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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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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豫章文集 巻九 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巻九
  宋 羅從彦 撰
  集録
  遵堯録别録
  周衰孔子沒道學不明楊朱墨翟乃以其所學扇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墨之道盛行當是時也闢之者孟子一人而已自漢以來至於唐而釋老之徒又以其所學扇天下當是時也闢之者韓愈一人而已釋老之害過於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然愈猶能闢之異代同功至今賴以為功者也昔者孔子道既不行懼人之溺於禽獸也懼夷狄之亂於中國也於是作春秋故春秋一書獨謹嚴本朝熙寧初粤有儒者起自江寧以孔孟之道倡於時以管商之法施於政顛倒舜跖奪其義心混一莊楊蕩於不法正道荒蕪士風一變使蔡氏階之以濟其亂則其為害不特釋老與楊墨爾所以發天下之聵聵瑩天下之晦晦者當在陛下比雖詔毁其像未能擴如故臣别録司馬光陳瓘二人之言以著其罪
  司馬光論王安石
  仁宗嘉祐中糾察在京刑獄㑹帝升遐而安石亦丁憂服滿不起其在江寧平居淡然一無所嗜好唯以講學為事其朋遊有自四方來者神宗即位嘗一令赴闕未幾擢翰林學士遂大用之安石既得君且恃其材棄衆任己變更祖宗法度汲汲然以斂民財為意其所薦引多非其人言路之臣攻之者甚衆而翰林學士司馬光之言尤為至切帝不用光又以書諭安石三往反不聽熙寧七年天下旱蝗詔求直言是時光判西京留司御史於是上言復以六事為言其大略曰臣伏讀詔書喜極以謂昔成湯以六事自責今陛下既已知之羣臣夫復何云曾子曰尊其所聞則高明矣行其所知則光大矣陛下誠知其如是斷然不疑不為左右所移則安知今日災沴不如大戊之桑榖高宗之鼎雉更為生民宗社之福乎臣竊觀陛下英睿之性希世少倫即位以來勵精求治恥為繼體守文之常主擢俊傑之才使之執政言無不從計無不用所舉者超遷所毁者斥退垂衣拱手聽其所為推心置腹人莫能間雖齊侯之管仲蜀先主之諸葛亮殆無以過也執政者亦悉心竭力以副陛下之所欲恥為碌碌守法循故事之臣毎以周公自任固宜百度交正四民豐樂頌聲旁洽嘉瑞㳫至乃其效也六年之間百度紛擾四民失業怨憤之聲所不忍聞災異之大古今罕有其故何哉豈非執政之臣所以輔陛下者未得其道故耶所謂未得其道者在於好人同己惡人異己是也陛下既全以威福之柄授之使之制作新法以利天下是宜與天下共之舍短取長以求盡善而獨任己意惡人攻難羣臣有與之同者則擢用不次有與之異者則禍辱隨之常人之情誰肯去福而取禍棄榮而就辱由是躁於富貴者翕然附之立得美官其忠直有守者皆擯斥廢棄或罹罪譴一身之無所容至於臺諫之官天子耳目所以規朝政之闕失糾大臣之專恣此陛下所當自擇而使執政擇之彼專用其所親愛之人或小有違忤則加貶逐以懲後來得諂諛之尤者然後使為之然則執政之愆謬羣臣之姦詐下民之疾苦逺方之寃抑陛下何從得見之乎又奉法訪利害於四方者亦其所親愛之人皆先禀其旨意憑其氣勢以驅迫州縣之吏善惡繋其筆端升沉由其口𠯳彼州縣之吏迎承奉順之不暇何暇與之講利害立同異哉及其入奏則云州縣之守宰莫不以其所為為便經久可行陛下但見其文書燦然可觀以為法之至善諮謀僉同豈知其在外之所為哉或者更増為條目務求新巧互陳利害各事更張使畫一之法日殊月異久而不已吏民莫知所從盖由襲舊則無功出竒則有賞故也又令使者督責所在監司監司督責州縣上下相驅競為苛刻奉行新法稍有不盡力則謂之非材不職及沮壞新法立行停替或未熟新法誤有違犯皆不理赦降去官與犯贓罪者同而重於犯私罪者州縣之吏惟奉行文書求免罪累之不暇民事不復留心矣又遣邏卒聽市道之人謗議者執而行之又出榜立賞募人告捕誹謗朝政者臣不知自古明王之政固如是乎昔堯稽于衆舍己從人舜戒羣臣予違汝弼汝無面從退有後言此其所以為帝王稱首也秦惡聞其過失殺直諫之士禁偶語之人及其禍敗行道之人皆知之矣而已獨不知此其所以為萬世戒也衛侯言計非是而羣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觀衛所謂君不君臣不臣者也人主自臧則衆謀不進事是而臧之尚却衆謀况和非以長惡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說人之讚己暗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諛以求容諂莫甚焉君暗臣諂以在民上民不與焉若此不已國無類矣子思言於衞侯曰君之國事將日非矣君出言自以為是而卿大夫莫敢矯其非卿大夫自以為是而士庶莫敢矯其非君臣既自賢矣而羣下同聲而賢之賢之則順而有福矯之則逆而有罪如是則善安從生今執政立新法而羣下同賢之有以異於衞國之政乎是以士大夫憤懣鬱結視屋竊嘆而口不敢言庶人飢寒憔悴怨歎號泣而無所控告此則陛下所謂忠言讜謀鬱於上聞而阿諛壅蔽其私者也茍忠讜退伏阿諛滿側而望百度之正四民之富頌聲之洽嘉瑞之臻固亦難矣今朝廷之缺政其大者有六而已一曰廣散青苗使民負債日重而縣官實無所得二曰免上戸之役斂下戸之錢以養浮浪之人三曰置市易司與細民爭利而實耗散官物四曰中國未治而侵擾四夷得少失多五曰排結保甲教習凶器以擾農民六曰信狂狡之人妄興水利勞民費財若其他𤨏細不足為陛下道也舍其大而言其細舍其急而言其緩外有獻替之迹内懷附㑹之心是姦邪之尤者臣不敢為也陛下左右前後之臣日譽新法之善者其心亦知其不可但欲希望聖心附㑹執政以盗竊富貴一旦陛下之意移則彼之所言異矣臣今不敢復費簡札叙六者利害以煩聖聽但陛下勿問阿諛之黨勿徇權臣之意斷志罷之必有能為陛下言其詳矣此六者之中青苗為害尤大又聞青苗之法災傷及五分則當倚閣官吏不仁者止放四分以下稅此尤可罪也臣在冗散之地若朝廷小小得失固不得與聞今坐視百姓困於新法如此竊為朝廷除憂而陛下曾不知之今年以來臣衰病日增萬一溘先朝露有所不盡長抱恨於黄泉用是冐死為陛下言之陛下猶忽而不之信此則天也臣不敢復言之矣臣從彦釋曰異哉安石之為人也觀其平時抗志羲黄之上其學聖人必造孔氏淵源其經術文章下視雄愈及其立朝也登對從容每告其君必以堯舜為法而自任以䕫龍神宗眷遇特厚遂大用之言無不聽計無不從一時之間可謂明良相際矣然考其所存則自私論其所為則自專必求其實效則捕風搏影之為原安石之心其初實以儒者為之而其效一不應其功烈曾不足以比管仲是何也禮曰差之豪釐謬以千里古人有之安石無乃失之於此故耶非臣愚所及知也唯興舍法以經義易詞章訓釋三經挽天下學者從之以為先王一道德同風俗之意果在於此鼓之以名導之以利當是時也安石方名重自謂一世宗師天下之人誰不願從故唱者雷震應者風靡遺風餘澤淪入肌骨不可去民無有被其澤者至今野叟能言其非而誦其說於都人邑士之前不笑以為狂則必怒也盖其所以入之者非朝夕也此不足怪大抵安石類伯鯀才辯過人初自江寧來天下傾想既以才名擅天下而又得君遂謂海内無人棄衆任己執政未踰年御史中丞吕誨奏疏極詆其非然傷於太刻有不當於人心者今掇其衆所共知顯顯者數事著之于篇庶幾以悟宸衷且使天下後世有所考證云誨之言曰安石自居政府事無大小必與同列異議或因奏對留身進說多乞御批自中而下以塞同列是則歸善於己非則斂怨於君此衆人之所同知也宰相以道佐人主者也於事無所與旬日差除安石皆自親之凡近臣之不附己者皆逐之使外補乃以為出自聖意矯誣不恭作威害政此亦衆人之所同知也安石嘗奏對黼座之前不考情實唯事誣辯比與唐介論謀殺刑名以至諠譁介忠勁之人務守大體不能以口舌勝之不勝憤懣發疽而死自是同列罔不忌憚雖丞相亦退避不敢與校此亦衆人之所同知也安石初入翰林未聞進士之賢者有弟安國人望未孚仍使同列共薦之朝廷以狀元恩例處之猶謂之薄文巻不優而主試之人遂罹中傷及居政府曾不半年竊弄威福無所不至自鬻希進者奔走其門怙勢招權浸成黨與此亦衆人之所同知也上方稽唐堯睦親之意友愛其弟以風天下為大臣者當務將順反納小人章辟光建言以惑聰明意在離間遂成其事此亦衆人所同知也其終詰之曰臣指陳猥𤨏未免干犯誠恐陛下說其才辯日久嵗深情偽不得知邪正無復辯羣陰彚進小人衆多則賢者必遯禍亂必至矣又曰臣推安石之迹固無遠略惟以立異於人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若安石久居廟堂必無安靜之理其大略如此已而果然是以天下旱蝗詔求直言而司馬光所陳略盡之矣方安石未用之時天下顒然謂必可致太平於是時也知其不可用者三人而已韓琦吳長文與誨是已而司馬光不與焉此三人者以經術文章較之皆出安石之下遠甚以政事言之則此三人者決不為安石所為然則安石之經術文章祇以為不祥之具而已故相繼論列者多矣唯誨與光獨任其責焉彼二人之言其理昭然不可不謂至也然帝不能用卒使禍亂成於蔡京之手庸非天乎
  陳瓘論蔡京
  哲宗時京與其弟卞俱在朝廷是時章子厚執政威福自己出京卞二人實贊道之姦慝相濟太上皇即位擢京為翰林承旨京陰結權貴專務不德帝將有大用之意中外詾詾右司諌陳瓘力言之章十上其尤切至者曰臣聞盡言招禍古人所戒言路之臣豈能免此臣伏見翰林學士承旨蔡京當紹聖之初弟兄在朝贊道章子厚共作威福卞則陰為謀畫子厚則果斷力行且謀且行者京也哲宗篤於繼述一於委任事無大小信子厚不疑卞於此時假繼述之說以美私史子厚於此時因委任之篤自明己功京則盛推安石之聖過於神考又推定策之功毁滅宣仁以取合二人子厚之矜伐京為有助卞之乖悖京實贊之當此之時言官常安民屢攻其罪京與子厚卞共怒安民恊力排陷斥為姦黨而孫諤董端逸陳次升因論京相繼黜逐哲宗晩得鄒浩不由進擬置之言路浩能忘身徇節上副聖知京又因其得罪而擠毁之七年之間五害言者揜朝廷之耳目成私門之利勢言路既絶人皆鉗黙凡所施行得以自恣遂使當時之所行皆為今日之所蔽臣請略指四事皆天下之所以議京者也蔡卞之薄神考陛下既知其惡矣伯仲相符塤箎如一事無異議罪豈殊科一黜一留人所未諭此天下之所以議京者一也邢恕之累宣仁陛下既察其罪矣於是司馬光劉摯梁燾等皆䝉叙復京嘗奏疏請誅摯等家族審如京言則所以累宣仁者豈特邢恕一人而已哉在恕則逐之在京則留之何以塞邢恕不平之口而慰宣仁在天之靈乎此天下之所以議京者二也章子厚自明定策之功追貶王珪京亦自謂元豐未被命帶開封劊子擕劍入内欲斬王珪京之門人皆謂京於此時禁制宣仁京亦有社稷之功今陛下雪珪之罪還其舊官則是以珪之貶於子厚為非也在子厚則非之在京則留之如是則子厚有辭矣珪有憾矣此天下之所以議京者三也子厚之初篤信京卞傾心降意隨此二人假繼述之說以行其私三人議論如出一口自紹聖三年九月卞為執政於是京始大怒而與子厚絶矣自今觀之京之所以與子厚絶者為國事乎為己事乎此天下之所以議京者四也陛下即位之初以用賢去邪為先而京之䝉蔽欺罔曽無忌憚陛下必欲留京於朝者其故何哉臣知陛下之意本無適莫而京之所以據位希進牢不可破者則以韓忠彦曾布不能為國遠慮輕率自用激成其勢故也京卞同惡天下所共知若用天下之言以合公議則顯正二人之罪不難也忠彦等不務出此託之師謀而出之太原雖加以兩制學士之職而實以詭計除之想當進擬之時必有不情之奏用竒設策不由誠心二聖安得而無疑公議亦以為未允及京之留布復爭辯再三之瀆無以取信相激之勢因此而成陛下進賢退邪法則堯舜然天下之心皆疑陛下有大用京之意者以京之復留故也京之所以復留者以忠彦等去之不以其道故也去之不以其道則留之者生於相激萬一京果大用則天下治亂自此分矣崔羣謂唐之治亂在李林甫張九齡進退之時今京欺蔑先帝與卞無異而又歸過於先烈賣禍於子厚卞曲為自安之計而陛下果留之矣今既可以復留則後亦可以大用天下治亂之勢繫於一京崔羣之言可不念哉臣恐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禍亂之機亦不可以不早辨也陛下嗣位之初首開言路可謂知所先後矣臣愚首預兹選明知京在朝必為大患而不能以時建言萬一有意外不慮之變陛下幡然悔悟誅責當時言事之臣則臣雖碎首陷胷何補於事此臣之所以憤懣而不敢黙也臣嘗為卞所薦與京無纎介之隙所以言之者為國事爾非特為國事也亦為蔡氏也且京卞用事以來籠絡薦引天下之士處要路得美官者不下數百千人其間材智藝能之士可用之人誠為不少彼皆明知京卞負國欲洗心自新捨去私門顧朝廷未有以招之耳臣謂京在朝廷則此數千百人皆指為蔡氏之黨若去朝廷則此數百千人皆反為朝廷之用所以消去朋黨廣収人才正在陛下果於去京而已此亦已用之術在昔熙寧之末王安石吕惠卿紛爭以後天下之士分為兩黨神考患之於是自安石既退惠卿既出後不復用此兩人而兩門之士亦兼取而並用之也當時天下之士有王黨吕黨而朋黨之士終不及於朝廷者以此然則消去朋黨之術惟在去京而已今京闗通交結其勢益牢廣布腹心共成私計羽翼成就可以高飛愚棄朝廷有同兒戲陛下若不早悟漸成孤立後雖悔之亦無及矣自古為人臣者官無高下干犯人主未必得禍一觸權臣破碎必矣或以為離間君臣或以為賣直歸怨或託以他事陰中傷之或於已黜之後責其怨望此古人之所以不免也臣豈敢自愛其身若使臣自愛其身則陛下不得聞京之罪矣國家内外無事一百四十一年矣古所無有甚可畏也譬如年老之人康強無疾日服温暖猶恐氣衰至於保養陰邪必成腹心之疾伏望陛下謹保祖宗之業獨持威福之柄斷自宸衷果於去惡則天下幸甚取進止帝以瓘之所論不根罷右司諌添差監揚州粮料院尋改差知無為軍瓘復上章條其事件曰臣上件所言在既責揚州粮料院以前陛下若以臣言為是則當如臣所請按京之罪明正典刑然後改臣差遣以示聽納若以臣言為非則當重加貶竄乃得允當今京桀驁自肆無所畏憚而臣章屢上並未䝉降出則是陛下不以臣言為信不信其言而輕於改命傳之天下人必駭惑其為聖政之累無大於此且京久在朝廷專以輕君罔上為能以植黨任數為術挾繼述之說為自便之計稍違其意則以不忠不孝之名加之脅持上下決欲取勝而後已主威不行士論憂恐京若不去必為腹心之患宗社安危未可知也臣之一身遷貶榮辱何足道哉所有差知無為軍勑命臣不敢祇受迤𨓦乘船前去揚州聽候指揮
  臣從彦釋曰揚子稱樗里子之智也曰使知國如知葬則吾以疾為蓍龜以甚言知國之難也陳瓘之論蔡京其吉凶禍福莫不兆見可為國之蓍龜者矣然京終大用鞠為禍胎瓘言不售終斥逐流落以死於外王黼繼之遂召金人犯闕之變豈不甚可憫哉















  豫章文集巻九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豫章文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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