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補傳 (四庫全書本)/卷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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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補傳 卷一 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一     宋 范處義 撰
  國風
  周南召南説附
  昔者先聖孔子誨人以經固莫詳於詩而聖人之論詩又以二南為大故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蓋不學牆面古之格言先聖謂人而不為二南之學辟之面牆而立豈能知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雖曰能學猶不學也夫二南之詩先聖所以大之者以其所陳皆文王正始之道自家而國自國而天下此古今不易之理也厯觀古之帝王道統之傳雖曰一揆前乎文王或世逺而事罕傳或世衰而事已駁求其王者與后妃兩盡其道莫若文王大姒故取之為萬世表準然必立周南為王者之法立召南為諸侯之法其來已乆疑自周公制禮作樂即定風雅頌為樂章之名故周官有六詩及豳雅豳頌之說而幽王小雅亦曰以雅以南非周之樂章詩人安得有是言以闗雎為周南以鵲巢為召南亦周之舊故儀禮有乃合樂周南闗雎召南鵲巢之說豈非周之舊典與蓋闗雎言后妃能不妬忌故和樂而知好賢鵲巢言夫人能不妬忌故均一而安於拙眞可以為王者諸侯之配宜冠諸篇首為王者諸侯齊家之矜式其二南諸篇皆述后妃夫人風化之效本其所得之地而録之彼區區欲分周南召南以為聖賢淺深者未為通論也若夫周南既為王者法猶與召南同謂之國風則其㫖深矣蓋文王之時紂猶在上文王遵養自晦不居其聖故能䝉大難而無害小心事商不改其初此乃文王之盛徳後之録詩者原文王之心故雖存王者之事於周南特婉其名謂之國風且與召南同齒於一國豈非得文王之心與夫以文王之一身且以大姒為配而二南乃分為王者后妃諸侯夫人何哉蓋文王之聖備道全美無施不宜故用之天下用之一國何所不可大姒之賢亦儀刑于文王故為后妃為夫人亦無不可者文王既謙退避紂故録詩者以文王之事託之后妃以諸侯之事託之夫人雖曰大姒之賢足以當此亦所以全文王自晦之迹也其詩得之周南之地則繫之周公得之召南之地則繫之召公蓋旦奭二公皆姬姓文王分岐為二公采地旦封周謂之周公奭封召謂之召公至武王克商又分二公為左右成王時復分陜以東周公主之分陜以西召公主之其事雖雜出傳記而周公召公之稱既已見于武王克商之始國語亦以周召畢榮為文王之臣則周召固常輔佐文王因以其事託之豈非文王不居其聖之意與且周南召南既為天子諸侯之法固不能無天下一國之辨然其詩或得於周南或得於召南皆陳文王大姒風化之效固難以優劣論如周南言道化行召南亦言王道成周南言文王之道被于南國召南亦言天下純被文王之化以是知二南之論風化亦互見之耳或以周召繫於所得之地為疑及觀召南存召公之詩且有聽訟敎明之實邶鄘衛皆衞詩而繫以邶鄘國風然後信録詩者果以所得之地名之也二公采地不出岐周豈得而優劣哉然周公止稱公召公乃稱伯豈召公後常典治南國之諸侯乎說者謂周公主内治召公長諸侯蓋本諸此孔子嘗謂老聃曰丘治六經論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迹子西亦曰孔丘述三王之迹明周召之業夫論先王之道必及周召述三王之迹亦必及周召以見先聖人屬意於此學者可不考論其故哉抑嘗考國風終於美周公二雅終於思召公則聖人刪詩之際蓋傷衰亂之極非周召不能救也蓋與首二南同意
  闗雎后妃之徳也雎七胥反
  文王未嘗稱王而大姒曰后妃雖曰後世之追稱然二南之詩蓋所以立萬世王者諸侯之法故其言后妃夫人特設此稱為天下一國風化之本曲禮曰天子有后有夫人又曰天子之妃曰后諸侯曰夫人然則天子之配曰后諸侯之配曰夫人則周南加妃之字於后以明其配所以别天子之夫人耳召南之夫人則無所嫌故直謂之夫人也后妃之徳則詩之所陳者是也
  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風風也敎也風以動之敎以化之風並如字闗雎后妃之徳也謂之小序自風之始以後謂之大序三百篇皆然而闗雎為特詳蓋經之首篇併陳三百篇之大義也如易之乾坤二卦彖象文言比他卦為悉備玩味大序之文殆與文言相類非經聖人之手其孰能之序詩者謂后妃有闗雎之徳為正家之本故其動化天下效見於夫婦皆得其正天下夫婦皆正則比屋可封矣易曰正家而天下定此之謂也其詩謂之風蓋取風之義天之所以動化萬物者莫神於風君之所以動化萬民者亦若此序詩者推言王者后妃之風化故舉王畿之内六鄉之人王畿之外六服之國為言用之鄉人者謂近而用以化六鄉之人用之邦國者謂逺而用以化六服之國申言風敎之義謂化之所始既有感動之理則敎之及人必有丕變之效宜近而六鄉之人逺而六服之國胥效胥然也說者以鄉飲酒禮乃合樂周南闗雎召南鵲巢為用之邦國且大序之首上下皆論風化遽以歌詩勦入其中已不可信而謂鄉飲酒為鄉人燕禮為邦國牽合之甚今不取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此言詩出於人心方其心無所感則志亦無自而生迨其有感而動則志於是有所往昔人所謂在髙山在流水是也故由其有感而在心則謂之志由其既發而為言則謂之詩以是知詩者原於志有所往故其情之發越不能自黙惟其感之者既至則直言不足以暢其情於是作於聲氣而嗟嘆見於容止而舞蹈記曰詩言其志也歌咏其聲也舞動其容也三者本於心然後樂器從之詩之出於人心者如此烏得而已邪
  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此言詩既出於人心則其發越於外者皆情之眞也眞情之發越既由於政之所感故其形於言者始則單出而為聲終則雜比而為音謂之音則播之金石絲竹矣實能寫人情之喜怒哀樂故審其音之安樂則知政之和審其音之怨怒則知政之乖審其音之哀思則知民之困夫民至於困則無政之可言矣非審樂知政之君子不足以語此
  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
  此言詩之功用如此其大事之得失若可以自欺而矢詩以歌之是是非非有不可掩者天地之髙厚鬼神之冥漠若難於感動而歌詩以祀之産祥降嘏有不可誣者蓋詩原於人心之誠正無一毫之私偽故形於美刺則吟咏而不厭播之聲音則對越而無愧曰莫近於詩謂詩之道貫通乎幽明為不逺矣
  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敎化移風俗此言先王設采詩之官求民間之詩被之絃歌其用為甚廣蓋詩本於誠正故正聲入乎耳而善端油然動於中彼夫婦不以正合者聞詩人所陳夫婦之道必能反經而遵禮矣彼孝敬有虧於身者聞詩人所陳孝敬之行必能知悔而有成矣彼人倫有陷於薄者聞詩人所陳人倫之懿必能相率而歸厚矣上而感格於君心知敎化在於謹始必能端本自反而敎化美矣下而感格於庶民知風俗貴於不偷必能省身自愧而風俗移矣詩之感人其效之速有如此者
  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
  此論詩之體有六本之風化者風也鋪陳其事者賦也取物為况者比也因感而興者興也正言其實者雅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揄其美者頌也有一篇之中具數體者有一篇之中專用一體者後之分國風雅頌為四詩者其義亦若此而已六詩見之周官其來舊矣所謂敎六詩者其亦敎六義與
  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風刺之風去聲
  此論變風之體也上言風風也敎也謂正風也變風之作亦由上以不善化其下故下陳其詩以諷其上既曰諷矣則主乎文辭不務正諌使言之者可以免罪聞之者自知警戒以其言有感發動化之妙故與正風同謂之風也
  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敎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
  上既論變風之體此則論風雅所由變至于王道已衰禮義已廢政敎已失國自為政家自為俗則亂極矣此變風變雅俱作之時也蓋風之變始於周公之陳王業是時雅猶未變也雅之變始於厲王之小雅盡廢序變雅者首及之蓋變風原於諷其上變雅原於王道衰詩人心乎愛君風雅之所同然變風變雅俱作之時則周既衰矣此序詩者所以詳言之也
  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此言諸國之史所以録變風之詩者以其明見國家得失之迹傷人倫之廢壊哀刑政之苛虐以至於此然其詩皆吟咏情性之眞以申諷諫之義非通達世故之變不忘舊俗之美何以及此是以存而不敢廢因知變風之作蓋當亂世而其言皆發於眞情而無矯偽知禮義之歸而無邪僻發於眞情而無矯偽以見民之性本善不為世變之所移知禮義之歸而無邪僻以見先王禮義之澤在人心者未泯也此為諸國之史而言故專論變風不及變雅也
  是以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是謂四始詩之至也
  此言國風雅頌之四詩蓋於六義之中取其體之大者而名之其為體雖不同皆有其始本於一國之君有善有否此風之始也言其天下之政有小有大此小雅大雅之始也美其徳之形容而致功之可告神明此頌之始也詩之為詩無以加此故曰詩之至也然風者由其下之俗而知其君雅者由其上之政而知其民頌者由其徳而知其功此風雅頌之辨也一國之有頌亦原於功徳惟周頌功徳有餘則辭愈約魯頌功徳不足則辭愈詳此為異耳至如商頌成湯之功徳有似武王故那詩亦似執競中宗髙宗功徳不及成湯故詩視那為加詳然則頌之名雖同而功徳之優劣亦不能無辨也彼賦比興之體則無所始不可以名詩故名詩者於六義之中取其半也
  然則闗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徳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此言二南正始為王化之本其道則一夫詩既立此為王者諸侯之法安得不别而言之周南以化言召南以徳言蓋道徳者敎化之本敎化者道徳之效道則無所不該舉其效則徳在其中故周南亦曰后妃之徳徳則隨遇而見舉其徳則效在其中故召南亦曰文王之化安有聖賢淺深之辨哉其曰自北而南者以文王之化自岐周以至于江漢南國之逺故以自北而南言之曰先王之所以敎者以周之為諸侯也乆矣而大王王季皆為賢君論王者之風故不得不歸之文王諸侯之風則自大王王季已有善敎於其國故以先王所以敎言之曰所以敎則大王王季文王皆與焉由詩序之時而言文王亦可謂之先王也其繫之周公召公雖因於所得之地其亦成文王之志與
  是以闗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闗雎之義也
  此言作闗雎之詩者既樂得是淑女以配其君能以進賢女為己憂而非以色道淫又哀是淑女能思賢女之進用而惟恐傷之夫好之至之謂樂與樂有子之意同念之深之謂哀與哀王孫之意同明乎哀樂之說者可與語闗雎之義矣學者於闗雎之詩惑於所作之時故其說不一遂失詩人之本意竊謂大姒之賢以不妬忌為本故衆善皆由之而出而助成文王齊家以平天下之道為萬世法蓋基於此故闗雎之詩形容大姒不妬忌之徳特取之為一經之首詎可易言哉然則是詩或作於其時或作於其後皆不足疑其形容大姒不妬忌之徳則一而已
  闗闗雎七余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闗闗和聲也雎鳩王雎也窈窕幽閒也淑善也逑匹也詩人謂雎鳩之為物摯而有别異於衆禽而闗闗和鳴逺在河中之洲以為可比后妃遂以喻大姒有幽閒淑善之徳為文王之配曰好逑有相愛好之意劉向記魏貞之言曰雎鳩之鳥未嘗見乗居而匹處也所謂有别者如此
  初金下同初宜下同蘅猛下同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荇接余也流周流也言大姒不妬忌故能求左右之賢女為己之助寤寐不忘然大姒思求左右之賢女固非廣取女色以助淫樂蓋后妃以奉祭祀為重故汲汲於求助夫賢女之助固不止於祭祀詩人舉事之重者謂參差荇菜必賴左右周流取之而後可以成禮則事之小者從可知矣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此言大姒既欲求左右之賢女以助祭祀故於其求之未得也寤寐服膺而至於中夜廢寢輾轉以待旦愈覺夜之悠長也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莫報之窈窕淑女鍾鼔樂
  此言大姒喜得左右之賢女采取此荇菜芼擇此荇菜以助祭祀既以琴瑟相友又以鍾鼓相樂無一毫嫉妬害善之心大姒之徳如此可謂盛徳也已夫為君子之好逑而能和鳴有别求左右之賢女而能先於助祭則心之所樂不至於淫矣思賢女之未得則反側忘寢喜賢女之既得則友樂無厭則心之所哀不至於傷矣大姒不妬忌故冇是心詩人識其心故有是言序詩者明闗雎之義既陳之於大序孔子識闗雎之聲又記之於論語信詩之義與樂之聲果相通也是詩五章其一章比也餘皆賦也
  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於女功之事躬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
  葛覃之詩何以為后妃之本蓋王業之本在知稼穡艱難内治之本在女功之事夫稼穡之艱難男子所當知女功之事女子所當習惟貴而為王為后而能念之非不忘其本者不能也序詩者謂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女功之事此推本而言之也在家而志女功雖未足為異惟大姒能不忘其本故既貴而為后妃能躬行儉徳節抑用度服澣濯之衣則不侈尊敬師傅則不驕以此而歸問安於父母則天下之感化皆知為婦之道當然也
  葛之覃兮施以䜴于中谷維葉萋萋黄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胡郭為絺為綌服之無斁
  覃延也施移也黃鳥倉庚也灌木叢木也言后妃念在父母家之時其始見葛之延蔓于中谷葉萋萋然而盛黄鳥飛鳴聚于叢木已動治葛為衣之興既而見葛之莫莫然成就遂刈取而濩煑之精者為絺粗者為綌以是為衣而服之無厭此皆不忘本之言也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汙我私薄澣户管我衣害澣害否歸寧父母
  言后妃既念在家女功之事於是告之師氏欲歸問安於父母其燕服則汙治之其禮服則澣洗之初非好潔其衣服故又問何者當澣何者未澣惟其宜稱以此而歸問安于父母可謂無父母貽罹矣夫后妃之貴可以舉動自如必先告之師氏而后言歸則尊敬師傅可知也后妃舉動宜盛其車服至用澣濯之衣不輕改造則躬儉節用可知也后妃之興此念為此舉足以化天下此其所以為本與是詩三章皆賦也
  卷耳后妃之志也又當輔佐君子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内有進賢之志而無險詖私謁之心朝夕思念至於憂勤也
  后妃之善莫先於不妬忌其次則能節儉也二者皆常情之所蔽溺鮮有不為患者今大姒能求左右之賢女始則相與供荇菜奉祭祀可謂防之以禮而不淫終則以琴瑟鍾鼓相友樂可謂和之以樂而不傷不妬忌如此故為闗雎之盛徳因女功而思父母服澣濯之衣而不侈尊敬師傅而不驕能節儉如此故為葛覃之知本聖人以闗雎為經之首而葛覃次之蓋詩所陳謂大姒有此二善以能忘己之私故也私既忘矣則心之所思無非輔佐君子之事故卷耳又次之以為后妃之志如此序詩者極言其志謂后妃能以輔佐君子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者由其忘己之私志在進賢而險詖私謁之心不萌乎中故其憂勤國家與人主同也夫公私不兩立能忘私則險詖私謁之心不生斯能同君子之憂勤矣不能忘私則險詖私謁之心日熾豈能憂勤以輔佐君子邪且求賢而進用之審官而任使之臣下之有憂勤者必知之此國事之所當急者后妃之志能及於是誠可美也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懐人寘彼周行
  卷耳苓耳也頃筐欹筐也后妃因采卷耳易得之物尚不能充頃筐易盈之器以興賢之難求也如此遂嘆我所思之賢當量才度徳寘之周家之列位既知求之難又知寘之當所謂求賢審官也序言又當輔佐君子謂不專於内治也
  陟彼崔嵬我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懐陟彼髙岡我馬𤣥黄我姑酌彼兕觥古横維以不永傷陟彼砠七余矣我馬瘏矣我僕痡矣云何吁矣
  言后妃思臣下勤勞於道路者始而升崔嵬戴石之山馬已疲而不進我姑酌彼金罍以開釋之使不永懐此役也既而升山脊之髙岡馬至病而改色我姑酌彼兕觥以慰勉之使不永傷此役也卒而升戴土之砠不獨馬病僕已病矣勞苦至此非觴酒所能慰釋但為長吁而已凡三章所陳皆所謂知臣下之勤勞也周官酒人之奚為世婦役而酒則有女酒漿則有女漿則知周家酒漿之用亦内治所當察也因視内治見采卷耳者之不易得而能知求賢之難則后妃念念不忘於輔佐君子矣既因巻耳以起興遂欲以卷耳所造之酒漿以勞賢者后妃之志可以想見不必疑后妃不當自采卷耳亦不必疑后妃不當用罍觴以勞臣下善學詩者宜以志求之是詩四章一章興也餘皆賦也
  鳩下同木后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無嫉妬之心焉樛木言后妃有恩意以及下而左右之賢女皆得附麗進御為君子之助猶木之下曲者葛藟附此木以生非嫉妬之念不存於中何以得此
  南有樛木葛藟纍力追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南有樛木葛藟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樛下曲也藟葛之類巨苽也纍繫也荒奄也縈旋也木以下曲故葛藟得以附而生后妃以待下故左右賢女得以附而進君子之有内助如此可謂樂矣所履之福可以綏而安將而大成而無虧矣不妬忌之效有如此者凡二南之詩言南皆指其地而言蓋文王之化自北而南故謂之南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也
  螽斯后妃子孫衆多也言若螽斯不妬忌則子孫衆多也
  螽斯亦言后妃不妬忌之效與樛木之意同樛木專美文王所履之福螽斯則言文王則百斯男本支百世皆原於后妃之不妬忌其效豈淺淺哉
  螽斯羽詵所巾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螽斯羽揖側立揖兮宜爾子孫蟄蟄兮序詩者謂言若螽斯不妬忌則子孫衆多或謂螽斯微物詩人何由知其性竊以為凡物之能羣聚而不相殘者則知其能不妬忌也孰謂微而不可察哉今螽斯之羣飛詵詵而衆多薨薨而有聲揖揖而㑹聚則性之不妬忌可見也后妃與左右之賢女相處能如此故其效見於子孫衆多振振然奮起而自能有立繩繩然循理而不紊其序蟄蟄然收斂而不犯非禮豈不為可美乎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螽斯七月作斯螽一也蝗類一母百子或云一生八十一子
  桃夭后妃之所致也不妬忌則男女以正昏姻以時國無鰥民也
  桃夭言后妃不妬忌之效致天下化之男女得以正昬姻得以時有和協之風無乖離之患宜乎舉國無鰥民也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浮雲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桃以夭夭言謂其木之少壯也木必少壯則其華灼然而盛其實蕡然而大其葉蓁然而茂以喻女子及時而嫁家道既成不獨夫婦相宜一家之人亦皆相宜也天下之風俗如此其美詩人以為后妃之所致大學所謂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敎國人是也然則風化之本可不謹與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一說血氣使人尤甚於壯年故少艾之女不閑於婦道竊謂此說止是過求夭夭二字若壯年自肆乃世俗犯非禮者之所為豈人人皆然況被周召之化者乎夭夭正是形容少壯之意
  兔罝子斜下同后妃之化也闗雎之化行則莫不好徳賢人衆多也
  二南為風化之首其詩以化天下為成效所謂化者謂變易其思慮矯揉其氣習暴者俄且仁薄者俄且厚愚者靈而惑者解其感發之機與天地同其妙然詩人多取人之難化者言之以明二南之風化其效驗如此其至兔罝其一也夫雉兔之人皆小民之粗有膂力不事生業者為之宜其扞格難化今也闗雎之化既行一變而為好徳則其時賢人衆多可知矣何謂好徳三章所陳是也兔罝捕兔之罟也
  肅肅兔罝㭬陟角之丁陟耕丁赳居黝赳武夫公侯干城干城言扞衞公侯如城所謂隱若長城是也詩人偶見施兔罝者肅肅然嚴整㭬杙之聲丁丁然可聞則非逺人之地因是知其人赳赳然勇而難犯移此心為公侯之扞衞有何不可公侯猶言國君二南美文王未嘗稱王序詩者追稱之耳
  肅肅兔罝施以䜴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好仇言為公侯之善耦是也詩人偶見施兔罝者于山間之道稍逺人迹而肅肅然嚴整與初無異因是知其人赳赳然勇而有守移此心為公侯之仇耦有何不可
  肅肅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腹心言公侯之謀臣所謂作朕心膂是也詩人偶見施兔罝者于中林幽深之處而肅肅然嚴整不以人所不聞不見而少解因是知其人赳赳然勇而不欺移此心為公侯之腹心有何不可蓋勇而難犯勇而有守勇而不欺皆好徳之至也兔罝難化之人遽能使之好徳如此則易格者將徧為爾徳矣賢人豈不能衆多乎是詩三章皆賦也
  后妃之美也和平則婦人樂有子矣
  芣苢之詩所以為后妃之美者蓋不妬忌之效能使一家之和平為天下之和平婦人皆以有子為樂此豈一朝夕所致哉其化之所被者深矣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力活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户結
  芣苢馬舄即車前子也毛云宜懐任詩人言天下婦人求宜子之物雖采之非一采猶以為薄凡詩言薄皆未厭足之意既采之以為已有故掇拾之捋取之執衽而袺之扱衽而襭之其樂如此可謂不厭矣是詩三章皆賦也
  漢廣徳廣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國美化行乎江漢之域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也
  漢廣之序形容文王之化不一其辭語其化之效則以徳言原其化之始則以道言徳隨所遇而見故曰徳廣所及道無乎不周故曰被于南國文王之化始于岐周而行乎江漢之域非徳廣道被不足以形容之或疑游女不可求謂化及女子而不及男子竊謂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乃合男女而言之蓋男子無犯禮之思女子有不可犯之色自然不相求也詩人止言游女不可求不及男子者蓋化及男子為易化及女子為難舉其難者言之則易化者從可知矣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言南國之木以其喬然上竦故人不可休息其隂女子以有不可犯之色故人不可求與為亂如漢水之廣不可游泳而行江水之永不可方柎而濟也詩人因江漢以起興故再三言之泳水厎行也方水中桴栰也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此言文王之化能使人不思犯禮不能使人絶去情欲故後二章皆述男子之情雖不思與之亂亦欲以禮為昬姻謂是女子苟能以禮而嫁我當於錯薪之中刈其楚以秣其馬刈其蔞以秣其駒蓋古者親迎必有車馬此歆慕之辭也申言漢不可泳江不可方亦以自警謂我雖有此志終不可得也思有二訓考三百篇之詩如烝然來思爾羊來思之類皆語助也如孝思維則思無邪之類皆思慮也序言無思犯禮謂思慮不及也詩言不可求思則為語助耳是詩三章前一章比兼興後二章乃賦兼興也楚荆也蔞蒿也
  汝墳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
  汝墳之詩美思夫之婦人當紂之虐政乃能勉其夫以正自非文王之道化漸被人心者深何以得此曰汝墳之國云者蓋舉國皆如之雖婦人亦然尤足以見其難也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乃厯如調張留飢遵彼汝墳伐其條肄既見君子不我遐棄魴魚赬𢽟貞尾王室如燬雖則如燬父母孔邇
  汝水名也墳大防也枝曰條榦曰枚斬而復生曰肄惄思而心動貌赬赤也魚勞則尾赤燬火也言婦人始循汝水之防伐木之枝幹以為薪是時其夫從役猶未乆也而未見君子之歸己心動而不寧若調飢之思食及再循汝水之防伐斬復生之肄則夫之從役更厯歲時獲見君子不逺棄我而歸蓋幸其來歸也凡婦人之情當夫之逺從征役歸而見其勞苦之狀必有怨望之語此汝墳之婦人獨能勉之以正謂汝身之勞瘁雖若魚勞而尾赤王室之虐政雖若火之酷烈然父母在邇所當盡力王事不宜辭避以貽父母憂此所謂勉以正之言也說者以父母為文王殆非詩人之本意且岐周去汝墳不可謂邇若婦人之言以文王為父母則是怨紂而親文王此文王之所甚懼也何以謂之勉之以正哉詩人之意謂文王之化雖及於天下三分之二而率諸侯以事紂之心未始少異故其道化之行雖婦人之愚亦知父母之國不可怨叛此之謂道化亦文王之心也調飢或作朝飢或作輖飢均於改字然朝飢思食固人之常情輖飢謂飢而又飢意近穿鑿不若止用調字蓋飢而心動則當調其氣謂忍飢也是詩三章前二章興也卒章比而賦之
  麟之趾闗雎之應也闗雎之化行則天下無犯非禮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也
  麟趾之詩所以為闗雎之應者蓋舉其效之至難以為王化之極致且挾貴怙勢若公子者疑於難化況文王與紂之時又其難者此序指言衰世則是商之公子非周之公子也今也闗雎之化行一洗舊習信厚慤謹也有如麟然公子猶爾則天下無復有犯非禮之人矣序詩者因麟而思盛世麟至之日謂衰世公子乃能信厚如盛世之時也或者溺於符瑞之說乃為文王之道化足以致麟非詩之本意且文王與紂之時事備見載籍未聞麟至之祥而振振乃能奮起自立之象公子惟不能自立是以耳濡目染胥傚偷薄今被文王之化既能奮起而有立是以慤謹如古太平之時也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都佞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詩人以麟有趾而不踶如公子之不妄動麟有定而不抵如公姓之不忤物麟有角而不觸如公族之不好競三者皆慤謹之實也宜深嘉屢歎以為眞麟也公姓謂公同姓諸孫之屬也公族謂公同祖有服之屬也詩人正以趾喻公子故序詩者言公子之信厚亦曰如麟趾之時陸璣䟽云麟𪊽身牛尾馬足貟蹄一角角端有肉音中鍾吕行中規矩遊必擇地詳而後處不履生蟲不踐生草不羣居不侣行不入陷穽不罹羅網王者至仁則出定字或作顁爾雅云題也是詩三章皆比也
  詩補傳卷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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