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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補傳 (四庫全書本)/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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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 詩補傳 卷十九 卷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十九    宋 范處義 撰
  變小雅
  小宛大夫所以刺幽王也
  是詩之序雖不明言所刺之事然首章有念昔先人之語四章有無忝爾所生之語此幽王不能親睦父子兄弟之間有無罪而見誣者故大夫作詩以刺之下篇小弁乃太子之傅所作故專言太子冝臼被逐之事此篇大夫所作是時冝臼必已被誣棄逐有萌故首言鳴鳩猶有羽翰能奮飛刺王不能親睦以自衛也次言蜾蠃猶能以他物養已子刺王不能養其子也次言⿱兆目 -- 脊令取其首尾相應詩人嘗以在原喻兄弟急難意是時王之兄弟亦有見誣被罪者次言桑扈取其不食榖今言啄粟意父子兄弟之間有見誣而易明者古事世遠而失其傳者多矣聖人存之於經有史不及知者皆此類也
  於阮彼鳴鳩翰胡旦飛戾天我心憂傷念昔先人明發不寐有懷二人
  宛小弱貎小弱鳴鳩猶有羽翰可以高飛至于天王乃不親宗族將不能以自立我心所以憂傷也先人謂宣王也二人謂文武也念宣王所以能中興者以能夙興夜寐思文武之事而施行之今王殊不能念先人所為則文武之基業又將墜矣蓋親親以睦文武之所先也頌以文武為二后猶言二人也
  人之齊聖飲酒温克彼昬不知壹醉日富各敬爾儀天命不又
  書稱文武聰明齊聖此詩所謂人之齊聖亦非文武不足以當之謂文武非不燕樂也然能温恭自克不為酒困今王乃湛樂無厭昬而不知一意於酒日増月益於是戒當時之君臣各宜自敬威儀天命靡常大福不再可不懼乎魚藻謂武王在鎬飲酒則為可樂幽王在鎬飲酒則將不能以自樂亦此意也
  中原有菽庻民采之螟亡丁有子蜾力果負之敎誨爾子式榖似之
  野間謂之中原菽葉謂之藿螟蛉桑蟲也蜾蠃蒲盧也中原有藿庻民尚能采之以養其子桑問有蟲蒲盧亦能負之以養其子夫養其子者蓋為似續之計也彼小民微物尚爾今王有子不敎誨之使之用善以為似續之計乃欲信讒言而棄逐之何哉説者考之不精乃謂蜾蠃取桑蟲負之七日化為其子雖揚雄亦有類我類我久則肖之之説近世詩人取蜾蠃之巢毁而視之乃自有卵細如粟寄螟蛉之身以養之其螟蛉不生不死蠢然在穴中久則螟蛉盡枯其卵日益長乃為蜾蠃之形穴竅而出蓋此物不獨取螟蛉亦取小蜘蛛置穴中寄卵於蜘蛛腹脅之間其蜘蛛亦不生不死久之蜘蛛盡枯其子乃成今人養晚蠶者蒼蠅亦寄卵於蠶之身久之其卵為蠅穴繭而去殆物類之相似者又露蜂懸其巢每穴各綴一卵如粟不知用何物滋養之久乃漸大成蜂此皆一種細腰之物所謂祝之曰類我類我乃聼其聲意其如此或謂細腰有術能禁物其祝聲可聼乃其禁術也列子曰純雌其名大腰純雄其名穉蜂莊子曰細腰者化説文曰天地之性細腰純雄無子此皆信説詩者之言也然彼之所不可知者正謂其能禁螟蛉蜘蛛不生不死以他物之身膏潤滋養其卵而成其形莊子所謂化者理固近之列子以為純雄説文以為無子殆未可信況詩人之意夲不謂然訓之者不審爾古人名物多取其形色之似瓠之細腰者曰蒲盧故蜂之細腰者亦名蒲盧正如綬草綬鳥皆名以鷊青黒之菼青黒之鳩皆名以鵻也中庸曰夫政也者蒲盧也即蜾蠃也謂當以善養人而成之如蒲盧然乃與詩之意合矣
  大計⿱兆目 -- 脊載飛載鳴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
  題視也視⿱兆目 -- 脊令飛鳴首尾相應謂王有兄弟冝知友愛今乃被誣見疎我則日斯邁而月斯征矣王既孤立冝蚤夜勤政無辱於父母也
  交交桑扈率場大良陟角粟哀我填知隣寡冝岸冝獄握於角粟出卜自何能榖
  桑扈竊脂也傳曰馬不食脂桑扈不食粟今見誣者謂桑扈交交往來循場而啄粟其誣亦易見矣填塞也岸水際也借為犴獄之犴亦取岸為濟難有出獄之象故大雅曰誕先登于岸哀我抑塞孤寡之人冝出之於岸乎冝置之於獄乎謂王當察其誣也王欲察其誣試握粟出以卜之則桑扈何自能食榖粟乎言其易見也填冝訓塞猶言命有通塞塞則不通也桑扈詩或指其性此章是也或指其色有鶯其羽是也説者遂謂有二種其説夲之爾雅曰桑扈竊脂鳭鷯剖葦謂竊其肉也桑扈竊脂棘扈竊丹謂竊其色也要之不必言有二種爾雅以竊毛為淺色則竊脂淺白色也而性不食粟好竊人之脂肉然則或指其色或指其性實一物耳謂一名有二義則可謂一物有二種則不可
  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之瑞小心如臨于谷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王既不能察矣則凡温恭小心之人皆惴惴然如集于木上如臨于深谷慮其顛墜恐懼戒謹又如履薄冰而行也是詩六章一章三章四章五章皆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小弁歩干下同刺幽王也大子之傅作焉
  自王者家天下嫡庻之分不可亂也故廢嫡立庻未有國不受其患者秦廢太子扶蘇立胡亥晉廢愍懷太子而立惠帝隋廢太子勇而立煬帝皆不旋踵而禍及之故漢高祖欲廢惠帝張良之徒為之謀漢元帝欲廢成帝史丹為之正諫蓋嫡庻之分不正則夲一摇而天下震動幽王惑襃姒之譛黜申后而逐太子宜臼太子之傅作是詩可謂深切矣孟子所謂親之過大者也幽王不能聼卒致驪山之禍豈不為萬世之永鑒哉
  弁彼鸒斯歸飛提提是移民莫不榖我獨于罹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心之憂矣云如之何
  鸒雅鳥弁樂也斯語辭也提提羣飛也太子被逐自以為不如此鳥遂歎樂彼鸒斯成羣歸飛無矰繳之患凡民亦莫不善我獨罹于禍於是號于天曰我有何辜而獲罪如此心之所憂言之何益哉
  踧踧徒歴周道鞠九六為茂草我心憂傷惄乃歴焉如擣丁老假寐永歎維憂用老心之憂矣疢敕覲如疾首
  踧踧不舒貎周道周之通道也惄思而心動貎疢猶病也周之通道非不平易也而我行之踧踧然不敢舒者慮其盡鞠為茂草謂國之將亡也憂而至於傷思之而心動如擣之不寧也假寐謂不脱衣冠而寐永歎謂長太息也凡憂之狀外則年未至而先老内則如有病在頭目言其痛切也疾首猶首疾也
  維桑與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不屬于毛不離于裏天之生我我辰安在
  桑梓者父母手所植以給蠶食以供器用之物為子孫者見桑梓如見父母心恭敬之而不敢慢然則人之所常瞻依者惟父母而已毛者指體膚之外裏者指心腹之内今我之生豈不連屬父母之體膚豈不離麗父母之心腹何為父母不我愛必我生之辰所值不善至此也説者曰辰謂六物之吉凶左氏傳晉侯謂伯瑕曰何謂六物對曰嵗時日月星辰服䖍以為嵗嵗星也十二嵗一周時四時也日十日也月十二月也星二十八宿也辰十二辰也詩人之意未必指此然韓愈亦曰我生之辰月極南斗則古有是言矣
  彼柳斯鳴蜩嘒嘒呼惠有漼于罪者淵萑葦淠淠孚計譬彼舟流不知所届心之憂矣不遑假寐
  菀茂貎蜩蟬也嘒嘒聲也漼深貎淠淠盛也柳茂則隂宻而蟬鳴淵深則潤澤而葦盛今我乃不容於父母曽㣲蟲野草之不如既見棄逐如不繫之舟汎汎於中流莫知所届心之憂禍雖假寐有不暇蓋言危廹之甚也
  鹿斯之奔維足伎伎其宜雉之朝雊古豆尚求其雌譬彼壞胡罪木疾用無枝心之憂矣寧莫之知
  鹿之奔於山也猶伎伎然舒留以顧其羣雉之鳴於朝也猶知求其偶今王黜妻屏子兀然如病木之無枝何以能自立我為王憂之而王晏然莫知也
  息亮彼投兔尚或先蘇薦之行有死人尚或墐之君子秉心維其忍之心之憂矣涕既隕
  相視也行道也視彼兔見廹逐而投人尚或先之使得避逃行道之間有死人尚或墐之使不暴露君子指王謂王乃操心殘忍如此逐其子而不加䘏我心之憂無所告訴惟隕涕而已
  君子信讒如或醻之君子不惠不舒究之伐木掎寄彼矣析薪扡敕氏矣舍彼有罪予之佗矣
  醻旅醻也惠愛也舒緩也究察也掎倚也扡施也予猶與也佗猶言他人也謂王喜信讒言如飲者之旅醻不厭蓋由心無仁愛故不能舒緩以察之苟能舒緩而察之則當如伐木者以物倚其巔不使之妄踣當如析薪者視理施其斧不使之妄破今既不察矣所以置有罪者之罪而以其罪與之他人謂讒者冝有罪乃置之不論我冝無罪乃見棄逐是以彼之罪與之他人也
  莫高匪山莫浚匪泉君子無易夷跂由言耳屬于垣無逝我梁無發我笱我躬不閲遑恤我後
  莫高於山而人能登之莫深於泉而人能游之戒王無輕於發言勿謂處高深之地人所不聞而耳屬于垣牆者已得聞之將投隙而進讒言也然我已被讒見逐猶以此戒王慮其敗我家事故以逝梁發笱為喻是我身自不能省閲何暇為後人計也所謂可以怨者如此是詩八章二章三章賦也餘皆比而賦之也
  巧言刺幽王也大夫傷於讒故作是詩也
  言之巧者善讒人者也聖人以為鮮仁蓋不仁者乃能巧言故木訥者所以近仁也幽王之朝不能言者則身是瘁巧言者則身處休所謂讒夫昌者歟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七餘無罪無辜亂如此憮火吳下同昊天已威予慎無罪昊天泰憮予慎無辜
  悠悠遠大之貎且語助也憮張大貎已大皆言甚也大夫傷於讒無所告訴窮而呼天謂我視天為父母而天悠遠不可恃故非有罪辜而遭讒口之亂如此張大蓋以天之威怒䘮亂既甚我雖畏謹亦不能逃罪辜也
  亂之初生僭子念始既涵亂之又生君子信讒君子如怒亂庻遄市專辭吕君子如祉亂庻遄已
  僭進越也涵容受也君子謂王也讒者始進越有言既容受之及其再有言則信之矣王如能不受於其初則亂安得生而又生耶夫讒人者必不仁者也被讒者必仁人也王能知讒者之為不仁加之以威怒則亂自速沮矣能知被讒者之為仁人加之以祉福則亂自速已矣
  君子屢力住盟亂是用長丁丈君子信盜亂是用暴盜言孔甘亂是用餤匪其止共維王之卭其恭
  此言王不能推誠以待臣下乃君臣相疑至於屢盟此所以亂日益長也如春秋伯有之亂鄭伯與其臣下盟是也取非其有其名曰盜讒人言人之過亦非其實有過故謂之盜言王既好信盜言此亂之日益暴也盜言可口如甘㫖之物故王嗜之而受其亂亦如啖物而不知厭也説文曰餤食也啖或作餤卭病也彼為甘言者非止供王之嗜好實能為王之病奈何輕信之哉
  奕奕寢廟君子作之秩秩大猷聖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七損待洛之躍躍他歴土咸兔遇犬獲之荏染柔木君子樹之往來行言心焉數所主
  此二章誨王能定則能應吾心既定則因人之言可以知其心而善否立見矣於是廣喻近譬以曉之四章謂寝廟固為大矣君子所以能成之者以有定制故也故不有定制則築室於道謀豈不潰敗其成哉大道固有序矣聖人所以能定之者以有常理故也苟不遵常理則汨陳五行豈能知彛倫之攸敘哉惟心亦然吾心既定則他人之心吾皆能忖度之讒言豈足惑哉五章謂人有善否躍躍如毚兔之狡者小人也有犬以禽制之則不能施其狡必為犬所獲矣荏染如柔木之弱者善類也君子當培植之則不至於終弱必能有所立矣然則善否亦何從而知之哉聼其言則知之矣彼往來行道之言若不足以知其人也吾能於心焉而求之則善否可數矣善否既明則巧言者豈能施其辨哉
  蛇蛇以支碩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顔之厚矣
  此章申論人言之善否不難辨也蛇蛇安舒也碩大也謂善人之言其大如此出自口則可見矣彼巧言者雖如簧之可聼視其色亦自不能不愧故曰顔之厚矣傳曰聼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此之謂也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無拳無勇職為亂階既微且尰市勇爾勇伊何為猶將多爾居徒幾何
  此章深惡讒人以為直可賤耳無能為也彼何人斯者鄙薄之也水草之交曰麇下濕之地也無拳無勇者不才無所用也其居如此其人如此乃能主為亂之階梯誰實使之然哉況有惡疾骭瘍為微腫足為尰則其所謂勇者亦何所至哉彼為讒之謀雖有與之黨者自謂大而多然所居乃爾其徒亦安能衆也言夲無能為特王未悟故縱其惡耳詳味詩人之言形容讒人之居處人物與其徒黨真丐乞之類也蓋鄙賤之人至今多以丐乞呼之疑夲諸此是詩夲六章章八句以文義求之當作七章古詩不當專以句之多寡為限其四章五章皆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何人斯蘇公刺暴公也暴公為卿士而譖蘇公焉故蘇公作是詩而絶之
  小弁巧言何人斯巷伯四詩皆被讒而作小弁曰君子信讒如或醻之巧言曰亂之又生君子信讒巷伯曰彼譖人者亦已大甚獨何人斯終篇不及讒譖一字而其意則多疑畏如曰不入我門不入唁我不見其身還而不入或取飄風以喻其暴迅或取鬼蜮以喻其隂賊至欲出三物以詛爾斯作好歌以極反側可謂廹切矣蓋小弁三詩皆顯被讒譖故詩人亦顯斥之何人斯之譖乃出於同列之暴公故蘇公隂被中傷初不見其形迹久乃知之正如飄風雖摧敗萬物而風之形終不可見又如鬼蜮之傷人鬼固無形可見而蜮潜伏沙中射人之影人亦不得而見也讒言隂中其實如此説者謂暴公為卿士而譛蘇公不忠於其君不義於其友所謂大故也故蘇公作詩以絶之不斥暴公也言其從行而已不著其譛也示以所疑而已蓋交際之道其絶之當如此也既絶矣作為好歌不殆於弃言乎蓋君子之遇人也仁而不忮暴公之譛我則喪其夲心諒不我知故也使其由此悔悟更以善意從我固所願也雖不能然我豈若小丈夫哉一與人絶則醜詆固拒惟恐其復合也世夲曰蘇成公暴辛公也鄭氏謂蘇暴為畿内國名案左氏傳曰昔先王克商使諸侯撫封蘇忿生以温為司宼今河内有温縣則蘇在東都之畿内蘇公疑忿生之後也若暴公未聞有暴國鄭氏以其為卿士故曰皆畿内國名亦未足信皇父亦為卿士不聞為何國也蘇在春秋稱子蓋卿士兼公官也
  彼何人斯其心孔艱胡逝我梁不入我門伊誰云從維暴之云
  彼何人斯雖為鄙薄之語然不斥暴公指其從暴公者耳亦譎諫之義人心固險如山川難於知矣況於小人尤為艱險不可測也梁不必魚梁凡近川而居者必設橋梁以便出入下言不入我門則門外之橋梁也過我門而不入必其中自有可愧者使暴公不譛我爾必入而見我今爾從暴公而不我見則蹤迹可疑也意蘇公以被讒而獲罪故為是言耳
  二人從行誰為此禍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
  指言二人從行則當時從暴公者二人也必有主名不欲明言耳未知二人者誰為我禍亦疑辭也我既獲罪爾逝我梁而不入唁我則爾之心異於初矣謂其始初與我親厚未嘗如今日不以我為可也
  彼何人斯胡逝我陳我聞其聲不見其身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陳堂塗也逝我陳則不止逝我梁我已聞其聲則又近矣而不使我見其身意其隂有窺伺蹤迹詭秘也於是歎曰爾為此舉固以人為可欺而不愧也獨不畏于天乎
  彼何人斯其為飄風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祇交卯我心
  飄風暴疾之風也值之者必顛仆摧折然風之形實不可見今飄風之行何不自北自南而逝我梁是我適與相值故我心之憂所以攪亂不寧也
  爾之安行亦不遑舎爾之亟紀力行遑脂爾車壹者之來云何其盱況于
  舎舎車而休也盱張目而望也謂爾行之緩乎乃不暇少舎車而見我謂爾行之急乎復有暇而脂其車何也我冀爾之一來何其望之勤也
  爾還而入我心易夷跂也還而不入否方九難知也壹者之來俾我祇也
  謂爾之往既不入我門矣儻爾之還入而見我則我心平易而無疑矣爾還而復不入則爾之心不得而知果能一來則我心安矣祇安也
  伯氏吹壎況袁仲氏吹篪及爾如貫古亂諒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詛側助爾斯
  伯仲言兄弟也土曰壎竹曰篪謂二器聲之相和也如貫者如繩之貫物相聫屬也蘇公謂我與暴公比肩事主義同兄弟當如壎篪之相和如貫物之聫屬今乃譛我信不我知耳我心實無他當出壎篪及貫三物以與爾詛盟也説者謂三物犬豕雞也古人詛盟固嘗用此今是詩方取壎篪及貫為喻遂以為詛如指日指河之類豈必用犬豕雞耶詩所不及何必贅也
  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有靦土典面目視人罔極作此好歌以極反側
  蜮短狐也人在岸上影見水中此蟲能含沙射之則皮肌病瘡其隂毒中人與鬼相類二者為人之患人皆不可得而知猶讒言隂中我皆不得而知矣靦姡也姡詐也爾靦然詐為面目與人相視亦自謂人不能窮極其情我所以作此好歌以窮極爾之反側也曰好歌云者蓋未忍遂絶猶冀其悔而從善不失舊好與歌以訊之既作爾歌同意此詩人所以為忠厚歟是詩八章後二章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巷伯刺幽王也寺人傷於讒故作是詩也
  寺人古以刑人為之巷宫内道伯長也疑當時呼寺人之長為巷伯故以名篇作是詩者必因讒而被宮刑後為巷伯故其辭諄復深惡讒人也孔子曰惡惡如巷伯亦言其所惡之甚人所同惡故也
  七西兮斐孚匪兮成是貝錦彼譖人者亦已大甚哆昌者兮侈兮成是南箕彼譖人者誰適與謀
  萋斐文相錯貎貝介蟲也其文如錦哆侈形張大貎箕箕星也其位在南貝錦非錦也以其文成錦也南箕非箕也以其形成箕也喻讒人之誣君子因其近似而遂名之故詩人深惡其然謂以貝為錦以其文之近似也而譖人之言亦已大甚言其過於實也以星為箕以其形之近似也而譖人之言誰與之謀言其巧於誣也
  緝緝七立翩翩謀欲譖人慎爾言也謂爾不信㨗㨗幡幡芳煩謀欲譖言豈不爾受既其女遷
  緝緝相續貎翩翩往來貎㨗㨗便利貎幡幡反復貎言謀欲譖人以言者其情状如此故詩人深惡其然謂爾之譖人相續往來可謂衆多矣豈可不知戒謹王將悔悟則以爾為不可信而弗聼矣爾之譖言便利反復可謂機變矣其始豈不聼受王將悔悟則必遷其罪以及汝矣
  驕人好好勞人草草蒼天蒼天視彼驕人矜此勞人彼譖人者誰適與謀
  譖人者以計行而得意故曰驕人好好言其喜也被譖者以受誣而失措故曰勞人草草言其憂也王既不能察於是呼蒼天而告之曰視彼驕人實可罪憫此勞人實無辜奈其彼之譖人者誰與之謀巧於誣罔所以其計得行也
  取彼譖人投畀必二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楊園之道猗於綺于畝丘
  彼譖人者既得意是王終不能察矣無所告訴矣第惡之欲其死耳欲其死者有三豺虎者食人之獸也今獸亦惡而不食有北者司殺之神也今神亦惡而不受昊天者制人之命者也猗倚也天雖甚高由楊園之道倚至于畝丘則可以投有昊矣夏曰昊天望其明也昊天既明必誅之矣辭雖過切乃人之真情詩人惡之甚故無隱辭也楊園畝丘疑周之山名據所見而言或謂如陵則曰陵丘如畝則曰畝丘皆取其高於天為近古人祀天於圜丘亦謂其高則可以致天神之降格封太山禪梁父皆此意也
  寺人孟子作為此詩凡百君子敬而聽之
  孟姓也寺人自謂孟子亦後人以子自稱之謂也惡之既甚故身任其怨作此詩以告凡百在位之君子欲其敬聼不忽為周身之防也善讀古人之詩者當以文義求不當拘於章句是詩舊七章今以文義分為五章三章章八句一章七句一章四句首章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谷風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絶焉
  文武親親以睦友賢不棄不遺故舊是以天下化之民徳歸厚此天下俗薄朋友道絶所以刺幽王也
  習習谷風維風及雨將恐丘勇將懼維予與女將安將樂女轉棄予
  谷風之義已於國風詳言之習習飛舞不止之貎谷風大谷所來之風也大谷之風迅暴為甚況繼之以雨則物之摧敗顛仆者多矣以喻人之處亂世震蕩不寧所謂將恐將懼之時也俗既偷薄當恐懼之時則朋友相求謂予與汝刎頸相誓及安樂之時則轉眼棄我矣
  習習谷風維風及頽徒雷將恐將懼寘予于懷將安將樂棄予如遺
  爾雅曰焚輪謂之頽扶摇謂之猋説文曰廻風從上而下曰頽廻風從下而上曰猋大谷之風既已迅暴又其勢廻薄從上而下其震蕩又甚矣而薄俗之人恐懼則寘朋友於念安樂則棄我如遺忘而不存省也
  習習谷風維山崔徂回五回無草不死無木不萎於委忘我大徳思我小怨
  谷風迅暴甚矣惟山崔嵬獨存耳無草不死矣無木不萎矣以喻亂之極無有能自存立者非朋友相助安能至今日今乃忘我前日同患難之大徳而思我前日偶相失之小怨遂至相絶何如其薄也故舊無大故不可棄也以小怨而相絶豈非風俗之薄歟語曰故舊不遺則民不偷亦在上之人化之何如耳此詩人所以刺幽王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六下同莪刺幽王也民人勞苦孝子不得終養爾文武之役夫亦甞以王事靡盬憂我父母矣詩在正雅勞而無怨蓋文武以逸道使民又能知其勞有以勞之所謂説以使民者也非惟文武為然越王勾踐伐呉徇於軍曰有父母耆老而無昆弟者以告又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父母耆老而子為我死子之父母將轉於溝壑子為禮已重矣子歸没而父母之世後若有事吾與子圖之幽王縱不能為文武能為越王安有蓼莪之詩讀之使人三復流涕受業者為廢此篇者乎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呼毛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似醉
  莪也蒿也蔚也皆微草也莪名蘿蒿蔚名牡蒿三物華葉稍異耳孝子憂父母不得終養取微草以自喻謂父母生我劬勞至於病瘁而我征役在外如微草然不能報天地之生育詩人以父母比天地所以申言哀哀父母蓋痛之極也曰匪莪伊蒿匪莪伊蔚蓋憂思亂於中觀瞻眩於外視彼蓼蓼然而生者豈莪乎抑蒿與蔚乎其不能報天地生育之恩則與我同也
  缾之罄矣維罍之耻鮮息淺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
  缾以行酒罍以盛酒缾資於罍猶子之資於父母也缾之罄竭實為罍之耻猶子之失所實為父母之耻也故孝子自歎命之鮮薄既不得養父母則生不如死也於是推言無父則何所依怙無母則何所倚恃出則銜其憂恤入則無所至止皆以不見父母故不以生為樂也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喜郁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徳昊天罔極
  父兮生我言其夲也母兮鞠我言其成也拊我畜我拊摩而蓄斂之也長我育我長養而復育之也顧我復我顧視而反復之也出入腹我子出則父母懷於室父母出則懷子於塗也父母之徳如天無窮我欲報之豈有窮哉鞠者合其皮而成毬母之糾合其子使有成亦若鞠然
  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穀我獨何害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穀我獨不卒
  南山喻君飄風喻政烈烈律律猶言栗烈謂其氣之凜以喻君之暴也發發弗弗猶言觱發謂其風之疾以喻政之虐也處暴君虐政之時言凡民莫不善而我獨罹其害不得卒養父母所以為哀痛之極也意作此詩之孝子獨因行役之後父母不存故自言不若凡民也序言不得終養則不存可知矣是詩六章其四章賦也餘俱比而賦之也
  大東刺亂也東國困於役而傷於財譚徒南大夫作是詩以告病焉
  譚在周之東幽王時譚國困於賦役公私殚竭故譚大夫作是詩以告病其詩自維天有漢以下皆指周室而言蓋小國之視京師猶下土之視霄漢故也
  有饛簋飱有捄棘七必履周道如砥之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睠言顧之澘所姦焉出涕
  此章言周之盛時上下富足不獨京師譚雖小國而賔客饔飱列之簋者亦復饛然而盛其鼎之匕以棘為之者皆捄然而長蓋由周室之道如砥之平如矢之直無賦役偏重之患此在位君子之所行在下小人之所見也今乃賦役無藝偏困東國所以顧視我父母之邦見其蕭然儉陋為之出涕澘然不止也小人或是詩人自謙之辭言已所見如此
  小東大東杼直吕其空糾糾居黝葛屨九具可以履霜佻佻徒彫公子行彼周行户郎既往既來使我心疚
  此章言周室賦斂於東者偏重凡東方諸侯無小無大杼而持緯者柚而卷織者皆為之一空夏葛屨冬皮屨今以糾糾繩繚之葛屨謂可以履霜則儉陋之甚矣而佻佻輕薄之公子蓋指周之貴公子來督賦於譚者方且行彼周之列位而既去復來無有已時此所以使我見之而心病也
  有冽氿泉無浸子鴆戶郭薪契契苦計寤歎哀我憚人薪是穫薪尚可載也哀我憚人亦可息也
  冽寒也氿泉側出者也穫刈也薪芻也以其可刈則非大者特薪芻耳謂譚國已困非有大者可取特微如薪芻者且為寒泉之所浸將至腐敗而為西人所刈穫猶不知止故譚國之人契契然相合而憂不寐而歎皆哀我國之人憚於賦役之多也於是以情告於西人曰爾已刈之薪芻尚可載之而徃爾亦當哀我國憚賦役之人而使之息止也意欲絶之使勿復來耳
  東人之子職勞不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舟人之子熊羆是裘私人之子百僚是試或以其酒不以其漿鞙鞙胡犬珮璲不以其長
  竊意譚大夫因輸送所賦之物於京師而作是詩故此章明言東人之子以輸送為職可謂勞矣殊無勞來之禮而西人之子以無其功而享其賦衣服粲粲然鮮明不自知其不稱而無愧赧也於是歴言所見西人往往皆服非所服事非所事心亦無所愛惜且不知厭足也以熊羆之皮為裘居山者之所有也而舟人之子生長於水乃取以為裘所謂服非其服也治百僚之事在位者所任也而私人之子夲非在官乃嘗試為之所謂事非其事也釀秫以為酒味亦非薄也西人視之不以為漿而無故輕用之所謂無所愛惜也珮璲以貫玉飾非不美也西人視之不以為長而猶欲更加之所謂不知厭足也鞙鞙長貎璲貫玉故作璲或以韋故作□或以絲故作繸亦通作遂容兮遂兮是也
  維天有漢監古蹔亦有光跂丘岐彼織女終日七襄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東有啟明西有長庚有捄天畢載施之行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波我揚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維南有箕載翕許急其舌維北有斗西柄之掲居竭
  譚大夫既以天而視周室故歴取雲漢織女牽牛啟明長庚天畢南箕北斗以比朝廷在位之人盧仝月蝕詩歴罪星辰蓋夲諸此然獨雲漢謂之天漢畢星謂之天畢者蓋天者所以照臨善惡施行賞罰也雲漢雖曰昭回于天然其光不能助天之照臨也畢星雖形如掩兔之畢然其器不能助天之施行也故維天有漢以下十句當為一章有捄天畢以下十句當為一章其五章謂雲漢既不能助天之照臨故織女雖跂然而立終日七反駕而無成文章之實啟明雖蚤升於東長庚雖暮出於西亦何補於照臨哉其六章謂畢星既不能助天之施行故箕則見於南而無簸揚糠粃之實斗則見於北而無挹酌酒漿之實箕載翕其舌反若有噬於人斗西掲其柄反若有取於東亦何益於施行哉凡二章所陳皆謂在位之人無有能助王之照臨善惡施行賞罰者故朝無綜核之政而實惠不及於下以致賦役偏重東人困竭西人驕侈不均不平無所赴愬也是詩夲七章以文義求之當作六章其一章二章四章賦也三章五章六章比也








  詩補傳卷十九
<經部,詩類,詩補傳>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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