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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雲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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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谷雲集
卷五
作者:金壽增
1711年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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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朴和叔世采○辛酉[编辑]

昨奉兄札。深用慰寫。且承縷縷之敎。甚荷不遺之意。無以爲謝。弟之谷雲。十年前偶有所得。乙卯罷官。無所於歸。不得不計出於此。亦非但爲愛玩泉石而已。然此非終身長子孫之地。則畢竟歸宿。要不出先壟之下。弟之本意亦如此。而偶入洛下。宂故侵尋。今此病滯逆旅。進退狼狽。卽今形勢。固當就醫城中。仍作晩計於石室。而墓田丙舍。實難容住。種種賤事。有非外人所可詳。雲寓凡百。又多有從容整頓者。稍待一二年。可議其行止矣。晦翁所謂世間不但山中好者。此非人人所可望。而少陵褊性合幽棲。亦似爲今日而準備此句也。亦可笑也。前頭若得定居石室。則可與兄相從於東阡南陌之間。此最爲暮境一快事也。

答權致道尙夏○戊辰[编辑]

病蟄郊扉。不翅逃空。惠書忽枉於此際。其爲慰荷。當如何也。每想寒齋明曬。圖書靜嘉。無由更致此身。以滌塵紛。歲暮瞻係。尤不可喩。此衰相日加。漸覺摧頹。棲遑近圻。無所底止。回顧初心。悽懍無窮。奈何奈何。函丈行色蒼黃。僅得追拜於逆旅。神觀似無異於日前。此殊可幸。而世上百千蚊蜹。有不足道也。

答權致道庚午[编辑]

纔自峽中還。獲奉惠札。謹悉多少辭意。其爲慰釋。有不勝說也。仍想靜養沖裕。一時外感之患。旋卽平善。區區懸溯。不能已也。僕爲過家祀。淹留墓下。開望。復將入山。爲過冬計。新居粗完。棲息靜便。而悄然窮谷。作一粥飯僧。俯仰人世。傷惋無窮。亦不得與親舊之在地上者。一敍此懷。心力俱耗。又不能把一卷書。遮眼止睡。信乎命之窮也。籠水絶句。蒙此諭意。仍以改寫。又得新題。感幸倍深。山中草創小亭。名以聊淹留。亭前小山。又名之曰叢桂峯矣。今來桂樹山之句。冥會非偶然也。亦一宗奇事。令人欣慰。

答權致道甲戌[编辑]

頃日得見令胤。仍拜惠札。備悉多少辭旨。慰此襞積之忱。不翅多矣。卽惟秋淸。靜養益裕。區區馳溯。又不容言也。殘喘不死。復見天日。恩及泉壤。而私慟益復難洩。世道今又晦昧。倫理斁敗。俯仰危懍。凡諸吾黨之士。被髮入山之外。恐無他道理也。華陽文字。若得鳩聚深藏。俾免日後遺失之患。此爲可幸。近聞中外多士之論。此雖出於尊仰師慕。而恐不若識時知變。以待百年之定也。如何如何。

與金野叟𡐔○乙卯[编辑]

僕屛伏窮山。萬念俱灰。昔年同里相聚之樂。歷歷如昨日。而人事變遷。倏已四十年矣。吾儕俱已衰老。今雖欲更歸鄕井。相從於龜亭馬厓之間。而有不可得者多矣。每一念至不覺慨然而長歎也。竊記丁丑。先王考自南漢還素山舊廬。旁近諸宗。朝夕於門墻。而先叔主則實兼師生之義。非特有尋常敦睦之情而已。是以王考之一語一嘿一動一靜。無不欲師法之。至於片言隻字。皆收而藏之。王考詩文。幸全於丙丁兵燹而未脫草稿。先叔主手寫碑誌諸篇。作爲卷帙。又請問王考生平履歷出處而錄爲一冊。故其後不肖輩撰出年譜墓碣。其所考據。實本於此。則先叔主之於我王考。向慕之誠。記述之功。其亦至矣。王考慍于群小。至于亂後而益甚。戊寅秋。爲烓碩道長輩所仇疾。至加以無君不道之罪。其時先叔主之憤惋慷慨。每發於言議。無少忌諱。庚辰。王考將有瀋陽之行。先叔主驚遑痛迫。躬問吉凶於瞽者而奔走焉。及王考終不免於北行。則隨至坡山而還。王考臨別贈詩。意寄深遠。先叔主亦和其韻而獻之。壬午之春。王考出住灣上。先叔主不遠千里。偕一家子弟而往拜。以此大被鄕里物色者之謗議。而先叔主亦不顧也。乙酉。王考永還于石室而不久。先叔主幽問至矣。先仲叔主告訃書。深以不及迎拜於東轅爲痛。有曰長逝者魂魄。斯恨無窮。王考傷慟之情。久而不舍。凡此前後之事。非但吾輩之所覩記。亦豈非吾兄之所親見而知者耶。歲月騖過。宗黨凋零。景謙今又逝矣。只有兄與景晉。而落落涯角。無由一握敍此蘊結。悠悠世事。今不暇措舌。而今世之用事者。無非前日攻斥王考者之黨友。否則必其子孫族類也。今世之被斥者。亦是王考之子孫。否則必其平生素所許可之人也。然則若使王考而在者。必不免於今之世矣。若使先叔主而在者。亦豈忍背王考之門墻而甘爲附麗於攻斥王考者之黨友子孫族類也哉。吾宗敦睦之風。自先世迥出流俗。至于我王考。平日眷眷之意。不翅尋常。其贈諸宗丈詩。有曰流風可繼今爲美。厚意寧忘古所敦。凡我宗族。無不相與勉勵不替。至於先叔主之於我王考。心悅誠服。不少撓於衆楚之中而獨立不懼。則其視季世趨時附勢師死而背之者。賢不肖。果何如也。然而先叔主當日心事。雖在一家後生。恐或有不詳悉者。旣不能詳悉。則不免爲一時風聲氣習之所移奪而貽吾門之羞者。恐難保其必無也。古人云死者復起。生者不愧。今吾兩家子弟。謹守先訓。毋墜家聲。歸見先人。其亦庶幾乎無愧色矣。漫有所懷。不能有隱於吾兄。而言不盡意。幸垂諒察。如以鄙言爲過實。無足取而有不釋然於此。則願詳賜回敎。

答崔巨卿碩英○甲寅[编辑]

十月間。得拜辱復。縷縷辭意。迨極慰滿。厥後嗣音無便。尋常悵遡。只勞夢想而已。序屬窮臘。氣候乖異。伏惟此時兄莅候順迪否。弟作吏閱歲。已覺支離。疾病侵尋。歸意日催。今不可遏矣。吾儕年過半百。歷盡無限世變。至如近事。或於書卷中見之。猶不禁扼腕之心。豈料我生不辰。一至於斯耶。顧瞻內外。終必有難言之禍。每誦古人何處春風無好山之句。未嘗不慨然長唏。噫噫。尙復何言。欲於歲末春初。投紱而歸。春州谷雲。曾構數椽精舍。此與舍仲謫所相近。而其西則舍季所卜地也。劃卽卷入。庶有物外寬閑之趣也。然前頭時變所屆。亦不可測。得保丘壑之命。未知天借其便否也。無由一握敍此襞積。臨紙第增耿耿。

與金德耇命碩○甲寅[编辑]

碣文之書。終不可辭。則當爲效拙矣。但拙筆。元無功程。懶廢多年。如金石之書。自視尤覺生硬。決不可傳示後人。向來漫得古人八分書跡數種。時時效擬。以爲無聊破寂之資。曾有小小石刻。猶似稍勝於楷字。今此碣文。若用八分寫出。不強以所不足。則未知如何。東俗則八分石刻絶稀。而中原漢唐以後諸刻。八分甚多矣。或以其字體間有隱僻未易解見爲嫌。而此則其爲字體。求之古法。亦多不同。取其易解者而書之則好矣。蓋八書書法。方正謹嚴。且無細畫。最合於金石書耳。乞須卽示。以爲下筆之地如何。

與金德耇[编辑]

鄙筆拙澁。本不可爲人作書。況於墓道之重。尤不當輕易下筆。而一家之間。重違勤敎。敢此寫呈楷法。益覺生拗。自視隷分。或似有寸長。故謹考漢唐隷分諸體。依樣而書之。用筆終不免俗陋樸拙之態。以此何可傳示於人乎。且金石書。北漆傳刻之際。例多失眞。能知妙理者。可以爲之。庶弟壽稱。筆跡楷精。亦解八分之體。北漆之際。不可不看檢指揮。且僕眼暗近甚。字畫或有未盡處。必須檃栝大小長短之病。然後似少疵矣。畫師則張子房爲名者亦可使也。且北漆附石之規。必先排字行。印札於石。行行字字。截斷均塡而附之爲宜。若以全紙附之。則有不精處矣。且石刻。例以深刻爲久遠之圖。此固然矣。然若徒事太深而不精鍊刻畫處。則畫密處。反有不堅剝落之患。又致雨水留濕。莓苔易生。古今碑石之刓。皆出於此也。而世人多不曉。此不可不知也。幷亮之。石樣兩旁。不必過有所餘。而撰書人姓名職銜。必書於一行。然後爲好。故排其字行之際。勢不得不如是。石之兩旁上下。所餘稍廣。此是好規耳。幷諒之。

與魚子平史衡○庚辰[编辑]

科獄方張。尙未收殺。而又有春臺設科之擧。未知朝家擧措。今何其若此也。名爲儒生者。無不爭相樂赴。滔滔流俗。固不可盡責之以高潔超卓。而至於伯胤則實有異於他人者。前日場屋之得失。王府之置對。雖不足道。而若使古之有志知命之士當之。則必當有所處矣。況今科罪滿獄。刑杖狼藉。吾乃揚眉吐氣。出入於軒墀之間。求其必伸。自以爲得計。則未知此箇景象。果何如也。人之有父兄者。凡事不敢自專。此常理也。伯胤天資孝順。雖有趣操。似不得任情直行。今日之事。在父兄之道。恐當不奪其志。以成其美。想高明有見於此。而義方之訓。必不待人言之及矣。然其在一家之義。不得不略貢鄙見。仍念聖賢之於義利之分。其言之痛切。至矣盡矣。科擧。大利也。世之規取大利。不顧義理者。動以扶植門戶。爲藉口之資。亦可笑也。夫科擧之設。其來久矣。此是中古以後先達之所不免。而隨時之義。亦有所不得不講者。去就輕重之論。班班於文字。亦可鑑也。朱子有云篤志力行。使人謂之君子之子。則其爲親榮也大矣。又曰。不替其先德遺風。則世其家者大。區區外物。何足道哉。今使伯胤守道安分。讀書修身。身外之得喪榮辱。付之天命。則其爲德門之光。莫大於此矣。親舊師友之間。若或苟循俗論而不爲之奬勸成就。則此實去仁義懷利以相接也。其可乎哉。自附於愛人以德之義。不覺縷縷。惟高明諒之。

與江陵儒林以昌國名作○丁巳[编辑]

伏惟冬寒。僉尊體履萬重。某屛伏山谷。苦無可說。而適有一事不敢自外。略陳愚見。幸須聽納。梅月堂金公。當我朝盛際。託跡緇髡。以終其身。栗谷先生承命立傳。謂其標節義扶倫紀。可與日月爭光。則此實百世不易之定論也。此公放情丘壑。遍遊國中。而惟湖西之鴻山。是公畢命之所。故章甫之徒。立祠而祀之。其他則無聞焉。至於𧴖貊之墟。多駐甁錫。人傳其古跡者。亦非一二。某之所居。溪山深邃。水石奇絶。有所謂五歲童子基。又有所謂梅月臺。皆是此公遺跡。而埋沒於荒山絶峽之間者。今將數百年矣。農夫村民。不知爲誰氏之墟。誦義弔古之士。往往徘徊於此而不能去焉。某適得此公眞像而摸出。欲立數架屋安置。以寓後生瞻慕之誠矣。窮谷之中。無與計事者。私家力屈。有志未就。深可慨然。竊念此公實是僉尊一鄕之人。而又爲栗谷先生所贊揚。則僉尊之聞風興起。有倍於他人。不待某之覼縷。而亦必默會於中矣。伏乞僉尊諒此區區之忱。出力相助俾成山中一好事。則豈但於某爲幸。亦可謂于古有光也。抑嘗聞斯文長老之論。泰伯斷髮文身。而崇報之祠在吳中。至唐狄梁公。焚滅千餘祠。而此獨巍然。今此之擧。其義一揆也。然則此實有關於風敎。而當今之世。如某之流。其何能出氣向人。論列此等事乎。向進仁里。幸挹下風。竊想僉賢必有樂聞於此者。茲與若干同志之士。不避煩猥。冒告至此。伏惟僉賢俯賜財察。

與久之癸亥[编辑]

聞訃。卽送一力附書。想已傳至否。昨見兒輩書。聞初喪已過。坐想一家情境。只自痛哭而已。且念渠之作人。不宜止此。而今日吾門之禍。乃至於此。痛惜摧割。尙忍言哉。仍念令積敗之餘。其何以支持。憂慮罔喩。俺此中奄見歲新。得年不翅多矣。而反使一家佳兒輩。歸於冥漠。此何人哉。明日是孫兒懸弧。亡日亦已迫矣。種種懷抱。若在初沒也。未卽相對洩哀。臨紙尤極哽塞。只望保嗇。

與久之己巳[编辑]

天地間寧有此耶。昨日金吾郞已發去矣。天地間寧有此耶。末由握手一訣。南望摽擗。心肝裂盡。只羨逝者之瞑然不知萬事也。惟願世爲兄弟於來生也。

答李仲庚甲戌[编辑]

此生閱盡無限禍故。終又見此夭閼之慘。渠之爲人。難得於今世。天旣生之。又奪之亟。天之不仁。何至此哉。死者已矣。作何辭慰其母。而余何忍相對耶。便中得書。悲慰兼至。時事一變。凶孼就鞫。此是一場快事。泉壤之誣。得見伸雪。而亦何及也。慟隕若初。又不欲索言也。俺欲趁葬事出山。而想已趨朝。自此恐難從容於郊坰。亦可悵歎。前頭進退。似當隨時隨義。未知冷暖果何如也。

與李仲庚[编辑]

近日令仕況如何。俺臨穴湘水。歸來心事。一倍摧隕。憊伏空谷。隨分粗遣。回思入城時。怳若夢境。日長無聊。尋常納涼於飛泉絶壑之間。有時念及令奔忙勞攘。其何以堪之。然周旋廊廟。贊襄刑政。不失中外之望。則此爲大幸。亦何必徒爲晩沙漁竿計也。

答李仲庚[编辑]

頃得令復。迨慰迨慰。信後炎歊。未知令況如何。今見邸報。又有一番逆境。想已出場矣。俺僅保形骸。只與木石爲友。日夕所聞。惟鳥語水聲。而有時入耳者。不覺令人痛慨。世上只知利害禽獸皆然。不知今日知有倫理者。果何人哉。常欲以古人富貴易得名節難保之語。爲朝士誦之矣。前後來朝報並還送疏箚等紙。可以破寂。而亦不欲掛眼。其中雖有一二人所言。此可謂濁河寸膠也。

答李仲庚丁丑[编辑]

病餘早起。卽逢兩箇人。有所請託於地部。搔首強應。心神瞀亂。歸山之念。頃刻益滔滔矣。卽奉委書。仍披和什。疾讀初面十餘首。便覺醒然。忽如相對於北溪東湖之間。誰謂詩道之無益於人哉。深可慰也。

答李仲庚戊寅[编辑]

卽承台復。殊慰殊慰。俺苦被暑毒。無以堪遣。稍覺夜長。耿耿不寐。閒人之憂。亦不能免也。台之擔負旣如此。不宜妄自菲薄。惟當以古人鞠躬盡力。天若祚宋之義。存心處事。則便自直截。表裏無憾也。如何如何。意有所不能已。略此云云。

與李仲庚[编辑]

老炎轉酷。台況如何。三辭批下。自此不得不出肅。其何以範圍斯世。以答上下之望也。耿耿不能已。聊將別紙小錄。以當箴規。統希台諒。

我朝近代大臣多懦弱。完平李公名相。而似不免於俗吏之歸。右舊日侍側。有聞於先王考者。

白軒李公入閣。大司成申公敏一。誦古人公若登台輔。臨危莫愛身之句而勉之。右亦有聞於家庭者。

與李仲庚己卯[编辑]

頃聞以科場罷榜事稍待了當。欲引先王考乙亥事。有所箚論矣。未知將何以爲計耶。記昔王考捐館後。雖號爲尊慕者。以請勿罷榜事。有若爲大德之一疵者然。此語曾聞之於先兄主所傳世俗膠固之論。乃至於此。極可笑也。其後編定年譜時。乙亥一段。未免見漏。故追錄。而稟訂於尤,春兩丈。則以爲此事不可不傳示後來。故遂添入譜中矣。今不可不闡明於世。不但一家後承之所當遵守者也。日者歷路悤悤。不暇詳及。茲以委告。惟諒之。乙亥四避前後啓辭。須令說書入闕時考諸政院日記謄出。如何。

與李仲庚[编辑]

又此分張。悵想何已。寒事益嚴。比來台況如何。俺觸冒氷霜。僅還弊廬。一室之暖。無異春和。盆梅如雪。照映明窓。不知世間有何等事。此可謂樂得其所。而寂寞愴慨之懷。亦不容索言也。偶成三絶。無可寄贈。聊此呈覽。屬意之作。亦非虛言也。朝退之暇。若得和來。則又足以當晤話也。

答李仲庚庚辰[编辑]

正言之來。得承台兩度書。仍審比來台況安適。慰寫無已。俺僅免疾恙。頗有靜趣。山菜方肥。又得倉糶。此甚足矣。兒子草草數語。不足以塞責。徒使台獨賢於巖廊。旣不得一麾。又不得盡室携手而耕野。亦可謂進退無所得也。丘壑之人。無所聞知。而卽今農務方急。耒耜四出。而一面齊民。曳運大木於深谷數十里之間。村閭一空。輟耕呼冤曰。夫何使我至此也。面任來過而曰。此是朝家之所卜定。不得已也。未知緣何事役。而當春可問。寔急於問牛喘。而古人東南民力竭矣之言。亦不可不思也。

答李仲庚[编辑]

方困於晩炎。昏倒不省。忽披台書八幅之畫。刮我病眸。恍然若身在平湖晩沙之間也。八律當依示寫出。尹家表字。亦書送於近間爲計。俺乍患河魚。氣甚憊劣。未參起居之班。俯仰憂鬱。只吟晦翁如何不歸去。坐使百憂侵之句。而台所謂秋風歸思。又復起余矣。然吾之進退。不翅綽綽。固無患矣。台則無忘前日鄙詩所期望。幸甚。

與李仲庚[编辑]

數日台調況。復何似。想台有味乎思菴小齋朝退偶乘閑之詩。而有所嗟惋也。俺臘月三十日。今又盡矣。轉覺意思不佳。悄然閉門。無與晤語。只對兒女。強作笑談。中夜不寐。念及彼中。晦翁與時相書所謂兀然孤居。孑然獨立。絶無蚍蜉蟻子之援。可與用力於根本之地者。自令人俯仰感慨。想台端居深念。將何以爲計耶。台於近來。披閱此書。不爲不熟。投機亟圖之道。固在於其中矣。顧此篤老閒漫之人。久滯苦海。古人所謂哀吾生之無樂。幽獨處乎山中。固將愁苦而終窮者。實先獲我心。未嘗不諷詠而長歎也。不得相就。聊以此用替一敍。

與壽應兄弟壬申[编辑]

歲事又改。春序向晩。汝輩侍奉棲息。凡百如何。尋常思念。前日見學官書。爲慰。迎日臨行時書。亦見之。而深以不及面別爲恨。汝兄弟皆下鄕積城。復歸淸峽。骨肉分散。參商落落。情理悽黯。有不可言。俺歲前還自雲峽。奠拜丘墓。仍見正字之病。病勢今向差愈。節祀忌祭後。又將還歸。塊然獨處。待盡丘壑而已。每念汝輩棲遑靡定。貧病到骨。無以爲生。而不能相救以喣沫。不知將來何以聊賴。只自愍然憂嘆。且念一家之人若有在官者。告急救窮。此實形勢之所不免。固無所妨。而至於奔走於官門邑里之間。留連於紛華衆趨之場。分外求營。非理干請。雖在平時。亦恐其非宜。況在今日。千不是萬不是。吾輩至痛在心。畏約無窮。蟄伏田畝。隨分謀生。非但道理當然。出入行止之際。亦大有利害。兩湖之間。人物繁夥。冠蓋絡繹。士夫交錯。少有差失。易惹人言。杯酒團欒。樞機難愼。此尤爲應弟深憂也。此弟雖或有平日習氣。亦非全昧知識者。深思反顧。豈不惕然於中乎。顧此殘生。萬事已矣。古人有喪同氣而無意於世者。至於謝客避人。況余以今日情境。擧頭對人。猶言猶笑。此何人哉。衰病漸深。朝夕懍懍。禍福死生。固將付之忘懷。而戀汝憂汝之心。耿耿不已。非謂汝輩必如上所云云者。先事之戒。不得不爾。旣有所蘊。不忍不言。言而從否。惟在於汝。千萬念之哉。念之哉。神思荒落。不能盡意。嘿會可也。

與兒輩壬子[编辑]

我家文獻。將近千年。至於先祖。有大名於天下。今至吾身。墜落先訓。無所成立。不過爲悲歎窮廬之人。汝輩又復不力於學業。一至於此。此後讀書種子將絶而家運亡矣。況昌國。屬意之重。不比他子孫。先祖厥有訓戒之辭。辭意嚴切。每一念至。不覺悚然。汝輩若欲使我安心度日。則自今痛斷舊習。掃除萬事。收斂身心。勤勤讀誦。期於有成。至可至可。然爲此有道。惟在於立志存心而已。前言文集。常置几案上。讀書之暇。常常在目。亦可子孫而不知祖先之事蹟。固可羞。而況吾先祖言行。天下皆知之。而爲子孫者若或不知。則人將謂何。豈非不肖而忝厥祖之甚者乎。

與昌國戊午[编辑]

吾之日夜所望頃刻不能弛者。只在汝輩學業成立。而每見書札。尋常文字。少無長進之望。此出於讀書。不解妙理。不入心曲。強爲讀來讀去之致。心竊悶焉。而不覺言辭之煩複也。

與昌國甲子[编辑]

今人不識文字。而一入仕路。頭出頭沒。宦業之外。不知有至重至大事。切宜戒之。汝則旣已陞遷。盡心擧職。而只以親近書冊。爲第一義。無論古今文字。手不釋卷。不但以科業爲事。至可至可。若不然則此實大恥大憂之事也。

與昌國丙子[编辑]

寒溪瀑布。想雨後益奇壯。恨未卽往見也。且曲淵。旣有梅月堂古跡。今若就水石絶勝處。構得數間屋。移摹眞像而掛置之。則此實山中一奇特事。而似不可以此役民。募得一僧而勸諭。仍給若干物。方便成就則好矣。欲成一草堂。而此則猶涉於私事。梅月祠則實是公共底事。旣立其祠。則仍成一二間屋子於其側。以爲募人守護之地。而士子之樂聞其事者。往來棲息尤好。此不可與俗人相議。朱子爲南康軍。立臥龍祠於廬山。願爲其洞主矣。未知其處形勢。果何如耶。惟在量度而處之。前頭人事。不可知。亦可速圖於今秋。

答昌國庚辰[编辑]

卽因官人來。見書知免恙。爲慰爲慰。殘邑久曠之餘。凡百酬應之煩。固是常事。簽丁催科。雖是至難。而旣爲擔當。則惟當盡心。嚴明詳勤而已。不必每形言語紙墨也。

與昌國辛巳[编辑]

十三祭事及廿四大忌臨迫。祭物當隨力有無而設行可也。且吾家。自先世祭祀之規。絶無豐昵之事。余自幼目見之矣。近來有不然者。況王考祀事。有遺書略設之訓。而如十三日祭。尤不可稍加饌品於先祀。求之禮意。心有所未安。茲以云云。須量之。婦人輩何能知之。詳飭爲當。大忌亦不當加於先祀也。

與昌直丁卯[编辑]

汝之文學見識。不及於人。而上有父兄領府事領敦寧。余亦凡事相議。況汝則尤當稟議。一從其言。且集姪輩兄弟。皆可與語者而俱是解事。至於協翕。雖在群從中尋常見之。而其實文學見識。超出於人。求之於他人。有難得也。今在一家。豈不幸甚。無論大小事。從容相論。惟其言之從。則庶幾寡過矣。古人云單之善。亦王之善也。義理無窮。無間人己。若惟善其從。則是亦我之善也。與彼無異矣。然必從心做工夫。誠心相待。然後彼亦盡言相助矣。余之身世。今至於此。萬事灰心。長夜無眠。只望汝憂汝。終欲其有所成立。有勝於人耳。

與昌直丙子[编辑]

此間農事失稔。而山中凡百。不可謂不佳。只是塊處之中。心緖多所不佳。奈何。時事漸無可爲。俯仰憤痛。所謂吾黨之正士。進退語默。亦無快心之人。良可歎也。

答昌協乙亥[编辑]

昨日附書於說書家奴之行矣。想未及傳。而得見來書。仍審寓況。爲慰。俺只如昨無他矣。誌文。及今成出。可慰幽明。衰病易感。凡見古今文字之稍涉悲楚者。不覺心動。或至隕涕。況見此文。其何忍爲懷耶。瞥然看過。不能再讀。設有可論。其何可指摘耶。大槩的當簡要。無可議者矣。

答昌協[编辑]

昨見來書。甚慰甚慰。解職。是早晩事。彼此俱可喜也。俺困於炎蒸。不卽歷覽淸泠瀨。歸臥松風亭。可歎。然此亦早晩事也。一雨雖晩。猶足以蘇枯。而又發於奸鬼輩經營疏釋之際。亦可快也。時事無可措舌。屈子度世之願。固不可得。養鷄種黍。人不能辦。自令人慨然也。七扇可以應山中爭席者之求。兩女處所送。亦傳與矣。

答昌協丁丑[编辑]

頃因洛便見書。極慰極慰。俺粗保宿食。索莫竟何事。徘徊只自知。是今日境界也。神氣不調。比甚凜縮。不成麟衙之行。諱日已迫而無計運動。此懷如何可言。聞汝新屋未完。明春將欲移歸農巖。果爾則豈不好也。於我亦不落莫矣。但以形勢有所掣肘爲慮。翕姪終得作室於雪嶽。此奇事也。世人能不怪異否。恨我不得携手同歸也。然顧此華陰。今可謂不深。而出入山門。不能潛伏一年。況彼視此頗截然耶。然若在十年前。則亦或庶幾悠悠之思。言不可盡也。

答昌翕丁丑[编辑]

卽見來書。聞往觀海山。得得而歸。未知昔賢祝融豪氣。果何如也。顧此蟄蹤。憑此消息。亦爲之神旺。而平生茹恨。其何由一舒耶。此間又作一土室。名以延白。若得粗成。庶宜蟄藏於凝嚴。秋事役役。恐難完了也。未知還洛果在何時。示及於來便。

答昌翕戊寅[编辑]

頃在麟縣見書。具悉辭意。極慰。但聞有色憂。而室中之患非輕。甚慮甚慮。俺東西遊走。僅免疾恙事故。牽掣忙迫。平生夢想之地。僅窺初面。將來再到。不可必。極可恨也。初頭歷見寒溪之瀑。一宿大乘。轉上後岡。氷雪未消。間關步下。費力於峻脊絶壑。轉入精舍卜定處。日勢已暮。還下村漢池家。覺炯前導。而僧俗皆言一日之內。所謂閉門巖十二瀑。不可往返。氷厓雪谷。實難露宿云。而必欲趁朔節而歸。不免徑出葛驛。回望渺然。如有所失。暫到汝之板屋。周覽形勢。屋未及蓋覆。而主幹村漢。欲待汝來而有所施功云矣。辛未眞木田往來後。每與汝相違。今番又失同行。非但興趣索然。山逕遠近。今見汝所示。似爲僧俗所瞞耶。不用籃輿處頗多。及到熊井溪。覺甚憊苶。少息而定。若得留連五六日。則鳳頂雖不可登。佳處庶可領其要矣。誓欲於秋後更訪。而凡百人事。俺之氣力。皆不可料。不知造物之意果何如也。前日。直兒來言其勝槩。故其時作一絶以寓意。有曰碧雲深處送殘年。今於精舍可立處。作一牌書而立之。名其溪曰碧雲。谷曰太始。未知如何。與汝閑商量。似極多矣。而無由披對。又可歎也。此間農務方殷。雖種糧匱乏。而今年則切欲多作。以救十口之急。多有經理之事。不可付諸懶僕。悤悤還歸。亦其一也。永郞諸勝境。無計往訪。又可恨也。

答昌翕己卯[编辑]

出城之時。聞爾入城而未得相對。仍向山中。別懷耿耿。未知救病格洞。畢竟無事而今在何處。懸念倍切。俺蟄伏粗遣。終日閉戶。盆梅亂發。峒老先獲之言。恐未足以盡此趣味。分外外至之物。實非此間所宜遭。世上事極難得如意也。今日大雪。偶有所占二絶。蓋說破彼此景色。而末由披霧。臨紙益復悵然。

答兪命健癸酉[编辑]

阻闊至此之久。悵念實非尋常。便中得書。慰浣倍深。俺復還舊棲。念及存沒。撫跡愴咽。殆難爲懷。湘水疾患。驚憂罔堪。今似稍緩而猶有餘慮。今聞伯豚有疾頗重。人家運氣。何至於此。只恨殘喘之支離也。此間新營。錄在別紙。蓋出於閑中漫浪之意。而又未知幾許時徜徉於此也。形勢淸曠絶勝。此卽古人所謂過淸難久居者。而亦恨不得與親知相對評品嘯詠也。且其堂窩意匠。圖書排寫。去秋曾與申郞議定。而到今人事至此。俯仰酸噎。當何言喩。芭蕉依到。卽種庭下。亦爲之悲念也。

叢桂峯下水邊。巖石斗起。與聊淹留亭相對。可作小亭。而巖面前廣後狹。不容四柱。遂排三柱。中懸短梁。梁之三面。揷三衝椽。加於三棟之交。梁根畫太極圖。旁列八卦。三衝椽分書陰陽剛柔仁義字。字作八分。三棟通畫六十四卦。三柱各作八面。凡二十四面。排作二十四節氣。又排十二辟卦。又書十二律十二支。遂名之曰三一亭。亭下大石。可數十間。倣晦翁閣皁山故事。刻河圖洛書先後天八卦太極圖。遂名其石曰人文。以篆書刻河洛羲文人文石七字。亭前水石淸激。菴室亭臺。隔溪掩映。華嶽積翠蔥蘢。自不知菴往來。不過數十步。跨溪作橋。長四十尺。遂取百原翁語。名以閒來往橋。橋之南端枕大巖。名之曰月窟。北有巨石。名之曰天根。

初余入山。以其有臥龍潭。欲倣晦翁廬山之擧。又近有梅月堂遺址。將立一堂。中置武侯,梅月眞像。以寓瞻慕之意。尤齋先生樂聞而贊成。記其事而並爲之贊者久矣。力屈未擧。以至于今。今就無名窩東頭一間。安二公眞簇。以成夙志。而名之曰有知堂。蓋晦翁記潭祠而曰。後之來者尙有以識余之意也。梅月公有云後世必有知岑者。余不敢自謂知古人於千載之上。而世之知斯義者。不可謂無其人。故旣以名堂。又名其門曰朝暮門云。

答外孫洪有人己巳[编辑]

頃附一書於城中。且送新曆矣。卽因奴來。見汝書。知近寒免恙在側。與魚郞從容。極用慰懷。余僅支。梅花盡落。水仙初生。意思日復寥落。始見飛雪。忽憶峒翁語。更覺洒然。忽有伴睡白足來過。言山中事。且聞其僧徒稍集。令人一倍悵想也。聞汝朱絃入手。師襄難遇。他日入山山水杳冥。鳥獸叫號。境非不佳。而今之世。恐無移爾情者。然五柳之後。東峯老仙。求得無絃琴於秋江。秋江贈之以詩曰。無媒逕路樹陰陰。松月窺簷白竹深。琴到無絃聽者少。古桐橫在五更心。若於有知祠前朝暮堂上松風澗水水月澄泓之處。膝橫三尺。雖不成聲。亦可爲古今絶調矣。如何如何。此間文兒。能作詩語。嫌其太早。不欲導之。而靜中亦可消遣。絶勝沙相與女兒細語也。且念昔日事。每不覺一愴然也。

有知祠。不過一間茅屋。祭昭王之規。亦自附於晦翁臥龍菴也。至若我東飛鴻淸風閣,水落梅月祠。聞其齋宇略備院堂之制。而以窮谷私力。不必依他成樣。若於祠側。復成小齋二間。分藏聖人筆削之經,武侯全書,梅月堂集,秋江集及他經史如干卷。汝於入山之時。以此爲朝夕休歇之所。余自不知菴往來。使汝彈琴讀書而聽之。名其菴曰朝暮堂。則此是好題目。而豈非山中一好事也。未知造化者果使吾輩成此否也。閑寂之中。漫爾及此。此不可與不知者道也。

答洪有人辛未[编辑]

今因石室便。得見汝朔日書。仍聞家況粗安。慰此戀戀之懷多矣。余頃入寒溪。一宿茇舍。銀巒玉峯之間。風露滿身。星月照映。與家姪相對。或臥或起。不能成寐。此時情境。人誰知之。其地勝致。固不論。可耕處無數。架巖鑿谷之所。亦非一二計。恨不得與同志之人便卽棲遁也。行色悤悤。馬瘏糧盡。不能遍尋諸勝。又可歎也。

與洪有人壬申[编辑]

遠近音耗之阻。入峽後未有甚於近來。愛先回還時見汝復書。今已三閱月矣。未知長夏旱澇之中。寓中凡百如何。戀念何嘗食息少間也。余從前耐暑。不如耐寒。常畏瘧痢矣。今姑幸免疾恙。亦是意外。此間景象。古人已爲我準備寫出。卽杜老形神寂寞甘辛苦之句也。秋氣已多。夜間轉覺少睡。蟲聲月色。益不宜於悄然起坐之人也。

與尹得龜己卯[编辑]

歲改寒甚。想哀況支勝。尋常戀戀。今聞哀入城。而顧此衰病。凍縮難動。尙未趨慰。茹恨無已。送來大小學。強題篇目以呈。古人居喪讀禮。未知哀於饋奠侍奉之暇。披讀何書。閒漫之文。固不可看。小學及擊蒙要訣。最宜熟複而體行。不可忽也。偶有所懷。茲以及之。

祭文[编辑]

祭文谷文[编辑]

維歲次己巳九月甲午朔十三日丙午。谷雲翁略具庶羞之奠。告于舍季文谷之靈。君之葬也。余時大病。不得臨穴。懷痛窮天。今始爲文。以抒其萬一。嗚呼痛哉。天乎天乎。夫何使君而至於此耶。夫何使君而至於此耶。惟我祖先積德累百年。以至于今。以王考之立民彝樹世敎。先君之子諒仁愛之德。有不能蓋其後昆。而使君而至於此耶。以君之孝敬遜悌謙虛退讓之美。宜其終始嚮用。而今胡至於此耶。天乎天乎。嗚呼痛哉。吾輩顓蒙。少侍家庭。竊覵王考之平生。居家和樂。不輕臧否。而至於立朝。則嚴於陰陽淑慝之辨。防微杜漸激濁揚淸之論。凜乎其不可犯也。以此不能少安於朝而行其志焉。君之釋褐登朝。逮王考末年。而歷事三朝。蓋欲以王考之所以立朝者爲法。庶可以不背先訓而負國家培養之澤也。然而王考不爲宵人所陷害。又爲羯奴之所感動。而君則終不免於今日者。抑何歟。世道愈下而君之責任益重。事有至難而君之秉志不回。而世之建中之說作而癉惡之義詘。則奈之何君而不至於此耶。嗚呼。彼陰邪媢嫉之徒。蓄怨稔毒。潛伺間隙者。此其人可知而其勢不相容。至於世之群譏衆排。陰攻顯斥。使君無所容而去。以快讒賊之心而助成仇敵之勢者。亦獨何心哉。嗚呼。自古進退消長之機。亦有迫於氣數之不齊。死生禍福。屈伸往復於大化之中。古今如君所遭者亦多矣。百世之下。君顏不厚。伸之又伸。亦復何憾。顧念此生賦命險薄。閱世事變。無不有也。遭家死喪。無不見也。暮境畸窮。惟幸有吾三人者無故相依爲命。相會以樂。相違以戚。遇事相議。意無不同。有疑相質。見無不合。人誰無兄弟。竊自以爲天倫情而知己志。莫吾輩若也嗚呼。君乎。今遽至此。人誰無死生。孔懷之情。亦孰無之。今日之痛。籲天而無從。百年之恨。入地而難化。天乎天乎。嗚呼痛哉。我輩不天。早失所恃。幸藉先訓。粗有成立。君與仲君。科甲聯翩。官序漸高。逮先君之世。致位天地之官。我之不才。亦霑小名。門闌愈盛。而世路難平。我輩守拙。本少宦情。盈滿之懼。於是益深。君之初陞八座也。我有所云云。君之復我。慨然長歎。有慕二疏之風。而只爲親闈暮景。有不得便去者。戊申之歲。先君棄不肖。孤露餘生。無復世念。將營菟裘於物外。我卜谷雲。君得洞陰。同占白雲一帶之山。山蹊相接。朝夕可至。携手同歸。指日可期。世故迫人。萬事緯繣。我出楊岳。汩沒簿領。君膺大拜。仲又繼之。而運屬艱虞。懼甚淵氷。我在成都。聞君有朗州之竄。投紱而歸。未及摻別。仲亦受玦。家族星散。我獨捲入雲峽。南北迥絶。而書疏無間。君有寄題分山之句。又擧麗人何處無好山之語而多少感慨。及君之移配東州。密邇雲峽。我與仲君。有時往會。從子姪遊華山。呼鷹遠郊。玩瀑絶陘。聯枕僧房。漉菽爲腐。壎箎迭唱。無復有窮涸之意。而所存所發。莫非山林閒曠之趣。我置籠水之亭。君營送老之菴。頌禱之辭。皆出君筆。吾輩平生之志。槩見於此矣。我旣棲遯。而君亦早晩歸隱。可以杖屨往來。以償初心。庚申之春。時事更新。君乃復秉匀軸。世道之責。都輸注於一身。進退有不能如意者。我又哭夭悼亡。顚倒風埃。一出山門。不能自返。嗚呼。此豈吾輩之素所期哉。每相對嗟惋。鬱鬱不自得。君嘗以白雲山人者。刻其印章。蓋未嘗一日忘宿昔之願也。至於今春。駭機交急。急難情迫而猶有所冀。幸和君碧波之詠。尙以白雲爲期。嗚呼戚矣。及聞君臨絶之言。顧我卑微。固無世道之責。惟其少好性理之書而老無所得。早懷休退之志而終不能歸者。君之所恨。卽我之恨也。今諸姪奉君几筵。歸寓洞陰。我入谷雲。路由於此。玉立之巖。渡琴之橋。陳跡森然。觸境念舊。山哀谷悲。已矣已矣。天乎天乎。嗚呼痛哉。數年以來。時憂益殷。進退狼狽。雖不得高飛遠走。而吾三人者。猶有桑楡之計。石室金村。我與仲君。皆有丙舍。君於木洞。新有小築。南阡北陌。咫尺鼎峙。指彼暮途。畢命團圓。棟宇纔成。君以柩至。茫茫穹壤。恨結幽明。天乎天乎。嗚呼痛哉。我嘗自念。吾輩俱已衰老。不知誰爲後死者而抱無涯之戚也。都門一別。火色蒼黃。邈彼海島。死生永隔。使死者不得告訣於骨肉。生者不得求之於原隰。我獨俯仰天地。無所底泊。仲又寄謫於南徼。不得相持一慟。彼蒼者天。曷其有極。聞君臨命。從容無異平日。顧言丁寧。筆畫方嚴。君固以死生禍福爲夢幻。毀譽榮辱爲浮雲。快然委命。無所累於欣戚。乘風御氣。俯視塵世百千蚊蜹之場。而環顧平生。無所怨悔。則惟我先王先后陟降。在帝左右而曰予有臣矣。君其與一二臣。歸拜於玉欄看花之地而有所陳辭歟。抑亦臨睨舊鄕。眷念宗國。悲號彳亍。有不能自已者歟。嗚呼嘻噫。吾今無意於人世矣。念此殘喘。朝夕懍懍。蹙蹙靡騁。只當抱君告訣之書。待盡丘壑。九原魂魄。若其有知。則與君遨遊於山顚水涯。更結未了之緣而已。意難盡而言止於此。君其知耶不知耶。天乎天乎。嗚呼痛哉。

退憂遷葬時祭文[编辑]

維歲次辛未九月壬子朔十九日庚午。舍仲退憂君之柩。自栗北之阡。將於明日遷厝于金村先兆之側。舍兄谷雲翁。略具酒果而告之曰。嗟君之逝。倏焉周歲。我以何心。尙在人世。季也喪畢。几筵已撤。君之季女。又忽夭閼。人理至此。天道難推。君在冥漠。知乎不知。哭君新阡。過君舊閭。若或見君。惝怳躊躇。禮制有降。製服已除。光陰荏苒。練日將迫。萬事已矣。我懷焉極。俯仰天地。形單影隻。獨走窮山。彷徨中谷。時登絶嶠。回瞻京國。痛念疇昔。悲號躑躅。石室松楸。百年丙舍。大運一去。觸境傷慨。遠辭祠墓。祭或不與。有同狂奔。情禮俱廢。荒墜先訓。罪深不孝。不敢自解。亦或咨嗟。想君之意。謂我斯何。我衰且病。歲月于荒。鹿門活計。陳跡凄涼。舐犢餘哀。抱孫無望。險釁到底。人琴俱亡。環顧無聊。待盡丘壑。忍死出山。一慟今夕。念君葬兆。雖是宿計。壙土非宜。又逼先墓。詢謀遷改。事非得已。先塋之左。擇卜佳地。永奠斯丘。於千萬祀。一家畢集。玄扃重闢。撫棺號隕。若在初沒。顧我支離。復此臨穴。羨君瞑然。厚夜大寐。略陳苦臆。言不盡意。幽明感通。庶幾相契。

洪有人大祥時祭文[编辑]

維歲次丙子三月丁巳朔十九日乙亥。外翁告于外孫洪有人之靈。嗚呼。汝之亡。倏已再周矣。余尙不死。日對汝母。每聞夜哭。余腸寸裂。以汝母心事。猶能看檢家務。饋食于汝。若有所慰。而几筵今將撤矣。聲沈影滅。典刑寢遠。人或有言。日遠日忘。而顧此情境。若在初沒。汝母又將忍死。歸省汝墓。想其空山一抔之土。幽明隔絶。舊里井池之間。草樹荒蕪。茫茫天地。此痛何窮。嗚呼。余之病滯嵐臺。今已三年矣。哀死念生。愴痛鬱結。猶得與汝母相對。文相兄弟。亦在膝下。提携撫弄。聊以消遣。去冬痘疫。旬望之間。相繼夭沒。其父早世。只有此兩孤。親我猶父。而其母之未亡。猶恃此爲生。一朝奄忽。使生者失所恃而死者絶其嗣。天之毒虐。何偏於汝母兄弟而命途之如一耶。二兒初亡。哀遑遷次。彷徨靡定。數月而又還嵐舍。則陳跡森然。觸目酸噎。閉戶忽忽。不知時序駸過。而汝之祥日奄至矣。汝母日就汝几筵。申內又設亡兒遺衣而祭。朝夕號擗。行路亦爲之隕涕。我之懷矣。曷有其極。世道更改。重入脩門。而事變無窮。義理斁絶。擧目舊巷。身如千載之鶴。對人言笑。有愧穎濱遺老。慨念身世。欲尋遂初而衰病遲回。眷眷於汝母兄弟。有不忍捨。亦愍其無所依賴。不忍須臾離我也。余於去秋。暫入華陰。病作而還。猥蒙恩數。忝冒朝籍。麋鹿之性。環顧媿懼而因循至今。今春又已晩矣。今將偸暇出遊。少舒幽鬱。季兒出宰西縣。伯姪亦爲東州。因過兩邑。轉入谷雲。亭臺比益修完。時物政屬淸和。而舊居新築。無非陳跡。汝之讀書之庵。題名之石。宛然在側。二兒亦嘗從我而遊於此。而今皆已矣。痛哉痛哉。余今朝夕待盡。死生悲歡。付之忘懷。而顧念汝母兄弟。孑然相依。一室荒涼。只有汝妹時時歸寧。申內之女。今將議親。而凡百難諧。終何以有所賴而保其生耶。嗚呼。余之生也。得罪神明。癸丑仲兒之沒。壬戌孫兒之夭。天實喪余。而又奪汝輩。一身畸窮。萬事無聊。往來華陰。已有年所。而塊然孤寄。逝者難作。出入誰復扶相。去住無所寓懷。嗚呼噫唏。俯仰天地。其亦命之窮也。自汝之亡。人事之可論者何限。念昔從容晤語。惟在於汝。而今無復開口處矣。三年已畢。余適入峽。聊此告汝。以洩余哀。有言不聞。有問不對。惟聲與淚。獨出余臆。已矣已矣。痛哉痛哉。

亡室忌日告文[编辑]

維歲次戊寅二月丙午朔十三日戊午。夫谷雲居士。使子攝告于亡室貞夫人昌寧曹氏。嗟君之亡。倏焉一紀。顧余支離。隻立人世。世變家厄。何事不遇。禍延鴒原。籲天無路。懍悸靡定。棲遑山野。申郞奄忽。雲峽之墅。哀哀孀女。幸有二子。二子隨沒。天胡忍此。慘哉伯女。喪其孤兒。夭閼百年。奪我掌珠。未亡兩家。各餘一女。暮境相對。豈堪酸楚。羨君冥漠。無所聞覩。伯兒繼嗣。宗祀有寄。仲子立後。幽明可賴。申內之女。今已結帨。季女之女。年亦成長。方將議親。一慰一愴。君不及見。我恨長結。余年日邁。逾七望八。人謂康健。自覺衰苶。回瞻故里。怳同遼鶴。無所託身。何以寓懷。惟此谷雲。鹿門舊棲。念昔團聚。撫跡含悽。新築華陰。地僻山深。婆娑初服。往來滯淫。親故諫止。孰知我心。去冬入城。子女盍簪。儻來官資。耄矣何堪。野性難馴。山思不禁。歷展丘墓。永言慨慕。閭井蕭條。丙舍非故。觸物興思。怛然長喟。來投空谷。顧影塊處。乃分之宜。窮獨何病。孱婢迷僕。相依爲命。米鹽經心。筇杖扶身。嶺月入戶。澗水繞門。衾枕乍御。中夜而寤。輾轉達明。誰與晤語。方春發生。品物欣欣。我獨胡爲。感時傷神。強責僮奴。毋惰東務。憶曾爲農。共安勤苦。菽水粗足。上下相樂。自君之逝。萬事瓦裂。屬茲荐饑。家道索莫。最憐女兒。飢寒窘迫。使君而在。豈至此極。餘生懍懍。待盡朝夕。一身困瘁。我又何嗟。君若有知。其謂斯何。時序荏苒。亡日又至。祠版遠隔。未親將事。追念平生。但有涕淚。使子代奠。文不盡意。

祭孫好謙文[编辑]

維歲次己卯七月戊辰朔十三日庚辰。大父略具酒果。告訣于亡孫好謙之靈。嗚呼哀哉。余生險釁。冥頑苟全。老懷舐犢。慟結百年。仲兒繼嗣。中途而絶。幸而得汝。生死有託。汝質強剛。汝性慈良。汝於所後。母子無間。人之見者。嘖嘖稱歎。孰爲本生。孰爲所後。旣冠而娶。又得佳婦。將以成家。奉慈尸祀。亡兒不亡。余懷之慰。不知天道。憯忒難恃。謂汝立揚。受福衍祉。余實錯料。萬事茫茫。歸咎何所。余有積殃。餘禍及汝。汝有何辜。去春入峽。欲携汝俱。汝向江都。期指後日。汝不果來。我心如失。獨臥山中。戀嫪如渴。一札來傳。還復悵而。山海杳綿。消息闊稀。猶望早晩。相對雲溪。誰謂一夕。忽以訃至。其夢其眞。怳惚疑似。神理昧昧。汝其逝矣。天之喪我。一何酷哉。彷徨窮谷。籲天無階。疇昔之夢。音容宛然。對我而言。幾死復延。一霎喜倒。推枕而驚。山空人寂。曉月滿庭。此時情境。汝知不知。忍死扶病。來趁葬期。煢煢汝慈。哀哀汝婦。晝夜之哭。行路酸鼻。殘喘對此。心焉如鑿。日月滔滔。卽遠已迫。先塋北麓。庶安汝魄。吾兒宅兆。亦將遷移。厚夜千秋。永有所依。余今懍懍。飾巾待期。畢竟同歸。抑又何悲。惟念兩孀。無以存活。彼蒼者天。曷有其極。家藏舊書。名畫法帖。亡兒手跡。亦有一二。將以付汝。抽錄片楮。此亦已矣。何所傳付。病耄號絶。咽不成言。聊洩一慟。永訣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