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百九十
| 資治通鑑 卷第一百九十 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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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巻第一百九十
臣司馬光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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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紀六〈起玄黓敦牂盡昭陽協洽五月凡二年有竒〉
髙祖神堯太皇光孝皇帝中之下
武徳五年春正月劉黑闥自稱漢東王改元天造定都
洺州以范願爲左僕射董康買爲兵部尚書髙雅賢爲
右領軍徴王琮爲中書令劉斌爲中書侍郎竇建徳時
文武悉復本位其設法行政悉師建徳而攻戰勇決過
之 丙戌同安賊帥殷恭邃以舒州來降 丁亥濟州
别駕劉伯通執刺史竇務本以州附徐圓朗 庚寅東
鹽州治中王才藝殺刺史田華以城應劉黑闥 秦王
丗民軍至獲嘉劉黑闥弃相州退保洺州丙申丗民復
取相州進軍肥鄉列營洺水之上以逼之 蕭銑旣敗
散兵多歸林士𢎞軍勢復振 己酉嶺南俚帥楊丗畧
以循潮二州來降 唐使者王義童下泉睦建三州
幽州揔管李藝將所部兵數萬㑹秦王丗民討劉黑闥
黑闥聞之留兵萬人使范願守洺州自將兵拒藝夜宿
沙河程名振載鼔六十具於城西二里隄上急擊之城
中地皆震動范願驚懼馳告黑闥黑闥遽還遣其弟十
善與行臺張君立將兵一萬擊藝於鼓城壬子戰於徐
河十善君立大敗所失亡八千人 洺水人李去惑據
城來降秦王丗民遣彭公王君廓將千五百騎赴之入
城共守二月劉黑闥引兵還攻洺水癸亥行至列人秦
王丗民使秦叔寶邀擊破之 豫章賊帥張善安以䖍
吉等五州來降拜洪州揔管 戊辰金鄉人陽孝誠叛
徐圓朗以城來降 己巳秦王丗民復取邢州辛未并
州人馮伯讓以城來降 丙子李藝取劉黑闥定欒廉
趙四州獲黑闥尚書劉希道引兵與秦王丗民㑹洺州
劉黑闥攻洺水甚急城四旁皆有水廣五十餘步黑
闥於城東北築二甬道以攻之丗民三引兵救之黑闥
拒之不得進丗民恐王君廓不能守召諸將謀之李丗
勣曰若甬道達城下城必不守行軍揔管郯勇公羅士
信請代君廓守之丗民乃登城西南髙冢以旗招君廓
君廓帥其徒力戰潰圍而出士信帥左右二百人乗之
入城代君廓固守黑闥晝夜急攻㑹大雪救兵不得往
凡八日丁丑城陷黑闥素聞其勇欲生之士信詞色不
屈乃殺之時年二十 戊寅汴州揔管王要漢攻徐圓
朗杞州拔之獲其將周文舉 庚辰延州道行軍揔管
段徳操擊梁師都石堡城師都自將救之徳操與戰大
破之師都以十六騎遁去上益其兵使乗勝進攻夏州
克其東城師都以數百人保西城㑹突厥救至詔徳操
引還 辛巳秦王丗民拔洺水三月丗民與李藝營於
洺水之南分兵屯水北黑闥數挑戰丗民堅壁不應别
遣竒兵絶其糧道壬辰黑闥以髙雅賢爲左僕射軍中
髙㑹李丗勣引兵逼其營雅賢乗醉單騎逐之丗勣部
將潘毛刺之墜馬左右繼至扶歸未至營而卒甲午諸
將復往逼其營潘毛爲王小胡所擒黑闥運糧於冀貝
滄瀛諸州水陸俱進程名振以千餘人邀之沈其舟焚
其車 宋州揔管盛彦師帥齊州揔管王薄攻須昌徴
軍糧於潭州刺史李義滿與薄有隙閉倉不與及須昌
降彦師收義滿繫齊州獄詔釋之使者未至義滿憂憤
死獄中薄還過潭州戊戌夜義滿兄子武意執薄殺之
彦師亦坐死 上遣使賂突厥頡利可汗且許結昏頡
利乃遣漢陽公瓌鄭元璹長孫順徳等還庚子復遣使
來修好上亦遣其使者特勒熱寒阿史那徳等還并州
揔管劉丗讓屯鴈門頡利與髙開道苑君璋合衆攻之
不克月餘乃退 甲辰以隋交趾太守丘和爲交州揔
管和遣司馬髙士亷奉表請入朝詔許之遣其子師利
迎之 秦王丗民與劉黑闥相持六十餘日黑闥潛師
襲李丗勣營丗民引兵掩其後以敕之爲黑闥所圍尉
遲敬徳帥壯士犯圍而入丗民與畧陽公道宗乗之得
出道宗帝之從子也丗民度黑闥糧盡必來決戰乃使
人堰洺水上流謂守吏曰待我與賊戰乃決之丁未黑
闥帥步騎二萬南度洺水壓唐營而陳丗民自將精騎
擊其騎兵破之乗勝蹂其步兵黑闥帥衆殊死戰自午
至昏戰數合黑闥勢不能支王小胡謂黑闥曰智力盡
矣宜早亡去遂與黑闥先遁餘衆不知猶格戰守吏決
堰洺水大至深丈餘黑闥衆大潰斬首萬餘級溺死數
千人黑闥與范願等二百騎奔突厥山東悉平 髙開
道寇易州殺刺史慕容孝幹 夏四月己未隋鴻臚卿
甯長真以寧越鬱林之地請降於李靖交愛之道始通
以長真爲欽州揔管以䕫州揔管趙郡王孝恭爲荆
州揔管 徐圓朗聞劉黑闥敗大懼不知所出河閒人
劉復禮説圓朗曰有劉丗徹者其人才略不丗出名髙
東夏且有非常之相真帝王之器將軍若自立恐終無
成若迎丗徹而奉之天下指揮可定圓朗然之使復禮
迎丗徹於浚儀或説圓朗曰將軍爲人所惑欲迎劉丗
徹而奉之丗徹若得志將軍豈有全地乎僕不敢逺引
前古將軍獨不見翟讓之於李宻乎圓朗復以爲然丗
徹至已有衆數千人頓於城外以待圓朗出迎圓朗不
出使人召之丗徹知事變欲亡走恐不免乃入謁圓朗
悉奪其兵以爲司馬使徇譙杞二州東人素聞其名所
向皆下圓朗遂殺之秦王丗民自河北引兵將擊圓朗
㑹上召之使馳傳入朝乃以兵屬齊王元吉庚申丗民
至長安上迎之於長樂丗民具陳取圓朗形勢上復遣
之詣黎陽㑹大軍趨濟隂 丁卯廢山東行臺 壬申
代州揔管定襄王李大恩爲突厥所殺先是大恩奏稱
突厥饑饉馬邑可取詔殿内少監獨孤晟將兵與大恩
共擊苑君璋期以二月㑹馬邑失期不至大恩不能獨
進頓兵新城頡利可汗遣數萬騎與劉黑闥共圍大恩
上遣右驍衛大將軍李髙遷救之未至大恩糧盡夜遁
突厥邀之衆潰而死上惜之獨孤晟坐減死徙邊 丙
子行臺民部尚書史萬寶攻徐圓朗陳州拔之 戊寅
廣州賊帥鄧文進隋合浦太守甯宣日南太守李晙並
來降 五月庚寅𤓰州土豪王幹斬賀拔行威以降𤓰
州平 突厥寇忻州李髙遷擊破之六月辛亥劉黑闥
引突厥寇山東詔燕郡王李藝擊之 癸丑吐谷渾寇
洮旭疊三州岷州揔管李長卿擊破之 乙卯遣淮安
王神通擊徐圓朗 丁卯劉黑闥引突厥寇定州 秋
七月甲申爲秦王丗民營𢎞義宫使居之丗民擊徐圓
朗下十餘城聲震淮泗杜伏威懼請入朝丗民以淮濟
之間畧定使淮安王神通行軍揔管任瓌李丗勣攻圓
朗乙酉班師 丁亥杜伏威入朝延升御榻拜太子太
保仍兼行臺尚書令留長安位在齊王元吉上以寵異
之以闞稜爲左領軍將軍李子通謂樂伯通曰伏威旣
來江東未定我往收舊兵可以立大功遂相與亡至藍
田闗爲吏所獲俱伏誅 劉黑闥至定州其故將曹湛
董康買亡命在鮮虞復聚兵應之甲午以淮陽王道𤣥
爲河北道行軍揔管以討之 丙申遷州人鄧士政執
刺史李敬昂以反 丁酉隋漢陽太守馮盎承李靖檄
帥所部來降以其地爲髙羅春白崖儋林振八州以盎
爲髙州揔管封耿國公先是或説盎曰唐始定中原未
能及逺公所領二十餘州地已廣於趙佗宜自稱南越
王盎曰吾家居此五丗矣爲牧伯者不出吾門富貴極
矣常懼不克負荷爲先人羞敢効趙佗自王一方乎遂
來降於是嶺南悉平 八月辛亥以洺荆交并幽五州
爲大揔管府 改葬隋煬帝於楊州雷塘 甲戌吐谷
渾寇岷州敗揔管李長卿詔益州行臺右僕射竇軌渭
州刺史且洛生救之 乙卯突厥頡利可汗寇邊遣左
武衛將軍段徳操雲州揔管李子和將兵拒之子和本
姓郭以討劉黑闥有功賜姓丙辰頡利十五萬騎入鴈
門己未寇并州别遣兵寇原州庚申命太子出幽州道
秦王丗民出秦州道以禦之李子和趨雲中掩擊可汗
段徳操趨夏州邀其歸路辛酉上謂羣臣曰突厥入寇
而復求和和與戰孰利太常卿鄭元璹曰戰則怨深不
如和利中書令封徳彞曰突厥恃犬羊之衆有輕中國
之意若不戰而和示之以弱明年將復來臣愚以爲不
如擊之旣勝而後與和則恩威兼著矣上從之己巳并
州大揔管襄邑王神符破突厥於汾東汾州刺史蕭顗
破突厥斬首五千餘級 吐谷渾䧟洮州遣武州刺史
賀拔亮禦之 丙子突厥冦亷州戊寅陷大震闗上遣
鄭元璹詣頡利是時突厥精騎數十萬自介休至晉州
數百里間填溢山谷元璹見頡利責以負約與相辨詰
頡利頗慙元璹因説頡利曰唐與突厥風俗不同突厥
雖得唐地不能居也今虜掠所得皆入國人於可汗何
有不如旋師復修和親可無跋涉之勞坐受金幣又皆
入可汗府庫孰與弃昆弟積年之歡而結子孫無窮之
怨乎頡利悦引兵還元璹自義寧以來五使突厥㡬死
者數焉 九月癸巳交州刺史權士通𢎞州揔管宇文
歆靈州揔管楊師道擊突厥於三觀山破之乙未太子
班師丙申宇文歆邀突厥於崇崗鎮大破之斬首千餘
級壬寅定州揔管雙士洛等擊突厥於恒山之南丙午
領軍將軍安興貴擊突厥於甘州皆破之 劉黑闥陷
瀛州殺刺史馬匡武鹽州人馬君徳以城叛附黑闥
髙開道寇蠡州 冬十月己酉詔齊王元吉討劉黑闥
於山東壬子以元吉爲領軍大將軍并州大揔管癸丑
貝州刺史許善䕶與黑闥弟十善戰於鄃縣善䕶全軍
皆没甲寅右武候將軍桑顯和擊黑闥於晏城破之觀
州刺史劉㑹以城叛附黑闥 契丹寇北平 甲子以
秦王丗民領左右十二衛大將軍 乙丑行軍揔管淮
陽壯王道𤣥與劉黑闥戰於下愽軍敗爲黑闥所殺時
道𤣥將兵三萬與副將史萬寶不恊道𤣥帥輕騎先出
犯陳使萬寶將大軍繼之萬寶擁兵不進謂所親曰我
奉手敕云淮陽小兒軍事皆委老夫今王輕脱妄進若
與之俱必同敗没不如以王餌賊王敗賊必爭進我堅
陳以待之破之必矣由是道𤣥獨進敗没萬寶勒兵將
戰士卒皆無鬭志軍遂大潰萬寶逃歸道𤣥數從秦王
丗民征伐死時年十九丗民深惜之謂人曰道𤣥常從
吾征伐見吾深入賊陳心慕効之以至於此爲之流涕
丗民自起兵以來前後數十戰常身先士卒輕騎深入
雖屢危殆而未嘗爲矢刃所傷 林士𢎞遣其弟鄱陽
王藥師攻循州刺史楊畧與戰斬之其將王戎以南昌
州降士𢎞懼己巳請降尋復走保安成山洞袁州人相
聚應之洪州揔管若干則遣兵擊破之㑹士𢎞死其衆
遂散 淮陽王道𤣥之敗也山東震駭洺州揔管廬江
王瑗弃城西走州縣皆叛附於劉黑闥旬日間黑闥盡
復故地乙亥進據洺州十一月庚辰滄州刺史程大買
爲黑闥所迫弃城走齊王元吉畏黑闥兵彊不敢進上
之起兵晉陽也皆秦王丗民之謀上謂丗民曰若事成
則天下皆汝所致當以汝爲太子丗民拜且辭及爲唐
王將佐亦請以丗民爲丗子上將立之丗民固辭而止
太子建成性寛簡喜酒色遊畋齊王元吉多過失皆無
寵於上丗民功名日盛上常有意以代建成建成内不
自安乃與元吉恊謀共傾丗民各引樹黨友上晩年多
内寵小王且二十人其母競交結諸長子以自固建成
與元吉曲意事諸妃嬪諂諛賂遺無所不至以求媚於
上或言蒸於張婕妤尹徳妃宫禁深祕莫能明也是時
東宫諸王公妃主之家及後宫親戚横長安中奪人田
宅恣爲非法有司不敢詰丗民居承乾殿元吉居武徳
殿後院與上臺東宫晝夜通行無復禁限太子二王出
入上臺皆乗馬𢹂弓刀雜物相遇如家人禮太子令秦
齊王教與詔敕並行有司莫知所從唯據得之先後爲
定丗民獨不奉事諸妃嬪諸妃嬪爭譽建成元吉而短
丗民丗民平洛陽上使貴妃等數人詣洛陽選閱隋宫
人及收府庫珍物貴妃等私從丗民求寶貨及爲其親
屬求官丗民曰寶貨皆已籍奏官當授賢才有功者皆
不許由是益怨丗民以淮安王神通有功給田數十頃
張婕妤之父因婕妤求之於上上手敕賜之神通以教
給在先不與婕妤訴於上曰敕賜妾父田秦王奪之以
與神通上遂發怒責丗民曰我手敕不如汝教邪它日
謂左僕射裴寂曰此兒久典兵在外爲書生所教非復
昔日子也尹徳妃父阿鼠驕横秦王府屬杜如晦過其
門阿鼠家僮數人曳如晦墜馬敺之折一指曰汝何人
敢過我門而不下馬阿鼠恐丗民訴於上先使徳妃奏
云秦王左右陵暴妾家上復怒責丗民曰我妃嬪家猶
爲汝左右所陵况小民乎丗民深自辨析上終不信丗
民每侍晏宫中對諸妃嬪思太穆皇后早終下得見上
有天下或歔欷流涕上顧之不樂諸妃嬪因宻共譖丗
民曰海内幸無事陛下春秋髙唯宜相娛樂而秦王每
獨涕泣正是憎疾妾等陛下萬嵗後妾母子必不爲秦
王所容無孑遺矣因相與泣且曰皇太子仁孝陛下以
妾母子屬之必能保全上爲之愴然由是無易太子意
待丗民浸踈而建成元吉日親矣太子中允王珪洗馬
魏徴説太子曰秦王功蓋天下中外歸心殿下但以年
長位居東宫無大功以鎮服海内今劉黑闥散亡之餘
衆不滿萬資糧匱乏以大軍臨之勢如拉朽殿下宜自
擊之以取功名因結納山東豪傑庶可自安太子乃請
行於上上許之珪頍之兄子也甲申詔太子建成將兵
討黑闥其陜東道大行臺及山東道行軍元帥河南河
北諸州並受建成處分得以便宜從事 乙酉封宗室
略陽公道宗等十八人爲郡王道宗道𤣥從父弟也爲
靈州揔管梁師都遣弟洛兒引突厥數萬圍之道宗乗
間出擊大破之突厥與師都連結遣其郁射設入居故
五原道宗逐出之斥地千餘里上以道宗武幹如魏任
城王彰乃立爲任城郡王 丙申上幸宜州 己亥齊
王元吉遣兵擊劉十善於魏州破之 癸卯上校獵於
富平 劉黑闥擁兵而南自相州以北州縣皆附之唯
魏州揔管田留安勒兵拒守黑闥攻之不下引兵南拔
元城復還攻之 十二月庚戌立宗室孝犮等八人爲
郡王孝友神通之子也 丙辰上校獵於華池 戊午
劉黑闥陷恒州殺刺史王公政 庚申車駕至長安
癸亥幽州大揔管李藝復亷定二州 甲子田留安擊
劉黑闥破之獲其莘州刺史孟柱降將卒六千人是時
山東豪傑多殺長吏以應黑闥上下相猜人益離怨留
安待吏民獨坦然無疑白事者無問親踈皆聽直入卧
内每謂吏民曰吾與爾曹俱爲國禦賊固宜同心協力
必欲弃順從逆者但自斬吾首去吏民皆相戒曰田公
推至誠以待人當共竭死力報之必不可負有苑竹林
者本黑闥之黨潛有異志留安知之不發其事引置左
右委以管鑰竹林感激遂更歸心卒收其用以功進封
道國公乙丑并州刺史成仁重擊范願破之 劉黑闥
攻魏州未下太子建成齊王元吉大軍至昌樂黑闥引
兵拒之再陳皆不戰而罷魏徴言於太子曰前破黑闥
其將帥皆懸名處死妻子係虜故齊王之來雖有詔書
赦其黨與之罪皆莫之信今宜悉解其囚俘慰諭遣之
則可坐視其離散矣太子從之黑闥食盡衆多亡或縛
其渠帥以降黑闥恐城中兵出與大軍表裏擊之遂夜
遁至館陶永濟橋未成不得度壬申太子齊王以大軍
至黑闥使王小胡背水而陳自視作橋成即過橋西衆
遂大潰捨仗來降大軍度橋追黑闥度者纔千餘騎橋
壞由是黑闥得與數百騎亡去 上以隋末戰士多没
於髙麗是嵗賜髙麗王建武書使悉遣還亦使州縣索
髙麗人在中土者遣歸其國建武奉詔遣還中國民前
後以萬數
六年春正月己卯劉黑闥所署饒州刺史諸葛徳威執
黑闥舉城降時太子遣騎將劉𢎞基追黑闥黑闥爲官
軍所迫奔走不得休息至饒陽從者纔百餘人餒甚徳
威出迎延黑闥入城黑闥不可徳威涕泣固請黑闥乃
從之至城旁市中憩止徳威饋之食食未畢徳威勒兵
執之送詣太子并其弟十善斬於洺州黑闥臨刑歎曰
我幸在家鉏采爲髙雅賢軰所誤至此 壬午巂州人
王摩沙舉兵自稱元帥改元進通遣驃騎將軍衛彦討
之 庚子以吳王杜伏威爲太保 二月庚戌上幸驪
山温湯甲寅還宫 平陽昭公主薨戊午葬公主詔加
前後部鼓吹班劒四十人武賁甲卒太常奏禮婦人無
鼓吹上曰鼓吹軍樂也公主親執金鼓興義兵以輔成
大業豈與常婦人比乎 丙寅徐圓朗窮蹙與數騎棄
城走爲野人所殺其地悉平 林邑王梵志遣使入貢
初隋人破林邑分其地爲三郡及中原喪亂林邑復國
至是始入貢 幽州揔管李藝請入朝庚午以藝爲左
翊衛大將軍 廢參旗等十二軍 三月癸未髙開道
掠文安魯城驃𮪍將軍平善政邀擊破之 庚子梁師
都將賀遂索同以所部十二州來降 乙巳前洪州揔
管張善安反遣舒州揔管張鎮周等擊之 夏四月吐
谷渾寇芳州刺史房當樹奔松州 張善安陷孫州執
揔管王戎而去 乙丑鄜州道行軍揔管段徳操擊梁
師都至夏州俘其民畜而還 丙寅吐谷渾寇洮岷二
州 丁卯南州刺史龐孝恭南越州民甯道明髙州首
領馮暄俱反陷南越州進攻姜州合州刺史甯純引兵
救之 壬申立皇子元軌爲蜀王鳳爲豳王元慶爲漢
王 癸酉以裴寂爲左僕射蕭瑀爲右僕射楊恭仁爲
吏部尚書兼中書令封徳彞爲中書令 五月庚辰遣
歧州刺史柴紹救岷州 庚寅吐谷渾及党項寇河州
刺史盧士良擊破之 丙申梁師都將辛獠兒引突厥
寇林川 戊戌苑君璋將髙滿政寇代州驃騎將軍李
寶言擊走之 癸卯髙開道引奚騎寇幽州長史王詵
擊破之劉黑闥之叛也突地稽引兵助唐徙其部落於
幽州之昌平城髙開道引突厥寇幽州突地稽將兵邀
擊破之 六月戊午髙滿政以馬邑來降先是前并州
揔管劉丗讓除廣州揔管將之官上問以備邊之策丗
讓對曰突厥比數爲寇良以馬邑爲之中頓故也請以
勇將戍崞城多貯金帛募有降者厚賞之數出騎兵掠
其城下蹂其禾稼敗其生業不出嵗餘彼無所食必降
矣上然其計曰非公誰爲勇將即命丗讓戍崞城馬邑
病之是時馬邑人多不願屬突厥上復遣人招諭苑君
璋髙滿政説君璋盡殺突厥戍兵降唐君璋不從滿政
因衆心所欲夜襲君璋君璋覺之亡奔突厥滿政殺君
璋之子及突厥戍兵二百人而降 壬戌梁師都以突
厥寇匡州 丁卯苑君璋與突厥吐屯設寇馬邑髙滿
政與戰破之以滿政爲朔州揔管封榮國公 𤓰州揔
管賀若懷廣按部至沙州值州人張䕶李通反懷廣以
數百人保子城涼州揔管楊恭仁遣兵救之爲䕶等所
敗 癸酉柴紹與吐谷渾戰爲其所圍虜乗髙射之矢
下如雨紹遣人彈胡琵琶二女子對舞虜恠之駐弓矢
相與聚觀紹察其無僃潛遣精騎出虜陳後擊之虜衆
大潰 秋七月丙子苑君璋以突厥寇馬邑右武候大
將軍李髙遷及髙滿政禦之戰於臘河谷破之 張䕶
李通殺賀若懷廣立汝州别駕竇伏明爲主進逼𤓰州
長史趙孝倫擊却之 髙開道掠赤岸鎮及靈壽九門
行唐三縣而去 丁丑崗州刺史馮士翽據新㑹反廣
州揔管劉感討降之使復其位 辛巳髙開道所部𢎞
陽統漢二鎮來降 癸未突厥寇原州乙酉寇朔州李
髙遷爲虜所敗行軍揔管尉遲敬徳將兵救之己亥遣
太子將兵屯北邊秦王丗民屯并州以備突厥八月甲
辰突厥寇真州又寇馬邑 壬子淮南道行臺僕射輔
公祏反初杜伏威與公祏相友善公祏年長伏威兄事
之軍中謂之伯父畏敬與伏威等伏威浸忌之乃署其
養子闞稜爲左將軍王雄誕爲右將軍潛奪其兵權公
祏知之怏怏不平與其故人左遊仙陽爲學道辟穀以
自晦及伏威入朝留公祏守丹楊令雄誕典兵爲之副
隂謂雄誕曰吾至長安茍不失職勿令公祏爲變伏威
旣行左遊仙説公祏謀反而雄誕握兵公祏不得發乃
詐稱得伏威書疑雄誕有貳心雄誕聞之不悦稱疾不
視事公祏因奪其兵使其黨西門君儀諭以反計雄誕
始寤而悔之曰今天下方平定吳王又在京師大唐兵
威所向無敵奈何無故自求族滅乎雄誕有死而已不
敢聞命今從公爲逆不過延百日之命耳大丈夫安能
愛斯湏之死而自䧟於不義乎公祏知不可屈縊殺之
雄誕善撫士卒得其死力又約束嚴整每破城邑秋毫
無犯死之日江南軍中及民間皆爲之流涕公祏又詐
稱伏威不得還江南貽書令其起兵大修鎧仗運糧儲
尋稱帝於丹楊國號宋修陳故宫室而居之署置百官
以左遊仙爲兵部尚書東南道大使越州揔管與張善
安連兵以善安爲西南道大行臺 己未突厥寇原州
乙丑詔襄州道行臺僕射趙郡王孝恭以舟師趣江
州嶺南道大使李靖以交廣泉桂之衆趣宣州懷州揔
管黄君漢出譙亳齊州揔管李丗勣出淮泗以討輔公
祏孝恭將發與諸將宴集命取水忽變爲血在坐皆失
色孝恭舉止自若曰此乃公祏授首之徴也飲而盡之
衆皆悦服 丙寅吐谷渾内附 辛未突厥陷原州之
善和鎮癸酉又寇渭州 髙開道以奚侵幽州州兵擊
却之 九月丙子太子班師 戊子輔公祏遣其將徐
紹宗寇海州陳政通寇夀陽 邛州獠反遣沛公鄭元
璹討之 庚寅突厥寇幽州 壬辰詔以秦王丗民爲
江州道行軍元帥 乙未竇伏明以沙州降 髙昌王
麴伯雅卒子文泰立 丙申渝州人張大智反刺史薛
敬仁弃城走 壬寅髙開道引突厥二萬騎寇幽州
突厥惡𢎞農公劉丗讓爲己患遣其臣曹般陁來言丗
讓與可汗通謀欲爲亂上信之冬十月丙午殺丗讓籍
没其家 秦王丗民猶在并州己未詔丗民引軍還
上幸華隂 張大智侵涪州刺史田丗康等討之大智
以衆降 初上遣右武候大將軍李髙遷助朔州揔管髙
滿政守馬邑苑君璋引突厥萬餘騎至城下滿政擊破
之頡利可汗怒大發兵攻馬邑髙遷懼帥所部二千人
斬闗宵遁虜邀之失亡者半頡利自帥衆攻城滿政出
兵禦之或一日戰十餘合上命行軍揔管劉丗讓救之至
松子嶺不敢進還保崞城㑹頡利遣使求婚上曰釋馬
邑之圍乃可議婚頡利欲解兵義成公主固請攻之頡
利以髙開道善爲攻具召開道與之攻馬邑甚急頡利
誘滿政使降滿政罵之糧且盡救兵未至滿政欲潰圍
走朔州右虞候杜士逺以虜兵盛恐不免壬戌殺滿政
降於突厥苑君璋復殺城中豪傑與滿政同謀者三十
餘人上以滿政子𤣥積爲上柱國襲爵丁卯突厥復請
和親以馬邑歸唐上以將軍秦武通爲朔州揔管 突
厥數爲邊患并州大揔管府長史竇靜表請於太原置
屯田以省餽運議者以爲煩擾不許靜切論不已敕徴
靜入朝使與裴寂蕭瑀封徳彞相論難於上前寂等不
能屈乃從靜議嵗收穀數千斛上善之命檢校并州大
揔管靜抗之子也十一月辛巳秦王丗民復請増置屯
田於并州之境從之 黄州揔管周法明將兵擊輔公
祏張善安據夏口拒之法明屯荆口鎮壬午法明登戰
艦飲酒善安遣刺客數人詐乗漁艓而至見者不以爲
虞遂殺法明而去 甲申舒州揔管張鎮周等擊輔公
祏將陳當丗於猷州之黄沙大破之 丁亥上校獵於
華隂己丑迎勞秦王丗民於忠武頓 十二月癸卯安
撫使李大亮誘張善安執之大亮擊善安於洪州與善
安隔水而陳遙相與語大亮諭以禍福善安曰善安初無
反心正爲將士所誤欲降又恐不免大亮曰張揔管有
降心則與我一家耳因單騎度水入其陳與善安執手
共語示無猜間善安大悦遂許之降旣而善安將數十
騎詣大亮營大亮止其騎於門外引善安入與語久之
善安辭去大亮命武士執之從騎皆走善安營中聞之
大怒悉衆而來將攻大亮大亮使人諭之曰吾不留揔
管揔管赤心歸國謂我曰若還營恐將士或有異同爲
其所制故自留不去耳卿軰何怒於我其黨復大罵曰
張揔管賣我以自媚於人遂皆潰去大亮追擊多所虜
獲送善安於長安善安自稱不與輔公祏交通上赦其
罪善遇之及公祏敗得所與往還書乃殺之 甲寅車
駕至長安 己巳突厥寇定州州兵擊走之 庚申白
簡白狗羌並遣使入貢
七年春正月依周齊舊制每州置大中正一人掌知州
内人物品量望第以本州門望髙者領之無品秩 壬
午趙郡王孝恭擊輔公祏别將於樅陽破之 庚寅鄒
州人鄧同頴殺刺史李士衡反 丙申以白狗等羌地
置維恭二州 二月辛丑輔公祏遣兵圍猷州刺史左
難當嬰城自守安撫使李大亮引兵擊公祏破之趙郡
王孝恭攻公祏鵲頭鎮拔之 丁未髙麗王建武遣使
來請班曆遣使冊建武爲遼東郡王髙麗王以百濟王
夫餘璋爲帶方郡王新羅王金真平爲樂浪郡王 始
州獠反遣行臺僕射竇𮜿討之 己酉詔諸州有明一
經以上未仕者咸以名聞州縣及鄉皆置學 壬子行
軍副揔管權文誕破輔公祏之黨於猷州拔其枚洄等
四鎮 丁巳上幸國子學釋奠詔諸王公子弟各就學
戊午改大揔管爲大都督府 己未髙開道將張金
樹殺開道來降開道見天下皆定欲降自以數反覆不
敢且恃突厥之衆遂無降意其將卒皆山東人思鄉里
咸有離心開道選勇敢士數百謂之假子常直閤内使
金樹領之故劉黑闥將張君立亡在開道所與金樹宻
謀取開道金樹遣其黨數人入閤内與假子遊戲向夕
潛斷其弓
藏刀槊於牀下合瞑抱之趨出金樹帥其
黨大譟攻開道閤假子將禦之而弓皆絶刀槊已失
爭出降君立亦舉火於外與相應内外惶擾開道知不
免乃擐甲持兵坐堂上與妻妾奏樂酣飲衆憚其勇不
敢逼天且明開道縊妻妾及諸子乃自殺金樹陳兵悉
收假子斬之并殺君立死者五百餘人遣使來降詔以
其地置媯州壬戌以金樹爲北燕州都督 戊辰洋集
二州獠反陷隆州晉城 是月太保吳王杜伏威薨輔
公祏之反也詐稱伏威之命以紿其衆及公祏平趙郡
王孝恭不知其詐以狀聞詔追除伏威名籍没其妻子
及太宗即位知其寃赦之復其官爵 三月初定令以
太尉司徒司空爲三公次尚書門下中書祕書殿中内
侍爲六省次御史臺次太常至太府爲九寺次將作監
次國子學次天策上將府次左右衞至左右領衞爲十
四衞東宫置三師三少詹事及兩坊三寺十率府王公
置府佐國官公主置邑司並爲京職事官州縣鎮戍爲
外職事官自開府儀同三司至將仕郎二十八階爲文
散官驃騎大將軍至陪戎副尉三十一階爲武散官上
柱國至武騎尉十二等爲勲官 丙戌趙郡王孝恭破
輔公祏於蕪湖拔梁山等三鎮辛卯安撫使任瓌拔揚
子城廣陵城主龍龕降 丁酉突厥寇原州 戊戌趙
郡王孝恭克丹楊先是輔公祏遣其將馮慧亮陳當丗
將舟師三萬屯愽望山陳正通徐紹宗將步騎二萬屯
青林山仍於梁山連鐵鏁以斷江路築却月城延袤十
餘里又結壘江西以拒官軍孝恭與李靖帥舟師次舒
州李丗勣帥步卒一萬度淮拔夀陽次硤石慧亮等堅
壁不戰孝恭遣竒兵絶其糧道慧亮等軍乏食夜遣兵
薄孝恭營孝恭安卧不動孝恭集諸將議軍事皆曰慧
亮等擁彊兵據水陸之險攻之不可猝拔不如直指丹
楊掩其巢穴丹楊旣潰慧亮等自降矣孝恭將從其議
李靖曰公祏精兵雖在此水陸二軍然所自將亦爲不
少今愽望諸柵尚不能拔公祏保據石頭豈易取哉進
攻丹陽旬月不下慧亮等躡吾後腹背受敵此危道也
慧亮正通皆百戰餘賊其心非不欲戰正以公祏立計
使之持重欲以老我師耳我今攻其城以挑之一舉可
破也孝恭然之使羸兵先攻賊壘而勒精兵結陳以待
之攻壘者不勝而走賊出兵追之行數里遇大軍與戰
大破之闞稜免胄謂賊衆曰汝曹不識我邪何敢來與
我戰賊衆多稜故部曲皆無鬭志或有拜者由是遂敗
孝恭靖乗勝逐北轉戰百餘里愽山青林兩戍皆潰慧
亮正通等遁歸殺傷及溺死者萬餘人李靖兵先至丹
楊公祏大懼擁兵數萬弃城東走欲就左遊仙於㑹稽
李丗勣追之公祏至句容從兵能屬者纔五百人夜宿
常州其將吳騷等謀執之公祏覺之弃妻子獨將腹心
數十人斬闗走至武康爲野人所攻西門君儀戰死執
公祏送丹楊梟首分捕餘黨悉誅之江南皆平己亥以
孝恭爲東南道行臺右僕射李靖爲兵部尚書頃之廢
行臺以孝恭爲揚州大都督靖爲府長史上深美靖功
曰靖蕭輔之膏盲也闞稜功多頗自矜伐公祏誣稜與
己通謀㑹趙郡王孝恭籍没賊黨田宅稜及杜伏威王
雄誕田宅在賊境者孝恭并籍没之稜自訴理忤孝恭
孝恭怒以謀反誅之 夏四月庚子朔赦天下 是日
頒新律令比開皇舊制増新格五十三條 初定均田
租庸調法丁中之民給田一頃篤疾減什之六寡妻妾
減七皆以什之二爲丗業八爲口分每丁嵗入租粟二
石調隨土地所宜綾絹絁布嵗役二旬不役則收其傭
日三尺有事而加役者旬有五日免其調三旬租調俱
免水旱蟲霜爲災什損四以上免租損六巳上免調損
七已上課役俱免凡民貲業分九等百户爲里五里爲
鄉四家爲鄰四鄰爲保在城邑者爲坊田野者爲村食
禄之家無得與民爭利工商雜𩔖無預士伍男女始生
爲黄四歳爲小十六爲中二十爲丁六十爲老歳造計
帳三年造户籍 丁未党項寇松州 庚申通事舎人
李鳳起擊萬州反獠平之 五月辛未突厥寇朔州
甲戌羌與吐谷渾同寇松州遣益州行臺左僕射竇軌
自翼州道扶州刺史蔣善合自芳州道擊之 丙戌作
仁智宫於宜君 丁亥竇軌破反獠於方山俘二萬餘
口
資治通鑑巻第一百九十
唐髙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