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補傳 (四庫全書本)/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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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十二    宋 范處義 撰
  正大雅
  二南以闗雎為首夫夫婦婦萬世正家化天下之法也小雅以鹿鳴為首君君臣臣萬世使臣事君之法也闗雎雖兼羙大姒然大姒由文王之化也鹿鳴雖兼羙武王然武王述文王之事也故大雅獨推文王為首為萬世受命君天下之法以是知非文王不足為正風非文武成王不足為正雅賢如宣王以不克終不得在正雅之列况如鄭衛二武何敢望齒於正風哉説者好為異論謂風雅凡羙者皆當為正凡刺者皆當為變是不知聖人存六經垂訓之意也明乎聖人之意則知六經取與之嚴非全徳如文武成王不足為萬世法而於全徳之中又莫盛於文王故二南二雅皆以文王之詩冠諸篇首也
  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
  文王未嘗稱王諸儒論之詳矣案吕氏春秋此詩為周公旦所作盖作於成王之時有合於追王之説而學者尚疑序不當言受命作周殊不知所謂受命豈天諄諄然命之哉以行與事示之而已從古而然虞芮之君來質厥成諸侯聞而歸者四十餘國所謂以行與事示之者如此説者以是為文王受命理無不可豈必稱王改元而後謂之受命作周哉周公為此詩始終言文王同乎天徳其形容鋪張視他詩尤為渾全雖舊分為七章而下章首句必申上章末句之意今姑從其舊為之訓説若貫而通之雖不分章可也
  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有周不顯帝命不時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於歎辭也昭著見也天則在上矣而文王曰在上何也曰由周公成王視之則文王在上也周公謂成王祖父在上徳盛如此故其昭見格於天心周雖為邦舊矣至是而作興所謂新其國也天之命周亦舊矣始命以國今而命以天下謂周至文王不顯可乎謂帝命至文王不時可乎時言及時也文王不以天命之既至有一毫解怠之意方且於起居之間一陟一降若在上帝之左右此以文王之敬天告成王也
  亹亹文王令聞不已陳錫哉周侯文王孫子文王孫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顯亦世
  亹亹猶言勉勉也此章貫上章敬天之説文王敬天之徳勉勉而不倦故其令善之聲聞亦不已也哉始也文王有盛徳故能敷施以錫後人為周之始王也侯維也本謂宗也支謂庶也不曰子孫而曰孫子謂孫又生子言其逺也維文王之孫子宗則百世為天子庶則百世為諸侯謂徳盛冝如此也非止子孫如此也凡為周之士盖指文王輔佐之臣豈不光顯乎言亦世其禄也世禄乃文王治岐之法周公既作此詩以告成王亦併曉其在位之臣盖成王之時尚多文王之舊臣如召公奭亦不能知周公冝周公及此也書言與國咸休亦此意也
  世之不顯厥猶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濟濟子禮多士文王以寧
  翼翼敬也濟濟臣之威儀也此章貫上章周士之説謂周在位之臣所以能世禄光顯由其道本於翼翼能敬也文王翼翼以敬天故當時之多士亦體文王之徳盖君臣一於敬周之所以興也於是周公遂言此多士能敬誠可思可羙又欲其生於我王國也使王國能又生此多士則足以為周之楨幹矣盖前日濟濟之多士文王既賴之以成安逸之效我所以思而羙之也
  穆穆文王於緝七入熙敬止假古雅哉天命有商孫子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于周服
  穆穆敬也和也此章貫上章以寧之説謂文王雖享安逸亦不忘敬故其容穆穆然敬而和盖敬者乃文王之本心故於安逸之後又緝以續之熙以廣之其見於容止之間無非敬也文王之敬至誠不息如此故大哉之天命所以眷顧於文王者使有商之孫子其麗於數不止一億皆為周九服之諸侯也
  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膚敏祼古亂將于京厥作祼將常服黼冔况甫王之藎臣無念爾祖
  膚羙也敏疾也祼灌鬯也將猶奉也此章貫上章侯服之説謂以殷之士而侯服于周天命可謂靡常矣此言天命不可恃周公以此警告成王與其在位之臣欲以殷為鑒也於是又言殷之多士今既為周之臣皆有膚敏之才奉鬯而助祭其奉鬯之時尚服常時之冠服冔商之冠也黼則殷周之所同服也視此助祭之臣可不知戒乎藎進也王今進臣而用之可無念爾祖乎謂當思乃祖文王之用賢俊也
  無念爾祖聿于必修厥徳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喪息浪師克配上帝冝鑒于殷駿命不易以䜴
  聿述也師衆也此章貫上章念祖之説謂王當思乃祖文王不特取法其用人又當述其修徳斯能永配天命而自已求福盖以周世世修徳莫若文王故也於是又舉殷以為戒謂殷未喪師衆之日固嘗克配於上帝矣王冝以殷為鑒知駿大之天命不易保也
  命之不易無遏於葛爾躬宣昭義問有虞殷自天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
  遏止也宣昭宣布昭眀也義問猶言以義而問也虞度也儀則也刑法也此章貫上章不易之説謂天命既不易保王無止其身不知自彊當宣布昭眀義問於衆有度於殷之興亡自天者為如何則知天命矣於是又言天之事無聲可聞無臭可接惟文王與天合徳能法則於文王萬邦自作而信之矣上章言配命謂文王之徳足以當天心也商之配上帝亦然此章言儀刑文王謂文王與天為徒知文王則知天矣中庸以天命不已謂天之所以為天以純亦不己文王之所以為文亦此詩之意夫以徳既著見命既維新方且陟降凛然如在帝左右亹亹則心之敬也穆穆則容之敬也所謂不己者如此是詩七章皆賦也
  大眀文王有眀徳故天復扶又命武王也
  小眀大眀以别小大二雅之詩初無他義序言文王有明徳故天復命武王盖推本而言之文王之徳既昭著而天命維新矣武王爕伐上帝臨顧㑹朝清眀是復受命也非文王有眀徳以得天於其先武王何以得此哉
  眀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難忱市林斯不易以䜴維王天位殷適使不挾子爕四方
  眀眀赫赫言周之有徳顯受天命如此眀眀則文王所修之徳也赫赫則文王所受之命也由成王言之則文王在上由天命言之則文王在下此詩亦周公作以告成王故既言周之受顯命又言天亦難信為王亦不易如紂所居則天位所傳則殷適以其無徳以當天心遂使之不能挾四方而有之所謂命靡常也
  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于周曰嬪毗申于京乃及王季維徳之行大任有身生此文王
  此章推言周之興由於文王之聖文王之聖生於大任之賢大任之賢由於王季之徳王季以徳故能儀刑大任大任以賢故能篤生文王非周公不能知其源流而形容其實摯國名也任其姓也仲則中女也嬪婦也京周也及與也身重也謂懐孕也大任自殷商來嫁為王季之婦乃與王季並行其徳此天所以眷之使有身而生聖子文王傳言大任有胎教如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口不出敖言信如其説可謂賢母矣天子之都曰京周公作詩之時王季文王皆已用追稱則以周為京不足疑也
  維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厥徳不回以受方國
  此章推言文王得天得人之效小心不自大也翼翼心之敬也昭事上帝以眀徳事天也聿述也懐來也回違也文王小心自處不忘於敬所謂眀徳惟馨也以此事天故能聿懐多福盖大任及王季維徳之行已足以得天眷而受福生此文王矣而文王又有眀徳以來多福是述前人之福也故曰聿懐文王雖已得天受福而修徳之心未嘗或違故四方之國來歸我有周文王有以受之矣左氏傳晏子曰君無違徳方國將至此之謂也盖正則由徳邪則違徳違邪一也
  天監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在洽之陽在渭之涘文王嘉止大邦有子
  此章推言文王既有徳以得天故天為生賢配大姒也監視也集就也載年也合配也嘉昏禮也大邦莘也言天之監視文王之徳命既集於周矣故於文王之初年天為生賢配於洽水之陽渭水之涘及文王議婚婣之嘉禮果得大姒於莘以為大邦之有是女子非人之所能為也
  大邦有子俔牽遍天之妹文定厥祥親迎魚敬于渭造七報舟為梁不顯其光
  此章推言文王之親迎而大姒之賢足為周之祥也俔喻也以大姒喻天之妹以見大邦之有子非凡人之比也文謂龜之兆體也祥謂卜之吉也文王視龜之文以定其吉祥於是遂行親迎造舟為浮梁以濟渭水以文王而親行御輪三周之禮豈不光顯乎爾雅曰天子造舟諸侯維舟大夫方舟士特舟文王親迎之日乃為公子未為君也而用造舟何哉説者謂天子造舟周制也商時未有此制故文王用之然則爾雅所載本之周制正以文王嘗用造舟故取以為天子之制爾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纉子管女維莘所巾張丈子維行篤生武王保右命爾爕伐大商
  此章推言文主大姒俱有徳以當天心故天復俾生武王之聖子以成伐商之功也纉謂繼其事也行謂嫁而有行莘即大姒之國也輿地廣記曰同州郃陽縣古莘國也篤厚也保安也右助也爕和也文王求繼大任之女事莫如莘國之女故大姒以莘之長女有行而來嫁徳既與文王相配是以天之眷周因其材而篤焉生此武王以聖父而有聖子則天之保安右助有周者益固矣所以武王能和順而伐商不拂於天人之心也易曰湯武革命應乎天而順乎人此之謂也
  殷商之旅其㑹如林矢于牧野維予侯興上帝臨女無貳爾心
  此章推言武王所以勝商者以徳不以力也旅衆也矢陳也牧野紂南郊地名在朝歌南七十里侯諸侯也興起也臨視也無貳一也言紂陳其師衆㑹合如林木之盛而我周家以諸侯而興起盖有天人之助上帝臨女天監視於上也無貳爾心人協助於下也維予侯興既指武王則所謂無貳爾心則指牧野之臣民也謂武王之時臣則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徳民則有三千人惟一心皆無疑貳武王之心也或者專指武王一心以奉天討不復疑貳果爾似急於取商之天下恐非聖人之本心也其㑹如林説文以㑹為旝謂建大木置石其上發以機以追敵也引是詩為證就如其説乃砲之屬但不當改字姑存之以資博識武王伐商猶曰以諸侯而興則文王未嘗稱王眀矣
  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商㑹朝清眀
  此章推言武王伐商得賢將帥之力天實相之也洋洋廣大貌煌煌光眀貌彭彭强盛貎檀車兵車也駵馬白腹曰騵駟馬皆騵言其多也尚父大公望之尊稱尊之如師如父也書微子篇以箕子為大師説者謂大師三公也與此同意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謂上將梟勇如鷹之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也涼與諒同信也肆猶遂也尚父既有以取信於武王君臣無有異心冝天助之於上而伐商之日值崇朝清眀而成其武功書所謂甲子昧爽是也是詩八章皆賦也
  緜文王之興本由大王也
  序言文王之興本由大王故此詩鋪叙去豳遷岐建國立社與待夷狄懐諸侯之事皆大王始之文王終之九章次第可考也非出周公之手他人豈能知周家創立之始若是其纎悉哉
  緜緜瓜瓞田節民之初生自土沮七余漆古公亶都但陶穴未有家室
  緜緜不絶貌大曰瓜小曰瓞生近本者其大紹先嵗之瓜故瓜亦曰紹也生於蔓者必小於先嵗之𤓰故瓞亦曰瓝也周帝嚳之冑中嘗衰小至大王文王始大故以𤓰瓞况之民之初生謂周家之始得民在沮水漆水之地也二水在豳地亦東流過岐周故傳云周原漆沮之間也古公即大王也古言久猶言先公也亶父字或曰商尚質以名言也陶瓦器竈也陶去土而為之故謂之陶復重窟也穴土室也説文引是詩陶復字作𥨍則復亦穴也意周之微時穴土而居未有家室在外者謂之穴重穴謂之復也亦見尚質之意此章言周居豳之時其儉陋如此
  古公亶父來朝陟遥走馬率西水滸呼五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
  朝早也率循也滸涯也爰於也及與也姜女太姜也聿述也胥相也宇居也太王朝走馬循水涯以至於岐山之下於是太姜相繼而至故曰聿來謂相繼而來相此居也此章言大王去豳之時從容如此
  周原膴膴荼如飴爰始爰謀爰契苫計我龜曰止曰時築室于兹
  周原岐山也廣平曰原膴膴地之羙也堇羙菜也荼苦菜也周原既膴膴則物無羙惡皆甘如飴盖地氣使然也契灼龜也周禮春官菙氏掌共燋契以待卜事儀禮士喪禮楚焞置于燋在龜東楚焞即契也謂卜以楚焞之木然之於火執以灼龜開出其兆也爰始爰謀謀之人也爰契我龜謀之卜也卜既云吉協於人謀於是既命臣民止于兹土又命臣民以土功之時遂築室而作都也此章言大王之遷于岐土地既羙神人協謀冝文王居之而作周也
  廼慰廼止廼左廼右廼疆居良廼理廼宣廼畝自西徂東周爰執事
  廼慰廼止慰安其居止也廼左廼右分列其左右也廼疆廼理疆畫其經界理分其土冝也廼宣廼畝宣道其溝洫畝度其廣狹也自西徂東周爰執事謂周原在豳之東凡民自豳而來者周徧執役於周原言樂盡其力也此章言大王規畫都邑安集臣民冝文王守之為成法也
  乃召司空乃召司徒俾立室家其繩則直縮色六版以載作廟翼翼
  案周官司空之屬有匠人營國國中九經九緯則司空乃掌營國邑之官也司徒之屬有小司徒凡用衆庶則掌其政教則司徒乃掌徒役之官也大王遷岐之初雖命以是官是時周未定六官之制及成王周公制作禮樂分命六官遂用大王舊官之名而増益之俾立室家則槩言立國邑之制也作廟翼翼則施工役以宗廟為先也度以繩以取其直縮其版而載以土盖作廟之工役始於版築也此章言大王之建都邑知所先後所謂君子將營宫室宗廟為先廐庫為次居室為後正用大王之遺制則文王之作邑於豐不越此制眀矣
  之陾陾耳升度洛之薨薨呼萌築之登登削屢力注馮馮扶冰百堵丁古皆興鼛鼔弗勝
  捄虆也謂盛土於虆者陾陾而衆多也度投也言投土於版者薨薨而有聲也築謂築土以杵登登然聲相應也削謂屢削以刃馮馮然平可據也四者皆版築之事八尺為版五版為堵百堵皆興可謂役之大矣鼛鼔本以鼔役事以作其氣以一其力今役者之敏疾鼛鼓反弗能勝則人之樂事勸功可知也此章言大王於版築之役得人之心其後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則文王之得民非一朝一夕能致有自來矣
  廼立臯門臯門有伉苦浪廼立應門應門將將七羊廼立冢土戎醜攸行
  案眀堂位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門魯以諸侯而作庫雉則諸侯之門無所謂臯應者大王諸侯也而有是門盖是時未定臯應為天子之制及成王周公制作禮樂始以臯應為天子之門而諸侯不得用其名矣亦司空司徙之類也有伉髙壯貎將將嚴正貌冡土大社也戎醜大衆也宗廟宫室既偹於是立冡土盖起大事動大衆必先有事乎社而後出謂之冝説者曰冝祭社之名也此章言大王之營都邑内外克備周官左祖右社面朝後市王宫門阿有制則文王之作都亦不越此制眀矣
  肆不殄田典厥愠紆問亦不隕韻謹厥問柞子洛拔矣行道兑徒外矣混夷駾徒對矣維其喙許穢
  殄絶也愠怒也隕棄也問聘也柞櫟也棫白桵也柞大而棫小兑和悦貌駾馬疾行貎喙張喙而息也混夷即昆夷也孟子曰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吾聞之君子不以所養人者害人狄人所欲者吾土地也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邑於岐山之下居焉孟子所謂狄人指太王事獯鬻之事也大王於北狄猶事之則不以愠而殄絶昆夷是詩可信也既不殄絶則不棄聘問之禮可知也孟子又曰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文王事昆夷然則文王之事昆夷亦述大王聘問之禮而已至於周原柞棫已拔然而長茂行道之人皆和悦而無憂則非大王之時矣是殆與虞芮來質成同時之事也周家世事昆夷及是諸侯歸之所以昆夷亦疾奔竄伏維其喙息而已此章言周之與昆夷相為消長而大王文王所以待夷狄者以不治治之終能使之竄息也
  虞芮如鋭質厥成文王蹶俱衛厥生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蘇薦胡豆予曰有奔奏如字予曰有禦魚吕
  質厥成者質其争訟也成與周官所謂書其刑殺之成禮記所謂一成不可變之意同蹶動也王業之震動也生與民之初生厥初生民之意同毛氏曰虞芮之君相與争田久而不平曰西伯仁人也盍徃質焉乃朝周入其境耕者遜畔行者遜路入其邑男女異路斑白不提挈入其朝士遜為大夫大夫遜為卿二國之君感而相謂曰我等小人不可以履君子之庭乃相遜以其所争田為閒田而退天下聞而歸者四十餘國先儒謂虞在陜之平陸芮在周之馮翊平陸有閒原焉則虞芮之所遜也竊謂質成之事雖在文王時而其風俗之羙朝野相遜如唐虞之時豈文王一日所能致盖自大王去邠不與狄人争較土地其仁心徳量與天地相似故其遺風餘澤霑溉後人者久而益著况繼以文王聖人之化冝其風俗之羙有如此者後之論召南之風者以為先王所以教與此同意虞芮既退諸侯既歸則周之王業蹶然震動前日所謂民之初生厥初生民言始得民而已至是震動而作興所謂受命作周是也王業以民生言之何也盖得乎丘民可為天子三代之得天下得其民也此民所以為邦本歟周之王業既已震動而文王事商之心終始不變以紂在上故王業雖成而謙冲退託不敢自居歸功於輔佐之臣詩人述文王之言曰我之所以致此者以疏附有人先後有人奔奏有人禦侮有人故也疏則或疏在外附則或附在内或在王之前或在王之後或將命而奔奏或折衝而禦侮文王自謂得人材之力乃能致風俗之羙諸侯之歸而王業由是而成與二南之化託之周召二公同其意也是詩九章皆賦也
  雨逼文王能官人也
  此詩羙文王化成已久人材衆多用之文武無適不宜而文王尤能量材任使小大不遺此其所以為大雅歟
  芃芃薄紅棫樸薪之槱之濟濟辟王左右趣七喻之芃芃短小而盛貎棫白桵也釋者曰樸枹也謂樸屬叢生也棫雖小木而用之為薪以供烹飪用之為槱以供燔燎則賔客祭祀無不用之也以喻文王用人材既適其冝小材無所遺也辟君也君王文王也文王濟濟有君之威儀率之於上所以左右之臣皆趨其事而事無不集也此章言文王之能器使人材也
  濟濟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冝
  文王既能濟濟有君之威儀故以之主祭而助祭之人奉璋瓉於左右者亦峨峨而山立莊敬而不解此髦俊之士所以冝稱其職也此章言用於文事者稱職如此
  匹世彼涇舟烝徙楫之周王于邁六師及之淠舟行貌涇舟涇水之舟也烝衆也楫櫂也于邁征伐也六師天子六軍也舟之行也賴衆徒之鼔櫂乃克有濟以喻文王之征伐而六軍汲汲然及之言其一乃心力不敢緩也文王固嘗伐玁狁伐西戎伐崇墉未必有六師之名以作詩之時言之故謂之六師也此章言用於武事者稱職如此
  陟角彼雲漢為章于天周王夀考遐不作人
  倬大也雲漢天河也遐逺也昭回謂昭明回曲而成文所以為章于天以喻人材為邦家之光也然人材豈能自成哉文王既夀考矣則作成非一日豈不謂之逺乎此章言文王能作成人材賴其用也
  對回陟角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綱紀四方
  追雕也金曰雕玉曰琢周官追師掌追衡笄則追亦治玉也章文章也相質也㒺罟以網紘張之為綱以别絲理之為紀言文王作成人材外有其文如金玉之文内有其質如金玉之質則人材之成可謂表裏相副矣人材既成各稱其職文王若可以無為而文王猶且勉勉不敢自暇自逸凡四方之政大作綱小作紀無不畢舉所謂純亦不已盖如此也此章言文王雖始能用人終能自勉也是詩五章其二章賦也餘皆比而賦之也
  戸但鹿受祖也周之先祖世修后稷公劉之業大王王季申以百福干禄焉
  宗祖餘慶苟子孫不賢無以受之則有所謂五世而斬者矣然則盛徳百世祀亦必子孫不廢先業而後可也后稷教民稼穡以粒食天下公劉亦以農桑訓民而基王業萬世之下論王道之始固無出於此使其子孫不能世世修之則亦安能悠久不廢哉此詩羙大王王季能以豈弟之徳受祖宗之福禄而序詩者既以受祖發之又曰申以百福干禄盖福禄之慶合而言之則皆命于天分而言之則福者備也備者百順之名也人之所為能備百順則亦天誘其衷以使之然故雖由已之福以干天之禄謂之皆出於天命可也説者或以豈弟君子為指文王遂疑此篇為文王之詩既與序不相應且詩有玉瓉黄流之詠乃王季實受此賜於帝乙則非文王眀矣
  瞻彼旱麓榛俱巾濟濟豈弟君子干禄豈弟
  説者以旱為山名竊以為不然夫山川之名雖出於俚俗亦必因其實而命之就使果有山名之曰旱必其髙燥不生草木而後有是名也詩人方羙大王王季有徳以受祖乃有取於此山之名可謂不類矣不若先儒以為旱暵之山麓為得詩人之意盖旱暵之山麓其説有二周自后稷以來傳世不為不久中間失其官守棄稷不務固嘗微矣譬之山值旱暵水泉涸竭草木枯瘁至大王王季始復修舊業浸致昌盛是旱暵之山至麓始有潤澤以生榛楛此一説也以大王王季之時考之乃商之末造紂巍然在上而降災下民敢行暴虐猶旱暵之山也而大王王季興自岐周乃能藹仁人之譽而從者如市著徳音之羙而克長克君是岐周雖眇然在下譬之旱山之麓獨有潤澤能生榛楛亦一説也二義雖皆通要之是詩既羙其能受祖則前説為長詩人謂瞻旱山之麓有榛似栗而小楛似荆而赤濟濟可觀由山既旱至麓乃有潤澤生物如此喻周家衰微至大王王季乃有豈弟樂易之徳所以干天之禄使周室浸盛誠不外於樂易之徳也
  瑟彼玉瓉黄流在中豈弟君子福禄攸降
  瑟宻貌玉瓉圭瓉也黄流秬鬯也以圭為柄以金為勺外青金而中央朱此玉瓉之器也釀秬為酒和以鬱金使之芬香條鬯此黄流之物也案孔叢子子夏曰殷帝乙之時王季以九命作伯於西受圭瓉秬鬯之賜此章詩人以王季之受此賜為福禄之羙故申言樂易君子冝福禄之所降謂有徳以得此賜也
  悦宣飛戾天魚躍于淵豈弟君子遐不作人
  鳶之飛以戾于天為得其性魚之躍以在深淵為得其性樂易君子作成人材使之遂性猶魚川泳而鳥雲飛盖其樂易之徳不拂人之性故能使之各得其所也
  清酒既載騂息營牡既備以享許丈以祀以介景福
  清酒祭祀之𤣥酒也既載則已盛之尊中矣騂牡周所尚之牲也既備則備腯咸有矣以此而享祀其先祖則神之所報必助以大福此章詩人言大王王季有物以稱其徳故祭則受福也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豈弟君子神所勞力報
  柞木之大者棫木之小者木無大小皆瑟然而茂宻以人所熂燎除其旁草養治之使無害也以喻大王王季有豈弟之徳故神之勞相以福猶民之燎柞棫也
  莫莫葛藟力軌以䜴于條枚芒回豈弟君子求福不回葛藟二物皆縁木以生其延蔓于木之枝榦如子孫之依賴乎先人之徳澤此言大王王季有豈弟以承先祖之餘慶其求福也可謂不回邪矣福禄非可干求是詩始言干禄卒言求福皆本於豈弟則知大王王季本出於無心詩人原其所自故以干求為言耳是詩一章言有徳以致周之盛二章言有徳以得商之賜三章言有徳以成人之材四章言祭則受福以有徳也五章言神之所佑以有徳也六章言承祖之休以有徳也然則大王王季可謂能受祖矣是詩六章其二章四章賦也餘皆比而賦之也
  思齊文王所以聖也
  序言文王所以聖謂文王聖之事備見於一篇之内也説者言非但天性徳有所由成是謂文王之所由以成其聖者以有内助也且既曰天性豈假人力使文王無賢内助則無以成其聖何其待聖人之淺也是詩五章皆聖之事也説者所指内助特以首章有姜任大姒之言耳二章言文王事神治人兩盡其道三章言文王盛徳之容自彊不息四章言文王徳盛無闕從容中道五章言文王化成人材皆知自勉與首章各有其義不可皆謂由於内助也究其實而論之周姜大任世有賢徳故天眷之是生聖子非既有文王由姜任之故而成其聖也大眀言大任生此文王盖得此意文王既聖矣故儀刑大姒亦能繼姜任之賢為文王之助非文王之聖必得大任而後成也是詩言文王刑于寡妻盖得此意由是言之謂徳有所由成者非至論也記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武王為子盖古聖人不幸如舜父堯子豈能無憂是詩首言文王以大任為母以周姜為祖母而其配則大姒也亦可謂無憂矣若夫夙夜警戒相成之道殆為中主設非所以處文王也
  思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羙記周姜京室之婦大姒嗣徽許韋音則百斯男
  思字雖詩人多以為語助然思有二訓如思皇多士思無邪之類與是詩思齊思媚固當以為心之所思也此詩陳文王之事首及大姒盖與闗雎同意由闗雎之説則文王所以能風天下者以有徳以儀刑大姒故大姒有不妬忌之行而天下化之也由思齊之説則文王所以聖者以有徳以儀刑大姒故大姒既能思有以齊大任又能思有以順大姜也齊與見賢思齊之意同媚與媚于天子之意同大姒思齊大任者以大任為文王之賢母不可忘也大姒思媚周姜者以周姜為京室之賢婦不可忘也京室指岐周而言岐周自大王與大姜聿來胥字是大姜為周室賢婦之始也徽音猶言羙聲也大姒既能思姜任故能繼嗣姜任之羙聲有不妬忌之行而左右之賢女得以進御以致文王子孫衆多曰則百斯男舉成數而形容其衆多也此章文體與豳七月言蟋蟀之章相似豳詩言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戸皆未及蟋蟀至十月始言蟋蟀入我牀下此章言思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皆未及大姒至嗣徽音始言大姒正此類也詩人本言大姒故先思大任次思大姜先其姑而後及祖姑推而上之也為婦人而言亦當先其近者所謂内助者如此
  惠于宗公神㒺時怨神㒺時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惠順也宗公宗廟之先公也武王有天下始追王大王王季由文王之時言之則宗廟之中皆稱先公也文王之所為有以順先公之心故宗廟之神無有是怨者無有是恫者神無怨恫則有以寧神而祖考安樂之也刑法也文王之所為足以為天下夫婦兄弟之法故自儀刑寡妻以至兄弟則能齊其家矣能齊其家則治國平天下何不順之有寡妻猶言寡小君御猶御車御馬皆治之謂也所謂事神治人兩盡其道者如此説者曰毫髪不愧於隠微然後近者孚故神㒺怨恫始可以刑寡妻此論尤足以見文王
  雝雝於容在宫肅肅在廟不顯亦臨無射亦保
  雝雝和也肅肅敬也文王盛徳之容在宫中有自然之和在宗廟有自然之敬其處不顯之地若有照臨其無厭射之意若有師保所謂盛徳之容自彊不息者如此
  肆戎疾不殄烈假古雅不瑕不聞亦式不諫亦入肆遂也謂文王所養之至遂能然也戎猶言賊也疾猶言害也殄絶也烈光也假大也瑕玷也文王既有盛徳故欲相賊害如崇侯之譖羑里之囚雖不能殄絶之而文王益以光大無有瑕玷易所謂内文明而外柔順以䝉大難者是也文王何以能䝉難而徳愈光大盖其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事雖未嘗聞而自合扵法人雖未嘗諫而自入扵善由天性而然非人謀所致也所謂徳盛無缺從容中道者如此
  肆成人有徳小子有造古之人無斁譽髦斯士成人既冠之稱也小子童子之稱也文王既作成人材遂致為成人者皆有其徳為小子者皆進扵善由作詩之時視文王之人材可以謂之古之人矣詩人因歎文王人材之無厭斁故能有聲譽為俊髦之士也所謂化成人材皆知自勉者如此詳究五章所陳非聖人能之乎故曰所以聖也是詩五章皆賦也
  皇矣羙周也天鍳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徳莫若文王此詩與緜相類疑出一手緜序言文王之興本由大王故其詩言大王者詳言文王者畧盖詳其始而畧其終也此詩序言天監代殷及周之世徳莫若文王故其詩首言天之眷周次言大王治岐次言大伯王季友愛之徳次言文王加詳焉盖畧其始而詳其終也緜之終言文王之成王業由得人以輔翼而人自歸此詩之終言文王之成王業未免於征伐然非黷武也恭行天罰而已且以舜為帝之盛未免有三苖之征文王雖為王之顯豈能免崇宻之舉哉所貴乎帝王之師亦取其舞干羽而有苖遂格是伐是肆四方以無拂耳雖不黷武亦不忘兵也
  皇矣上帝臨下有赫監觀四方求民之莫維此二國其政不獲維彼四國爰究九又爰度待洛上帝耆之憎其式廓乃眷西顧此維與宅
  此章言天之眷周也皇言天道之大也赫言天威之眀也莫定也二國夏商也不獲猶言不得乎天也四國四方之國也究度猶言究極而度謀也耆老也式用也廓大而無綱紀也宅定其所歸也大哉天之主宰天下其照臨之威可謂赫然而眀矣察視四方求民之所定以夏政不獲於天則以與商商政不獲乎天則以與周所謂天難忱命靡常也方天之欲與周也亦不苟然也維彼四方之國咸究極而度謀之必俟其老而後决者盖惡不可稔善貴乎積彼四方之國所用者皆廓然無綱紀天之所惡也是稔惡者也而西周累世修徳天乃眷焉顧之定民所歸維周是與豈非積善之所致哉以桀紂之不善桀在位五十二年紂在位三十三年而後失之此上帝之老其惡也以文王之盛徳詩人以虞芮質成為受命是時年㡬九十矣此上帝之老其善也凡今之人惡未即得禍善未即得福皆上帝耆之也庸可忽而不思哉
  作之屏必領之其菑側吏其翳於訃修之平之其灌古亂其栵啟之辟婢亦之其檉敕貞其椐羗居如羊之剔它歴之其檿烏簞其柘章夜帝遷眀徳串古患夷載路天立厥配受命既固上章既言天惡四國而眷周此章遂言天之眷周自大王之治岐始也木立死者曰菑蔽覆於地曰翳故作㧞而屏除之又木叢生曰灌行生曰栵故修理而平治之檉柳也可以固隄防椐樻也可以為鞭杖故啟辟其根株使之䟽理檿柘皆桑屬可以為弓材可以為蠶食故攘剔其繁冗使之遂茂所謂天作髙山大王荒之者如此大王之始治岐山既謂之天作則民之遷於岐以歸大王之眀徳亦謂之帝遷也串猶繩之串物然大王之治岐山實始開荒其初必道路艱棘不便於徃來既施作屏修平啟辟攘剔之功則道路平夷故來歸之民系道不絶如繩之串物皆在平夷之路則人情物態可想而知所謂從之者如歸市也漢書繦屬於道盖本諸此左氏傳曰以塞夷庚杜氏謂夷庚呉晉徃來之要道此古以夷庚為道路之證也天之命周固欲徳之能配也今大王仁人之稱既見之如歸市之民是天立大王為天之配而大王之受天命至是而始固矣由民言之曰帝遷由君言之曰天立然則文王之受命作周文王之民始附皆發祥於大王詩人之義前後相應可考也
  帝省昔井其山柞棫斯拔松柏斯兑徒外帝作邦作對自大伯王季維此王季因心則友則友其兄則篤其慶載錫之光受禄無喪奄有四方
  上章既言大王之治岐已足以得天此章遂言大伯王季能以友愛繼之使後世益大而有天下也帝省視其山柞棫已拔擢而日加長松柏已悦澤而日益茂則培養之久為可知矣舉木而言則岐之民物薰染和氣游泳徳澤莫不遂性故天心益眷直欲使有周作興其邦家作配於天命而有天下也於是又生大伯王季焉以繼大王之後大伯既能知天命之所在而遜其弟王季又能推因心之固有而友其兄所謂知天命之所在者以大伯知王季有聖子文王當有天下故遜其弟也所謂推因心之固有者以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王季能因其良能良知而友其兄也盖非王季之友不能成大伯之遜王季雖知已有聖子不肯⿲亻丨匽 -- 偃然自大於敬兄之實無一毫之愧故大伯至三以天下讓而後得免焉説者乃謂以大伯遜季則季疑於弗友故特先言其友是未能知大伯王季之心也使王季果有欲從兄見遜之意則大伯去之足矣何至自竄荆蠻斷髪文身示不可復用則是王季誠心不敢當兄之遜故大伯亦誠心自棄於不可復用之地而後王季不得已而應之故能以此篤厚後人之福慶以此載錫後人之光顯使後人無喪失其天禄而遂奄有扵天下也孔子羙大伯為至徳而不及王季者不特謂遜弟為難能盖王季因心則友已歌於雅而大伯之徳民無得而稱故聖人表而出之
  維此王季帝度待洛其心貊武伯其徳音其徳克明克眀克類克長克君王此大邦克順克比比于文王其徳靡悔既受帝祉以豉于孫子
  上章既言王季之友愛足以遺慶後人此章遂偹陳王季之徳所以施子孫者未艾也度者忖度之也王季因心之友愛人未必知之惟天能忖度而知之耳詩人以其追其貊為北國先聖以蠻貊對州里言之然則貊者北方逺夷之名也由其地之荒逺無禮文之事故有静意左傳樂記韓詩貊皆作莫盖莫有二音讀如字則訓定讀以貊則訓静故説者多以貊為静為定且詩方言其徳音則定不足以形容之貊其徳音謂以静而養其令名也經曰徳音不瑕又曰徳音孔昭皆令名之謂非若後世以發號施令為徳音也克眀者自眀其徳也若所謂在眀眀徳是也克類者善足以及人也若所謂其類維何是也克長則徳可以長人矣克君則徳可以君國矣王此大邦者王季固已君此大邦矣以王言者作詩時追稱之也克順者徳足以順人心所欲也克比者徳足以為民所親比也民心固無常既親比王季不庸遽釋又親比其子文王則周之得民也至矣王季之徳如此可謂無一毫之悔吝王季雖未王天下然非當立而立亦既受天之福而延及子孫矣冝後世承其遺休遂有天下也
  帝謂文王無然畔援于願無然歆羡錢面誕先登于岸宻人不恭敢拒大邦侵阮魚苑徂共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安葛徂旅以篤于周祜以對于天下
  上章既言民親比于文王此章遂言文王急於濟民之難以荅民之望也畔援不正也歆羡多欲也宻人宻須氏也阮共二邑也按止也祜福也文王之心惟天知之故詩人舉天為言以為帝謂文王非不正以旁求黨援非多欲以歆慕愛羡所大者所先者急於濟民之難耳盖宻人之亂民罹其患如人在風濤之中文王征伐非出私意將以登斯民于岸也於是聲宻人不恭之罪謂其敢抗拒我周家之大邦自阮至于共文王赫然奮其威怒嚴整其師旅以遏止宻人徂共之師遂定其亂可謂能厚周家之福而荅天下之望矣或以岸為獄盖欲借岸為犴耳然岸水際也借為犴獄亦謂拯人於囹圄如渉者之登岸也
  依其在京侵自阮疆居良陟我髙岡無矢我陵我陵我阿無飲我泉我泉我池度其鮮息淺原居岐之陽在渭之將萬邦之方下民之王
  上章既言文王能一怒以安民此章遂言文王征伐不暴其民而民歸之也京謂周之都邑文王安然依馮京都以為根本興師自阮疆而伐宻凡師無鐘鼓曰侵彼宻人之來侵固無鐘鼓故文王亦静以伐之方其出師文王又能誓于衆士曰我當陟髙岡以望爾無矢于陵盖陵即我之阿也無飲于泉盖泉即我之池也文王以天下為度視敵人之陵阿泉水皆猶吾地也豈忍使之肆為蹂踐可謂師出以律秋毫無犯矣文王既克宻於是相其蕃鮮之原在岐山之陽渭水之側初營程邑後竟徙豐皆一時之事也文王之師既能安民故民之從之不止岐邑也萬邦由是皆向之下民由是皆歸之則文王之王業既成矣
  帝謂文王予懐眀徳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帝謂文王詢爾仇方同爾兄弟以爾鉤古侯與爾臨衝昌容以伐崇墉
  上章既言文王因伐宻而得民此章遂言文王之心不自滿假此心亦天之所知故詩人以帝謂予懐言之其曰予懐者謂天眷眷不忘也常人之心於戰勝民歸之後必志滿意得厭常喜異惟文王之徳純亦不已不以聲音笑貌而自矜記所謂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文王豈有是㦲不以長大變革而自異書所謂作聰眀亂舊章文王豈有是㦲以字不必訓與如安以樂怨以怒之類古文之體多然也文王既不自矜不自異故能去其識知一循天理凡天之所欲者皆天理也順天之則而無一毫自私之見所以因天之欲而詢民之仇同兄弟之國修攻伐之具為伐崇之舉也盖崇侯嘗譖文王矣使文王懐自私之見必以人謂我報已怨為疑而不果伐矣彼崇侯者既敢於誣聖人則其有為於國敢行暴虐可想而知是所謂民之仇也湯征自葛始亦豈以已嘗遺之牛羊嘗使亳衆為之耕而終不祀遂以私喜怒加之兵也正以仇餉之故為匹夫匹婦復讎耳湯文王之心一也湯之奉若天命即文王順帝之則也鉤者以鉤著於城援者以梯援而登臨者在上臨下衝者從旁衝突皆攻城之器與車也崇墉崇國之城也
  臨衝閑閑崇墉言言執訊連連攸馘古獲安安是類是禡馬嫁是致是附四方以無侮臨衝茀茀崇墉仡仡魚乙是伐是肆是絶是忽四方以無拂
  上章既言文王順天而伐崇此章遂言伐崇不為暴急罪人斯得而天下咸服也閑閑謂攻城之車徐緩而不廹言言謂守城之人喧啾而甚懼執所生得而訊之連連而相屬馘取其左耳而獻之安安而不暴詩人形容伐崇之師氣象如此文王方且於出征之際類于上帝禡于所征之地告之神眀而伐之示無私也傳曰文王代崇三旬不降退修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夫以攻之甚緩誅之不暴盖不忍毒民於鋒鏑欲因是而致其自至使之自附以示四方莫敢侮予而已及其負固不服扵是復伐之我之臨衝則茀茀而盛彼之崇墉則仡仡而壯可謂勍敵矣疑若未易取也然薄伐縱攻遽絶其命忽焉而亾豈非天相之歟不然何以四方咸服無有敢拂吾意者此之謂因壘而降也左氏傳曰心能制義曰度徳正應和曰莫照臨四方曰眀勤施無私曰類教誨不倦曰長慶賞刑威曰君慈和徧服曰順擇善而従之曰比經緯天地曰文此皆史氏文勝之言非本詩人之意姑存之是詩八章皆賦也


  詩補傳卷二十二
<經部,詩類,詩補傳>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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