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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史方輿紀要/湖廣方輿紀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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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讀史方輿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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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廣方輿紀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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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廣之形勝在武昌乎?在襄陽乎?抑在荊州乎?曰:以天下言之則重在襄陽;以東南言之則重在武昌;以湖廣言之則重在荊州。何言乎重在荊州也?夫荊州者,全楚之中也。北有襄陽之蔽,西有夷陵之防,東有武昌之援。楚人都郢而強,及鄢郢亡而國無以立矣。故曰重在荊州也。何言乎重在武昌也?夫武昌者,東南得之而存,失之而亡者也。漢置江夏郡治沙羨。劉表鎮荊州,以江、漢之衝恐爲吳侵軼,於是增兵置戍,使黃祖守之。孫策破黃祖於沙羨,而霸基始立。孫權知東南形勝必在上流也,於是城夏口,都武昌。武昌則今縣也,而夏口則今日之武昌也。繼孫氏而起者,大都不能改孫氏之轍矣。故曰重在武昌也。何言乎重在襄陽也?夫襄陽者,天下之腰膂也。中原有之可以併東南。東南得之,亦可以圖西北者也。故曰重在襄陽也。請得而備言之。從來之善用荊州者莫如楚。楚都於郢,而其爭中原也,則在方城、漢水之外,是今日襄陽以北地矣。西則以黔中、巫郡隔礙秦、雍,控扼巴蜀,非今日歸州夷陵諸境乎?東則越冥阨以迫陳、蔡,由夏州、州來、符離,以通江、淮,非今日武昌、黃、蘄之郊乎?是則全楚之形勝莫過於荊州也。若夫用武昌者,則莫備於江東。孫氏都武昌,非不知其危險塉确,僅恃一水之限也。以江夏迫臨江、漢,形勢險露,特設重鎮以爲外拒。而武昌退處於後,可從容而圖應援耳。名爲都武昌,實以保江夏也。未有江夏破而武昌可無事者。晉人伐吳,分遣一軍出夏口,一軍出武昌,此亦第徇吳人陪都之名,而未權其實也。東晉因之,而武昌與夏口並重。陶侃領荊州則鎮武昌。庾翼領荊州則鎮夏口。劉裕締造之初,亦嘗以江、沔未靖,移荊州治夏口。迨孝武時則增置郢州治焉。郢州治而武昌乃歸重於夏口矣。蓋郢州者所以分荊、襄之勝,而壓荊、襄之口者也。自此荊、襄多事,郢州實首當其鋒。沈攸之以江陵發難,不能下郢州,不旋踵而敗亡。蕭衍自襄陽而下,則必爭郢州。王僧辨自荊州而下,則先入郢州。隋人以夏首爲陳氏之要衝,唐人以鄂州爲江、漢之重鎮,皆昔郢州也。及南宋之衰也,襄、樊陷,兩郢傾,而鄂州之防急。以伯顏之強狡,不敢輕犯鄂州者,誠畏其險也。及取鄂州,而東南遂不支矣。是上流之形勝,誠莫切於武昌也。若夫襄陽者,西晉用之,則以亡吳;蒙古用之,則以亡宋。次則西魏用之,亦以亡梁。苻堅之陷襄陽也,不知襄陽之可以覆晉也。西魏之擅襄陽也,不知亡梁之資,即覆陳之本也。間嘗謂南國之周瑜有用襄陽之志而無其年;關壯繆有用襄陽之勢而無其智;庾翼有用襄陽之識而無其力;桓溫有用襄陽之力而無其誠;南宋諸君子有用襄陽之言而無其事。于岳武穆,可謂聞其語矣,見其人矣,而又廢於讒賊。然則千百年來,北人以襄陽并東南者有之矣,南人未有以襄陽而清關、洛者也。要以襄陽爲天下之要膂,則自若矣。客曰:予聞之,武昌水要也,荊州路要也,襄陽險要也。今由子之言,益信三郡之於楚如鼎足然,殆未容以優劣視歟?余曰:三要之說,亦未盡然,子遂因之而以三郡並較也。襄陽殆非武昌、荊州比也。吳人之夏口,不能敵晉之襄陽;齊人之郢州,不能敵蕭衍之襄陽;宋人之鄂州,不能敵蒙古之襄陽矣。昔人亦言荊州不足以制襄陽,而襄陽不難於併江陵也。三國爭荊州,吳人不能得襄陽,引江陵之兵以攻魏,輒破於襄陽之下。梁元帝都江陵而仇襄陽,襄陽挾魏兵以來,而江陵之亡忽焉。魏人與蕭詧以江陵,而易其襄陽,亦謂得襄陽而江陵之存亡我制之也。五代時高氏保江陵,賴中原多故,稱臣諸國以延歲月。宋師一逾襄陽而國不可立矣。蒙古既陷襄陽,不攻江陵而攻兩郢也,亦以江陵不足爲我難也。噫,孫氏有夏口有江陵,而獨不得襄陽,故不能越漢江尺寸地。晉人有襄陽矣,乃謂漢水之險不及大江,甚且輕戍江北,重戍江南,何其無志於中原也!幸而是時北人無能用襄陽者耳!彼襄陽者,進之可以圖西北,退之猶足以固東南者也。有襄陽而不守,敵人逾險而南,漢江上下,罅隙至多,出沒縱橫,無後顧之患矣。觀宋之末造,孟珙復襄陽於破亡之餘,猶足以抗衡強敵。及其一失,而宋祚隨之。即謂東南以襄陽存以襄陽亡,亦無不可也。客曰:然則國家省會之設,何以不於襄陽而於武昌? 余曰:此亦因已然之跡,未究其本耳!漢都長安,而荊州首列南郡;晉都洛陽,荊州先治襄陽,平吳之後改治江陵。唐都長安,而十道之設,山南道則治荊州。開元改置,則山南東道治襄陽。宋都汴梁,分湖南北爲兩路,治江陵、長沙,後復增置京西南路治襄陽。蓋天下之形勢視建都者爲推移,藩屏之疏密視建都之向背何如耳。六朝、南宋,以中原既失,僻在東南,武昌不得不爲重地。元起於北方,去東南最遠。當伯顏之破襄、郢而東也,宋人舉國以爭鄂州矣。伯顏於是多方以圖之。既得鄂州,周覽山川,以爲江南要地,亟請城之,爲規取江南基本。其後因之,而行省建矣。偽漢逋逃,據爲窟穴,太祖克之,仍爲司治。蓋既已定鼎金陵,當混一之時,而未忘東南之慮。從金陵而論武昌,王述所云「一有緩亟,駿奔不難」者也。燕都卜宅以後,亦惟成憲是遵,又何改焉?所謂因已然之迹,而未究其本者,此也。客曰:然則襄陽可以爲省會乎?曰:奚爲不可?自昔言祖中之地爲天下膏腴,誠引滍淯之流,通楊口之道,屯田積粟,鞠旅陳師,天下有變,隨而應之。所謂上可以通關、陝,中可以向許、洛,下可以通山東者,無如襄陽。由武昌而北,非不足以叩三關,動申、蔡,然而取道紆迴,不如襄陽之徑且易也。客又曰:建國於東南,襄陽亦可以爲省會乎?曰:東晉時,已僑置雍州於此矣。昔人謂東南可以問中原者,莫如襄陽。晉之桓溫,宋之隨王誕,齊之曹虎、陳顯達、遠之戰於河、洛之間,近之爭於穰、鄧之際,惟其有襄陽也。西魏因蕭詧以取襄陽,而東南之勢遂折而入於北。襄陽在東南,不後於武昌也。然酌其中,當設省會於武昌,而建帥府於襄陽,以全楚之資力,供襄陽之指揮。荊州引黔、粵之儲,西陵通巴、渝之蓄,而武昌集吳、會之漕,以持襄陽之後,數千里間,呼吸可通,見敵之隙,必速乘之。吾知天下之勢,且在東南矣。彼武昌者,自守或有餘,攻取或不足。且夫陽邏既下,而道出武昌之東門;嘉魚可來,而敵在武昌之南渚。漢口之重兵吾虞其未可專恃矣。至於夷陵險要,自古所推;而施州山川環結,土田蕃衍,隋、唐以來,皆爲郡縣,今等之於要荒矣。竊謂夷陵建郡,而以施州屬之,增置屬邑,南北相麗,既以通楚、蜀之援,亦以厚巴、夔之勢,或亦圖國者所當計及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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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全文以中華書局、二零零五年三月版《讀史方輿紀要》爲本校。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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