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齋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百十四
| 誠齋集 卷第一百十四 宋 楊萬里 撰 景江陰繆氏藝風堂藏景宋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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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齋集巻第一百十四
廬陵楊 萬里 廷秀
詩話
句有偶似古人者亦有述之者杜子美武侯廟詩
云映堦碧草自春色隔葉黄鸝空好音此何遜行
孫氏陵云山鸎空𣗳響壠月自秋暉也杜云薄雲
巖際宿孤月浪中翻此庾信白雲巖際出清月波
中上也出上二字勝矣隂鏗云鸎隨入戸樹花逐
下山風杜云月明垂葉露雲逐渡溪風又云水流
行地日江入度山雲此一聨勝庾信云永韜三尺
劍長捲一戎衣杜云風塵三尺劍社稷一戎衣亦
勝庾矣南朝蘓子郷梅詩云秪言花是雪不悟有
香來介甫云遥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述者不及
作者陸龜䝉云慇懃與解丁香結從放繁枝散誕
春介甫云慇懃爲解丁香結放出枝頭自在春作
者不及述者
山谷集中有絶句云草色青青栁色黄桃花零落
杏花香春風不解吹愁𨚫春日偏能惹恨長此唐
人賈至詩也特改五字耳〈賈云桃花歴乱杏垂香又不爲吹愁又惹梦長〉
東坡云春霄一刻直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隂歌管
樓臺人寂寂鞦韆院落夜深深介甫云金爐香盡
漏聲殘翦翦輕風陣陣寒春色惱人眠不得月移
花影上欄千二詩流亷相似亦有甲乙
問君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桃花流水宛
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間又相隨遥遥訪赤城三十
六曲水囬縈一溪初入千花明萬岳度盡松風聲
此李太白詩体也麒麟圖畫鴻鴈行紫極出入黄
金印又白摧杇骨龍虎死黒入太隂雷雨垂又指
揮能事囬天地訓練强兵動鬼神又路經灧澦雙
蓬鬢天入滄浪一釣舟此杜子美詩体也明月易
低人易散㱕來呼酒更重看又當其下筆風雨快
筆所未到氣已吞又醉中不覺度千山夜聞梅香
失醉眠又李白畫像西望太白横峩岷眼髙四海
空無人大児汾陽中令君小児天台坐忘身平生
不識髙將軍手涴吾足乃敢嗔此東坡詩体也風
光錯綜天經緯草木文章帝杼機又澗松無心古
鬢鬛天球不堟中粹溫又児呼不蘓驢失脚猶恐
醒來有新作此山谷詩体也
金針法云八句律詩落句要如髙山轉石一去無
囬余以為不然詩已盡而味方永乃善之善也子
美重陽詩云明年此㑹知誰健醉把茱茰子細㸔
夏日李尚書期不赴云不是尚書期不顧山隂野
雪興難乗詩有一句七言而三意者杜云對食暫
餐還不能退之云欲去未到先思囬有一句五言
而兩意者陳後山云更病可無醉猶寒己自和
詩有句中無其辞而句外有其意者巷伯之詩蘓
公刺暴公之譛已而曰二人同行誰為比禍杜云
遣人向市賒香秔喚婦出房親自饌上言其力貧
故曰賒下言其無使令故曰親又東㱕貧路自覺
難欲别上馬身無力上有相干之意而不言下有
戀别之意而不忍又朋酒日勸㑹老夫今始知嘲
其獨遺已而不招也又夏日不赴而云野雪興難
乗此不言熱而反言之也唐人云葛溪漫淬干將
劍却是猿聲断客腸又釣臺如今亦有垂綸者自
是江魚賣得錢唐人長門怨錯把黄金買詞賦相
如自是薄情人崔道融云如今却羡相如富猶有
人間四壁居
詩人驚人句杜山水障堂上不合生楓樹怪底江
山起煙霧又研却月中桂清光應更多白樂天云
遥憐天上桂華孤為問姮娥更有無月中幸有閑
田地何不中央種兩株韓子蒼衡嶽圖故人來自
天柱峯手提石廪與祝融兩山坡陀幾百里安得
置之行李中此亦是用東坡云我持此石㱕袖中
有東海杜牧之云我欲東召龍伯公上天揭取北
斗柄蓬萊頂上斡海水水盡見底㸔海空李賀云
女媧鍊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
褒頌功徳五言長韻律詩最要典雅重大如杜云
鳯暦軒轅紀龍飛四十春八荒開夀域一氣轉鴻
鈞又云碧瓦初寒外金莖一氣旁山河扶繡户月
月近彫梁李義山云帝作黄金闕天開白玉京有
人扶太極是夕降元精
七言褒頌㓛德如少陵賈至諸人唱和早朝大明
宫乃為典雅重大和此詩者岑参云花迎劍佩星
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最佳
七言長韻古詩如杜少陵丹青引曹將軍畫馬奉
先縣劉少府山水障歌等篇皆雄偉宏放不可捕
捉學詩者於李杜蘓黄詩中求此等類誦讀沉酣
深得其意味則落筆自絶矣
太史公曰國風好色而不
小雅怨誹而不乱左
氏傳曰春秋之稱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
不汙此詩與春秋紀事之妙也近世詞人閑情之
靡如伯有所賦趙武所不得聞者有過之無不及
焉是得為好色而不乎惟晏叔原云落花人獨
立微雨燕雙飛可謂好色而不矣唐人長門怨
云珊瑚枕上千行涙不是思君是恨君是得為怨
誹而不乱乎惟劉長卿云月來深殿早春到後宫
遲可謂怨誹而不乱矣近世陳克詠李伯時畫寕
王進史圖云汗簡不知天上事至尊新納夀王妃
是得為微為晦為婉為不汙穢乎惟李義山云侍
燕㱕來宫漏永薛王沉醉夀王醒可謂微婉顯晦
盡而不汙矣
士大夫間有口傳一兩聨可喜而莫知其所本者
如人情似紙番番薄世事如棊局局新又飽諳世
事慵開眼㑹盡人情只㸃頭又薄有田園㱕去好
苦無官况莫來休又賀人休官重碧杯中天更大
軟紅塵裡夢初收竟不知何人詩也又有嘲巧官
而事反拙者當初只謂將勒補到底翻為弄巧成
此尤可笑
唐律七言八句一篇之中句句皆竒一句之中字
字皆竒古今作者皆難之余嘗與林謙之論此事
謙之慨然曰但吾軰詩集中不可不作數篇耳如
杜九日詩老去悲秋强自寛興來今日盡君歡不
徒入句便字字對屬又第一句頃刻變化纔説悲
秋忽又自寛以自對君自者我也羞將短髪還吹
帽笑倩旁人為正冠將一事翻騰作一聨又孟嘉
以落帽為風流少陵以不落為風流翻盡古人公
案最為妙法藍水逺從千澗落玉山髙並兩峯寒
詩人至此筆力多衰今方且雄傑挺㧞喚起一篇
精神非筆力㧞山不至於此明年此㑹知誰健醉
把茱茰子細㸔則意味深長幽然無窮矣東坡煎
茶詩云活水還將活火烹自臨釣石汲深清第二
句七字而具五意水清一也深處取清者二也石
下之水非有泥土三也石乃釣石非尋常之石四
也東坡自汲非遣卒奴五也大瓢貯月㱕春甕小
杓分江入夜瓶其袱水之清美極矣分江二字此
尤難下雪乳已翻煎處脚松風仍作瀉時聲此倒
語也尤為詩家妙法即少陵紅稻啄餘鸚鵡粒碧
梧棲老鳯凰枝也枯腸未易禁三椀卧聴山城長
短更又翻却盧仝公案仝喫到七椀坡不禁三椀
山城更漏無定長短二字有無窮之味
初學詩者須用古人好語或兩字或三字如山谷
猩猩毛筆平生㡬兩屐身後五車書平生二字出
論語身後二字晋張翰云使我有身後名㡬兩屐
阮孚語五車書莊子言恵施此兩句乃四處合來
又春風春雨花經眼江北江南水拍天春風春雨
江北江南詩家常用杜云且看欲盡花經眼退之
云海氣昏昏水拍天此以四字合三字入口便成
詩句不至生梗要誦詩之多擇字之精始乎摘用
久而自出肺腑縱横出沒用亦可不用亦可
詩家備用古人語而不用其意最為妙法如山谷
猩猩毛筆是也猩猩喜著屐故用阮孚事其毛作
筆用之抄書故用恵施事二事皆借人以詠物初
非猩猩毛筆事也左傳云深山大澤實生龍蛇而
山谷中秋月詩云寒藤老木被光景深山大澤皆
龍蛇周禮考工記車人蓋圓以象天軫方以象地
而山谷云丈夫要𢎞毅天地為蓋軫孟子云武成
取二三策而山谷稱東坡云平生五車書未吐二
二䇿
孔子老子相見傾蓋鄒陽云傾蓋如故孫侔與東
坡不相識以詩寄東坡和云與君蓋亦不湏傾劉
寛為吏以蒲為鞭寛厚至矣東坡云有鞭不使安
用蒲杜詩云忽憶徃時秋井榻古人白骨生蒼苔
如何不飲令心哀東坡云何須更待秋井塌見人
白骨方銜盃此皆翻案法也余友人安福劉浚字
景明重陽詩云不用茱茰子細㸔管取明年各强
健得此法矣
五七字絶句最少而最難工雖作者亦難得四句
全好者晩唐人與介甫最工於此如李義山憂唐
之衰云夕陽無限好其柰近黄昏如青女素娥俱
耐冷月中霜裡鬭嬋娟如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
春風各自愁如鸎花啼又笑畢竟是誰春唐人銅
雀䑓云人生富貴湏囬首此〈地豈〉無歌舞来寄邉衣
云寄到玉關應萬里戍人猶在玉關西折楊柳云
羗笛何須怨楊柳春光不度玉門關皆佳句也如
介甫云更無一片桃花在為問春㱕有底忙秪是
蟲聲己無夢五更桐葉强知秋百囀黄鸝㸔不見
海棠無數出墻頭暗香一陣連風起知有薔薇澗
底花不滅唐人然鮮有四句全好者杜牧之云清
江漾漾白鷗飛緑净春深好染衣南去北來人自
老夕陽長送釣舩㱕唐人云樹頭樹尾覔殘紅一
片西飛一片東自是桃花貪結子錯教人恨五更
風韓渥云昨夜三更雨臨明一陣寒薔薇花在否
側卧捲簾㸔介甫云水際柴扉一半開小橋分路
入青苔背人照影無窮栁隔屋吹香併是梅東坡
云暮雲収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此生此夜
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㸔四句皆好矣
五言長韻古詩如白樂天遊悟真寺一百韻真絶
唱也
五言古詩句雅淡而味深長者陶淵明栁子厚也
如少陵羗村後山送内皆有一倡三歎之聲
自隆興以來以詩名林謙之范至能陸務觀尤延
之蕭東夫近時後進有張鎡㓛父趙蕃昌父劉翰
武子黄景説巖老徐似道淵子項安世平甫鞏豐
仲至姜䕫堯章徐賀恭仲汪經仲權前五人皆有
詩集傳世謙之常稱重其友方翥次雲詩云秋明
河漢外月近斗牛旁延之有云去年江南荒趂逐
過江北江北不可住江南㱕未得有寄友人云胷
中襞積千般事到得相逄一語無又台州秩滿而
㱕云送客漸稀城漸逺㱕塗應減兩三程東夫飲
酒云信脚到太古登岳陽樓不作蒼忙去真成浪
蕩逰三年夜郎客一柂洞庭秋得句鷺飛處㸔山
天盡頭猶嫌未竒絶更上岳陽樓又荒村三月不
肉味併與𤓰茄倚閣休造物于人相補報問天賒
得一山秋至能有云月從雪後皆竒夜天到梅邉
有别春功父云断橋斜取路古寺未關門絶似晚
唐人詠金林禽花云梨花風骨杏花粧黄薔薇云
已從槐借葉更染菊為裳寫物之工如此余㱕自
金陵㓛父送末章云何時重來桂隐𨊱為我醉倒
春風前㸔人喚作詩中仙㸔人喚作飲中仙此詩
超然矣昌父云紅葉連村雨黄花獨徑秋詩窮真
得瘦酒薄不禁愁武子云自鋤明月種梅花又云
吹入征鴻數字秋淵子云煖分煨芋火明借績麻
燈又客路二千年五十向人猶自説㱕耕平甫題
釣臺醉中偶爾閑伸脚便被劉郎賣作名恭仲云
碎斫生柴爛煑詩又有姚宋佐輔之一絶句云梅
花得月太清生月到梅花越様朋梅月蕭踈兩竒
絶有人踏月繞花行僧顯萬亦能詩萬松嶺上一
間屋老僧半間雲半間三更雲去作行雨囬頭方
羡老僧閑又梅詩探攴春色墻頭朶闌入風光竹
外梢又河横星斗三更後月過梧桐一丈髙又有
龎右甫者使虜過汴京云蒼龍觀闕東風外黄道
星辰北斗邉月照九衢平似水胡児吹笛内門前
吾族前軰諱存字正叟諱朴字元素諱杞字元卿
諱輔世字昌英皆能詩元卿年十八第進士其叔
正叟賀之云月中丹桂輸先手鏡裡朱顔正後生
吾鄉民俗稻未熟摘而蒸之舂以為米其飯絶香
元素有詩云和露摘殘雲淺碧帶香炊出玉輕黄
余先太中貧嘗作小茅屋三間而未有門扉干元
卿求一扉元卿以絶句送至云三間茅屋獨家村
風雨蕭蕭可断魂舊月相如猶有壁如今無壁更
門昌英有絶句云碧玉寒塘瑩不流紅渠影𥚃立
沙鷗便當不作南溪看當得西湖十里秋
吾州詩人瀘溪先生安福王民瞻名庭珪弱冠貢
入京師太學已有詩名有絶句云江水磨銅鏡面
寒釣魚人在蓼花灣囬頭貪㸔新月上不覺竹竿
流下灘紹興間宰相秦檜力主和戎之議鄉先生
胡邦衡名銓時為編脩官上書乞斬檜謫新州民
瞻送行詩一封朝上九重關是日清都虎豹閑百
辟動容觀奏議㡬人囬首愧朝班名髙北斗星辰
上身落南州瘴海間不待百年公議定漢庭行召
賈生還大厦元非一木支要將獨力拄傾危癡児
不了公家事男子要為天下竒當日姦䛕皆瞻落
平生忠義秪心知端能飽喫新州飯在處江山足
䕶持有歐陽安永上飛語告之除名竄辰州
孝宗登極召為國子監簿以老請奉祠除直敷文
閣宫觀
尤延之嘗誦吳則禮詩華館相望接使星長淮南
北已休兵便須買酒催行樂更覔何時是太平滿
舩賣了洞庭柑雪色新裁白紵衫喚得吳姬同一
醉春風相送過江南又楓葉蘆花滿釣舩水風清
處枕琴眠覺來失却瀟湘月却問青山覔酒錢
神宗徽猷閣成告廟祝文東坡當筆時黄魯直張
文潛晁無咎陳無己畢集觀坡落筆云惟我神考
如日在天忽外有白事者坡放筆而出諸人擬續
下句皆莫測其意所向頃之坡入再落筆云雖光
輝無所不充而𨇠次必有所舍諸人大服
潤州火爇盡室廬惟存李衛公塔米元章庵元章
喜題塔云神䕶衛公塔天留米老菴有輕薄子於
塔菴二字上添注爺孃二字元章見之大罵輕薄
子再於塔菴二字下添注颯糟二字蓋元章母嘗
乳哺宫中故云糟字本出漢書霍去病傳云鏖臯
蘭山下注云今謂糜爛為鏖糟輕薄子用糟字黏
菴字蓋今人讀鏖為菴讀糟為子甘切添注遂成
七言兩句云神䕶衛公爺塔颯天留米老嬢菴糟
矣
鄉先生劉尚書才卲字美中云劉弇偉明献南郊
大禮賦首句云粤惟古初豺獺有祭大〈音惰〉小大南
郊大禮祭天地祖宗而比之豺獺之祭此譬如千
葉萬騎羽獵長楊而於其間説鬭蝦䗫
劉侍郎岑字季髙居建康中書舍人張孝祥字安
國時為師還徃甚宻一日安國忽具衣冠造季髙
季髙驚異未出先令人問盛服而來何故安國曰
欲北面書法季髙不辞譲著道服而出安國則令
人扶季髙納再拜者再季髙亦不辞讓安國請曰
云云季髙荅曰云云大意令安國學李邕書
徽宗嘗問米某蘓軾書如何對曰畫黄庭堅書如
何曰描卿書如何曰刷
髙宗初作黄字天下翕然學黄字後作米字天下
翕然學米字最後作孫過庭字故孝宗
太上皆作孫字
韓退之荅李師鍚書云思元賔而不見見元賔之
所與則如元賔焉此用石勒語王浚贈勒塵尾勒
懸之壁間每瞻仰之云三公不得見見王公之玩
好如見王公焉退之作河南少尹李素墓銘云髙
其上而坎其中以為公之宫奈何乎公此用東方
朔諫武帝近董偃云奈何乎陛下退之上宰相書
云恤恤乎飢不得食寒不得衣此用左傳語南蒯
將叛邑人歌之曰恤恤乎湫乎悠乎又杜兼墓銘
云事在于人日逺日忘此用晉書張駿語謂中原
之於晉日逺日忘又平淮西碑自皇帝曰光顔汝
為陳許帥曰重胤云云曰弘云云曰文通云云曰
道古云云曰愬云云曰度惟汝予同汝遂相予此
用舜典命九官文法也
柳子厚荅韋中立書云抑之欲其奥楊之欲其明
踈之欲其通廉之欲其節激而發之欲其清固而
存之欲其重此用周禮考工記函人句法云眡其
鑽空欲其怨也眡其裡欲其易也眡其朕欲其直
也櫜之欲其約也舉而眡之欲其豊也衣之欲其
無断也
韓退之行箴云宣悔而休汝𢙣曷瘳宜休而悔汝
善安在栁子厚憂箴云宜言不言不宜而煩宜退
而勇不宜而恐二箴相似未知孰先為之者曽子
固送王無咎字序云以顔子之所以為學者期乎
已余之所望於補之也假借乎已而已矣豈予之
所望於補之哉此用孟子句法千里而見王是予
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而介甫送陳升之
序云堪大臣之事可信而望者陳升之而已矣煦
煦然仁而已矣孑孑然義而已矣非予所望於升
之也子固送王希序介甫九曜閣記言洪撫兩州
山川之勝逰覽之樂亦大略相似未知孰先為之
者
李彌遜知吉州於州學立楊忠㐮公祠堂請劉尚
書美中作祭文首句云隂虹吐氛暫翳圜景斗於
星中孤光耿耿洪河潰溢滔天横騖屹然中流見
此底柱又云公人中之龍那肯屈節於犬羊又云
欲贖忠㐮人百其身彌遜歎服不已不知其用太
學生姚孝寕祭李清卿文首句云皇穹將傾天柱
必折大地欲仆泰嶽必蹶又云公人中龍肯臣犬
豕又云賦據床上天子在下公抱帝躬嚼齒大罵
公於是時眥裂髪立乾坤晝昏鬼神夜泣又云欲
贖清卿人萬其身萬又何多一世猶輕又云吾將
提長劍而登泰華决浮雲而問蒼天雖泣盡而継
之以血安得吾清卿之復然蓋清卿之父避乱至
廬陵嘗館於美中之家故美中得此文予少時嘗
於劉彦純家見其全篇今亡矣可惜廬陵村落地
名何山有金地寺壁間有廬陵丞某人留題云今
朝憩息來金地何日翺翔到木天觀者〈歎其的對〉後美
中再入館職唱和云見説木天猶突兀暫時金地
亦清閑是時南渡之後駐蹕臨安百司官寺未立
暫寓一僧舍為秘書省而汴京本省猶未毀美中
此聨朝士歎其親切
詩句固難用經語然善用者不勝其韻李師中云
夜如何其斗欲落嵗云莫矣天無晴又山如仁者
静風似聖之清又詩成白也知無敵花落虞兮可
奈何
詩有實字而善用之者以實為虚杜云弟子貧原
憲諸生老伏䖍老字蓋用趙充國請行上老之
有用文語為詩句者尤工杜云侍臣雙宋玉戰策
兩穣苴蓋用如六五帝四三王
有用法家史文語為詩句者所謂以俗為雅坡云
避謗詩尋醫畏病酒入務如前巻僧顯萬探支䦨
入亦此類也
庾信月詩云渡河光不濕杜云入河蟾不沒唐人
云因過竹院逢僧語又得浮生半日閑坡云慇懃
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杜夢李白云落月
滿屋梁猶疑照顔色山谷簟詩云落日映江波依
稀比顔色退之云如何連曉語秖是説家鄉吕居
仁云如何今夜雨秪是滴芭焦此皆用古人句律
而不用其句意以故為新奪胎換骨杜蜀山水圖
云沱水流中座岷山赴此堂白波吹粉壁青嶂挿
彫梁此以畫為真也曾吉父云断崖韋偃樹小雨
郭煕山此以真為畫也
白樂天女道士詩云姑山半峯雪瑶水一枝蓮此
以花比美婦人也東坡海棠云朱唇得酒暈生臉
翠袖巻紗紅映肉此以美婦人比花也山谷酴醿
云露濕何郎試湯餅日烘荀令炷爐香此以美丈
夫比花也山谷此詩出竒古人所未有然亦是用
荷花似六郎之意
歐陽公作省試知舉得東坡之文驚喜欲取為第
一人又疑其是門人曽子固之文恐招物議抑為
第二坡來謝歐歐問坡所作刑賞忠厚之至論有
臯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此見何書坡曰事在
三國志孔融傳注歐退而閲之無有他日再問坡
坡云曹操滅袁紹以袁熈妻賜其子丕孔融曰昔
武王伐紂以姮己賜周公操驚問何經見融曰以
今日之事觀之意其如此堯臯陶之事某亦意其
如此歐退而大驚曰此人可謂善讀書善用書他
日文章必獨步天下然予嘗思之禮記云獄成有
司吿于王王曰宥之有司曰在辟王又曰宥之有
司又曰在辟王三宥不對走出致刑于甸人坡雖
用孔融意然亦用禮記故事其稱王謂王三皆然
安知此典故不出於堯客有自秦少㳺許來見東
坡坡問少㳺近有何言句客舉秦燕子樓詞云小
樓連逺横空下臨繡轂彫鞍驟坡笑曰又連逺又
横空又繡轂又彫鞍又驟也勞欀軾亦有此詞云
燕子樓中佳人何在空鎻樓中燕東坡談笑善謔
過潤州太守髙㑹以饗之飲散諸妓歌魯直茶詞
云惟有一杯春草解留連佳客坡正色曰却留我
喫草諸妓立東坡後慿東坡胡床者大笑絶倒胡
床遂折東坡墯地賔主一笑而散見蜀人李珪説
也
東坡知徐州李定之子某過焉坡以過客故事宴
之其人大喜以為坡敬愛之也因起而請求薦墨
坡陽應曰諾久之閑談坡忽問李曰相法謂面上
人中長一寸者夀百年有是説否李曰未聞也坡
曰果若人言彭祖好一箇獃長㰸李大慚而遁見
王僑卿説
東坡嘗宴客俳優者作技萬方坡終不笑一優突
出用棒痛打作技者曰〈内翰〉不笑汝猶稱良優乎對
曰非不笑也不笑者所以深笑之也坡遂大笑蓋
優人用東坡王者不治夷狄論云非不治也不治
者所以深治之也見子由五世孫奉新縣尉懋説
予過金山見妙髙䑓上桂東坡像有坡親筆自賛
云目若新生之犢身如不繋之舟試問平生㓛業
黄州惠州崖州今集中無之予昔為零陵丞嘗肩
輿過一野寺前璧間有山谷親筆一詩予小立肩
輿誦之三過既㱕書之止記一聯云春將國艷薫
花骨日借黄金縷水紋今集中亦無之
蔡攸㓜慧其叔父卞荆公壻也卞𢹂攸見公一日
公與客論及字説攸立其膝下囬首問曰不知相
公所觧之字為復是鮮蒼頡字為復是觧李斯字
不能荅拊其頂曰你無良你無良見劉尚書美中
説
東坡赤壁賦云扣舷而歌曰云云客有吹洞簫者
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山谷為坡冩
此賦為圖障云扣舷而歌曰又云其聲嗚嗚如怨
如慕去之歌然三字覺神觀精鋭孫仲益作上梁
文云老蟾駕月上千巖紫翠之間一鳥呼風嘯萬
木丹青之表周茂振曰既呼又嘯易嘯為響
退之盤谷序云妬寵而負恃張文潛云妬寵一字
負恃兩字非句律與下句云争妍而取憐不類又
既曰負又曰恃為復特當作特
本朝制告表啓用四六自熙豐至今此文愈盛有
一聨用兩處古人全語而雅馴妥帖如已出者介
甫賀冊后妃表云關雎之求淑女無險陂私謁之
心雞鳴之思賢妃有警戒相成之道紹興間劉美
中除工部侍郎兼直學士院吉水丞龔尹字正子
以啟賀之云技巧工匠精其能自元成之間鮮能
及號令文章煥可述雖詩書所稱何以加尹又上
湯丞相啓云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天下之士
豈復賢於周公後二語用韓退之上宰相書中書
舍人張安國知撫州自撫移蘓謝 上表云雖自
西徂東周爰執事然以小易大是誠何心増雖然
二字而兩州東西小大乃甚的切王履道賀唐秘
校及第啓云得知千載上頼古書作吏一行便廢
此事前二語用淵明詩得知千載事上頼古人書
翦去兩字後二句用嵇康書一行作吏此事便廢
而皆倒易二字東坡荅士人啓云媿無琴瑟㫖酒
以樂我嘉賓所喜直諒多聞真古之益友此雖増
損五六字而特圜美至翟公巽行麻制云古我先
王惟圖任舊人共政咸有一徳克左右厥辟宅師
則前二語熟而後二語突兀矣四六有一聨而用
四處古人語者張欽夫荅一教官啓云識其大者
豈誦説云乎哉何以吿之曰仁義而已矣四人語
乃如一人語王履道行余深少年制云仰惟前代
守文為難相我受民非賢不乂其意亦貫紹興間
金人㱕我河南地洪景伯賀表云宣王復文武之
土可謂中興齊人㱕鄆讙之田不失舊物屬聯工
夫然去一境字便覺難讀
四六用古人語有用其一字之聲而不用其字之
形者書曰人惟求舊而介甫謝 上表去仁惟求
舊義不遐遺乃易人為仁荘子曰副墨之子聞之
洛誦之孫副墨謂文墨之有副本洛誦謂洛人之
善誦讀者而介甫賀生皇子表前一聨言成王父
王子衆多而継之以㳟惟皇帝陛下令徳光乎洛
誦康㓛茂乎岐昌則以洛誦為成王矣蓋成王名
誦而卜洛故也此文人之舞文弄法者也
四六有截断古人語五字而補以一字如天成者
有用古人語不易其字之形而易其意者漢書云
在漢廷無出其右論語云與文子同升諸公而翟
公巽賀蔡攸除少師啟云朝廷無出其右父子同
升諸公既截断其語而補以一字讀者不覺其補
而又易文子為父子子之一字雖同而文子乃人
名父子非人名也此巧之至也子牟身居江湖之
上公冶長雖在縲絏之中而東坡謝罪表云身𭔃
江湖之上夢遊縲絏之中孟子云此之謂失其本
心左傳云吾必使汝罷於奔命翟公巽一年之中
移作數郡太守謝表云憂患失其本心筋力罷於
奔命亦此類也
四六有作流亷語者亦須典而不浮東坡謝知湖
州表云湖山如舊魚鳥亦怪其襄残謝知宻州云
賔岀日於亷譙江山炳煥傳夕烽於海嶠鼔角清
閑謝賜笏𢃄云草木何知被慶雲之渥彩魚鰕至
賤借滄海之榮光雖若可觀終非其有汪彦章賀
神降萬歲山表云恍若銀山金成宫闕浩如玉海
虹貫山川此皆典而不浮孫仲益亦多此等語至
橘林則浮靡而不典矣
四六有作華潤語而重大者最不可多得韓退之
表云地彌天區界軼海外北嶽醫間神畏受職析
木天街星宿清潤曾子固云鈎陳太㣲星緯咸若
崑崙渤澥波瀾不驚王履道行种師道麻制云封
疆開崑崙積石之西威譽震大漢荒之北
四六有用古人全語而全不用其意者行葦之詩
云仁及草木牛羊勿踐履此盛世之事也又鴟鴞
之詩云曰予未有室家風雨所漂揺此謂鴟鴞之
巢也王履道北人也靖康避亂遷謫在八桂思郷
里墳墓作青詞云萬里丘墳草木牛羊之踐履百
年郷社室家風雨之漂揺
有客在張欽夫坐上舉介甫賀𠕋后妃關雎雞鳴
之聯以為四六之妙者欽夫因舉東坡賀𠕋后表
云上符天造日月為之光明下逮海隅夫婦無有
愁歎笑曰此全不用古人一字而氣象塞乎天地
矣
中書舍人洪景盧知婺州召至郡下而從臣未有
虚位 孝宗除為在京宫觀兼侍讀太府少卿
張抑字子儀以啓賀之云珍䑓間館冠臯伊之倫
魁廣厦細旃論唐虞之聖道前兩句用揚雄賦全
語後兩句用王吉疏全語皆西漢文章也子儀對
予舉似予驚歎擊節以為不减前軰未㡬景盧入
翰林為學士適梁叔子丞相以病辞位
孝宗愛重之不聼其去累辞不得已拜大觀文醴
泉觀使兼侍讀景盧當筆麻制中全用此一聨是
日朝士聼麻者皆稱賞之不知其為子儀語也
四六有初語平平而去其一字精神百倍妙語超
絶者介甫賀韓魏公致仕啓云言天下之所未嘗
任大臣之所不敢其初句尾有言任二字而去之
也
循王張俊妾封夫人中書舍人程子山行詞以異
姓王對如夫人朝士稱之
靖康遣聶山割三鎮與金人請和三鎮之民不肯
左衽群起歐山至死而 朝廷或傳其生詞臣行
加恩詞云風寒昜水知士去之不還日逺長安怪
人來而未至汪伯彥黄潜善為相時太學之士陳
東以上書誅既而 髙宗深悔之贈東諫議大夫
而罷汪黄二相後趙鼎為相汪黄有啓謝廟堂鄱
陽熊彦時叔雅為趙客代趙荅啓云一男子之上
書彼將焉罪諸大夫曰可殺公亦何心
靖康 二聖北狩皇屬畢遷中原無主惟
髙宗皇帝在外獨免 隆祐太后以書勸進有云
献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獨在漢家之阨十世宜
光武之中興此汪彦章詞也建炎苖劉之禍未㡬
復辟赦書云断鼇而立四極既成開闢之勲取日
而授五龍復正神明之御此李漢老詞也
張邦昌既僭竊竄謫謝 髙宗表云孔子從佛盻
之召蓋欲興周紀信乗漢王之車固將誑楚其黨
顔博文之詞也邦昌初立時博文首上賀表云非
湯武之干戈同堯舜之禪譲其反覆如此
李綱罷相被謫汪彦章行詞云朋姦罔上有虞必
去於驩兠欺世盗名孔子首誅於正卯又云専殺
尚威傷列聖好生之徳信䜛喜佞為一時群小之
宗客有問彦章者曰内翰頃有啓賀伯紀拜相云
孤忠貫日正二儀傾側之中凜氣横秋揮萬騎笑
談之頃又云士訟公寃亟舉幡而集闕下帝從民
望令免冑以見國人與今謫詞一何反也彦章曰
某此啓自直一翰林學士渠不用我故以後詞報
之客又曰詞有云乃傾家積隂與賊通若行此言
則李公族矣怨豈至是此言何從荅曰某如何知
得伹見渠児子自虜中㱕
汪彦章初除北門有小官賀以啓云當年翰苑曽
聞學士之葫蘆今日玊堂又見司空之蘿蔔自以
為竒有問之者葫蘆事得非用
太祖皇帝嘲内翰陶榖所謂年年依様畫葫蘆者
乎曰然又問蘿萄何出曰昔司空圖在翰苑嘗作
蘿萄詩聞者絶倒又吾州安福有歐陽寺丞叔向者
嘗為妻病作青詞云大小二便半月未通於水火
晨昏兩膳一粒不過於咽喉又近有代京丞相作
遺表者首句云身獨立於上台未踰三月瘡忽生
於下體㡬及半年
莆田陳丞相作小朝士時 顯仁太后之喪嘗代
宰相乞 皇帝御殿表云雖天道何言四時自然
成嵗然太陽不照萬物何以仰瞻識者已知其有宰
相器公後為左相辭位其客鄭僑恵叔代作表云
責任匪輕此豈久居之地從容求去幸當未厭之
時豈久居牛僧孺語也幸未厭蕭嵩語也皆宰相
求去事未有如此親切者梁叔子丞相生日
孝宗賜酒物是時梁母太夫人在尤延之代作謝
表云小人有母雖喜君羮之嘗大烹飬賢毎虞公
餗之覆
黄仲秉攝西掖行東坡贈太師謚文忠詞云朕考
百年治乱之原識諸老忠邪之辨惟小人無所忌
憚使君子至於困窮又云某目無全牛意空凡馬
道不行而言立身愈退而名髙又云言之尚至於
歎嗟聞者亦為之興起户部侍郎史正志自請為
諸路發運使遍行州縣凡合起上供及江上餉師錢
榖盡以為羡餘而献之 夀皇大喜既而嵗莫上
供無一州至者板曹大窘奏其事 上大怒即日
罷黜仲秉行詞有云多取嬴於郡國無遺筭於雞
豚校數嵗之中以為常本無心計無三年之蓄曰
不足徒有口才反仲秉為刑部侍郎觸一權貴句
外得丹陽謝廟堂啟曰一麾江海頗欲避西風之
塵兩鬢雪霜伹堪飲北府之酒
王季海丞相為太常少卿時葛丞相楚輔為浙東
参議官以啓賀季海用雞檄對鵝經季海賞其的
對雞檄乃用王勃為諸王作鬭雞檄
山谷𭟼筆嘗書范文正公為舉子時作虀賦有云
陶家甕内淹成碧綠青黄措大口中嚼出宫商徴
羽吾州劉沅丞相㣲時讀書山寺寺僧請公𭟼作
偷狗賦有云摶飯引來猶掉續貂之尾索綯牽去
尚囬顧兎之頭常州人諱打爺蓋嘗有子為五百
而其父坐罪當杖者其子恐佗人杖其父之重而
身請行刑故有此譏士人有戯作此賦者云當年
祖逖見而知聞而知後日孫權出乎爾反乎爾
投人詩文有語忌者不可不知人有上文潞公詩
用夀考字公曰五曰考終命和我死也説了程子
山自中書舍人謪為贑州安逺令士子上生日詩
用嶽降事子山曰降做縣令了更降去甚處周茂
振賀劉季髙由謪籍放自便啓云十年去國驚我
馬之虺隤一日還家喜是翁之矍鑠季髙曰是翁
却將對我馬此類多矣至如紹興間張叔夜之子
常先為江西常平使者有小官上啓其自序處云
叔夜麄踈次山漫浪常先大怒曰我爺何曽麁踈
雖常先不學可笑然小官亦當問上官家諱吉州
推官李椿嘗于一上官舉狀而上官家諱有複名
而一字椿者初許薦而後不與請予族弟炎正字
濟翁作一啓以觧之云諱名不諱姓雖存羊棗之
遺文言在不言徴亦有杏壇之故事上官遂舉之
濟翁年五十二乃登第初任寕逺簿甚為京丞相
所知有啓上丞相云秋驚一葉感蒲栁之先知春
到千花難桒麻之後長丞相遂下待降掌故之令
也
延之嘗舉前軰四六有云秉圭執璧禮天地之
神祗㓗粢豐盛報祖宗之㓛徳謂其不造語而体
面大又嘗愛子由行詞有云養徳丘園本無求於
當世書名史䇿恍若疑其古人
詩曰燕及皇天又曰誕彌厥月而介甫賀進築熈
河表云旌旜所指燕及氐羗樓櫓相望誕彌河隴
淵明子美無已三人作九日詩大槩相似子美云
竹葉於人既無分菊花從此不湏開此淵明所謂
塵爵耻虚罍寒華徒自榮也無已云人事白生今
日意寒花秪作去年香此淵明所謂日月依辰至
舉俗愛其名也
介甫當國喜言農田水利有献議梁山濼可涸之
以為田介甫欲行之又念水無所㱕以問劉貢父
曰此事楊蟠無齒貢父退介甫思其説而不得呼
其子雱問以〈此語〉何意且出何書雱曰不知當召而
問之貢父既至雱以父之問問焉貢父笑曰此易
曉耳楊蟠杭人善作詩自號浩然居士相公孰識
之今欲涸湖為田此事浩然無涯也一時聞者絶
倒
東坡詩云卧占寛閑五百弓汪彦章啓云嗟甫里
百弓之别墅七尺二寸為一弓事見譯梵一尺八
寸為一肘四肘為一弓今通鑑二百四十八巻㑹
昌五年祠部奏天下寺四千六百蘭若四萬〈注下亦詳〉
史炤釋文引薩波多論云西天度地以四肘為一
弓去村店五百弓不逺不近以閑静處為蘭若今
以唐尺計之蓋二里許也
或問何謂雙聲叠韻曰行穿詰曲﨑嶇路又聴鈎
輈格磔聲上句叠韻下句雙聲也何謂蜂腰鶴膝
曰詞源倒流三峽水筆陣獨掃千人軍無邉落木
蕭蕭下不盡長江衮衮來前一聨蜂腰後一聨鶴
膝也
近世蜀人多妙於四六如程子山趙荘叔劉韶美
黄仲秉其選也然未免作意爲之者張欽夫深於
經學初不作意於文字間而毎下筆必造極紹興
辛巳年其父魏公久謫居永州得㫖自便欽夫代
作謝表自叙有云家國異謀固難調於衆口天日
下照夫何歉於一心兹蓋 皇帝陛下体堯之仁
行禹之智微彰以道必因天地之時動化若神孰
測風雷之用其辞平其味永其韻孤豈作意爲之
者時年二十九
李方叔之孫大方字允蹈少時嘗作思故山賦諸
公間稱之以為似邢居實晚得一鶡冠今為雜買
寄予詩一篇多有警句如三百年來今幾秋天
地自老江自流如笛聲吹起白玉槃正照御前楊
柳碧如可憐一代經綸業不抵鍾山幾首詩如後
院落花人不到黄鸝飛下石榴隂大似唐人
嘉定元年春三月男 長孺 編定
端平元年夏五月門人羅 茂良 校正
誠齋集卷第一百十四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