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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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二 資治通鑑 卷第十三
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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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十三

 臣司馬 光奉 勑編集

   漢紀五起閼逢攝提格盡昭陽大淵獻凡十年

    髙皇后

元年冬太后議欲立諸吕爲王問右丞相陵陵曰髙帝

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吕氏非約

也太后不說問左丞相平太尉勃對曰髙帝定天下王

子弟今太后稱制王諸呂無所不可太后喜罷朝王陵

讓陳平絳矦曰始與髙帝啑血盟諸君不在邪今髙帝

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諸君縱欲阿意背約何面目見

髙帝於地下乎陳平絳矦曰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

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陵無以應之十一月

甲子太后以王陵爲帝太傅實奪之相權陵遂病免歸

乃以左丞相平爲右丞相以辟陽矦審食其爲左丞相

不治事令監宫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於太后公卿

皆因而決事太后趙堯爲趙隱王謀乃抵堯罪上黨

守任敖嘗爲沛獄吏有德於太后乃以爲御史大夫太

后又追尊其父臨泗矦吕公爲宣王兄周吕令武矦澤

爲悼武王欲以王諸吕爲漸 春正月除三族罪妖言

令 夏四月魯元公主薨封公主子張偃爲魯王謚公

主曰魯元太后 辛卯封所名孝惠子山爲襄城矦朝

爲軹矦武爲壷𨵿矦 太后欲王吕氏乃先立所名孝

惠子彊爲淮陽王不疑爲𢘆山王使大謁者張釋風大

臣大臣乃請立悼武王長子酈矦台爲吕王割齊之濟

南郡爲吕國 五月丙申趙王宫叢臺災 秋桃李華

二年冬十一月吕肅王台薨 春正月乙卯地震羌道

武都道山崩 夏五月丙申封楚元王子郢客爲上邳

矦齊悼惠王子章爲朱虚矦令入宿衛又以吕禄女妻

章 六月丙戌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𢘆山哀王不疑

薨 行八銖錢 癸丑立襄成矦山爲𢘆山王更名義

三年夏江水漢水溢流四千餘家 秋星晝見 伊水

洛水溢流千六百餘家汝水溢流八百餘家

四年春二月癸未立所名孝惠子太爲昌平矦 夏四

月丙申太后封女弟𡡓爲臨光矦 少帝寖長自知非

皇后子乃出言曰后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壯即爲變

太后聞之幽之永巷中言帝病左右莫得見太后語羣

臣曰今皇帝病乆不已失惑昬亂不能繼嗣治天下其

代之羣臣皆頓首言皇太后爲天下齊民計所以安宗

廟社稷甚深羣臣頓首奉詔遂廢帝幽殺之五月丙辰

立𢘆山王義爲帝更名曰弘不稱元年以太后制天下

事故也以軹矦朝爲𢘆山王 是歳以平陽矦曹窋爲

御史大夫 有司請禁南越𨵿市鐵器南越王佗曰髙

帝立我通使物今髙后聽䜛臣别異蠻夷隔絶器物此

必長沙王計欲𠋣中國擊滅南越而并王之自爲功也

五年春佗自稱南越武帝發兵攻長沙敗數縣而去

秋八月淮陽懷王彊薨以壷𨵿矦武爲淮陽王 九月

發河東上黨𮪍屯北地 初令戍卒嵗更

六年冬十月太后以吕王嘉居處驕恣廢之十一月立

肅王弟産爲吕王 春星晝見 夏四月丁酉赦天下

 封朱虚矦章弟興居爲東牟矦亦入宿衞 匈奴寇

狄道攻阿陽 行五分錢 宣平矦張敖卒賜謚曰魯

元王

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寇狄道略二千餘人 春正月太

后召趙幽王友友以諸吕女爲后弗愛愛他SKchar諸吕女

怒去䜛之於太后曰王言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嵗後吾

必擊之太后以故召趙王趙王至置邸不得見令衞圍

守之弗與食其羣臣或竊饋輒捕論之丁丑趙王餓死

以民禮葬之長安民冢次 己丑日食晝晦太后惡之

謂左右曰此爲我也 二月徙梁王恢爲趙王吕王産

爲梁王梁王不之國爲帝太傅 秋七月丁巳立平昌

矦太爲濟川王 吕𡡓女爲將軍營陵矦劉澤妻澤者

髙祖從祖昆弟也齊人田生爲之說大謁者張卿曰諸

吕之王也諸大臣未大服今營陵矦澤諸劉最長今卿

言太后王之吕氏王益固矣張卿入言太后太后然之

乃割齊之琅邪郡封澤爲琅邪王 趙王恢之徙趙心

懐不樂太后以吕産女爲王后王后從官皆諸吕擅權

微伺趙王趙王不得自恣王有所愛SKchar王后使人酖殺

之六月王不勝悲憤自殺太后聞之以爲王用婦人棄

宗廟禮廢其嗣是時諸吕擅權用事朱虚矦章年二十

有氣力忿劉氏不得職嘗入侍太后燕飲太后令章爲

酒吏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太后曰可酒

酣章請爲耕田歌太后許之章曰深耕穊種立苗欲䟽

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太后黙然頃之諸吕有一人醉亡

酒章追拔劒斬之而還報曰有亡酒一人臣謹行法斬

之太后左右皆大驚業已許其軍法無以罪也因罷自

是之後諸吕憚朱虚矦雖大臣皆依朱虚矦劉氏爲益

彊陳平患諸吕力不能制恐禍及已嘗燕居深念陸賈

徃直入坐而陳丞相不見陸生曰何念之深也陳平曰

生揣我何念陸生曰足下極富貴無欲矣然有憂念不

過患諸吕少主耳陳平曰然爲之柰何陸生曰天下安

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和調則士豫附天下雖有

變權不分爲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臣常欲謂太尉絳

矦絳矦與我戲易吾言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結因爲

陳平畫吕氏數事陳平用其計乃以五百金爲絳矦壽

厚具樂飲太尉報亦如之兩人深相結吕氏謀益衰陳

平以奴婢百人車馬五十乗錢五百萬遺陸生爲飲食

費 太后使使吿代王欲徙王趙代王謝之願守代邊

太后乃立兄子吕禄爲趙王追尊禄父建成康矦釋之

爲趙昭王 九月燕靈王建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殺

之國除 遣隆慮矦周竈將兵擊南越

八年冬十月辛丑立吕肅王子東平矦通爲燕王封通

弟莊爲東平矦 三月太后祓還過軹道見物如蒼犬

撠太后掖忽不復見卜之云趙王如意爲祟太后遂病

掖傷太后爲外孫魯王偃年少孤弱夏四月丁酉封張

敖前SKchar兩子侈爲新都矦壽爲樂昌矦以輔魯王又封

中大謁者張釋爲建陵矦以其勸王諸吕賞之也 江

漢水溢流萬餘家 秋七月太后病甚乃令趙王禄爲

上將軍居北軍吕王産居南軍太后誡産禄曰吕氏之

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爲變必據兵衛宫

愼母送喪爲人所制辛巳太后崩遺詔大赦天下以吕

王產爲相國以吕禄女爲帝后髙后已葬以左丞相審

食其爲帝太傅 諸吕欲爲亂畏大臣絳灌等未敢發

朱虚矦以吕禄女爲婦故知其謀乃隂令人吿其兄齊

王欲令發兵西朱虚矦東牟矦爲内應以誅諸吕立齊

王爲帝齊王乃與其舅駟鈞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隂

謀發兵齊相召平弗聽八月丙午齊王欲使人誅相相

聞之乃發卒衞王宫魏勃紿召平曰王欲發兵非有漢

虎符驗也而相君圍王固善勃請爲君將兵衛王召平

信之勃旣將兵遂圍相府召平自殺於是齊王以駟鈞

爲相魏勃爲將軍祝午爲内史悉發國中兵使祝午東

詐琅邪王曰吕氏作亂齊王發兵欲西誅之齊王自以

年少不習兵革之事願舉國委大王大王自髙帝將也

請大王幸之臨葘見齊王計事琅邪王信之西馳見齊

王齊王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盡發琅邪國兵并將之

琅邪王說齊王曰大王髙皇帝適長孫也當立今諸大

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澤於劉氏最爲長年大臣固待澤

決計令大王留臣無爲也不如使我入𨵿計事齊王以

爲然乃益具車送琅邪王琅邪王旣行齊遂舉兵西攻

濟南遺諸矦王書陳諸吕之罪欲舉兵誅之相國吕産

等聞之乃遣潁隂矦灌嬰將兵擊之灌嬰至滎陽謀曰

諸吕擁兵𨵿中欲危劉氏而自立今我破齊還報此益

吕氏之資也乃留屯滎陽使使諭齊王及諸矦與連和

以待吕氏變共誅之齊王聞之乃還兵西界待約吕禄

吕産欲作亂内憚絳矦朱虚等外畏齊楚兵又恐灌嬰

畔之欲待灌嬰兵與齊合而發猶豫未決當是時濟川

王太淮陽王武常山王朝及魯王張偃皆年少未之國

居長安趙王禄梁王産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吕氏之人

也列矦羣臣莫自堅其命太尉絳矦勃不得主兵曲周

矦酈商老病其子𭔃與吕禄善絳矦乃與丞相陳平謀

使人劫酈商令其子𭔃往紿說吕禄曰髙帝與吕后共

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議事

已布吿諸矦諸矦皆以爲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

趙王印不急之國守藩乃爲上將將兵留此爲大臣諸

矦所疑足下何不歸將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歸相國

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髙枕而

王千里此萬丗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計欲以兵屬太尉

使人報吕産及諸吕老人或以爲便或曰不便計猶豫

未有所決吕禄信酈𭔃時與出游獵過其姑吕𡡓𡡓大

怒曰若爲將而棄軍吕氏今無處矣乃悉出珠玉寶器

散堂下曰毋爲他人守也九月庚申旦平陽矦窋行御

史大夫事見相國產計事郎中令賈夀使從齊來因數

産曰王不早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

楚合從欲誅諸吕吿產且趣產急入宫平陽矦頗聞其

語馳吿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軍不得入襄平矦紀通

尚符節乃令持節矯内太尉北軍太尉復令酈𭔃與典

客劉揭先說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

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吕禄以爲酈況不欺已遂解

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至軍吕禄已去太尉入

軍門行令軍中曰爲吕氏右𥘵爲劉氏左袒軍中皆左

袒太尉遂將北軍然尚有南軍丞相平乃召朱虚矦章

佐太尉太尉令朱虚矦監軍門令平陽矦吿衞尉毋入

相國産殿門吕産不知吕禄已去北軍乃入未央宫欲

爲亂至殿門弗得入徘徊往來平陽矦恐弗勝馳語太

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吕未敢公言誅之乃謂朱虚矦曰

急入宫衞帝朱虚矦請卒太尉予卒千餘人入未央宫

門見産廷中日餔時遂擊産産走天風大起以故其從

官亂莫敢𨷖逐産殺之郎中府吏厠中朱虚矦已殺産

帝命謁者持節勞朱虚矦朱虚矦欲奪其節謁者不肯

朱虚矦則從與載因節信馳走斬長樂衞尉吕更始還

馳入北軍報太尉太尉起拜賀朱虚矦曰所患獨吕産

今已誅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諸吕男女無少長

皆斬之辛酉捕斬吕禄而笞殺吕𡡓使人誅燕王吕通

而廢魯王張偃戊辰徙濟川王王梁遣朱虚矦章以誅

諸吕事吿齊王令罷兵灌嬰在滎陽聞魏勃本教齊王

舉兵使使召魏勃至責問之勃曰失火之家豈暇先言

丈人而後救火乎因退立股戰而栗恐不能言者終無

他語灌將軍熟視笑曰人謂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爲

乎乃罷魏勃灌嬰兵亦罷滎陽歸  班固贊曰孝文

時天下以酈𭔃爲賣友夫賣友者謂見利而忘義也若

𭔃父爲功臣而又執劫雖摧吕禄以安社稷誼存君親

可也  諸大臣相與隂謀曰少帝及梁淮陽𢘆山王

皆非眞孝惠子也吕后以計詐名他人子殺其母養後

宫令孝惠子之立以爲後及諸王以彊吕氏今皆已夷

滅諸吕而所立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不如視諸王最

賢者立之或言齊王髙帝長孫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

以外家惡而幾危宗廟亂功臣今齊王舅駟鈞虎而冠

即立齊王復爲吕氏矣代王方今髙帝見子最長仁孝

寛厚太后家薄氏謹良且立長固順況以仁孝聞天下

乎乃相與共隂使人召代王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

等曰漢大臣皆故髙帝時大將習兵多謀詐此其屬意

非止此也特畏髙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吕新啑血

京師此以迎大王爲名實不可信願大王稱疾母往以

觀其變中尉宋昌進曰羣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

諸矦豪桀並起人人自以爲得之者以萬數然卒踐天

子之位者劉氏也天下絶望一矣髙帝封王子弟地犬

牙相制此所謂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彊二矣漢興除

秦苛政約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難動搖三矣夫以吕

太后之嚴立諸吕爲三王擅權專制然而太尉以一節

入北軍一呼士皆左袒爲劉氏叛諸吕卒以滅之此乃

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爲變百姓弗爲使其黨寜

能專一邪方今內有朱虚東牟之親外畏吴楚淮陽琅

邪齊代之彊方今髙帝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

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

王大王勿疑也代王報太后計之猶豫未定卜之兆得

大横占曰大横庚庚余爲天王夏啓以光代王曰寡人

固已爲主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也於

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見絳矦絳矦等具爲昭言所

以迎立王意薄昭還報曰信矣無可疑者代王乃笑謂

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參乗張武等六人乗傳從

詣長安至髙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馳之長安觀變昌至

渭橋丞相以下皆迎昌還報代王馳至渭橋羣臣拜謁

稱臣代王下車荅拜太尉勃進曰願請間宋昌曰所言

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無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代

王謝曰至代邸而議之後九月己酉晦代王至長安舍

代邸羣臣從至邸丞相陳平等皆再拜言曰子弘等皆

非孝惠帝子不當奉宗廟大王髙帝長子宜爲嗣願大

王即天子位代王西郷讓者三南鄉讓者再遂即天子

位羣臣以禮次侍東牟矦興居曰誅吕氏臣無功請得

除宫乃與太僕汝隂矦滕公入宫前謂少帝曰足下非

劉氏子不當立乃顧麾左右執㦸者掊兵罷去有數人

不肯去兵宦者令張釋諭吿亦去兵滕公乃召乗輿車

載少帝出少帝曰欲將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舎舎少

府乃奉天子法駕迎代王於邸報曰宫謹除代王即夕

入未央宫有謁者十人持㦸衞端門曰天子在也足下

何爲者而入代王乃謂太尉太尉往諭謁者十人皆掊

兵而去代王遂入夜拜宋昌爲衞將軍鎭撫南北軍以

張武爲郎中令行殿中有司分部誅滅梁淮陽𢘆山王

及少帝於邸文帝還坐前殿夜下詔書赦天下

    太宗孝文皇帝上

元年冬十月庚戌徙琅邪王澤爲燕王封趙幽王子遂

爲趙王 陳平謝病上問之平曰髙祖時勃功不如臣

及誅諸吕臣功亦不如勃願以右丞相讓勃十一月辛

巳上徙平爲左丞相太尉勃爲右丞相大將軍灌嬰爲

太尉 諸吕所奪齊楚故地皆復與之 論誅諸吕功

右丞相勃以下益户賜金各有差絳矦朝罷趨出意得

甚上禮之恭常目送之郎中安陵𡊮盎諫曰諸吕悖逆

大臣相與共誅之是時丞相爲太尉本兵柄適㑹其成

功今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讓臣主失禮竊爲陛下

弗取也後朝上益莊丞相益畏 十二月詔曰法者治

之正也今犯法已論而使無罪之父母妻子同産坐之

及爲收帑朕甚不取其除收帑諸相坐律令 春正月

有司請蚤建太子上曰朕旣不德縱不能博求天下賢

聖有德之人而禪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

也其安之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

下也上曰楚王季父也吴王兄也淮南王弟也豈不豫

哉今不選舉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爲忘賢有德者而

專於子非所以憂天下也有司固請曰古者殷周有國

治安皆千餘嵗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從来逺矣髙帝

平天下爲太祖子孫繼嗣丗丗不絶今釋宜建而更選

於諸矦及宗室非髙帝之志也更議不宜子啓最長純

厚慈仁請建以爲太子上乃許之 三月立太子母竇

氏爲皇后皇后清河觀津人有弟廣國字少君幼爲人

所略賣傳十餘家聞竇后立乃上書自陳召見驗問得

實乃厚賜田宅金錢與兄長君家於長安絳矦灌將軍

等曰吾屬不死命乃且縣此兩人兩人所出微不可不

爲擇師傅賔客又復效吕氏大事也於是乃選士之有

節行者與居竇長君少君由此爲退讓君子不敢以尊

貴驕人 詔振貸鰥寡孤獨窮困之人又令八十已上

月賜米肉酒九十已上加賜帛絮賜物當稟鬻米者

長吏閱視丞若尉致不滿九十嗇夫令史致二千石遣

都吏循行不稱者督之 楚元王交薨 夏四月齊楚

地震二十九山同日崩大水潰出 時有獻千里馬者

帝曰鸞旗在前屬車在後吉行日五十里師行三十里

朕乗千里馬獨先安之於是還其馬與道里費而下詔

曰朕不受獻也其令四方毋求來獻 帝旣施惠天下

諸矦四夷逺近驩洽乃脩代來功封宋昌爲壯武矦

帝益明習國家事朝而問右丞相勃曰天下一嵗決獄

幾何勃謝不知又問一嵗錢穀幾何勃又謝不知惶

愧汗出沾背上問左丞相平平曰有主者上曰主者謂

誰平曰陛下即問決獄責廷尉問錢榖責治粟内史上

曰苟各有主者而君所主者何事也平謝曰陛下不知

其駑下使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隂陽順四時

下遂萬物之宜外鎭撫四夷諸矦内親附百姓使卿大

夫各得任其職焉帝乃稱善右丞相大慙出而讓陳平

曰君獨不素教我對陳平笑曰君居其位不知其任邪

且陛下即問長安中盜賊數君欲彊封邪於是絳矦自

知其能不如平逺矣居頃之人或說勃曰君旣誅諸吕

立代王威震天下而君受厚賞處尊位乆之即禍及身

矣勃亦自危乃謝病請歸相印上許之秋八月辛未右

丞相勃免左丞相平專爲丞相 初隆慮侯竈擊南越

㑹暑濕士卒大疫兵不能隃領嵗餘髙后崩即罷兵趙

佗因此以兵威財物賂遺閩越西甌駱役屬焉東西萬

餘里乗黄屋左纛稱制與中國侔帝乃爲佗親冢在眞

定者置守邑嵗時奉祀召其昆弟尊官厚賜寵之復使

陸賈使南越賜佗書曰朕髙皇帝側室之子也棄外奉

北藩于代道里遼逺壅蔽撲愚未嘗致書髙皇帝棄羣

臣孝惠皇帝即丗髙后自臨事不幸有疾諸吕爲變頼

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矦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

今即位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矦書求親昆弟請罷長

沙兩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矦親昆弟在眞定者

已遣人存問脩治先人冢前日聞王發兵於邊爲寇災

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

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

得一亡十朕不忍爲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

吏曰髙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朕不得擅變焉今得王

之地不足以爲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爲冨服領以南王

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爲帝兩帝並立亡一乗之使以通

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爲也願與王分棄前惡

終今以來通使如故賈至南越南越王恐頓首謝罪願

奉明詔長爲藩臣奉貢職於是下令國中曰吾聞兩雄

不俱立兩賢不並丗漢皇帝賢天子自今以來去帝制

黄屋左纛因爲書稱蠻夷大長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

書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髙皇帝幸賜臣佗璽以爲

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義不忍絶所以賜老夫者甚厚

髙后用事别異蠻夷出令曰毋與蠻夷越金鐵田器馬

牛羊即予予牡毋與牝老夫處僻馬牛羊齒已長自以

祭祀不脩有死罪使內史藩中尉髙御史平凡三輩上

書謝過皆不反又風聞老夫父母墳墓已壊削兄弟宗

族已誅論吏相與議曰今內不得振於漢外無以自髙

異故更號爲帝自帝其國非敢有害於天下髙皇后聞

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竊疑長沙王䜛

臣故發兵以伐其邊老夫處越四十九年于今抱孫焉

然夙興夜寐寑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色耳

不聽鍾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漢也今陛下幸哀憐復故

號通使漢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號不敢爲帝矣 齊

哀王襄薨 上聞河南守吳公治平爲天下第一召以

爲廷尉呉公薦洛陽人賈誼帝召以爲博士是時賈生

年二十餘帝愛其辭博一嵗中超遷至太中大夫賈生

請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興禮樂以立漢制更秦法帝

謙讓未遑也

二年冬十月曲逆獻矦陳平薨 詔列矦各之國爲吏

及詔所止者遣太子 十一月乙亥周勃復爲丞相

癸卯晦日有食之詔羣臣悉思朕之過失及知見之所

不及匄以啓告朕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

朕之不逮因各敕以職任務省繇費以便民罷衛將軍

太僕見馬遺財足餘皆以給傳置 潁隂矦𮪍賈山上

書言治亂之道曰臣聞雷霆之所擊無不摧折者萬鈞

之所壓無不糜滅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執重非

特萬鈞也開道而求諫和顔色而受之用其言而顯其

身士猶恐懼而不敢自盡又況於縱欲恣暴惡聞其過

乎震之以威壓之以重雖有堯舜之智孟賁之勇豈有

不摧折者哉如此則人主不得聞其過社稷危矣昔者

周蓋千八百國以九州之民養千八百國之君君有餘

財民有餘力而頌聲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國之民自養

力罷不能勝其役財盡不能勝其求一君之身耳所自

養者馳騁弋獵之娛天下弗能供也𥘿皇帝計其功德

度其後嗣丗丗無窮然身死𦆵數月耳天下四靣而攻

之宗廟滅絶矣秦皇帝居滅絶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

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養老之義亡

輔弼之臣退誹謗之人殺直諫之士是以道䛕媮合苟

容比其德則賢於堯舜課其功則賢於湯武天下已潰

而莫之告也今陛下使天下舉賢良方正之士天下皆

訢訢焉曰將興堯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

精白以承休德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選其賢者

使爲常侍諸吏與之馳驅射獵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

之解弛百官之墮於事也陛下即位親自勉以厚天下

節用愛民平獄緩刑天下莫不說喜臣聞山東吏布詔

令民雖老羸𤸇疾扶杖而往聽之願少須㬰毋死思見

德化之成也今功業方就名聞方昭四方鄉風而從豪

俊之臣方正之士直與之日日獵射擊兎伐狐以傷大

業絶天下之望臣竊悼之古者大臣不得與宴游使皆

務其方以髙其節則羣臣莫敢不正身脩行盡心以稱

大禮夫士脩之於家而壞之於天子之廷臣竊愍之陛

下與衆臣宴游與大臣方正朝廷論議游不失樂朝不

失禮議不失計𮜿事之大者也上嘉納其言上每朝郎

從官上書䟽未嘗不止輦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

用采之未嘗不稱善帝從霸陵上欲西馳下峻阪中郎

將𡊮盎𮪍並車擥轡上曰將軍怯邪盎曰臣聞千金之

子坐不垂堂聖主不乗危不徼幸今陛下騁六飛馳下

峻山有如馬驚車敗陛下縱自輕柰髙廟太后何上乃

止上所幸愼夫人在禁中常與皇后同席坐及坐郎署

𡊮盎引郤愼夫人坐愼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禁

中盎因前說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陛下旣已

立后愼夫人乃妾妾主豈可與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即

厚賜之陛下所以爲愼夫人適所以禍之也陛下獨不

見人彘乎於是上乃說召語愼夫人愼夫人賜盎金五

十斤 賈誼說上曰管子曰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

而知榮辱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古之

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生之有

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纎至悉故

其畜積足恃今背本而趨末者甚衆是天下之大殘也

淫侈之俗日日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殘賊公行莫之

或止大命將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

天下財産何得不蹷漢之爲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

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嵗惡不入請賣爵子旣

聞耳矣安有爲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丗之有

饑穰天之行也禹湯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

旱國胡以相恤卒然邊境有急數十百萬之衆國胡以

餽之兵旱相乗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罷夫

羸老易子齩其骨政治未畢通也逺方之能僭擬者並

舉而爭起矣乃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夫積貯者天下

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財有餘何爲而不成以攻則取以

守則固以戰則勝懐敵附逺何招而不至今敺民而歸

之農皆著於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轉而

緣南畮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可以爲富安天下而

直爲此廪廪也竊爲陛下惜之上感誼言春正月丁亥

詔開藉田上親耕以率天下之民 三月有司請立皇

子爲諸矦王詔先立趙幽王少子辟疆爲河間王朱虚

矦章爲城陽王東牟矦興居爲濟北王然後立皇子武

爲代王參爲太原王揖爲梁王 五月詔曰古之治天

下朝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所以通治道而來諌者也

今法有誹謗訞言之罪是使衆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

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逺方之賢良其除之 九月詔曰

農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本而事

末故生不遂朕憂其然故今兹親率羣臣農以勸之其

賜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燕敬王澤薨




資治通鑑卷第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