衮指王者況言衮而加以職亦非王者之稱謂也
  仲山甫出祖四牡業業征夫㨗㨗在接毎懐靡及四牡彭彭八鸞鏘鏘七羊王命仲山甫城彼東方
  此章言山甫被命城齊而祖祭之日四馬則業業而震動征夫則㨗㨗而敏疾恐不及扵事迨其既行則四馬彭彭而張盛八鸞則鏘鏘而和鳴皆知王所以命山甫城彼東方之齊者盖将以固吾圉故吉甫因人情之樂而記之
  四牡騤騤求龜八鸞喈喈仲山甫徂齊式遄其歸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懐以慰其心
  此章言山甫既城齊而歸而四牡猶騤騤而彊八鸞猶喈喈而和以明役不久而告成故曰式遄其歸言其疾也吉甫作此詩使工歌誦之其言之羙足以感發人心穆然如清微之風化養萬物故山甫聞其言永懐扵中足以自慰而不能忘也説者謂城齊盖去薄姑而遷臨菑也或以史記世家考之治臨菑乃獻公夷王時也竊意夷王時雖遷而城郭未為周備故宣王城之者歟是詩八章皆賦也
  韓奕尹吉甫羙宣王也能錫命諸侯
  大雅羙宣王詩五篇外而方伯内而宰相如崧髙烝民則既言之矣韓奕錫命韓侯則為崧髙之類盖亦建國親侯之事也江漢命召虎平淮夷則為烝民之類盖亦任賢使能之事也四詩皆出尹吉甫一手故其序如此常武一詩乃召穆公扵既平淮夷之後慮宣王狃扵一勝窮兵不已故因以為戒雖均為羙詩而常武深矣説者謂錫則錫之以物命則命之以政分而為二此鑿説也春秋荘公元年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文公元年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則錫命云者天子寵諸侯之事也春秋不言其物而詩人言之盖詩人之言侈上之賜也春秋不言以王命為重也盖申伯之鉤膺介圭韓侯之鉤膺鏤錫皆異禮也所以旌有功後世乃竊錫命之美名為九錫之簒且兼取弓矢圭瓉之屬雜以不臣之禮與誦詩發冢者何異昔周公有人臣不能為之功故成王賜以人臣不得用之禮樂持正論者猶謂周不當賜魯不當受使周公無恙必有辭以䖏之盖名分之嚴聖人尤致其謹人臣不得用之禮樂既非周公之志則謂成王以是祀周公惟周公之廟可用羣公之廟不得而用亦非通論也豈有生既非其志殁則享其祀由是言之所謂周不當賜魯不當受盖知禮矣孔子入大廟毎事問非不知而問也微意盖在扵人臣不得用之禮樂也
  奕奕梁山維禹甸之有倬其道韓侯受命王親命之纉戎祖考無廢朕命夙夜匪解䖍共爾位朕命不易榦古旦不庭方以佐戎辟
  梁山在古韓國之地禹貢言壺口治梁及岐盖壺口在冀州言禹之治水自壺口始由梁山以及岐山也孟子言去邠踰梁山邑于岐山之下盖邠在梁山之東岐在梁山之西言大王去邠過梁山以及岐山也韓非六國之韓乃武王之後左氏傳所謂邗晉應韓也後為晉所滅則梁山又在晉矣故爾雅曰梁山晉望也案九域志同州韓城縣古韓國也梁山在焉左氏傳言晉梁山崩是也梁山其大奕奕而其下則道路倬然而顯明盖將言韓土之羙因思禹去水之害而後梁山始可以為田尤可思也故曰維禹甸之韓侯之受命于此也王親命之曰其繼汝之祖考無廢我之命能蚤夜不解怠䖍固恭謹以在位則我之命汝亦當久任責成不輕變易不特用以捍禦不來庭之方國亦以佐助汝為君之道也韓既為姬姓之國則為諸侯非一世矣故宣王舉其祖考而命之
  四牡奕奕孔脩且張韓侯入覲以其介圭入覲于王王錫韓侯淑旂綏章簟茀錯衡𤣥衮赤舄鉤膺鏤苦郭苦𢎞淺幭莫歴革金厄
  韓侯乘奕奕之四牡甚脩長而張盛盖不言其人而稱其車馬羙之至也介圭王者服御之重器韓侯以是脩覲禮亦羙其能尊上也案禹貢雍州厥貢球琳琅玕古韓在雍州之地雖曰韓侯貢其方物然如介圭至重而可寳亦不易得故詩人羙之韓侯之入覲既知尊君親上有功而無廢禮故王之錫韓侯其儀物亦為甚盛淑善也交龍為旂綏大綏也謂注旄於竿首為貴賤之章表故曰綏章此言旂之羙也簟茀者漆簟以為車之藩蔽錯衡者錯置文采於車之衡此言車之羙也𤣥衮者以𤣥帛為衣而畫以衮龍赤舄者赤色之履舄此言衣用上公之制也鉤膺者馬之膺以金為鉤而加以纓金路之鉤樊纓是也鏤鍚者馬之額飾以金在眉之上玉路之鍚樊纓是也此言兼用金玉二路之飾也鞹鞃者鞹革也鞃軾中也謂以去毛之皮施於軾之中央也淺幭者淺虎皮淺毛也幭覆軾禮記作幦謂以有毛之皮覆盖扵軾上也鞗革者以革之鞗為轡首也金厄以金為小環纒搤之也此言車馬之飾無不備者案巾車五路之制金路無鍚有鉤今曰鉤膺既用金路之飾又曰鏤鍚是兼玉路之飾也可謂異禮矣然用以賜人臣故不嫌於厚若王者服御則不可紊其制也
  韓侯出祖出宿于屠顯父餞之清酒百壺其殽維何炰薄交鼈鮮魚其蔌維何維筍恤尹及蒲其贈維何乗馬路車籩豆有且子余侯氏燕胥
  此章言韓侯既朝于京師其反于韓也有祖道犯軷之祭其出宿于屠之地也王之卿士有顯父者為飲餞之禮酒則用百壺言其多也殽則有魚鼈言其㫖也蔌則有筍蒲言其時也又贈所乗之馬大路之車以將其厚意盖上章言王之所錫皆車馬之飾以章其異禮此章專言車馬乃朋友之贈遺孔子在鄉黨朋友之贈雖車馬非祭肉不拜則知古之人臣有相贈以車馬之義籩豆有且者謂既有而又多言飲餞之籩豆其盛如此而諸侯之在京師而未去者來與飲餞皆燕樂也覲禮稱來朝之諸侯皆曰侯氏
  韓侯取妻汾符云王之甥蹶俱衛父之子韓侯迎止于蹶之里百兩彭彭八鸞鏘鏘不顯其光諸娣大計從之祁祁巨移如雲韓侯顧之爛其盈門
  此章言韓侯既覲而還遂以親迎也汾王厲王也王流于彘在汾水之上故以為汾王也猶晉侯居翼謂之翼侯晉人納諸鄂謂之鄂侯鄭叔叚居京謂之京城大叔及出奔共謂之共叔也又楚人謂王不終者為敖葬郟者曰郟敖𦵏訾者曰訾敖其汾王之類乎説者以莒郊公犁比公為比非也案左氏傳莒夷無謚於是有犁比公郊公兹丕公著丘公皆以號為稱與汾王以地為稱不類矣蹶父卿士姞姓也韓侯親迎于蹶里百兩彭彭而張盛八鸞鏘鏘而和鳴其光華豈不顯乎此諸侯親迎之禮也諸侯一娶九女二國媵之皆有娣姪故言諸娣從之祁祁如雲之貌而衆也韓侯望而視之爛然盈蹶父之門盖合迎送而言之也
  蹶父孔武靡國不到為于偽韓姞其一下同相攸莫如韓樂孔樂韓土川澤訏訏況甫甫甫麀鹿噳噳愚甫有熊有羆有貓如字又武交有虎慶既令居韓姞燕譽
  此章言蹶父甚武健嘗将王命而行諸國隂為其女視其所居以韓國為最樂其所樂者何以言其地則川澤訏訏而大以言其物則魴鱮甫甫而羙麀鹿噳噳而衆有熊羆焉有貓虎焉庶類既蕃則居可樂矣慶喜也令善也喜其居之善也韓姞於是燕安而稱譽其韓土之樂也或曰熊羆與虎皆摯獸也足為人之患而韓土乃以為樂何哉曰詩人之詠取其物之蕃以騐其土之羙故雖摯獸必深山大澤而後生焉天地之間安能決擇必生瑞物故雖治世有麟鳯亦有梟獍有芝草亦有鉤吻所貴於人者能制其惡使之不為患耳非能絶其類使之不生育也摯獸雖猛苟有機穽罔罟之屬以禦之適足為用故熊羆之皮可衣而其肉可食貓以食田鼠虎以食田豖豈不樂哉
  溥彼韓城燕師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時百蠻王錫韓侯其追其貊武伯奄受北國因以其伯實墉實壑實畝實籍獻其貔皮赤豹黄羆
  溥大也燕召公之國也以燕師而城韓雖不可考然申伯之宅亦召公之所營安知韓初封時非王命燕師徃城之邪春秋之時城邢城𣏌之類皆霸主合諸侯之力為之豈非尚存先王之遺制邪所謂以先祖受命即指韓初封也是時因百蠻肆擾周王扵是錫韓以追貊之地奄者撫而有之也如後世羈縻化外之郡帥府領之是也韓既奄受北方之國為之方伯於是實墉則脩其城實壑則濬其池實畝則治其田實籍則正其稅又貢其北國之所有貔之似虎者豹之赤者羆之黄者皆竒獸之皮也用以獻于天子此皆追記韓初封時事以為韓侯之寵也蠻夷可以通稱北可稱蠻猶西可稱夷也貊為北方之國先聖有蠻貊之説追為北方之國始見扵此詩六經之所存學者必欲求他證何其惑邪是詩六章皆賦也
  江漢尹吉甫羙宣王也能興衰撥亂命召公平淮夷召穆公虎非將也平淮夷亦非專扵用兵也其詩無執訊獲醜之事曰來求求其巢穴也曰來鋪陳其師旅也四方遂爾平王國遂爾定一時無有争戰之患王心享安逸之休嗚呼孰謂宣王命召虎平淮夷乃與帝舜命禹征有苗之事相類來求來鋪與舞干羽何異既平既定與有苗格何異序詩者謂能興衰撥亂信可羙也
  江漢浮浮武夫滔滔吐刀匪安匪逰淮夷來求既出我車既設我旟匪安匪舒淮夷來鋪
  江漢常武二詩皆言淮夷是詩言江漢之滸淮南之夷也若淮北則非江漢所由入之路矣常武言省此徐土淮北之夷也若淮南則徐土非接聮之地矣江漢雖因所見以起興亦以喻王師如江漢之流不可犯也浮浮言江漢東流之貌滔滔言武夫衆往之貌武夫指士卒也出我車謂戎車也設我旟謂鳥隼也車旟指將帥也士卒則曰匪安匪逰謂非敢安然來逰以淮夷之故來求其巢穴耳将帥則曰匪安匪舒謂非敢安然舒緩以淮夷之故來陳其師旅耳來求來鋪而淮夷遂平可謂有征無戰矣
  江漢湯湯書羊武夫洸洸經營四方告成于王四方既平王國庶定時靡有争王心載寜
  湯湯流溢貌洸洸武怒貌詩人見江漢之湯湯謂武夫之洸洸實似之王師之出不專誅討一施經營遂告成功四方既已悉平王國庶幾底定時無争戰之事王心所以安也
  江漢之滸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徹我疆土匪疚匪棘王國來極于疆于理至于南海
  江漢之濵乃王命召公陳師之地也召公豈專為征伐哉式辟四方則為之正其法度也徹我疆土則為之治其田賦也非以病之亦非以急之使王國咸取中焉疆理之政暨于南海則淮夷固在其内是乃服淮夷之道與專以兵威服之者有間矣
  王命召虎來旬來宣文武受命召公維翰無曰予小子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錫爾祉
  旬徧也周徧以撫其民也宣布也宣布以廣其澤也王之命召公者其意宏大如此可以無愧扵文武矣猶稱文武受命召虎之祖康公實為幹臣今爾既為康公之孫亦當以康公之事文武者事我無以我為小子不若文武而不似續康公之功也肇始也敏疾也公事也自今以始能敏疾汝之事我用是錫汝以福為之報也盖言宣王自謙而勉臣下之言如此
  力之爾圭瓉才旱勑亮一卣告于文人錫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虎拜稽首天子萬年
  此章言錫福之事也釐分也卣尊也分以圭柄之瓉副以秬黍之酒使爾得以告于文徳之祖謂康公也君之祖曰文祖臣之祖曰文人不敢同扵君也錫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此言周之錫山川土田扵召公之國舊矣自周受命之始爾祖康公已被此命今又得圭瓉秬鬯以告之是重有寵榮也召虎稽首拜上之錫無以論報惟稱君壽考可以見區區耳
  虎拜稽首對揚王休作召公考天子萬壽明明天子令聞不已矢其文徳洽此四國
  此章言報君之事也對荅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稱也休羙也考成也召虎何以報上惟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王之休命作召公已成之事業是乃報上之實也召公之事業既成惟祝天子壽考萬年以享其成此忠臣孝子之心也此詩主扵平淮夷故卒章因以進戒謂武功固成不可恃也所願明明天子在上令聞垂扵無窮矢陳其文徳以和洽此四方之國則功徳兼隆矣昔有苗逆命益有惟徳動天無逺弗届之言舜誕敷文徳而有苗遂格今淮夷既平吉甫陳矢其文徳洽此四國之戒何也帝者專尚文徳而後武功王者則陳文徳以濟武功此其所以不同與是詩後三章所陳乃君臣相戒飭之辭且明施報之義後世為彛器之銘識徃徃多竊取其辭未必明其義如載敦銘云載拜稽首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王休用作朕文考寳敦盖不知作召公考之説故用為祖考之考學者不當反執此器以疑經試以是思之是詩六章皆賦也
  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徳以立武事因以為戒然凡詩無其文特立名以命篇其義深矣常武作扵召穆公盖取前篇尹吉甫所詠矢其文徳之意前篇假虎拜稽首為辭謂武功不可恃必矢文徳而後洽四國故穆公承其意為是詩而立常武之名謂徳可常而武不可常有徳矣固可以立武苟狃扵一勝以武為可玩而怠扵進徳則前功或廢故徳以有常為羙而武功雖已立不可忘戒也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泰下同祖大師皇父整我六師以脩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國
  赫赫明明大宣王命将之光顯也宣王所命之卿士論其世則以南仲為大祖官則大師字則皇父也皇父既為文王時名臣南仲之後宣王復命為將可謂光顯矣至幽王時猶為卿士十月之交所謂皇父卿士是也皇父在宣王時雖已為三公未有顯過故詩人美之至幽王不自為政皇父乃專權竊命為一時羣小之宗詩人刺之不一而足何一人之身先知後愚由上之人御得其道與失其道之異也豈不為後世之永鑒哉皇父為将既能整治六軍以脩戎政又能敬其事戒其徒使不為侵暴以惠此南國之人可謂有将之才不忝乃祖矣豈非宣王善御以致之歟
  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陳行户剛戒我師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處三事就緒
  尹氏周世卿也在幽王時小雅或謂之赫赫師尹或謂之尹氏大師則尹氏後亦為三公矣王者出師元帥則王親命之司馬以下則使尹氏選舉而後以王命授之宣王既命皇父為元帥故謂尹氏命程伯休父為大司馬盖使之左右陳其行列掌師旅之戒令司馬之職也扵是循彼淮涯以視此徐土或曰徐土或曰徐國或曰徐方皆言淮北之夷也既為視民之疾苦而來豈宜復自久留䖏其地故速斂兵而退使三農之事無所妨而就其業也三農或曰原隰及平地或曰上中下農夫不若以三時務農為三農與不久留之意合也
  赫赫業業有嚴天子王舒保作匪紹匪逰徐方繹騷震驚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驚
  始者大師皇父奉王命出師人見其赫赫然而顯明業業然而震懼皆曰天子之命其嚴如此乃使之舒徐或保而守之或作而行之非有所紹而急非有所逰而緩既入其徐方之地第見彼人絡繹扵道騷動而不寜夫絡繹而騷動固我師有以震驚之也心既不寜則視我師之行如雷霆之作於上莫有不震驚者盖以虛聲懼之也
  王奮厥武如震如怒進厥虎臣闞呼檻如虓火交虎鋪敦如字淮濆符云仍執醜虜截彼淮浦王師之所
  上章言人心之震懼此章言王命揚其威武有所奮撃則如震雷之怒無不摧仆進虎臣而鏖戰闞然如虓怒之虎莫之敢當鋪陳敦厚之師扵淮涯之上就執其衆虜扵是淮浦截然不可犯人以謂真王師之所處異扵如兒戯者矣
  王旅嘽嘽吐丹如飛如翰如江如漢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緜緜翼翼不測不克濯征徐國
  嘽嘽衆喘息貌以見其盛而不譁也王師能如此故師之所處如飛翰之不可襲如江漢之不可犯如山之苞則其本不可搖如川之流則其勢不可禦緜緜則續而不絶翼翼則整而不亂不測不可知也不克不可勝也所以能大征徐國以全取勝也詩人極形容之言不一而足如飛如翰止言羽翰之飛若所謂鴻毛遇順風是也一句雖有兩如字乃古文之一體若如震如怒亦一謂如震雷之怒撃耳必欲分為二事非善讀詩者也
  王猶允塞徐方既來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來庭徐方不回王曰還歸
  前數章所稱宣王之用兵盛矣羙矣而非常武之所尚也召穆公之意謂徳為可常武不可黷故先極言其盛羙以滿宣王之欲卒章乃陳警戒之言故其言易入也後之為辭賦者或竊取其義而學者以曲終奏雅勸百諷一譏之是不知其得古詩人之遺意也猶道也允信也塞充實也王猶允塞所謂常徳也徐方之來歸豈專畏宣王之兵威哉亦以王猶允塞之故盖得惟徳動天無逺弗届之意曰既來羙其始來也曰既同羙其畢來也徐方畢來固可以言天子之功然豈易致哉以經營四方咸得其道四方既平矣徐方乃造天子之庭盖淮夷尤為狡詐故來歸獨後於衆國彼狼子野心叛服不常今雖不敢回違固不可保其徃也王曰還歸言必振旅而歸益常厥徳乃可杜後患耳警戒之言若緩而甚切非穆公之賢不及此也是詩六章皆賦也
  瞻卬仰下同凡伯刺幽王大壊也
  凡伯為板之詩以刺厲王有曰老夫灌灌又曰匪我言耄已非少壮矣今歴年既久又刺幽王大壊則非板之凡伯明矣凡為周同姓之國豈非入為卿士歟瞻卬召旻二詩盖板之子若孫也厲王大壊始病者也幸遇宣王之良醫幽王大壊再病者也平王乃庸醫耳周室殆不可為矣
  瞻卬昊天則不我恵孔填知隣不寜降此大厲邦靡有定士民其瘵側界賊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勅留
  昊天望其明也瞻卬而呼窮則反本也先陳其意而後呼天以告亂猶未甚也遽呼昊天始言其情則心愈急矣此亂之極也惠養也填塞也瘵病也厲凶也夷平也届止也瘳愈也謂天何不惠養我乎使我甚抑塞不皇寜䖏也今天之降此大凶厲庶邦無有安定為士者為民者俱病矣而小人為惡以蠧民如食根之蟊食節之賊以病禾者猶未平猶未止也國之刑罰以罔罟斯民者猶未收也病安得平而愈乎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奪之此宜無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説他活
  此章言國之罪罟不明如此夫刑罰清則民服今國之罪罟無故而黜削其地是土田彼所宜有而上自有之也無故係累其民是民人彼所宜有而上奪取之也無罪者乃拘囚之有罪者乃脫出之刑罰不中如此何所措其手足哉
  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厥哲婦為梟古堯為鴟處之婦有長舌維厲之階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匪教匪誨時維婦寺
  此章言幽王之亂皆生扵襃姒因言男子有智者乃能成人之國女子有智者適足敗人之國懿羙也以哲婦為羙而尊寵之必為梟鴟之惡盖二物皆隂類也長舌猶多言也婦人之多言必為凶亂之階梯與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同意故亂非自天降也由婦人而生也婦寺類也婦人與宦寺之所為皆不俟教誨而能謂人人相似也幽王既喜婦人必喜宦寺豈非以其同類乎
  鞫人忮之豉忒譖始竟背豈曰不極伊胡為慝如賈三倍蒲罪君子是識婦無公事休其蠶織
  此章言婦人之患最為窮極而不知止也鞫窮也心忮害而多變忒所以能窮人也始則譛毁之終竟棄背之豈不曰已極哉何為尚作慝惡而未已也盖君子與婦人固自各有其職售物而謀三倍之利商賈之事也而君子識之猶婦人不當與公事乃休其蠶織也盖為君子而貪三倍之利為婦人而與公家之事此心豈有厭足哉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舎爾介狄維予胥忌不弔如字不祥威儀不類人之云亡邦國殄瘁似醉
  刺猶責也富猶福也介狄猶言大戎賊也謂天何以責王神何以不福王以王惟婦人是信而不用善人是舎大戎賊而不治維予之善類則皆忌之耳此天所以不弔我民多降不祥王柰何不恐懼脩省謹其威儀以弭天變乎所謂謹其威儀如側身脩行無敢戯豫是也今善人皆䘮亡無有為王之輔者邦國殆盡病矣
  天之降罔維其優矣人之云亡心之憂矣天之降罔維其幾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上章既言天降不祥善人亡去故此章申言之謂天降禍以及人猶罔之取禽獸優猶多也幾猶危也天禍既多危故善人多罹其禍而䘮亡詩人愛君憂國豈不憂思至扵悲傷乎意作此詩時見善人䘮亡之多人以為天之降禍而罔取之故有是言也罔與罟同
  檻泉維其深矣心之憂矣寜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後藐藐亡角昊天無不克鞏無忝皇祖式救爾後
  檻泉從下湧出之泉也其源之來為甚深逺喻我心之憂其所從來亦非止今日故其憂源源未已亦如泉也所可嘆者適今値禍亂耳若禍亂在我之先或在我之後則憂固可免矣遂嘆昊天雖藐藐髙逺然未嘗不仁愛人君無有不能鞏固我國之理王誠率徳改行無沗扵皇祖今雖禍亂已至尚可用以救後來也傷其大壊尚欲救之此詩人所以為忠厚歟是詩七章卒章興也餘皆賦也
  召旻宻巾下同凡伯刺幽王大壊也旻閔也閔天下無如召公之臣也
  謂天曰旻固取其有閔下之意說者皆疑詩序言閔天下無如召公之臣以為衍辭然是詩卒章實曰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又曰於乎哀哉維今之人不尚有舊則閔天下無如召公之臣正詩意也命以召旻恐亦以此彼小雅有小旻乃為大雅而設耳
  旻天疾威天篤降喪瘨都田我饑饉民卒流亡我居圉魚吕卒荒
  謂天曰旻本望其閔下今乃疾用其威虐盖厚降䘮亂病我以饑饉使人民卒皆流移内而我居之國中外而邊圉之四境卒皆荒蕪空虛豈非疾用其威虐乎所謂閔下者安在哉
  天降罪罟蟊賊内訌户工昬㭬丁角靡共潰潰回遹實靖夷我邦
  前篇言罪罟不收國之罪罟也此詩言天降罪罟天之罪罟也降與降罔同義小人蠧國如蟊賊者既訌潰於内以惑人主而被宫刑為閽人謂之昬㭬者亦不共其事皆潰潰敗亂其職以邪僻相述安然夷滅我邦而後已詩人以小人與宦寺用事為天之降罔謂天實使之無所歸咎之辭也前篇言婦寺即此篇所謂昬㭬也昬與閽通椓謂椓其隂書所謂椓黥是也靖安也菀栁曰俾予靖之亦謂安以待之也
  臯臯訿訿曽不知其玷丁簟兢兢業業孔填知隣不寜我位孔貶
  字書曰禮祝曰臯登歌曰奏臯之言告也訿之言毁也此章君子小人並仕扵亂世小人則臯臯相告訐訿訿相譛毁不自知其玷缺君子則兢兢然戒謹業業然危懼憂思甚抑塞而不遑寜處也夫世治則君子以在位為榮世亂則君子以在位為耻與小人並立於朝則貶辱甚矣盖耻之之辭也說者以臯為緩文義不通且詩無緩意
  如彼嵗旱草不潰戸對茂如彼棲西七如我相此邦無不潰止
  潰敗亂之貌庶草固茂矣當旱嵗則暵乾無不潰敗其茂者既失其茂則枯槁無潤澤如木上之棲苴無復生理也詩人言此皆甚之之辭謂視旱嵗之草豈不潰敗其茂如視此邦之人亦無不潰敗其止者止謂居止也潰止則不能安居矣
  維昔之富不如時維今之疚不如兹彼䟽斯粺皮賣胡不自替職兄況下同斯引
  此章歎昔日之富不如今時之病今時之病未有若此之甚也替廢也職主也彼小人宜食䟽糲者乃食此之精粺謂小人食君子之祿何不自廢退猶主職其事兹若是其引長也説者曰䟽糲米也米之率糲十粺九鑿八侍御七又九章粟米之法云粟率五十糲米三十粺二十七鑿二十四侍御二十一
  池之竭矣不云自頻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溥斯害矣職兄斯𢎞不烖我躬
  此章池泉之喻盖論國體也頻水涯也中水源也池之所以竭者由其涯之踈漏也泉之所以竭者由其源之他泄也今池竭而不言自頻泉竭而不言自中是不知弊端之所由失其救𡚁之道終於竭而已矣以喻幽王之為國外則不固其隄防内則不窒其倖門溥徧也今既徧有此内外之害矣而小人主職其事者兹若是其廣大我躬指王身也欲烖不及扵王身得乎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國百里今也日蹙國百里於乎哀哉維今之人不尚有舊
  此章傷幽王土地人民日以削小僅守畿内近地耳故有闢國蹙國之言先王受命謂文武也召公謂康公也召公能使教明於南國化行扵江漢是日闢國百里也幽王用非其人四夷交侵中國背叛是蹙國百里也於乎哀哉悲傷之極也既悲傷之又思有以救之在用舊徳之人耳維今之人豈不尚有舊徳者乎何為不用也凡伯愛王之至故責王之深如此是詩七章其四章比也六章興也餘皆賦也







  詩補傳卷二十五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十六   宋 范處義 撰
  
  頌專於美功德以告神明而周頌有助祭謀廟進戒求助之詩似若非為告神明而作意者詩樂章也凡詩皆可歌以為樂如美其助祭是以助祭之事告之神明也美其謀廟是以謀廟之事告之神明也美其進戒是以進戒之事告之神明也美其求助是以求助之事告之神明也由是言之則頌者用於天地宗廟詎敢有虛美哉惟魯頌多祈禱之辭若與商周不相似然說者以是為功德之優劣固已近之然自墳典以來文字之變質者日以華醇者日以醨魯頌作於周之旣衰宜不可與商周並觀也商周二頌皆用以告神明而魯頌乃用以為善頌善禱後世文人獻頌特效魯耳非商周之舊也
  周頌
  清廟祀文王也周公旣成洛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周公成洛邑在居攝之六年明堂位曰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諸侯於明堂夫所謂踐者謂履踐天子之位負斧扆南鄉而立攝行其政耳非居天子之位也召誥曰周公朝至于洛則達觀于新邑營又曰周公乃朝用書命庶殷侯甸男邦伯此旣成洛邑朝諸侯之實也洛誥曰王在新邑烝祭歲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又曰惟周公誕保文武受命惟七年此率以祀文王之實也由召誥言之則洛邑旣成諸侯咸在周公率以朝之耳非周公特命之來朝也故止言書命庶殷不言朝也由洛誥言之則祀文王在七年乃成王即政之時非周公自舉此祭也故止言王在新邑不及周公也合詩書明堂位之說足以見周公居攝之得體也或者以孝經有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遂疑郊祀與明堂皆周公主之非也孝經之意謂周公制作禮樂旣為郊祀又為眀堂皆周公之制作耳成王雖即政周公仍為相則禮行於成王而制定於周公何疑之有以是知周頌皆即政以後之事也
  穆清廟肅雝顯相息亮濟濟多士秉文之徳對越在天駿奔走在廟不顯不承無射於人斯
  於嘆也穆羙也於乎羙哉肅然清淨者文王之廟也不必指言象徳盖文王之徳清之一字不足以盡之肅敬也雝和也言諸侯之助祭有和敬之徳容以顯相其祀事也文王雝雝在宫肅肅在廟則詩人嘗以肅雝形容文王之徳矣今助祭之諸侯皆能肅雝是知體文王之徳者而濟濟多士凡執事廟中者亦曰能秉文王之徳孰知其然哉以其駿疾奔走執事有恪知其不忘文王如將見之也是固足以配於文王在天之神矣書大傳曰周公升歌清廟苟在廟中嘗見文王者愀然如復見文王焉此所謂秉文之徳者也是豈不足以顯文王之徳乎是豈不足以承文王之徳乎其徳之在人心久而無厭射蓋如此也周頌一章皆全用頌體
  維天之命大平告文王也
  言大平則即政之後庶事旣定之時也
  維天之命於烏下同穆不已於乎不顯文王之徳之純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駿惠我文王曽孫篤之
  前篇以於穆歎文王之廟此篇以於穆歎維天之命則文王與天同徳矣先儒言天命即天道也以其用言之則曰命造化之謂也易曰天行健此天命之不已也又曰君子以自彊不息此文王之不已也以天命言文王之徳豈不甚顯乎然形容之所不能盡名之曰純蓋舉其大本而言之也中庸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徳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言天之命曰不已言文王之徳曰純蓋純亦不已之意也知純之為不已則知文王矣知文王則知天矣文王之徳如此有餘於徳者也徳有餘而後可以及人由成王言之曰假曰溢皆有餘之謂也物有餘則可假水有餘則必溢成王謂文王以有餘之徳及於我是假我也是溢我也我當有以收之則可以無失矣駿大也惠順也篤厚也於已則大順我文王之所為於子孫則勉其益篤厚而不忘則可以收文王之遺澤矣由成王以下皆文王之曾孫也
  維清奏象舞也
  象文王之舞也武武王之舞也將舞象則歌維清故序曰奏象舞也將舞武則歌武故序曰奏大武也左氏曰象箾南籥蓋文舞也則有管籥祭統曰下而管象是也
  維清緝熈文王之典肈禋迄用有成維周之禎清而緝熈者文王之典也清以言其清明也緝以言其可續也熈以言其廣也曰典則法度禮樂皆是也精意以享曰禋周官大宗伯定為祀昊天上帝之名蓋取精意以享帝也肈禋謂文王始祀於明堂以配上帝也周家自后稷肈祀至成周則郊祀配天矣文王之典旣有成於是又始配上帝此周之禎祥也謂皆祖宗積累遂有此祥也詩人頌商亦曰長發其祥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書曰作善降之百祥其是之謂乎
  烈文成王即政諸侯助祭也
  周公居攝七年退而復辟成王於是即政蓋成王即位久矣幼弱不能治王事故周公攝之然則周公攝其政非攝其位也諸侯助祭即洛誥所謂王在新邑烝祭歲之時也
  烈文辟公錫兹祉福惠我無疆子孫保之無封靡于爾邦維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繼序其皇之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不顯維徳百辟其刑之於前王不忘烈言其功文言其徳烈文猶言文武維后也辟公百辟之君也百辟之君固有爵為三公者矣例以辟公命之舉其爵之尊以寵之也成王呼辟公而謂之曰祖宗錫此祉福惠我君臣以無疆之休子孫固當永保而勿失也所謂永保勿失者安在哉崇尊也戎汝也皇大也爾能無自封以專利無侈靡以傷財維天子之是尊則我亦當念汝之功使繼爾之序者益大矣於是又戒之以用人戒之以務德能用人則彊四方無不從其令矣能務徳則顯百辟無不法其行矣終又歎之曰誠能如是則前王之神在天亦不忘爾又將降之福也此之謂永保勿失之道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
  周官司服享先王則衮冕享先公則鷩冕則分為二祀矣而天作合為一何也意天作亦即政之初祀因美岐山而思大王文王爾是時制作猶未備也故合而祭之
  天作髙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夷之行下孟子孫保之
  以岐為髙山又以為天作皆美大之辭也作治也荒奄也太王治岐山而奄有之矣文王從而安之言無所改作第與民休息而已今文王旣徃矣而岐有夷易之行子孫當保而勿失也此成王自勉之辭所謂夷易之行蓋指文王不長夏以革之事也
  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
  孝經言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聖人之言如此而周頌旣有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我將祀文王於明堂又有思文后稷配天之詩説者遂以昊天有成命為禘嚳以思文為郊稷且禘其祖之所自出不可謂之郊明矣詩樂章也郊祀雖以后稷配而昊天有成命則為天地之樂章思文則為后稷之樂章禮則然矣何疑之有先儒引是詩為合祭天地之實至今用之孰謂詩序不可信哉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於緝𤋮單厥心肆其靖之
  先儒以成王不敢康噫嘻成王為成王誦是以此詩與噫嘻為成王以後之詩也以不顯成康為成王康王是以執競為康王以後之詩也義亦可通然周頌諸詩作於成王之時有序為可據而國語又以時邁思文二詩為周文公之頌則成王即政之後周公制禮作樂庶事大備不應無郊祀天地祈榖上帝與祀武王之詩今姑存舊說二后文武也謂文武所以受天成命者以其成王業而不敢康寧夙夜憂勤於寛宥静密之地以為受命之基也昊天之有成命由文武之能成王業耳而文武憂勤於寛宥静密之地人未必知之惟天地神祗實知之也於歎辭也緝續也熈廣也單盡也肆遂也靖安也成王旣歎其王業思有以續而廣之亦在於盡其心遂安其業而後可也以是告於天地則成王於二后憂勤已成之業必知持守之道矣
  我將祀文王於明堂也
  明堂王者之堂也其制始於黄帝之合宫有虞謂之緫章夏謂之世室商謂之重屋周謂之明堂以為聽政之所耳祀文王於此則周公為之也周公制作禮樂以為周之王業始於后稷成於文王思所以報之旣於郊祀以后稷配天矣文王獨可遺哉於是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焉此周公以義起之也先儒謂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冬至祭天而以祖配之以冬至氣之始也萬物成形於帝而人成形於父故季秋享帝而以父配之以季秋物成之時也又曰天即帝也郊而曰天所以尊之也配稷於郊亦以尊稷也明堂而曰帝所以親之也配文王於明堂亦以親文王也尊尊親親周道備矣又曰月令季秋大饗帝此秦世之書周法必不然也
  我將我享維羊維牛維天其右之儀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古雅文王旣右饗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時保之
  詩人道成王之意謂我之所將奉而享獻者維牛羊而已天其右助我乎其之為言不敢必之辭也恃牛羊而祈天之助固不可必所可必者頼有文王耳我今於文王法度禮樂之典儀以則之式以象之刑以法之使四方日臻於安靖天已嘗降嘏於文王而右助之歆饗之矣我又早夜以思嚴畏天威如此則庶幾可以保天命耳旣以文王配故其所告之辭惟文王之是頼已則加畏敬焉旣以推尊文王亦以自勉非周公不能為此詩也
  時邁巡守告祭柴望也
  左氏傳謂昔武王克商作頌曰載戢干戈則以此詩為作於武王時也國語稱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則此詩乃周公所作也傳記異同當以經為據書周官篇曰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此成周十二年一巡守之制也武王克商天下未寧而崩固未暇及巡守之事左氏傳所載豈見武王有倒載干戈之事遂誤引此詩邪以書為據則為成王巡守明矣其告祭柴望則用有虞氏故事歲二月東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五月南巡守如岱禮八月西巡守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如西禮柴謂燔柴祭天以告至也望謂境内山川如其秩次望而祭之五岳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其餘視伯子男
  時邁其邦昊天其子之實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疊懷柔百神及河喬嶽允王維后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載戢側立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徳肆于時夏允王保之
  邁行也震動也右序有助而相次不絶之意震疊有懼而疊足來歸之意懷來也柔順也戢聚也櫜韜也時夏中國也謂成王以時巡行邦國始曰昊天其子我乎雖有不敢必之意旣而曰天實助我有周相次序而不絶矣不然何以薄言震動之而諸侯莫不震疊而歸周也何以告祭祡望而百神莫不懷來柔順也川之大也有如河山之髙也有如嶽亦皆受職無災祥之變信我周王得為君之道矣是固足以明昭我有周能用法以次序在位之諸侯而大明黜陟之典無不如意則兵可以無用矣於是聚其干戈韜其弓矢乃求文德之事肆陳於中國信王者能保周之王業也
  執競祀武王也
  詩序直言祀武王則宗廟祀武王之樂章也
  執競武王無競維烈不顯成康上帝是皇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斤斤紀覲其明鍾鼓喤喤華彭磬筦將將七羊降福穰穰如羊降福簡簡威儀反反如字旣醉旣飽福禄來反競彊也皇大也武王執自彊之心以成莫彊之烈豈不顯其成此安民之功故上天所以益大周家之王業使武王奄覆四方之國而有之斤斤然明而能斷此其所以為莫彊之烈也武王有是莫彊之烈故其廟樂之聲音與降福於子孫者亦皆象之鍾鼓則喤喤然聲之揚也磬筦則將將然音之集也穰穰則降福之衆也簡簡則降福之大也主祭者旣威儀反復而無怠容則旣飲酒而醉飽福禄亦反復而未艾也
  思文后稷配天也
  此后稷配天之樂章國語以為周文公之頌必有所據然國語第能言時邁思文二詩為周公之作若以孔子之言參之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皆出於周公則昊天有成命我將思文皆一時之事周公旣作思文則二詩作於周公何疑之有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之丞民莫匪爾極貽我來牟如字帝命率育無此疆爾界陳常于時夏
  詩人凡言思字在上則當為思慮思字在下則多為語辭思文與思齊同謂思昔之有文德如后稷者能配彼天之大豈可忘哉后稷之徳在於天下者以教民稼穡為之本也凡堯舜之相授受所謂允執其中者即五典之所陳謂之常道者是也是中也人性之所固有故曰爾極所謂常性是也堯舜執是中以在上賴后稷敎民稼穡使人無艱食不至於救死不贍然後能立於爾極而常道可行也故執中於上者堯舜也使烝民立於中以養其常性者后稷之徳也故曰立我烝民莫匪爾極然而必以文之一字以形容其徳者蓋古人以文為徳之盛如書稱堯曰欽明文思稱舜曰濬哲文明后稷之文得堯舜之一端亦以助堯舜立民於中故也周公於是又推原后稷所以能立民於中者蓋始於遺我民以來牟之種謂天命我以此嘉種以徧養下民民旣得其養無此疆爾界之殊則堯舜之常道可以陳於中國矣蓋堯舜之常道即民常性之所有也惟民能立于極以養其性而後常道可行非周公不能知此也然周公論后稷之養民特取於來牟者何哉廣雅曰來小麥也牟大麥也是二物者種於稼穡之後熟於稼穡之先能補斯民之艱食者莫急於此是以聖人重之曰此出於天命也彼有謂赤烏銜之而至者非也春官鍾師注云肆夏時夏也繁遏執競也渠思文也以為九夏之三
  臣工諸侯助祭遣於廟也
  諸侯助祭始畢即於廟而遣之亦以維莫之春農事不可緩也
  嗟嗟臣工敬爾在公王釐力之爾成來咨來茹如預嗟嗟保介維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皇來牟將受厥明明昭上帝迄許乙用康年命我衆人庤持恥乃錢子踐奄觀銍珍栗
  嗟嘆以命之重其事而勞苦之也臣工諸侯之羣臣也保介諸侯之侍御也命臣工以王事命保介以民事命以王事則曰爾之在公當敬其事王旣分釐以成法有所不知則來咨謀以茹度之命以民事則曰今已暮春矣何所求哉當知民事不可緩孰為一歲之新田孰為三歲之畬田言當别其田之所宜而使之播種也保介在臣工之下乃介而侍者也月令天子親載耒耜措之于參保介之御間說者謂保介為車右衣甲持兵者此天子之侍御也諸侯之助祭亦必有羣臣侍御故王者尊諸侯不欲直戒其身故戒其羣臣侍御以警切之然民事不以命臣工而以命保介何也蓋保介旣衣甲持兵則卒伍之中選為侍御者也古者兵出於農新畬之辨固保介之所有事也於是歎美我周家后稷能體上帝養民之意以來牟之種教民播殖旣已大受其明命以昭顯上帝之意於天下所以迄成豐年之效爾之歸當命我庶民儲庤其治田之器奄忽之間即見用刈穫之器矣周雖用建子為正至於朝聘祀享猶用夏正祭用仲月則春祠在建夘之月祭畢而歸春已向暮矣來牟當夏而熟暮春將熟之時故因言暮春而思來牟亦以暮春民間舊穀已盡新穀未殖所賴來牟以補民食之闕故尤為可美也詩人以來牟為大受明命之本所以推尊后稷教民之功且以見周家以農事開國也錢銚也鎛鎒也二者治田之器也銍鎌也刈穫之器也管子曰一農之事必有一銍一鎒一銚然後成農則知是三器農之不可闕者也
  於其春夏祈穀于上帝也
  月令孟春祈穀于上帝仲夏大雩帝以祈穀實此詩春夏皆歌之也說者謂龍見而雩當在孟夏疑月令錯置於仲夏非也左傳稱啓蟄而郊龍見而雩謂龍見之後乃可雩耳龍見於孟夏雩於仲夏於理可通不必疑也
  噫嘻成王旣昭假爾率時農夫播厥百穀駿發爾私終三十里亦服爾耕十千維耦
  噫嘻歎辭也昭著也假至也歎周之成王業本於農事旣足以昭假于天而受天明命矣我今當親率農夫以播種其百穀示不敢忘本也親率農夫似為籍田張本至祈社稷遂行之也爾農夫宜大發其私田終三十里之廣無不服田力穡將見萬人皆耦而耕矣案周禮凡治野田夫閒有遂十夫有溝百夫有洫千夫有澮萬夫有川此萬夫之地方三十三里有餘此言三十里舉成數也上之告民則先其私故曰駿發爾私下之奉上則先其公故曰雨我公田周人以諱事神此詩發字與雝詩昌字乃不諱文武何也或曰周之所諱不以其名號之耳不遂廢其文也竊謂舜禹盤庚皆名也而書不以為諱是周之前無諱之說也至書稱元孫某則諱之始也然不指其人則亦不諱如穆王名滿後有王孫滿襄王名鄭後有衛侯鄭匡王名班春秋書曹伯班簡王名夷春秋書晉夷吾若此之類豈所謂臨文不諱歟
  振鷺二王之後來助祭也
  二王夏商也其後𣏌宋之君也
  振鷺于飛于彼西雝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無惡在此無斁庶幾夙夜以永終譽
  振羣飛貌西雝西郊之澤也詩人以振鷺之飛喻二王之後有容儀如此故曰我客戾止亦有斯容二王之後於周為客天子有事膰焉有喪拜焉在彼謂居其國無有怨惡故曰無惡在此謂來助祭無有厭倦故曰無斁以容儀之美知其無厭倦也終則勉之曰庶幾於夙夜之間持此無惡無斁而不變則永保令名於終矣
  豐年秋冬報也
  說者謂噫嘻祈於春夏豐年報於秋冬是一體之詩祈曰上帝而報不言上帝省文耳竊嘗考之祀典上帝則有祈而無報尊之而不敢瀆也社稷則有祈而有報矣豐年之詩或以為秋嘗冬烝則用於宗廟或以為季秋大饗則用於明堂或以為秋祭四方冬祭八蜡則用於羣祀旣無所考證必居一於此矣惟序不言上帝未敢必以為省文要之為報祭之樂章也
  豐年多黍多稌亦有髙廩力錦萬億及秭咨履為酒為醴烝畀必寐祖妣以洽百禮降福孔皆
  案職方氏雍冀之地髙燥其榖宜黍荆揚之地下濕其榖宜稻稌即稻也今豐年風雨節寒暑時故利髙燥而寒者利下濕而暑者各得其宜所以多也髙廩毛氏以為藏穗而地官廩人說者則以為藏米曰廩案明堂位有米廩則廩兼穗與米皆可藏也毛氏謂數萬至萬曰億數億至億曰秭黄帝筭法十百為千十千為萬十萬為億十億為兆十兆為京十京為垓十垓為秭皆言其多也使我國家得以為酒為醴烝進與祖妣以百禮則無不備以降福則無不及者皆天地之賜也
  有瞽始作樂而合乎祖也
  成王至是治定功成制禮作樂以為皆祖之德也故於樂之始作歌是詩合乎祖而告之合者祫也夫禮有郊有禘有祫有時天子兼用之諸侯有祫無禘有時無郊春秋書有事于大廟時祭也大事于大廟者祫祭也其書郊書禘皆書其僭也故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周之禘大祖則見於雝故有瞽之合乎祖為祫明矣鄭氏謂禘大於時小於祫王肅馬融謂祫小於禘以頌考之有瞽止言祖而雝言大祖則禘大於祫可知也
  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設業設虡崇牙樹羽應田縣鼓鞉磬柷尺叔魚古旣備乃奏簫管備舉喤喤厥聲肅雝和鳴先祖是聽我客戾止永觀厥成
  瞽矇也以瞽為樂官貴其聽之專也有瞽有瞽則非一人周官所謂上瞽中瞽下瞽是也在庭則作樂也設業者以版飾栒也設虡者所以植也崇牙者業之上齒也樹羽者所以飾也應小鞞也田大鼓也縣鼓者周制始縣之也明堂位曰夏后氏足鼓殷人楹鼓周人縣鼓鞉則搖之磬則擊之柷以起之圉以止之旣備其器乃奏其音而編竹之簫横竹之管亦皆備舉其聲喤喤然而揚審而聽之知其肅而能雝故謂之和鳴也蓋肅近於不和肅而能雝則和矣宜先祖是聽而降格也我客指二王後也樂作之始而我客適戾至遂得觀我周樂之成蓋詩人以我客觀樂為周之盛也夔樂九成亦以虞賔在位為盛亦此類也鄭氏謂田當作𣌾𦙍小鼓在大鼓旁應鞞之屬孔氏謂經傳皆無田鼓而太師職云令奏鼓𣌾注云為大鼓先引故知田當作𣌾姑存之
  在亷季冬薦魚春獻鮪也
  月令季冬命漁師始漁天子親徃乃嘗魚先薦寢廟說者謂此時魚潔美周禮庖人冬行鱻羽膳膏羶說者謂魚水涸而性定至季冬魚始肥美此季冬薦魚之實也月令季春薦鮪于寢廟說者謂進時美物周禮䱷人春薦王鮪說者謂王鮪鮪之大者此春獻鮪之實也季冬衆魚皆可薦以其把美也季春所獻惟鮪而已以其始來也一詩二用與春夏祈秋冬報同也
  於宜漆沮潛有多魚有鱣張連有鮪鰷鱨鰋鯉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猗與歎其盛也漆沮岐周之二水也魚喜潛故取者必求之深毛氏曰潛槮也爾雅釋器因是有槮謂之潛之說謂積柴於水中姑存之鱣鮪之大鰷鱨之長鰋形似⿲亻丨匽 -- 偃鯉之形俯舉其類之多皆可以薦享者亦形容萬物盛多之意也以是備物以享祀則神助我以大福所以報也
  雝禘大泰祖也
  周以后稷為大祖祭法曰周人禘嚳此曰禘大祖何也曰禘其祖之所自出則嚳也以其祖配之則后稷也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禘行於宗廟嚳旣無廟故舉其配而言之
  有來雝雝至止肅肅相息亮維辟公天子穆穆於薦廣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綏予孝子宣哲維人文武維后燕及皇天克昌厥後綏我眉壽介以繁祉旣右烈考亦右文母
  其來也雝雝而和其止也肅肅而敬此合辟公天子而言之也助祭者則述其顯相之勞主祭者則狀其容儀之美此分辟公天子而言之也歎其所薦之大牲以助天子之祀事此指執事之人言之也主祭者助祭者執事者皆得於禮成王謂禘祀之成豈能自致此哉於是歸功於皇考武王曰大哉皇考有以安我孝子使我君臣盡道為臣有宣哲之才為君有文武之徳上則安及於皇天而天命益固下則昌大於厥後而子孫益蕃中則安我以壽考而助以多福原其餘慶如此非特皇考私於我也蓋以助烈考文王與文母大姒之餘慶使之彌逺而不替耳文武同建王業而武王實有天下故歸功於武王者為特詳然文王以其徳而大姒之徳配文王故稱文王之徳不敢遺大姒武王以其功而武王之功則一身所自致故特稱皇考焉文武功徳俱盛他詩旣言文王之徳之純此詩則稱為烈考他詩旣言武王無競維烈此詩則稱為皇考亦互見耳
  載見賢遍下同諸侯始見乎武王廟也
  始見于武王廟與率以祀文王同時之事其義一也烈文言成王即政諸侯助祭則助祭樂章也清廟則文王廟之樂章載見則武王廟之樂章何必疑為未即政之時邪
  載見辟王曰求厥章龍旂陽陽和鈴央央鞗革有鶬七羊休有烈光率見昭考以孝以享以介眉壽永言保之思皇多祜烈文辟公綏以多福俾緝熙于純嘏古雅
  載始也辟王猶言君王以其能行法以治人故謂之辟王也諸侯始見謂成王初即政也始見則欲求其法度而謹守之今也交龍之旂則陽陽而明和鸞之鈴則央央而中節轡首之鞗革又鶬然而有金飾則法度之見於儀物者為甚休美旣足以顯其功而有光矣以如是之儀物率我以見昭考而行其孝享固足以得昭考之助以眉壽而永保其業也然王者不欲專享又思大其多祜以均及於有功有徳之辟公必欲安然並受其福使我得續廣其純嘏也蓋福專於已不若均以及人為純一而無窮耳說者曰廟制太祖居中左昭右穆周廟文王當穆武王當昭故康誥稱穆考文王而此詩及訪落皆謂武王為昭考也
  有客微子來見賢遍祖廟也
  書序曰成王旣黜殷命殺武庚命微子啓代殷後故於其始來見于周之祖廟作是頌以歌之
  有客有客亦白其馬有萋有且七序陟角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縶陟立以縶其馬薄言追之左右綏之旣有淫威降福孔夷
  微子之命曰作賔于王家故謂之有客也不美其徳而稱其所乗之馬所從之旅尊之也亦詩人美刺之義也稱亦白其馬蓋微子商王之元子商尚白異代猶乗其所尚與常服黼冔之意同也萋且有威儀貌小雅曰萋兮斐兮說者謂文章相錯蓋徒旅之威儀有文章之可觀由微子雕琢而成之謂選擇教飭之有素也一宿曰宿再宿曰信宿宿信信示周家欲留之意也旣欲留之故言授之縶以縶其馬使不能去也旣去亦薄言追送之使其左右之徒御皆得其安也始焉美之不言微子而言其乗馬與徒旅中焉留之亦不言微子而言其馬與左右皆尊之也卒章言及威福蓋戒之也威福猶言賞罰天道福善禍淫王者體天而行賞罰使淫人懼焉善人怙焉前日武庚可謂淫矣旣有罰以威之今日微子之賢安得不降福孔易也此正得命微子代商後之本意
  武奏大武也
  凡樂舞之名加以大字皆言其功也故曰其功大者其樂備成王作樂象武王之功謂之大武宜矣
  皇武王無競維烈允文文王克開厥後嗣武受之勝殷遏於葛劉耆如字定爾功
  於歎辭也皇美也遏止也劉殺也成王歎美武王所以能成莫彊之功者信乎有文徳之文王能開其端以成其後之人也文王旣以文開先武王繼以武受之所以能勝商而止其殺也耆老也記曰武王九十三而終說者謂在克商六年之後則克商之年武王已八十七矣武王旣已耆年而後定克商之功以文王用文徳開先武王不忍遽變故緩之書有五年須暇之説謂服喪三年還師二年然則武王所以成功不急於用武矣惟其不急於用武所以能以殺止殺也
  閔予小子嗣王朝直遥於廟也
  太平而後頌聲作周頌三十一篇分為三卷上二卷二十篇說者固皆以為成王之詩獨時邁一篇以為武王竊嘗考武王克商天下未寧而終何暇及巡守之事亦未可謂之太平何有頌聲意其為成周十二年一巡守之詩也至下卷十一篇其閔予小子訪落敬之小毖四篇序皆言嗣王亦一時之作也而閔予小子之朝於廟訪落之謀於廟說者乃以為未即政之時且旣未即政安有朝廟之事廟事之謀況與太平而後頌聲作之說不相應意其皆即政之後與上二卷無異自稱小子皆為謙辭所言嬛嬛在疚亦追道前日事非初免喪而哀未忘也其餘七篇如祈報社稷與繹賔尸告成大武四篇以為成王固無可疑者而桓講武類禡賚大封於廟諸儒又以為作於武王之時且桓有桓桓武王之語豈武王自譽以為桓桓形於頌詩邪由是言之二詩亦作於成王追道武王之志及大封之事耳且般正與時邁同時邁則用於告祭祡望般則用於祀四嶽河海固一時之事也左氏傳武王克商作頌之說乃以為楚莊王之言豈荆楚之地簡編雜亂不足為證邪以時邁為武王猶可以致疑於學者以武為武王則學者灼然知其妄舞者宗廟象功之樂武王在位豈自作大武將何所施耶況其詩曰於皇武王以為武王自言可乎又以賚詩為武之三桓詩為武之六詩三百篇定於聖人之手今乃合三篇為一學者自知所去取矣姑論之以祛舎經信傳者之惑
  閔予小子遭家不造嬛嬛其傾在疚烏下同呼下同皇考永世克孝念兹皇祖陟降庭止維予小子夙夜敬止於乎皇王繼序思不忘
  閔自傷之辭也不造猶言無所成也嬛嬛在疚追念前日遭周家之不造謂遭管蔡之變親如周公且出而避嫌是嬛嬛然孤立如在病中也於是歎美皇考武王永世之道以能盡其繼述之孝也武王所以為善繼善述者以能思念皇祖文王一陟一降皆直而明謂無邪曲而明白也庭猶庭然言直而明也止語辭也維我小子早夜之間敬其所止而不敢忽者亦在是也蓋武王以念皇祖為孝而成王亦以敬皇考為孝於是再歎美武王盡皇王之道我當繼其序思其行而不忘也
  訪落嗣王謀於廟也
  成王初即政朝於廟而稽謀於衆所謂謀其始也
  訪予落止率時昭考於乎悠哉朕未有艾五蓋將予就之繼猶判渙維予小子未堪家多難乃旦紹庭上下陟降厥家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
  訪謀也落始也成王始之所謀安在哉率循武王而已於是自歎其身初歴艱難未有艾盡之期也將予就之謂將成其事也將成之事繼猶判分渙散而失之況其他未有可成之期者乎蓋以我小子未堪任周家多難之事故至此也旣閔已之未堪又念武王能繼文王直而明之道于上下一陟一降於厥家皆不敢違皇考可謂美矣可謂能保其身而無過明其身而無蔽矣歎皇考之能所以深閔已之不能也
  敬之羣臣進戒嗣王也
  成王旣謀於衆故羣臣進戒以對揚之也
  敬之敬之天維顯思命不易以豉哉無曰髙髙在上陟降厥士日監在兹維予小子不聰敬止日就月將學有緝𤋮于光明佛時仔古賢示我顯徳行下孟
  敬之敬之言敬而又敬也思語辭也士猶事也歎天道之甚明而命不易保也無以天髙髙在上去人為甚逺凡一陟一降之事常若天日監於此也維予小子設成王荅羣臣之言也不聰猶言無所聞也佛訓弼猶言拂也時訓是猶言此也仔訓克猶言能也肩訓任猶言荷也人臣惟不專於順上之所欲是能負荷君之事也謂予小子雖未聞敬天之道當内求之已外求之人也内求之已謂勉彊學問使日有所成月有所進以緝續𤋮廣其聞見則亦至乎光明矣外求之人謂頼羣臣之輔拂能負荷我之事示我以顯然易行之徳行也羣臣以敬天而進戒而又設為成王之言以未聞敬天之道欲求之學問求之輔弼可謂善誘其君矣佛與孟子法家拂士同意
  小毖祕下同嗣王求助也
  羣臣旣以敬天進戒故成王悟而求助毖謹也名以小毖蓋毖之於小猶謀之於始也然則閔予小子以下四篇序皆稱嗣王眞一體之詩蓋旣朝于廟則謀于廟旣謀之則臣乃進戒旣戒之則君乃求助其次序如此而謂二篇為未即政可乎
  予其懲直升而毖後患莫予荓普經蜂自求辛螫肈允彼桃蟲拚芳煩飛維鳥未堪家多難予又集于蓼
  懲者懲其旣徃毖者毖其將來成王懲始信二叔之流言而疑周公幾喪王室故毖其後來之患雖小而不可忽也蜂與桃蟲皆小物也故以為喻荓使也蜂蠆有毒何可使也使之是自求螫毒耳蜂螫人必辛故曰辛螫桃蟲鷦也信桃蟲為小矣而終能為鵰是始小而終大也拚猶翻也始以為小終則翻然而飛故曰拚飛維鳥先儒謂猶言先為鼠後為虎先為蟻後為廌不必謂桃蟲化為鳥此義尤長蓼之味辛予旣未堪周家多難之事則予身又將萃于辛矣此所謂毖後患也
  載芟春籍田而祈社稷也
  月令天子躬耕帝籍在孟春擇元日命民社在仲春此詩之序言籍田而祈社稷豈籍田與祈社稷皆歌此詩如春夏祈榖同歌噫嘻之類歟或曰王為羣姓立社曰泰社自為立社曰王社意以為仲春命民社乃泰社也王社之禮或行於籍田之時未可知也
  載芟載柞側伯其耕澤澤千耦五口其耘徂隰徂畛侯主侯伯侯亞侯旅侯疆侯以有嗿勃感其饁于輙思媚其婦有依其士有略其耜俶載南𠭇播厥百榖實與戸南斯活驛驛其達有厭於豔下同其傑厭厭其苗緜緜其麃表嬌載穫濟濟有實其積子賜萬億及秭為酒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禮有飶蒲即其香邦家之光有椒其馨胡考之寧匪且有且匪今斯今振古如兹
  載始也徂徃也侯維也傳曰如農夫之務去草芟夷藴崇之此除草謂之芟也秋官柞氏掌攻草木及林麓此除木謂之柞也澤澤始耕土解散之狀也千耦其耘去草木者衆也畛田畔之路也隰畛外之地也主家長也伯長子也亞仲子也旅子弟也彊民之有餘力來助者地官遂人曰以彊予任甿以閑民轉移執事者春秋傳曰凡師能左右曰以自侯主以下言民之樂趨於農役無小無大皆在田間也嗿者衆人飲食之聲也婦人行饁為夫者則媚其婦為婦者則依其夫言交相慰勞也略利也俶始也耜旣利而始田事也南𠭇者田以向陽為善也人旣勤器旣利田旣善於是播殖百榖之種皆與氣而生也驛以通達為義驛驛其達言其種之萌牙通達出地也厭以饜足為義有厭其傑言其氣之饜足傑然而秀也視其苗則饜足而不瘠視其麃則緜緜而相續古字多相通麃疑䅺字據字書䅺稻秀出者今田家言禾穗始出必曰放䅺蓋本諸此載穫濟濟則旣熟而刈穫濟濟而衆故有實之可積也萬億及秭言其多也始則為酒醴而進祖妣終則百禮無不備以見其有餘用也說文曰飶食之香有飶言其饌也楚辭曰奠桂酒兮椒漿有椒言其酒也饗賔客養耆老皆用酒食以食為邦家之光以酒為胡考之寧互言之也古文多有此體或曰大亨以養聖賢故為邦家之光酌大斗以祈黄耇故致胡考之寧義亦通卒章謂非苟且非今日始為此禮舉古以來皆如此也儀禮士冠禮曰永受胡福釋者曰胡猶遐也左氏傳曰雖及胡耇釋者曰元老之稱也與毛氏胡壽之義同說文曰胡牛頷垂也又老狼亦垂胡今老者或有此狀疑詩人取諸此諺曰眉毫不如耳毫耳毫不如項縚胡豈項縚乎
  良耜秋報社稷也
  凡秋祀皆報也故秋祀社稷所以報豐年之賜也
  畟畟楚側良耜俶載南𠭇播厥百榖實與斯活或來瞻女載筐及筥其饟伊黍其笠伊糾居黝其鎛斯趙徒了以薅呼毛徒下同了下同荼蓼朽止黍稷茂止穫之挃挃珍栗子賜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毗志如櫛側瑟以開百室百室盈止婦子寧止殺時犉如純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續續古之人
  畟畟猶測測耜入地之貌于耜為治田事之始故曰俶載南𠭇播殖百榖之種皆與氣而發生與載芟同義或來瞻女謂田畯來視耕也載筐及筥盛饁之器也饟具也其饟伊黍謂饁之具用黍也糾繚也言農夫田閒所用之草笠以繩繚而成也鎛耘田之器也趙刺也斯趙言以鎛刺地也薅拔去田草也荼蓼水陸之穢草也穢草朽敗則黍稷茂遂人力之所致也穫之挃挃刈而有聲也積之栗栗實而堅栗也其崇髙如墉其相比如櫛皆言積之多也其積旣多遂開百室以納之百室旣盈則農功畢而婦子寧矣蓋農功未畢則婦子皆在田閒不遑寧處也殺時犉牡謂一色之牡牲也有捄其角所謂社稷之牛角尺也然則為王社之報祭明矣以嗣以續謂興來歲繼徃歲續古之人庶幾不替其先矣
  絲衣繹賔尸也髙子曰靈星之尸也
  商曰肜周曰繹皆謂祭之明日復祭之也復祭之義蓋以賔尸此周之舊也其後禮家分天子諸侯曰繹以祭明日卿大夫曰賔尸與祭同日髙子不必為齊人言小弁之詩者古人名字同者多矣幸而附見於經必以傳記所載之人一槩非之豈得為通論況周以農事而開國而靈星左角為天田則農祥也農祥見而祭之又從而繹之則周蓋以為重祀矣髙子慮後世不知為靈星之尸故於序明言之後之傳授者存於經而莫敢廢豈為虛言哉漢髙帝去周未逺當庶事草創之時獨詔天下立靈星祠疑得周之遺意也
  絲衣其紑孚浮載弁俅俅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乃代鼎及鼒兕觥其觩旨酒思柔不吳不敖胡考之休此詩為賔尸而作所言皆述祭之得禮也絲衣祭服也紑潔鮮也弁爵弁也俅俅恭順也此言衣冠之得禮也堂堂上也基門塾之基也此言升降之得禮也羊小牲也牛大牲也此言犧牲之得禮也鼐大鼎也鼒小鼎也此言器用之得禮也及旣祭而飲福徒設兕觥之罰爵亦觩然虛設而不用以與祭者皆得禮雖飲以旨酒其容柔以和不吳無諠譁者不敖無倨慢者胡考壽考之人也指為尸者而言謂皆尸之休美足以及人者如此以弁為爵弁者蓋士冠禮爵弁服純衣說者謂爵弁赤而微黒如爵之首色純衣絲衣也其餘有冠弁韋弁皮弁皆不以絲為衣然弁士服也或謂繹禮輕使士或謂退尸有漸言絲衣言弁已是不冕服也
  酌告成大武也言能酌先祖之道以養天下也
  成王作大武之舞以象武王之功其成也又為詩以告焉名其樂章曰酌豈無其義哉序詩者發之曰言能酌先祖文王之道以養天下謂武王至耆年方定伐商之功前此皆遵守先志養之以晦所謂酌文王之道以養人者正以未肯輕用兵故也書曰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義徳率惟謀從容徳以並受此丕丕基謂武王率循文王敉寧天下之功雖不敢替其用武之義徳而能謀從其寛容之徳所以並受此至大之基業夫敉寧之功寛容之徳所謂文王養人之道也序詩者之言與書立政之言合可謂深得武王之用心且以著其名酌之義詎可輕廢哉由成王言之故以文王為先祖
  於鑠舒灼王師遵養時晦時純熈矣是用大介我龍受之蹻蹻居表王之造才老載用有嗣實維爾公允師
  於歎辭也鑠盛也歎武王之師若是其盛而能遵文王養天下之道與時俱晦也夫文王以紂在上故終身自晦其迹以養天下之人今武王又能遵之故詩人歎美之也純大也熈廣也至武王末年旣大而且廣之時也是用大致天下之助為克商之舉龍寵榮也造成功也我成王寵受其蹻蹻以成王天下之造又用是有以承嗣其業原其所自實賴武王之武功本於至公足以允衆故也使武王用兵出於私意則不足以取信於人成王何所恃以嗣其業也
  桓講武類禡馬嫁也桓武志也
  講武而類于上帝禡于所征之地皆師祭也此為武王伐商之事明矣然是時有其事而無其詩以頌聲未作故也至成王制禮作樂於是作此詩以歌其事亦以告於武王序詩者謂之武志蓋發明武王講武類禡之時其志已欲保厥士而用四方定厥家而昭于天後果能如其志可謂善得詩人之㫖也
  綏萬邦屢力注豐年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士于以四方克定厥家於昭于天皇以閒之
  成王謂我今日所以能撫綏萬邦且屢獲豐年足以見上天之命我有周可謂匪懈矣何以得此哉盖由桓桓然有威武之武王保有熊羆虎賁之士使三千人惟一心故能用四方諸侯之力以定我周家之王業也於是遂歎美武王旣有以昭格于天可謂能盡皇王之道代商而有天下也大雅以武王為皇王蓋有天下之稱也毛氏訓間為代蓋本之書多方曰天降時喪有邦閒之說者謂使有國聖人代之然則此詩所陳成王享其效武王有其志非序詩者不能知之信詩序之有功於詩也
  來代下同大封於廟也賚序也言所以錫予善人也左氏傳載成鱄之言曰昔武王克商封其兄弟之國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國者四十人皆舉親也成鱄以兄弟姬姓為言特明其親睦耳旣謂之大封則唯善所在親疏一也是以列爵惟五分土惟三見於武成將帥之士使為諸侯見於樂記則大封於廟之實也然以頌聲未作故其詩闕焉至成王制作遂歌其事於武王之廟序詩者發明詩人以賚名篇之意謂賚所以錫予善人乃與論語周有大賚善人是富之言合誰謂詩序不可信哉
  文王旣勤止我應受之敷時繹思我徂維求定時周之命於繹思
  凡詩人歌是人之事多假是人之言此詩旣歌武王大封於廟故假武王以為辭武王若曰文王旣以憂勤基王業我當受之矣可不敷陳是事而尋繹之乎所㝷繹者何求善人為諸侯以自衞是也我自今以徃唯知求善人以定王業耳此是周家受命之事於是又歎曰所當尋繹思止字思字皆語辭也詩人以求善人定王業為有周受命之事正得孔子周有大賚善人是富之意蓋堯曰一篇首陳帝王受命之大旨於堯舜禹則皆取其執中於湯則取其罪已於武王則取其用善人然則賚詩之義序詩者一言盡之矣
  薄寒巡守手又而祀四嶽河海也
  以般名篇序詩者苟無其說學者無所考信或以般為樂或以般為遊皆非王者巡守之本意竊謂巡守則跋渉山川故取般為義異乎所謂樂與遊也
  皇時周陟其髙山墮土果山喬嶽允猶翕許及河敷天之下裒蒲侯時之對時周之命
  於歎辭也皇美也歎美是周家為巡守之舉也武成言武王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過名山大川乃因行師而祭耳告于皇天后土不可謂告祭祡望所過名山大川不可謂祀四嶽河海皆非巡守之事況武王旣未及巡守是時始伐商亦不應有頌也然則時邁般二詩為成王明矣詩人歎美成王巡守不憚於陟其髙山雖狹而長謂之墮山髙而大謂之喬嶽盖無不歴焉允信也猶道也翕合也信其衆河所經之道合于大河無不至焉可謂跋渉山川矣故謂之般也成王之跋渉果何所事哉因巡守而賴百神之助故於敷天之下凡山川之神有功於民者皆裒集於是而為祀事以對荅其賜四嶽河海特舉其大而言之耳曰時周之命者詩人以為此是周受命之事不可廢也周頌言時周之命者再其一賚也其一般也意謂周之受命明則賴善人之助幽則賴百神之助故申言之






  詩補傳卷二十六
<經部,詩類,詩補傳>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十七   宋 范處義 撰
  魯頌
  魯頌之異於商周蓋不可專以功德優劣而論商周為天下之頌魯為一國之頌學者當知東周之文不能如古乃世變使然況魯頌作於史克以史克之才而視周公相去幾何豈可以槩論哉閟宫明言新廟奕奕奚斯所作而韓氏章句乃曰奚斯作魯頌以詩之夲文為據則毛氏為正韓氏為妄斷可識矣而班固西都賦序王延壽魯靈光賦序皆云奚斯頌魯揚雄法言亦曰公子奚斯常睎正考甫蓋三子皆不見毛氏詩故也
  古營下同頌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儉以足用寛以愛民務農重榖牧于坰野魯人尊之於是季孫行父請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頌
  魯頌見録於聖人有二焉於駉之序備見之春秋之君皆罔知恤民凡所舉措多傷財害民之事僖公獨知以儉足用以寛愛民夫儉與寛雖他無所經見然舉牧于坰野一事言之則知其有志於民而儉與寛亦可想而知且務農重穀與牧于坰野若判然二事而實一事也何則邑外曰郊郊外曰野野外曰林林外曰坰邑民居也郊與野則民田也林與坰則皆為田之外而坰為尤逺也夫馬亦國之重事問國君之富則以馬為對故衛文公騋牝三千詩人美之今僖公獨逺牧於坰蓋以農事為尤重故不憚於逺牧況牧馬於坰馬既得所而邑之外曰郊曰野民田皆無所妨所謂務農重穀牧于坰野為此故也以農為務則國必多蓄所以足用也逺牧于坰則農無廢業所以愛民也牧馬一事而足用愛民皆在於是此聖人所以存魯頌者一也魯自成王賜以天子禮樂俾之祀周公耳羣公之廟固不當用也故孔子入太廟則每事問以見其微意又嘗以郊禘為非禮而魯之諸公安然用之不知其非也今魯人欲為一頌詩必俟季孫行父請命于周而後為之舉此心以往則凡天子之禮樂魯之所不得用者魯人當知之矣此聖人所以存魯頌者二也他國縱有頌詩必無此二者宜聖人所不取
  駉駉牡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驈戸橘有皇有驪力知有黃以車彭彭思無疆居良思馬斯臧駉駉牡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騅有駓符悲有騂有騏以車伾伾敷悲思無期思馬斯才駉駉牡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驒徒河有駱有駵有雒以車繹繹思無斁思馬斯作駉駉牡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駰有騢有驔有魚以車祛祛思無邪思馬斯徂
  說者以駉駉為良馬腹幹肥張此馬之得其所者也逺在坰野而馬得其所則僖公之處此蓋有道矣詩人每章言牡蓋馬以牡為善也每章言薄言駉者謂馬之善不止是也其品固多矣言馬之善而繼之以思則僖公蓋嘗精思而後得此也一章謂有驪白之驈黃白之皇純黑之驪黃騂之黃以此馬而就車則彭彭然而張盛蓋由僖公思慮之廣故思及於馬而能使之皆善也二章謂有蒼白雜之騅黃白雜之駓赤黃之騂青黑之騏以此馬而就車則伾伾而有力由僖公思慮之長思及於馬而能使之皆才也三章言有青驪隱粼之驒有白身黑鬛之駱有赤身黑鬛之駵有黑身白鬛之雒以此馬而就車則繹繹而相屬蓋由僖公思慮之無厭斁故思及於馬而能使之作而奮起也四章謂有隂白雜之駰彤白雜之騢豪在骭之驔二目白之魚以此馬而就車則祛祛而彊健蓋由僖公思慮之無邪僻故思及於馬而能使之利於攸往也人徒見牧馬於逺地以為務農重穀耳而不知僖公思慮甚精所以處此者誠得其道馬之臧也馬之才也馬之作也馬之徂也皆有以致之而原於一心之思慮以見處事無不曲當其效自如此也衛文公秉心塞實淵深無他嗜好故其富國之速至於騋牝三千亦塞淵之效也孔子嘗以思無邪一語斷三百篇之義蓋取斷章而言非特此詩之謂也是詩四章皆賦其事而頌之
  有駜備筆下同頌僖公君臣之有道也
  僖公君臣有道雖不可考然由上篇言之則魯之君臣皆可窺其一斑也夫以魯僖公之為君而能牧于坰野不使妨農此盡君道之一也季孫行父之為臣一頌詩必請命而不敢妄作此盡臣道之一也各舉其一可以知其君臣矣
  有駜有駜駜彼乘繩證下冋黃夙夜在公在公明明振振鷺鷺于下鼓咽咽嗚𤣥醉言舞于胥樂兮有駜有駜駜彼乘牡夙夜在公在公飲酒振振鷺鷺于飛鼓咽咽醉言歸于胥樂兮冇駜有駜駜彼乘駽呼縣夙夜在公在公載燕自今以始歲其有君子有穀詒孫子于胥樂兮
  序言君臣之冇道詩止以有駜喻人臣之才以振鷺喻人臣之儀不及其君何也曰為君之道在用人而已在接下而已臣有才如有駜有儀如振鷺亦足為有道之臣君能用人而有駜之臣得以盡力君能接下而振鷺之臣相與燕樂豈不足為君之有道乎駜言其馬之壯也黃也牡也駽也皆言其馬之良也四馬曰乘言馬之在御也馬雖良而君不御猶臣有才而君不用何所施其力也始言在公明明則明足以善其職中言飲酒卒言載燕既善其職則朝廷無事君臣相與飲酒而燕樂耳鷺于下止其所也鷺于飛得其所也人臣在燕有威儀如此而君又樂之以盛樂專言鼓咽咽舉其樂之盛而言之也君臣燕樂始言舞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終言歸既醉而出並受其福也三章皆言于胥樂兮胥皆也謂君臣皆得其樂也然上二章醉而舞醉而歸一時之樂耳未若卒章人臣稱願自今以始歲歲有年君子之穀禄足以詒其孫子其樂為無窮不止於一時也魯頌善頌善禱之辭多類此是詩三章皆比而頌之
  泮水頌僖公能脩泮宮也
  天子之學曰辟廱謂其水圜之也諸侯之學曰泮宮謂其水半之也說文以為諸侯鄉射之宮豈諸侯行鄉射於學歟許氏之說亦必有據矣說者謂泮宮閟宮魯僖因舊而脩之是以不見於春秋此詩有式固爾猶淮夷卒獲有所未獲而欲終之則其所獲尚小也今此詩之言甚美而大其君臣之辭歟
  思樂泮水薄采其芹其斤魯侯戾止言觀其旂其旂茷茷蒲害鸞聲噦噦呼會無小無大從公于邁思樂泮水薄采其藻魯侯戾止其馬蹻蹻其略其馬蹻蹻其音昭昭載色載笑匪怒伊教思樂泮水薄采其茒魯侯戾止在泮飲酒既飲㫖酒永錫難老順彼長道屈此羣醜
  此三章論學校之美也文王作辟廱詩曰於樂辟廱魯侯脩泮宮詩曰思樂泮水學雖有小大而人情之所樂一也芹水菜也藻水草也茒鳬葵也江南謂之蓴三物皆泮水之所有因以興泮宮所養之才也與豐水有芑同義言薄采以見人才之多薄采而用之猶如此其美也三章皆言魯侯戾止蓋既脩之必親往視學此人情所以思而樂也菁菁者莪言既見君子樂且有儀亦以美成王能視學故天下喜樂之也魯人之所樂者何始觀其旂物茷茷而有容聽其鸞聲噦噦而有節則無小無大皆欲從公而往既已樂矣已而見僖公之馬則蹻蹻而驕聞僖公之音則昭昭而明及其親炙僖公之顔色笑語則未嘗有所怒惟教誨而已於是又以為可樂也卒而僖公在泮飲酒則或於此行鄉射之禮以序賔故魯人又樂之祝其既飲此旨酒神必錫之難老使之順從此長道以屈羣醜也羣醜指淮夷也是時淮夷為患故魯人既樂僖公之視學而望其有屈服淮夷之功也
  穆穆魯侯敬明其德敬愼威儀維民之則允文允武昭假烈祖靡有不孝自求伊祜
  此章專頌僖公之德為下四章服淮夷張本也雖曰頌之亦有規切之意蓋謂非冇徳不足以服人也穆穆美之至也詩人以於穆稱天命稱文王又謂天子穆穆今魯人樂僖公而頌之故其辭極於美也敬也明也亦德之盛也既樂之故稱其德亦極於盛也至於謹其威儀則可以為民之法則信能文武則可以感格烈祖無有不孝則可以自求多福其規切之言歟謂有此三者人斯服矣
  明明魯侯克明其德既作泮宮淮夷攸服矯矯居表虎臣在泮獻馘古獲淑問如臯陶在泮獻囚
  此後四章皆言服淮夷之事魯人為脩泮宮而作此頌詩意欲歸功於學校其言申複不已曰既作泮宮淮夷攸服曰在泮獻馘曰在泮獻囚曰在泮獻功曰集于泮林竊意當時必有服淮夷之事不然安得有此空言況不一而足乎案春秋僖公十六年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邢侯曹伯于淮左氏傳曰謀鄫且東略也杜預曰鄫為淮夷所病故也然則僖公會諸侯于淮亦已見於春秋矣是時齊覇業漸衰城鄫之役亦因齊而罷故春秋不書服淮夷之事而僖公則奏凱而歸魯人以為有功也聖人存魯頌以申魯人之志蓋謂城鄫之役不終失在齊而不在魯故也明明魯侯德之明也克能也攸所也僖公能明其德故知以脩學校為先泮宫之役既作已足為淮夷之所服矣況矯矯有武之虎臣以征伐於外既能馘其所格者之左耳以告而善折獄如臯陶者又能辨其所當囚者以吿則僖公之服淮夷為可信矣
  濟濟多士克廣徳心桓桓于征狄彼東南烝烝皇皇不吳不揚不吿于訩在泮獻功
  此章言僖公伐淮之師有功也曰濟濟多士則所用三軍皆君子人矣故能克廣其德心不為褊躁而于征則桓桓有威武狄逺也淮夷在魯東南雖逺在東南之地亦烝烝而進皇皇而大不吳不喧譁也不揚不輕揚也不告于訩謂無以爭訟之事告于治訟之官者所以能有成功獻于泮宮也王制曰天子將出征受成于學出征執有罪反釋奠于學以訊馘告竊意魯用天子之禮樂故其學亦用王制故獻馘獻囚獻功必於泮宮也
  角弓其觩束矢其搜色留戎車孔博徒御無斁既克淮夷孔淑不逆式固爾猶淮夷卒獲
  觩弓健貌搜矢勁貌五十矢為束戎車則甚廣大徒御則無厭倦所以能克淮夷甚善而不逆果能益堅守此道則淮夷可以盡獲矣
  翩彼飛鴞吁嬌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懷我好音憬九永彼淮夷來獻其琛勑金元龜象齒大賂南金
  鴞惡聲之鳥也以喻淮夷鴞聲固惡而集于泮水之木食我桑黮亦能改其鳴而歸我以好音宜淮夷雖陋服我泮宫之化憬然而悟皆來獻我以琛寳其寳維何亢龜尺有二寸之龜也象齒象所遺之齒也又納我以大賂其賂維何南方之金也魯人以淮夷之服必欲歸功於泮宫不為無說蓋魯禮義之國也僖公能以學校為先既脩之又視之既匪怒以教之又飲酒以序之故其所成之材如芹藻鳬葵之美而出征之士皆濟濟桓桓為君子之人及其受馘論囚又必於是而告成功焉則淮夷之所以服者非以其兵力也以其國有禮義故也昔項羽嘗為魯公及垓下之敗魯獨堅為羽守漢欲引兵屠之以其守節禮義之國故不忍加兵以此知禮義之在人心者不可冺固天下之所畏服也是詩八章其七章賦其事而頌之卒章比也
  筆位下同宫頌僖公能復周公之宇也
  閟宫魯廟也僖公因其舊而脩之故不書於春秋序詩者乃取詩中復周公之宇以為作頌之因故說者謂魯人之所願欲實則未能也夫常許皆魯地也常或作嘗在薛之旁許即許田也魯桓公元年鄭人以璧假許田魯遂許之莊公三十有一年築臺于薛是時尚為魯地然則魯之侵疆未能復者蓋有之矣是詩所頌禱之事不一而足而其大者則復周公之舊宇也詩人既以是為大故序詩亦舉其大以發之欲魯之子孫不忘此也然則是詩雖為頌而勸戒之意則與終南同也昔平王雖以周地賜秦襄公而襄公實未能取之至其子文公始伐戎而收其餘民終南之詩已美其能取周地卒章且有壽考不忘之語與魯人頌僖公眉壽保魯無以異終南則風有頌體閟宮則頌有風義正以勸戒之意同故也
  閟宮有侐況域實實枚枚赫赫姜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無災無害彌月不遲是生后稷降之百福黍稷重直容徵力稺菽麥奄有下國俾民稼穡有稷有黍有稻有秬奄有下土纘禹之緒
  閟深祕也侐清淨也實實固也枚枚辨也言魯廟而先姜嫄推本周家所由興也有姜嫄斯有后稷有后稷斯有周家有周家斯有魯國上美姜嫄德不回邪天用是馮依以生后稷謂履帝武敏歆也其生也無災害謂不坼不副也雖過满十月而生不遲謂先生如達也其降之福則教民稼穡别其嘉種如黍也稷也先種之稙也後種之稺也菽也麥也稻也秬也皆百穀之類下國猶下土也分而言之以協音韻史克文勝之辭也以是為后稷之福蓋謂因是功而封之邰也以稷為纘禹之緒業蓋謂禹平水土之後稷以教稼穡繼之皆民所賴以生也語曰禹稷躬稼謂相因以成也
  后稷之孫實維大泰下同王居岐之陽實始翦子踐商至于文武纘大王之緒致天之届于牧之野無貳無虞上帝臨女敦都回商之旅克咸厥功
  上章言周之有國始於邰此章言周之王業始於岐也翦商者武王也而曰實維大王何也蓋得乎丘民可為天子大王自邠遷岐有仁人之稱從之者如歸市則周之得民自岐始也民之所欲天必從之故文王之受命實纘大王之緖謂繼大王之得民所以致天命之至也届至也天命既至故牧野之師上下無復疑貳無復虞度以為上帝實臨之敦治也謂攻治商紂如林之旅能咸成其功也十亂同心同德三千人惟一心所謂咸者如此
  王曰叔父建爾元子俾侯于魯大啟爾宇為周室輔乃命魯公俾侯于東錫之山川土田附庸
  此章言成王封魯之始也蓋成王封叔父周公於魯復留為三公故以元子伯禽往莅其國大啟爾宇謂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達於天子附於諸侯曰附庸魯爵為公既方百里矣又錫之山川土田附庸所謂大啟爾宇也魯在周東故曰為周室輔
  周公之孫莊公之子龍旂承祀六轡耳耳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享以騂犧是饗是宜降福既多
  此章言僖公祀于廟之禮也僖公為周公之逺孫莊公之子也用交龍之旗四馬六轡耳耳然順而附於車輿言其盛也春秋之祀皆然既無解怠故無差忒也皇皇大之至也后帝謂天也言魯亦用郊禘之禮夫郊者以祖配天禘者禘其祖之所自出而以祖配之明堂位曰成王以周公有勲勞於天下是以命魯公孟春祀帝于郊配以后稷此魯郊之證也孔子曰禘自既灌而往吾不欲觀之矣此魯禘之證也僖公亦用此禮故皇皇后帝繼之以皇祖后稷也禮運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共哀矣蓋聖人以魯之郊禘為非禮史克不知其說則以為美也騂犧周所尚之牲也謂天必饗之宜得多福也
  周公皇祖亦其福女秋而載嘗夏而楅衡白牡騂剛犧尊將將七羊毛炰蒲包側吏羮籩豆大房萬舞洋洋
  此章言僖公之受福由祭之得禮周公皇祖則指周公與魯公也魯人既以后稷為皇祖矣又言周公皇祖閟宫一廟皇祖並稱在魯無所嫌蓋魯用天子之禮樂魯廟即周制也魯人謂周公皇祖所以福僖公者以其奉祀盡其禮敬也將嘗於秋而養牲於夏楅設於角衡設於鼻敬之至也公羊傳曰魯祭周公何以為牲周公用白牡魯公用騂剛羣公不毛何休曰白牡殷牲也周公死有王禮謙不敢與文武同也魯公諸侯不嫌也故從周制犧尊將將言其尊之美也太和中魯郡於地中得齊大夫子尾送女器有犧尊以犧牛為尊蓋象犧牛之形也周官封人祭祀有毛炰之豚說者謂爓其毛而炰之也胾謂切肉羮謂肉汁不和之大羮與肉味有菜之鉶羮也大羮謂大古之羮鉶羮謂盛之鉶器大房半體之俎也明堂位曰周以房俎房謂足下跗也上下兩間有似堂房周語曰郊禘之事則有全烝王公立飫則有房烝親戚燕饗則有殽烝全烝謂全體房烝謂半體殽烝謂體解節折也萬舞干羽之舞也洋洋衆多也自牲至舞皆言禮之備也
  孝孫有慶俾爾熾而昌俾爾壽而臧保彼東方魯邦是常不虧不崩不震不騰三壽作朋如岡如陵
  孝孫指僖公也上章既言僖公之祀盡其禮敬此章遂假尸祝之言以報僖公也謂孝孫之慶維何俾爾之國熾盛而昌大俾爾之身壽考而臧善保兹東方之土使魯國常若今日不虧不崩謂無毁壊也不震不騰謂無驚動也三壽謂大國三卿亦皆壽考與君為朋君臣之福皆如岡陵之高固也或曰三壽謂上中下也上壽百二十中壽百歲下壽八十魯人頌僖公與三壽之人為朋也亦通
  公車千乘繩證朱英緑縢徒登二矛重直龍弓公徒三萬貝胄直又朱綅息廉之升徒增增如字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
  此章言僖公為國之盛也大國之賦千乘司馬法成方十里出革車一乘兵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計千乘七萬五千人下言公徒三萬與此數不合者蓋千乘苟盡用是舉國而行也故其用之也大國三軍次國二軍而已朱英以朱飾矛也緑縢以緑約弓也二矛重弓以備折壊也故凡置矛與弓皆有副也三軍合三萬七千五百人言三萬者舉成數也貝胄以貝飾兜鍪也朱綅以赤綫連綴甲也烝徒謂進行之徒増增而益多也膺者服膺而不敢忘也懲者懲艾而不敢忽也承者莫敢當我也言魯不忘戎狄之患故懲艾荆舒而不敢忽所以夷狄莫敢當魯也案僖公四年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曹伯侵蔡蔡潰遂伐楚盟于召陵是時齊桓霸業方大故僖公與齊桓舉義兵伐荆楚羣舒乃楚之與國故曰荆舒是懲孟子曰周公方且膺之何也言魯雖周公之國亦不敢忘戎狄之患耳大抵子孫所為之善否人以為祖宗之盛衰魯之郊禘亦非周公之自為也孔子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孔子以魯子孫之郊禘為周公之衰則孟子以魯子孫之膺戎狄為周公之盛何疑之有
  俾爾昌而熾俾爾壽而富黃髪台背壽胥與試俾爾昌而大俾爾耆而艾五蓋萬有千歲眉壽無有害
  上章既言魯國之盛此章遂言國人稱願僖公長享共國也昌而熾昌而大則言魯國也壽而富耆而艾則言僖公也髪白而復黄背有鮐魚之文皆有壽者之證也魯人既願僖公之壽故欲舉有壽者之證皆試驗之也故曰壽胥與試萬有千歲享眉壽而無災害所謂善頌善禱之辭也
  泰山巖巖魯邦所詹奄有龜蒙遂荒大東至于海邦淮夷來同莫不率從魯侯之功
  巖巖高也詹與瞻同泰山在齊魯之界二國皆以為望也龜蒙二山則在魯之境内故曰奄有案春秋定十年齊人來歸鄆讙龜隂田謂龜山之北田也論語曰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謂蒙山也荒奄也大東極東也既有龜蒙遂極東之海邦皆淮夷之國莫不率從魯之命豈非魯侯之功哉或曰願其有功如此
  保有鳧繹遂荒徐宅至于海邦淮夷蠻貊武伯及彼南夷莫不率從莫敢不諾魯侯是若
  鳧繹二山皆徐國之地繹與嶧同禹貢徐州有嶧陽孤桐遂荒徐宅謂遂奄有徐戎之所居宅也魯之初徐夷並興東郊不聞及是言海邦蠻貊及彼南夷皆率從其命莫敢不應而順之如二章所陳可謂盛矣辭或過夸亦以史克文勝故也
  天錫公純嘏古雅眉壽保魯居常與許復周公之宇魯侯燕喜令妻壽母宜大夫庶士邦國是有既多受祉黄髪兒齒
  此章首尾皆頌禱僖公福壽之辭則中間居常與許復周公之宇亦為頌禱之言無可疑者純一也受福曰嘏始言天以純一之福錫公使之眉壽保有魯國也終言魯侯所以燕安於其國而有喜樂者以有令妻之助謂聲姜也有壽母之賢謂成風也上則宜於大夫下則宜於庶士衆而邦國之人皆知有其君上若僖公者可謂既多受祉矣所不可知者壽耳今公則黄髪兒齒前章所欲試驗之者今驗之果有壽證矣說者曰兒齒齒落更生細者也豈非壽證歟
  徂來之松新甫之柏是斷是度待落是尋是尺松桷有舄路寢孔碩新廟奕奕奚斯所作孔曼且碩萬民是若
  此章言脩閟宫之事也徂來新甫二山名松柏二山之所宜木也故斬斷之量度之使長短合於尋尺用以為榱桷施之棟宇狀如舄然謂材良工巧故壯而且安也魯之路寢固已碩大矣未若新其所脩之廟奕奕然為尤大也所脩之廟乃公子奚斯所作謂公子魚也作謂主其教令而監䕶之屬其工役課其章程詩人美奚斯之善其職故言其規制甚曼長而碩大能順萬民之望也以此見僖公之脩泮宮脩閟宮皆民之所願欲故二詩之頌禱其辭甚美也是詩本八章斷以文義當分為十二章句之多寡不必拘其體則賦也










  詩補傳卷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十八   宋 范處義 撰
  商頌
  周用六代之樂故周大師有商頌而太史公謂宋襄公行仁義欲為盟主其大夫正考甫美之故追道契湯高宗之所以興作商頌其說本之韓氏今所存五篇皆言湯孫及武丁孫子無一辭及宋則知太史公信韓氏之為妄矣魯頌為僖公而作所言皆美僖公獨閟宫略推美姜嫄后稷與太王文武遂及周公魯公豈有為襄公作頌而不及宋可乎說者謂其辭古奥不類周世之文而國語閔馬父之言亦與今序合誠至論也或者乃謂周成王始封熊繹於荆至周惠王時魯僖公之元年始有楚號遂疑商時未有荆楚乃欲假此以實韓氏宋襄公之說殊不知荆自帝嚳九州已有荆州之名至禹貢分别山川則荆及衡陽為荆州乃在南即荆楚也荆岐既旅至于荆山乃在西蓋雍州之荆非荆州之荆也詩人以有二荆故以荆楚别荆岐耳既自古有荆孰謂周封熊繹始有荆哉然則以荆為荆楚自商頌始孰謂周惠王時始有楚哉商頌聖人存之為一經之終與書秦誓同信傳而不信經非所敢聞也
  那祀成湯也微子至于戴公其問禮樂廢壞有正考甫者得商頌十二篇於周之大師以那為首
  成王既殺武庚封微子啓代武庚為商後十傳至戴公當宣王時其大夫正考甫乃孔子七世祖得商頌十二篇於周之大師歸以祀其先王孔子時又亡其七篇以那為首幸那詩不亡後世猶得見祀成湯之詩也
  於宜余下同那與寘我鞉鼓奏鼓簡簡衎我烈祖湯孫奏假綏我思成鞉鼓淵淵嘒嘒管聲既和且平依我磬聲於赫湯孫穆穆厥聲庸鼓有斁萬舞有奕我有嘉客亦不夷懌自古在昔先民冇作温恭朝夕執事有恪顧予烝嘗湯孫之將
  竊讀商頌知古人之簡朴見之文辭者未易以章句文義求也如那之詩方歎其樂之盛多而止及於鞉鼓遂言感格中間方論鞉鼓管磬之音遽歎湯孫之美於後復論鼓舞嘉賔而以烝嘗終焉學者要當如讀盤誥不必以文義相屬識其大㫖可也那之大㫖在祭祀作樂能感格神人耳猗歎辭那多也首歎商之樂何其盛多邪然置我之鞉與鼓奏鼓之聲簡簡然大而不繁已足以衎樂我烈祖成湯則樂何以盛多為哉湯孫謂主祀之時王可以奏感格之效謂祖考所以安我者使我遂其孝思而成其祀事此與虁之論樂以戛擊鳴球搏拊琴瑟為祖考來格之意同謂聲音之感格不以盛多為貴也次言鼓聲淵淵而深管聲嘒嘒而細與堂上之玉磬相依而皆和平足以顯湯孫之美名此與舜之命夔八音克諧無相奪倫之意同謂非其人不能致樂之和也次言大鐘大鼓斁然而盛干羽之舞奕然而大而先代之後來助祭者亦豈不悅懌此與夔之論樂虞賔在位羣后徳讓之意同也謂樂之感格先祖考而次及在位之人也卒言祀事非今日創之為也自古先民莫不溫恭於朝夕而執事則恪敬也謂平居則朝夕溫然可即而不忘於恭故於執祀事之時則愈恪而敬也祖考其尚顧予之烝嘗哉乃湯孫之所將奉庶幾其必饗也閔馬父曰先聖王之傳恭猶不敢專稱曰自古曰在昔曰先民蓋謂以敬奉祀徳之美也猶謙曰非我能然乃效先民之所為耳猶堯舜禹臯陶君臣盡道不敢謂已之能而曰稽古也然則朝夕則溫恭執事則有恪乃從古聖賢之常行湯孫能師古者也或曰商人尚聲臭味未成滌蕩其聲樂三闋然後出迎牲所以首言奏鼓亦通是詩與周頌同
  烈祖祀中宗也
  中宗太戊湯之四世孫有桑穀之異懼而脩徳商道復興先儒謂烈祖中宗也如丙以甲為祖戊以丙為祖也此篇大㫖在奉祀之得禮比上篇差有次序其簡朴亦似之湯與中宗同稱烈祖不為異也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錫無疆及爾斯所既載清酤賚我思成亦有和羮既戒既平鬷假格下同無言時靡有爭綏我眉壽黃耉無疆約軧錯衡八鸞鶬鶬七羊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將自天降康豐年穰穰來假來饗降福無疆顧予烝嘗湯孫之將
  嗟嗟有歎息勞苦之意言烈祖而云嗟嗟以簡朴故也若周頌則言於穆於皇乃近於文矣謂中宗為烈祖以有復興之功也祜福也秩秩有序也申重也惟其有序所以重錫後人也爾指主祀之君也言今及於爾之所其後未艾也清酤和羮皆祭祀之物凡祭酒在先羮在後所謂差有次第也始用清酤已謂祖考所以賚我者使我遂其孝思而成其祀事猶上篇言奏鼓即言綏我思成也儀禮祭祀燕享每言羮定而後行禮蓋戒則夙戒其事平則腥熟得節矣此之謂羮定亦曰和也羮既和則執事者鬷至寂然無人聲故曰無言謂其講習既熟臨時無有交侵其職事所以靡有爭也祖考於是安我眉壽使我享黃耉之年無疆也約軧謂轂之飾纒約以皮而朱漆之也錯衡謂錯置文采於車之衡也鸞在鑣四馬則八鸞鶬鶬金飾之盛也此言助祭之諸侯也其奉祀之物主祀之君執事之人助祭之諸侯皆得禮如此固足以格祖考而來享矣況我主祀之君方受天命溥而且將謂甚大也天方降之以康年使黍稷穰穰之多則祖考來格來饗降我以無疆之福必矣祖考尚顧我之烝嘗哉乃湯孫之奉祀也上言以假以享謂有以致之也下言來格來享謂可以必致也先言主祀次及執事次及助祭亦有次第至以天命自許而以豐年自喜恃其君為湯之子孫謂祖考之必顧亦簡朴之辭也是詩與周頌同
  𤣥鳥祀髙宗也
  髙宗武丁中宗之五世孫有飛雉之異懼而脩徳商道復興是詩止言商之所以興下及於孫子辭簡而㫖多信其為商之文也
  天命𤣥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孫子武丁孫子武王靡不勝龍旂十乗大糦尺志是承邦畿千里維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來假來假祁祁景員維河殷受命咸宜百祿是何河可
  是詩明言天命𤣥鳥降而生商且為告神明之詩理無虛誕諸儒以其近怪多疑其非嘗於生民之篇論之詳矣後世以春分𤣥鳥至祈于郊禖正以簡狄有鳦卵之異故歆慕之若當時止用𤣥鳥至之日祀郊禖安得謂帝立子生商而契何以謂之𤣥王也且髙辛氏之世庶事朴略安有時節祀享如後世之詳苟無鳦卵之異亦何必用𤣥鳥至之日祀郊禖邪竊意簡狄之祈子亦若姜嫄之克禋克祀以弗無子耳諸儒於姜嫄簡狄之事皆曰𤣥鳥至之日以太牢祀於郊禖是不知後世取𤣥鳥之祥為故事而謂髙辛氏亦然未之敢信也契之生也若是其神異故詩人以為天降也宅居也自契至于湯八遷始居亳是未居亳之前芒芒無定也古猶昔也帝上帝也自昔上帝命有武徳之成湯正治其封域于四方之諸侯隨其方而命之君覆有九州而為之王也然則商之先后其受天命可謂不危殆矣是以至于武丁之孫子猶能以武王於天下所向無敵故曰靡不勝申言武丁孫子蓋指主祭之君甚言其有武也龍旂指諸侯大國之助祭者十乘言大國之多也糦黍稷粢盛也謂之大糦言大祭有大國之君奉承之詩人侈其事也邦畿千里指商之都也畿門内也謂城門内之地東西南北共方一千里其中徑三十一里有餘也畿内不特維民之所止肇始也彼封域極于四海之廣皆視京師為始所以四海來至者祁祁之衆也景山商都之望也春秋傳曰商有景亳之命殷武言陟彼景山衞風言景山與京蓋衞乃商之舊都也員謂周也商都帶河盤庚所謂惟涉河以民遷是也詩人言四海之諸侯來至於京師如河水之周景山亦因山河以起興也今亳有景山故曰景亳詩人申言商之受命咸得其宜百祿之多皆能負荷蓋侈其事也以山河比天子諸侯又謂其君能負荷亦簡朴之意是詩與周頌同
  長發大禘也
  禘之名義取其禘其祖之所自出也又為四時之祭名祖之所自出為大則四時之祭為小也商以契為太祖之所自出乃髙辛也
  濬哲維商長發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國是疆幅隕既長有娀方將帝立子生商
  濬哲維商稱商之先祖多濬哲之徳也濬深也哲智也有是徳故發見於禎祥者亦為甚長也方洪水之未平也芒芒然無有疆域禹敷治下土而四方之外諸大國始有疆域由京師言之故以四方為外也幅邊也猶布帛之有幅也隕周也謂諸大國周於天下各冇邊幅亦既長逺矣是時契之母有娀氏方大謂有子契乃天之所立以生商之王業也
  𤣥王桓撥本末受小國是達受大國是達率履不越遂視既發相息亮土烈烈海外有截才結
  以契為𤣥王以志𤣥鳥之祥猶后稷之名以棄也古人質朴故有此稱謂桓撥謂有武斷可以撥亂也惟其有撥亂之才是以受小國大國無所不通達雖無所不通達而能率循所行不越於禮也遂以是而視民民無不發而應之此其所以能敷教也歟相土契之孫也烈烈威武之盛也至此海外之國又截然聽其命矣相土之事雖史失其傳詩人之言聖人録之可以為據矣
  帝命不違至于湯齊湯降不遲聖敬日躋子兮昭假古雅遲遲上帝是祗諸時帝命式于九圍
  天之眷命固未嘗違於商而由湯之前未有其徳可以配天者至于湯則徳與命㑹故曰至于湯齊湯之徳何如哉以降已則不遲謂其遜志于學而能務時敏也聖敬日躋謂其徳日進而脩罔覺也湯之徳乃與傅說之告髙宗者若相似然豈說亦有見於此歟徳既如是故昭假于天遲乆而不息惟上帝之是敬帝所以命之以天下使以身之徳為九圍之法也九圍九州也圍言其疆域也九有言有九州也猶言皆為己有也
  受小球大球為下國綴張衛旒何河可下同天之休不競不絿不剛不柔敷政優優百祿是遒子由受小共恭下同大共為下國駿厖莫邦何天之龍敷奏其勇不震不動不戁奴版不竦小勇百禄是緫子孔
  既言下國則小球大球為諸侯所䞇之瑞小共大共為諸侯所共之貢何疑之有旒謂綴於冕者厖謂犬之駿者古詩字多通用商人語質故取微賤之物以喻下國亦以尊王者故也說者以綴旒為旗之垂者則以為斿也既取附上為義不若謂如五旒之垂前后皆綴於冕不必以旒為斿也齊詩以駿厖為駿駹則以為馬也既取享上為義不若謂如駿犬之獵得獸則歸其主不必以厖為駹也詩人頌成湯受小大國之䞇有如五冕之垂旒是荷天之休福也受小大國之貢有如獵師之得獸是荷天之榮寵也湯既荷天之福又能保其福不競則無好勝之心不絿則無欲速之心不剛不柔則無寛猛之偏所以布政優優而和而天之所與之百禄亦聚而不散也湯既荷天之寵又能保其寵敷陳其大勇不可震動以有守也不可恐懼以有養也毅然以天下自任而天所與之百祿亦持守而不失也
  武王載斾滿具有䖍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曷苞有三蘖五葛莫遂莫達九有有截韋顧既伐昆吾夏桀謂湯以武王天下載斾秉鉞以行天討斾言載載始也若所謂自葛載是也鉞言䖍䖍敬也若所謂恭行天罰是也如火烈烈言威武之盛如猛火也曷誰何也謂莫敢誰何也漢書作遏義亦通苞本也謂夏桀也三蘖旁生萌蘖也謂韋顧昆吾也湯有威武故桀與其黨昆吾韋顧三蘖皆不能遂其惡也九有之諸侯既截然歸湯於是先伐韋次伐顧次伐昆吾與夏桀也檀弓言子夘不樂説者謂桀以乙夘亡左氏傳魯昭公十八年二月乙夘周毛得殺毛伯過萇𢎞曰是昆吾稔之日也以此知湯同日殺昆吾與夏桀也鄭語曰祝融之後八姓已姓昆吾顧溫彭姓豕韋然則昆吾韋顧與桀同惡者也
  昔在中葉有震且業允也天子降于卿士實維阿衡實左商王
  此時據商祖之所自出而言則湯以前為商之中葉也葉言其世也震動也業危也湯未興之前國弱故震動而危懼也允信也至湯信為天所子故降生伊尹以為卿士阿倚也衡平也伊尹湯所倚而取平故以為官名實佐佑成湯以商而王天下也此詩為禘而作伊尹以功臣而與祭故卒章及之盤庚之書曰兹予大享于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然則功臣與祭其來舊矣是詩七章或賦或比而頌之
  殷武祀髙宗也
  𤣥鳥既祀髙宗矣而此詩又祀髙宗何也意商頌作於髙宗之子若孫故祀髙宗為不一𤣥鳥則美髙宗之中興以有祖徳故也此詩則直述髙宗中興之盛也
  撻彼殷武奮伐荆楚罙而規入其阻莊呂蒲侯荆之旅有截其所湯孫之緒
  撻雖訓疾亦冇鞭笞天下所向無敵之意以殷武為言謂商王之有武者莫若髙宗也武丁孫子猶曰武王靡不勝況武丁乎宜其奮然伐荆楚之國深入其巢穴乃裒取荆旅之所截然盡平其地謂髙宗之功誠無愧於為湯之孫也蓋湯既以武而王而髙宗亦能之故也易曰髙宗伐鬼方三年克之然則髙宗之伐荆楚可謂不苟用兵矣
  維女荆楚居國南鄉昔有成湯自彼氐都啼羗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曰商是常
  此章美髙宗既平荆楚因思湯之盛也謂女荆楚亦近居國之南鄉耳昔者我祖成湯雖氐羗逺在西域猶莫敢不來享謂貢獻也莫敢不來王謂世見也此乃商之常禮荆楚何敢不至哉
  天命多辟璧下同設都于禹之績歲事來辟勿予禍適直革稼穡匪解
  此章美髙宗荆楚既平諸侯畏服之多也來辟猶來王也謂天之所命列辟之諸侯可謂多矣凡禹所治之地無非諸侯之國都也今皆以歲事來王於商勿謂我有禍患適罰及於女也女能以民事為重治其田野之稼穡則可以免咎也其後周成王諸侯來助祭遣之之辭曰如何新畬孟子言天子之廵守亦以土地闢田野治與土地荒蕪為賞罰之首皆此意也
  天命降監下民有嚴不僭不濫不敢怠遑命于下國封建厥福
  此章美髙宗能體天人之心以賞罰諸侯監臨也嚴畏也謂天命之臨固己可畏矣而民有尤可畏者以天之視聽在於民故也髙宗能畏敬天人賞必當功不敢僭也罰必當罪不敢濫也怠解也遑暇也髙宗用此賞罰兢兢然不敢解緩所以能命下國之諸侯而大建我商家之福也古之明王爵命諸侯賞善罰惡亦此意也
  商邑翼翼四方之極赫赫厥聲濯濯厥靈壽考且寧以保我後生
  此章美髙宗能正都邑為天下之本福及子孫也商邑商之都也髙宗能治都邑使風俗翼翼然禮遜恭敬故四方皆取中焉謂天下視都邑為風俗也其聲聞則赫赫而盛其威靈則濯濯而大故身享壽考康寧之福使後嗣得以保其基業髙宗享國五十九年而其後歴世尚逺詩人之言亦驗矣
  陟彼景山松栢丸丸是斷是遷方斵陟角是䖍松桷有梴五連旅楹有閑寢成孔安
  此章美髙宗内外無事脩宮室而享其逸樂也景山商都之山其地宜松栢丸丸圓而直也自伐斷與遷徙及方正而斵削之不敢不䖍敬其事也松良材也故以為榱桷則梴而長以為衆楹則閑而整王寢既成居之甚安以見終於逸樂也周宣王中興先南征北伐然後考室詩人亦以乃安斯寢美之然宣王之詩列於變小雅而髙宗之詩乃列之於頌豈以宣王中興有不克終之愧故不得為正雅而髙宗中興之功有始有卒故與周頌並隆聖人刪詩寓褒貶於雅頌且以是為一經之終其㫖深矣是詩六章皆賦而頌之也













  詩補傳卷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十九   宋 范處義 撰
  附說
  釋十五國二雅三頌名
  周召
  周本作郮黃帝次子昌意之後姬姓之國在岐山之陽姬水環流故曰周其國已亡於夏商之間后稷始封於邰至公劉遷豳大王遷岐實郮之故地省文曰周召或作邵顔師古注漢書凡引召南皆作邵南豈古字多通或省文為召邪黃帝之後本封於郮其國既亡故武王克商未及下車封黃帝之後於薊召即薊也後改為燕故太史遷謂武王封召公奭於北燕然則薊之為燕猶唐之為晉荆之為楚耳或曰黃帝之後封於薊者已絶成王更封召公奭於薊為燕猶封微子於宋以繼商後也皇甫謐以召公為文王之庶子信如其說則周公召公蓋兄弟也成王封周公於魯既以元子伯禽代之而留周公為師則封召公於燕亦必以元子代而留召公為保矣史記太史公留滯周南摯虞曰古之周南今之洛陽也蓋二公分陜而治周公居東既為洛陽則召公居西即今扶風雍縣有召亭是其地也周公食采於周召公食采於召故曰周公召公雍與洛皆周之中土而其化實行於南國故曰周南召南然則孔氏以岐陽為周南呂氏春秋以為禹省南土塗山之女作候人之歌實始南音周公召公取法焉皆非其實矣
  邶鄘衞
  邶本又作鄁晉書作㔨如石勒初名㔨及胡部大張㔨督是也鄘本庸姓之國漢有庸光及膠東庸生是其後也衞本姬姓之國武王伐紂以其地封武庚成王時管蔡挾武庚以叛遂以餘民封康叔於衛意邶鄘亦同時與衞分守商之遺民其後皆為衞所有邶古作鄁邶即省文也鄘古或作庸庸即省文也邶鄘衞皆以水得名邶水在泰山之阜滽水出宜蘇山衞水在靈壽禹貢恒衞既從鄭氏詩譜云北曰邶南曰鄘束曰衞今以地理考之多不合未知孰是
  
  說者曰風土之詩曰風朝廷之詩曰雅宗廟之詩曰頌十四國皆有風土之詩豈王者所都之地獨無風土之詩乎故曰王國風或以王風為東周之詩二義與舊說不同姑存之
  
  周宣王封母弟鄭桓公友於宗周咸林之地今永興軍鄭縣是也及幽王敗於犬戎桓公死之其子武公與晉文侯定平王於東都卒取虢鄶鄢蔽補丹依疇歴華十邑今河南新鄭是也又為開封之故地此鄭與新鄭之别也
  
  武王克商封太公呂望於營丘太皡之後爽鳩氏之墟因其地有天齊山遂以為國名至成王時周公廣其地東至于海西至于南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為五百里之國今泰山之隂淄濰之野在封域之内
  
  魏為晉所滅今陜州平陸有魏城是其故地後以封畢萬左氏以為魏大名也蓋取象魏之義然象魏古或讀為巍莊子所謂魏然而已即巍之省文也方言自關以西秦晉之間凡細而有容者謂之魏則是魏者取其細也然則讀為巍則訓大讀為魏則訓細後人相承以魏為大固未嘗考此也
  
  唐本作鄌帝嚳封堯為鄌侯在幷州平陽至周成王封母弟叔虞於堯故墟曰唐侯南有晉水故謂之晉陽至子燮遂改為晉今晉州是也左氏傳曰成王分唐叔以大路密須之鼓封於夏墟啓以夏政疆以戎索夏墟今晉陽是也在禹貢太行常山之西太原大岳之野
  
  秦伯翳之後周孝王封其裔孫非子於秦邑即隴西秦谷是也今隴州汧原乃秦之故城至五世孫襄公救犬戎之難平王錫以岐豐之地西周之故都也
  
  周武王封舜之後媯滿於伏羲太昊之墟是為陳胡公其封域在豫州之東今之陳州是也
  
  周武王封祝融之後妘姓於鄫為子居溱洧之間即潧水以名其國字書溱洧之溱多書作潧今滎陽有古鄫城或疑鄫與鄶字相近故誤作鄶今又轉而為檜案左氏傳云鄭祝融之墟也鄭滅檜而處之鄭語云幽王之世桓公謀滅虢檜鄶仲恃險則鄶與檜古蓋通用矣
  
  曹本顓頊孫陸終之故國因漕水而得名其後周武王封叔振鐸於曹為伯在魯衞之間濟隂定陶是其地其封域在雷复荷澤之野今廣濟軍是也傳國二十三世至於伯陽為宋景公所滅
  
  后稷始封於邰今鳳翔武功邰城是也邰亦作釐又作斄公劉遷於豳今邠州枸邑豳亭是也豳亦作邠太史遷以公劉為后稷之曾孫班固人物表亦然且夏太康為啓之子則謂公劉為太康時遷於豳於理可信而漢婁敬乃曰周之先自后稷封之邰積徳累善十餘世公劉避桀居豳則是公劉與桀並世其年之相去為甚逺遷固作史考據必精婁敬一時之言豈足惑哉
  小大雅
  小雅或作宵雅學記曰宵雅肄三宵小古字通用故小人亦曰宵人大雅或作大牙亦古字通用書有君牙禮記作君雅
  三頌三亳辯附
  周頌皆作於成王之時多出周文公之手題曰周頌以别魯商耳不然詩三百篇除商頌外皆周詩也何獨頌哉成王封周公元子伯禽於少昊之墟本名魯故曰魯公曲阜者魯之隴阜委曲長七八里遂以為邑號即今之仙源縣隷兖州其封域在徐州之北大羽之野國中有大庭庫豈大庭氏亦居此乎魯之有頌猶費誓也或者微見禮樂征伐不自天子出邪契始封商於之地今商州商洛縣是也地有商山因是得名自契至湯八遷湯居亳而為亳者三北亳即今之拱州考城是也古謂之蒙莊周蒙人也漢謂之薄蓋漢書多借同音字通用故以亳為薄也南亳即今之南京之穀熟是也南京古商丘豈湯以商丘之名同於始封故遷之歟西亳即今之西京偃師是也說者以為湯居西亳至盤庚自河北徙於北亳而孔氏詩正義取皇甫謐之說乃謂殷有三亳二在梁國一在河洛之間穀熟為南亳即湯都也蒙為北亳即景亳是湯所受命地偃師為西亳即盤庚所徙者也今以經傳考之書曰湯始居亳從先王居湯實帝嚳之後帝嚳之都在今偃師則湯始居西亳從先王之舊也孟子曰湯居亳與葛為鄰葛伯故國在今拱州之寧陵考城乃其鄰邑則湯次居北亳故使亳衆為之耕也左氏傳曰湯有景亳之命今景山在拱州楚丘舊屬南京則湯最後居南亳受命而有天下也然則三亳皆為湯所居謐論南北二亳是矣謂西亳為盤庚所徙誠考之未精也且殷以溵水得名溵㶏同音古溵水縣乃今陳州之商水縣是也亦近南京書言盤庚將治亳殷又言盤庚遷于殷則盤庚所遷亦南亳或北亳耳況書言作惟渉河以民遷說者謂南渡河則非偃師明矣立政曰三亳阪尹說者謂湯舊都之民來歸文王分為三邑以處之其長居險故曰阪尹蓋東成臯南轘轅西降谷也非謂三處皆冇亳名也古之帝王惟商不常厥邑自契至湯既八遷三亳之外他不可考仲丁遷于囂今河南敖倉也河亶甲居相今相州也祖乙居耿今河東皮氏也盤庚五遷乃治亳殷餘亦無可考據然則詩所謂自彼殷商咨汝殷商則兼商山溵水而言之書曰商書頌曰商頌蓋本契之始封而稱之也














  詩補傳卷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三十    宋 范處義 撰
  廣詁
  傳曰詩無通故易無通古春秋無通義故即詁也字有異訓異音文義可一者亦既一之不可一者具疏于後
  風雅頌字有異音
  南亦作尼心切白虎通曰南之為言任也詩燕燕凱風泮水皆南字與心字協韻後人多倣之
  風亦作孚音切詩綠衣烝民皆風字與心字協韻後人亦多用之
  雅亦作阮古切揚雄趙充國贊雅字與虎字協班固東都賦雅字與武字協
  頌亦作餘封切漢儒林王式傳容禮甚嚴魯徐生善為容皆書作頌此類頗衆蓋古字通用也
  詩字同音訓皆異
  各取經一句為例餘當以文義各從類而讀不復悉具
  風風也並如字風化也下以風刺上音諷諫也不可選也如字擇也又舞則選兮雪戀切齊也施于中逵如字設也又施于中谷以豉切延也金玉其相質也如字相在爾室息亮切視也以御于家䢴如字治也百兩御之五嫁切迎也可以奉祭祀如字祭也祭仲諫側界切姓也下土是冐地也如字徹彼桑土根也音杜思齊大任如字同也有齊季女側皆切敬也有厭其傑如字足也厭浥行露于葉切濕也厭厭夜飲于鹽切安也文王之徳之純如字一也白茅純束音屯聚也以敖以遊五羔切邀也彼交匪敖五報切傲也不以媵備數如字位也軍旅數起色角切頻也心焉數之所主切可數也人渉卬否五郎切我也瞻卬昊天音仰望也顒顒卬卬五郎切盛也王事敦我如字廹也鋪敦淮濆如字厚也敦彼行葦徒端切聚也敦彼獨宿都囘切不移也敦弓既堅音雕飾也敦琢其旅亦當音雕從文義也既亟只且紀力切急也亟用兵欺異切數也思無邪音斜不正也其虚其邪音徐舒緩也誰謂宋逺如字逺近也逺父母兄弟于萬切相逺也緑竹猗猗於宜切盛也猗重較兮於約切倚也兩驂不猗於寄切偏附也猗儺其枝於可切柔弱也弗曳弗婁力俱切弊也式居婁驕力住切數也我出我車如字發也匪舌是出尺遂切出之曰出旣飲㫖酒如字飲酒也旣飲食之於鴆切飲之曰飲毎食無餘如字飲食也既飲食之音嗣食之曰食不自我先如字在前也尚或先之蘇薦切先之曰先舄鼠攸去如字離也欲銷去之起呂切去之曰去葛之覃兮徒舍切延也以我覃耜以冉切利也民之莫矣如字定也君婦莫莫音陌靜也維莫之春音暮晚也薄言追之如字逆也追琢其章音堆雕也其追其貊音堆戎狄也無然畔援于願切助也以爾鉤援音袁引也維虺維蛇許鬼切蟲也我馬虺隤呼回切病也維虺維蛇市奢切蟲也委蛇委蛇音移行也湛湛露斯直減切濃也和樂且湛荅南切甚也以隂以雨如字風雨也而我公田于付切雨之曰雨自公令之力證切號令也寺人之令音零使令也収善射忌如字藝也終日射侯食亦切射也無射於人斯音斁厭也下民之辟音壁君也其命多辟音僻邪也啓之辟之音闢聞也方叔率止如字表率也命將率所類切將帥也率彼中陵如字循也祝祭于祊如字人也侯詛侯祝音呪詛也素絲祝之如字斷也不弔昊天如字䘏也神之弔矣音的至也假哉天命古雅切大也假樂君子音格至也湯孫奏假音格感也或聖或否方九切非也未知臧否音鄙惡也曷不肅雝如字和也維塵雝兮音擁蔽也于此菑畝側其切田也無菑無害音災患也告祭柴望如字祀也助我舉柴子智切積也復文武之竟土如字還也復會諸侯於東都扶又切再也知臣下之勤勞如字苦也勞歸士力報切勞之曰勞子寧不來如字往來也職勞不來音賚來之曰來守成也如字守其成也巡守手又切巡所守也有聞無聲如字名聞也令聞不已音問聲聞也小弁步干切樂也頍弁如字冠也賁然來思彼義切飾也賁鼓維鏞扶云切大也椓之丁丁陟耕切聲也寧丁我躬如字當也終和且平如字和平也平平左右婢延切辨冶也柔則茹之音汝納也來咨來茹如預切度也於眧于天如字明也率見昭考時昭切佋也涼彼武王音諒信也涼曰不可如字薄也思樂泮水如字半也隰則冇泮音畔崖也其黃而隕如字墮也幅隕旣長音員周也叔適野如字適往也天位殷適音嫡嫡庶也摻執子之袪所覽切攬也摻摻女手所銜切織也天保定爾如字汝也彼爾伊何乃禮切盛也我心則說音悅喜也說于桑田始銳切土也猶可説也如字言也僭始旣涵如字進也以籥不僭七心切亂也無菑無害如字患也害澣害否户葛切何也朝隮于西陟遥切旦也翟茀以朝直遥切見也維錡及釡其綺切三足釡也又缺我錡臣宜切鑿屬也母氏劬勞如字父母也母發我笱音無禁止也鐘鼓樂之音洛歡也送之以僼樂音岳器也還予授子之粲兮如字復也子之還兮音旋周也寘彼周行户郎切列也我獨南行如字去也示我顯徳行下孟切徳也不可卷也眷勉切卷舒也有卷者阿音權卷曲也小子蹻蹻具略切驕也蹻蹻王之造居表切武也乘彼四駱如字騎也駜彼乘黄繩證切四馬曰乘無信人之言如字誠也不我信兮音申伸也冇捄其角如字角貌捄之陾陾音俱藳也自冇肺腸如字臟也其葉肺肺普貝切盛也委委佗佗待河切和易也予之佗矣音他謂他人也中心養養如字不能定也孝子相戒以養也餘尚切養之曰養八月其穫如字刈也整居焦穫音護地名也棄予如遺如字忘也莫肯下遺惟季切及也歸飛提提是移切羣飛貌好人提提如字安諦貌行人彭彭必旁切多貌岀車彭彭如字張盛貌於薦廣牡如字進也天方薦虒徂殿切重也思無斁如字厭也耗斁下上丁故切敗也鮮我方将息淺切少也炰鼈鮮魚如字新也其葉冇難乃多切虑也天難忱斯如守不易也和鈴央央於良切中節也旂旐央央音英鮮明也緑竹青青子丁切盛也青青子衿如字色也予又□于蓼如字草也蓼彼蕭斯音六長貌彼澤之陂如字障也其排澤澤音釋土解也亹亹文王音尾勉也鳬鷖在亹音門水絶也
  詩字音同訓異
  皇四國是皇正也皇矣上帝大也思皇多士美也永錫爾極中也昊天罔極窮也畏不能極至也四月維夏時也不長夏以革大也肆于時夏中國也烝也無戎兵也肆戊疾不殄大也戎雖小子汝也肆成人冇徳遂也肆于時夏陳也是伐是肆縱也夙夜在公公家也矇叟奏公事也文王烝哉君也烝我髦士進也烝然罩罩衆也冇那其居安也猗與那與多也虺虺其靁暴也維虺維蛇蟲也王于出征伐也而月斯征往也維其時矣及時也神罔時怨是也我將我享奉也將受厥明大也卭有㫖苕髙仰也維王之卭病也古之人無斁厭也庸鼓有斁盛也小共大共供也念彼共人恭也我無令人善也自公令之使也川澤訏訏川也恩澤乖矣恩也與子同澤褻服也定之方中星也麟之定題也頃筐墍之取也民之攸墍息也駿遹駿冇聲大也駿奔走在廟疾也雨服丄襄駕也玁狁于襄除也允文允武徳也履帝武敏歆迹也昆夷駾矣戊也玁狁于夷平也凡詩言艾皆當五蓋切字書本冇二訓一草名可以治𢇻一老也冇盡之義不必改音刈樂且有儀容也無非無儀善也儀刑文王則也永矢弗諼誓也以矢其音陳也武公寡特孤也求爾新特異也微我弗顧無也中國微矣衰也彼月而微虧也鳶飛戾天至也亦維斯戾罪也無競維烈業也厲王之烈暴虐也二之日栗烈寒凜也如火烈烈猛熾也南山烈烈寒同憂心烈烈火同維鳩居之語助也之子于歸是也不可求思語助也思齊大任思慮也亦既見止語助也攸介攸止居也淑愼爾止容也止于丘隅息也而成其志爾語助也百爾君子汝也彼何人斯語助也何斯違斯此也抑磬控忌語助也胡斯畏忌憚也不妒忌疾也河水清且漣猗語助也緑竹猗猗盛也猗與那與歎也葭菼揭揭薍也毳衣如菼鵻也播厥百穀禾也民莫不穀善也侯文王孫子維也泃直且侯美也侯服于周諸侯也載沉載浮則也文王初載年也上天之載事也維天之命發語也紼纚維之繋也抑磬控忌發語也抑抑威儀謙也亦傅于天發語也亦可畏也又也式微式微發語也不聞亦式法也式穀似之用也何斯違斯發語也何以穿我屋謂以物也伊假文王發語也伊誰云從爾也爰居爰處于也冇兎爰爰緩也胡得焉何也胡考之寧老也孔棘我圉疆圉也鞉磬柷圉止樂也猶可說也尚也之子不猶如也逺猶辰告謀也反以我為讎仇也無言不讎荅也摽有梅落也寤辟冇摽拊心貌維葉莫莫成就也民之莫矣定也
  詩字音異訓同
  車車服不繫其夫如字王姬之車尺奢切后妃之徳也如字喪其妃耦焉音配兩服上襄如字葛屨五兩音亮惠此中國如字周室中興焉張仲切翿左執翿徒刀切值其鷺翿音道皆舞也夜如何其音基彼其之子音記皆語辭
  字通用
  猶匪大猶是經秩秩大猷民徳歸壹其儀一兮六日不詹民其爾瞻屢顧爾僕婁豐年吉甫作誦家父作誦其嘯也歌條其歗矣庸鼓有斁賁鼓維鏞西有昆夷之患昆夷駾矣匪我思且思馬斯徂
  字借用
  匪鶉匪鳶借鶉為驚詒爾多福借詒為貽為國之基隊矣借隊為墜樂爾妻帑借帑為孥陟降厥士借士為事為龍為光借龍為寵何人不矜借矜為鰥不夙則莫借莫為暮以我齊明借齊為粢豈弟君子借豈為愷借弟為悌於乎不顯借於為嗚借乎為呼昬椓靡共借昬為閽為下國駿厖借厖為尨不知其郵借郵為尤維其卒矣借卒為崒伴奐爾游矣借伴為泮借奐為渙倉兄塡兮借倉為愴借兄為怳碩大且卷借卷為鬈漸漸之石借漸為嶃既醉大平也借大為太黃耉台背借台為鮐幅隕既長借隕為圓不吳不敖借吳為話誰能亨魚借亨為烹衡從其畝借衡為横借從為縱害澣害否借害為曷汎汎其景借景為影夭夭是椓借夭為妖𦕅樂我員借員為云百禄是何借何為荷取妻如之何借取為娶召伯所說借說為税勿予過適借適為□復文武之竟土借竟為境子之湯兮借湯為蕩緜緜其麃借麃為穮奄觀銍艾借艾為刈
  重言通用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天命王命同穆穆文王穆穆魯侯○明明天子明明魯侯天子諸侯同桓桓武王桓桓于征○嗟嗟烈祖嗟嗟臣工○穆穆皇皇烝烝皇皇○文王小心翼翼仲山甫小心翼翼○雝雝在宮肅肅在廟有來雝雝至止肅肅○亹亹文王亹亹申伯君臣同悠悠蒼天悠悠我思○視天夢夢視爾夢夢○昭假遲遲行道遲遲天人同冬日烈烈如火烈烈日火同秋日凄凄風雨凄凄蒹葭凄凄日風雨草同雨雪浮浮江漢浮浮烝之浮浮雨水氣同祁祁如雲興雨祁祁被之祁祁采繁祁祁雲雨人衆同洪水芒芒宅殷土芒芒○河水洋洋牧野洋洋水土同滔滔江漢武夫滔滔○秩秩徳音秩秩斯干人木同明星煌煌檀車煌煌星車同桑者閑閑臨衝閑閑○噦噦其㝠鸞聲噦噦人車同濟濟多士四驪濟濟○王旅嘽嘽嘽嘽駱馬人馬同君子陽陽龍旂陽陽人旂同胡不斾斾荏菽斾斾旂穀同聽我藐藐既成藐藐人屋同犧尊將將應門將將器屋同奕奕梁山奕奕寢廟四牡奕奕山屋馬同八鸞喈喈鼓鐘喈喈雞鳴喈喈車樂禽同無然泄泄桑者泄泄泄泄其羽人禽同其泣喤喤鐘鼓喤喤人樂同降福簡簡奏鼓簡簡福樂同鳴蜩嘒嘒鸞聲嘒嘒嘒嘒管聲蟲車樂同行人儦儦儦儦俟俟人獸同麀鹿濯濯鉤膺濯濯濯濯厥靈獸物徳同降福穰穰豐年穰穰福歳同緜緜瓜瓞緜緜其麃瓜禾同維葉萋萋菶菶萋萋
  重言字同音訓異
  二之日鑿冰沖沖直弓釋也鞗革沖沖勑弓垂也 厭厭於鹽夜飲安也厭厭於豔其苖足也 君子陶陶樂也駟介陶陶徒報適也 鱣鮪發發補末盛也飄風發發如字疾也 維葉莫莫如字成也君婦莫莫靜也
  重言字異音訓同
  八鸞鏘鏘鸞聲將將並七羊切聲也獨行睘睘嬛嬛在疚並音瓊獨也
  重言音同字訓異
  八鸞瑲瑲八鸞鏘鏘聲也八鸞鶬鶬金飾也並七羊切
  嬛嬛在疚獨也
  詩重名
  柏舟邶鄘 谷風邶小雅 無衣唐秦 黃鳥秦小雅甫田齊小雅 白華小雅正變 杕杜小雅唐有杕之杜
  揚之水王鄭唐 羔裘鄭唐檜





  詩補傳卷三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