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胡三省音注)/卷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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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十二 資治通鑑卷第四十三
漢紀三十五起柔兆涒灘(丙申),盡柔兆敦牂(丙午),凡十一年。 北宋
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知制誥判尚書都省兼提舉萬壽觀公事上護軍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三省音註

卷第四十四

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下

建武十二年(丙申、三六)

①春,正月,吳漢破公孫述將魏黨、公孫永於魚涪津,《續漢書》曰:犍爲郡南安縣有魚涪津,在縣北,臨大江。《南中志》曰:漁涪津廣數百步。涪,音浮。遂圍武陽。述遣子壻史興救之,漢迎擊,破之,因入犍爲界;諸縣皆城守。詔漢直取廣都,據其心腹。漢乃進軍攻廣都,拔之,武帝元朔二年,置廣都縣,屬蜀郡。遣輕騎燒成都市橋。賢曰:市橋,卽七星橋之一橋也。李膺《益州記》︰沖星橋,舊市橋也,在今成都縣西南四里。《水經註》:成都中,兩江有七橋,西南石牛門外曰市橋。公孫述將帥恐懼,日夜離叛,述雖誅滅其家,猶不能禁。將,卽亮翻。帥,所類翻。帝必欲降之,降,戶江翻;下同。又下詔諭述曰:「勿以來歙、岑彭受害自疑,二人受害,見上卷上年。歙,許及翻。今以時自詣,則宗族完全。詔書手記,不可數得。」數,所角翻。述終無降意。

②秋,七月,馮駿拔江州,獲田戎。

③帝戒吳漢曰:「成都十餘萬衆,不可輕也。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若不敢來,公轉營迫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也。」漢乘利,遂自將步騎二萬進逼成都;去城十餘里,阻江北【張:「北」下脫「爲」字。】營,作浮橋,使副將武威將軍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爲營相去二十餘里。帝聞之大驚,讓漢曰:「比敕公千條萬端,何意臨事勃亂!比,毗至翻。千條萬端,言詳細也。勃,與悖同。旣輕敵深入,又與尚別營,事有緩急,不復相及。復,扶又翻。賊若出兵綴公,以大衆攻尚,尚破,卽敗矣。幸無他者,言幸而無他虞,不至敗也。急引兵還廣都。」詔書未到,九月,述果使其大司徒謝豐、執金吾袁吉將衆十許萬,十許萬者,約言之也。分爲二十餘營,出攻漢,使別將將萬餘人劫劉尚,令不得相救。漢與大戰一日,兵敗,走入壁,豐因圍之。漢乃召諸將厲之曰:厲,勉也。毛晃曰:勉厲之厲,有修飾振起之意。「吾與諸君踰越險阻,轉戰千里,遂深入敵地,至其城下。而今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旣不接,其禍難量;量,音良。欲潛師就尚於江南,幷兵禦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爲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諸將皆曰:「諾。」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樹旛旗,使煙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劉尚合軍。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將攻江南。漢悉兵迎戰,自旦至晡,日加申爲晡;奔謨翻。遂大破之,斬豐、吉。於是引還廣都,留劉尚拒述,具以狀上,上,時掌翻。而深自譴責。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擊公也。賢曰:略,猶過也。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里悉步騎赴之,適當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漢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遂軍于其郭中。成都郭中也。

臧宮拔緜竹,破涪城,涪縣,屬廣漢郡。賢曰:涪城,今緜竹縣。宋白曰:緜州巴西縣本漢涪縣。斬公孫恢;恢,述弟也。復攻拔繁、郫,與吳漢會於成都。賢曰:繁,縣名,屬蜀郡。繁,江名,因以爲縣名,故城在今益州新繁縣北。郫,縣名,屬蜀郡,故城在今益州郫縣北。郫,音皮。

④李通欲避權勢,乞骸骨;積二歲,帝乃聽上大司空印綬,上,時掌翻。以特進奉朝請。後有司奏封皇子,帝感通首創大謀,事見三十八卷王莽地皇三年。卽日,封通少子雄爲召陵侯。召,讀與邵同。

⑤公孫述困急,謂延岑曰:「事當奈何?」岑曰:「男兒當死中求生,可坐窮乎!財物易聚耳,易,以豉翻。不宜有愛。」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餘人以配岑。岑於市橋僞建旗幟,鳴鼓挑戰,幟,昌志翻。挑,徒了翻;下同。而潛遣奇兵出吳漢軍後襲擊破漢,漢墮水,緣馬尾得出。漢軍餘七日糧,除具船,欲遁去;蜀郡太守南陽張堪聞之,時成都未破,先署蜀郡太守以招懷蜀人。馳往見漢,說述必敗、不宜退師之策。說,如字。漢從之,乃示弱以挑敵。

冬,十一月,臧宮軍咸陽門;《臧宮傳》作「咸門」。賢曰:成都城北面東頭門。此衍「陽」字。「東」,或作「西」。戊寅,述自將數萬人攻漢,使延岑拒宮。大戰,岑三合三勝,自旦及日中,軍士不得食,並疲。漢因使護軍高午、唐邯將銳卒數萬擊之,邯,戶甘翻。述兵大亂;高午奔陳刺述,陳,讀曰陣。刺,七亦翻。洞胸墮馬,左右輿入城。述以兵屬延岑,屬,之欲翻。其夜,死;明旦,延岑以城降。降,戶江翻。辛巳,吳漢夷述妻子,盡滅公孫氏,幷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宮室。帝聞之怒,以譴漢。又讓劉尚曰:「城降三日,吏民從服,孩兒、老母,口以萬數,一旦放兵縱火,聞之可爲酸鼻。尚宗室子孫,更嘗吏職,更,工衡翻。何忍行此!仰視天,俯視地,觀放麑、啜羹,二者孰仁?《韓子》曰:孟孫獵得麑,使秦西巴持之。其母隨而呼,秦西巴不忍,放而與其母。孟孫怒而逐西巴;旣而復之,使傅其子。《戰國策》曰:樂羊爲將,爲魏文侯攻中山。中山之君烹其子而遺之羹,樂羊坐於幕下而啜之,盡一杯。文侯謂褚師贊曰:「樂羊以我故而食其子之肉。」答曰:「子且食之,其誰不食!」旣拔中山,文侯賞其功而疑其心。良失斬將弔民之義也!」將,卽亮翻。

初,述徵廣漢李業爲博士,業固稱疾不起。業,平帝元始中除爲郎,會王莽居攝,以病去官,杜門不應州郡之命。王莽以業爲酒士,病不之官,遂隱藏山谷,絕匿名迹。夫旣不仕於莽,其肯爲述起乎!述羞不能致,使大鴻臚尹融奉詔命以劫業,「若起則受公侯之位,不起賜以毒酒。」融譬旨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區區之身試於不測之淵乎!朝廷貪慕名德,曠官缺位,于今七年,四時珍御,不以忘君;珍御,謂食珍之供進者。宜上奉知己,下爲子孫,爲,于僞翻;下同。身名俱全,不亦優乎!」業乃歎曰:「古人危邦不入,亂邦不居,《論語》載孔子之言也。爲此故也。君子見危授命,《論語》載子張言也。何乃誘以高位重餌哉!」誘,音酉。融曰:「宜呼室家計之。」業曰:「丈夫斷之於心久矣,斷,丁亂翻。何妻子之爲!」遂飲毒而死。述恥有殺賢之名,遣使弔祠,賻贈百匹,業子翬逃,辭不受。翬,音暉。述又聘巴郡譙玄,《姓譜》:曹大夫食采於譙,因氏焉。玄,平帝元始四年爲繡衣使者,分行天下,觀省風俗。會莽居攝,棄使者車,歸家隱遁。玄不詣;亦遣使者以毒藥劫之,太守自詣玄廬,勸之行,玄曰:「保志全高,死亦奚恨!」遂受毒藥。玄子瑛泣血叩頭於太守,願奉家錢千萬以贖父死,太守爲請,爲,于僞翻。述許之。述又徵蜀郡王皓、王嘉,平帝時,皓爲美陽令,嘉爲郎。王莽篡位,並棄官西歸。恐其不至,先繫其妻子,使者謂嘉曰:「速裝,妻子可全。」對曰:「犬馬猶識主,況於人乎!」言身爲漢臣,豈不念故主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刎,武粉翻。述怒,遂誅皓家屬。王嘉聞而嘆曰:「後之哉!」乃對使者伏劍而死。犍爲費貽不肯仕述,漆身爲癩,陽狂避之。犍,居言翻。費,音祕,又父沸翻。同郡任永、馮信皆託青盲以辭徵命。青盲者,其瞳子不精明,不能睹物。任,音壬。帝旣平蜀,詔贈常少爲太常,張隆爲光祿勳。少、隆死見上卷上年。譙玄已卒,祠以中牢,師古曰:中牢,卽少牢,謂羊、豕也。敕所在還其家錢,而表李業之閭。徵費貽、任永、馮信,會永、信病卒,獨貽仕至合浦太守。《郡國志》:合浦郡,在雒陽南九千一百九十一里。上以述將程烏、李育有才幹,皆擢用之。於是西土咸悅,莫不歸心焉。

初,王莽以廣漢文齊爲益州太守,《郡國志》:益州郡,在雒陽西五千五百里。齊訓農治兵,治,直之翻。降集羣夷,甚得其和。降,戶江翻;下同。公孫述時,齊固守拒險,述拘其妻子,許以封侯,齊不降。聞上卽位,間道遣使自聞。間,古莧翻。使,疏吏翻。蜀平,徵爲鎭遠將軍,封成義侯。

⑥十二月,辛卯,揚武將軍馬成行大司空事。

⑦是歲,參狼羌與諸種寇武都,參狼羌,無弋爰劍之後也。爰劍孫卬,將其種人南出賜支河曲之西數千里,其後子孫分別,各自爲種:或爲氂牛種,越巂羌是也;或爲白馬種,廣漢羌是也;或爲參狼種,武都羌是也。爰劍曾孫忍及弟舞留湟中,是爲湟中諸種羌。種,章勇翻。隴西太守馬援擊破之,降萬餘人,於是隴右清靜。援務開恩信,寬以待下,任吏以職,但總大體,而賓客故人日滿其門。諸曹寺白外事,援輒曰:「此丞、掾之任,何足相煩!《百官志》:郡守有丞一人,有諸曹掾、史。有功曹史,主選署功勞;有五官掾,署功曹及諸曹事;其餘有議曹、法曹、賊曹、決曹、金曹、倉曹等。掾,俞絹翻。頗哀老子,使得遨遊,若大姓侵小民,黠吏不從令,黠,下八翻。此乃太守事耳。」傍縣嘗有報讎者,吏民驚言羌反,百姓奔入城,狄道長詣門,請閉城發兵。賢曰:狄道縣,屬隴西郡,今蘭州縣。余據隴西郡治狄道,故得詣門白太守。長,知兩翻。援時與賓客飲,大笑曰:「虜何敢復犯我!曉狄道長,歸守寺舍。賢曰:曉,喻也。寺舍,官舍也。良怖急者,可牀下伏!」怖,普布翻。後稍定,郡中服之。

⑧詔:「邊吏力不足戰則守,追虜料敵,不拘以逗留法。」賢曰:漢法,軍行逗留畏愞者斬。追虜或近或遠,量敵進退,不拘以軍法,直取勝敵爲務。

⑨山桑節侯王常、牟平烈侯耿況、東光成侯耿純皆薨。《諡法》:好廉自克曰節;有功安民曰烈。賀琛曰:佐相克終曰成;惇龐淳固曰成。況疾病,乘輿數自臨幸,復以弇弟廣、舉並爲中郎將。乘,繩證翻。數,所角翻。復,扶又翻。弇兄弟六人,弇、舒、國、廣、舉、霸,兄弟六人。皆垂青紫,省侍醫藥,省,悉景翻。當世以爲榮。

⑩盧芳與匈奴、烏桓連兵,數寇邊。帝遣驃騎大將軍杜茂等將兵鎭守北邊,治飛狐道,治飛狐道以通趙、魏應援北邊之兵。築亭障,修烽燧,凡與匈奴、烏桓大小數十百戰,終不能克。

⑪上詔竇融與五郡太守入朝。融等奉詔而行,官屬賓客相隨,駕乘千餘兩,馬牛羊被野。乘,繩證翻。兩,音亮。被,皮義翻。旣至,詣城門,上印綬。上,時掌翻。詔遣使者還侯印綬,引見,賞賜恩寵,傾動京師。尋拜融冀州牧。冀州部魏郡、鉅鹿、常山、中山、信都、河間、清河、趙國、勃海。又以梁統爲太中大夫,姑臧長孔奮爲武都郡丞。姑臧在河西最爲富饒,姑臧縣,屬武威郡。劉昫曰:姑臧縣,秦月氏戎所處,匈奴名蓋藏城,語訛爲姑臧城。長,知兩翻。天下未定,士多不修檢操,居縣者不盈數月,輒致豐積;奮在職四年,力行清潔,爲衆所笑,以爲身處脂膏不能自潤。《說文》:戴角者脂,無角者膏。處,昌呂翻。及從融入朝,諸守、令財貨連穀,彌竟川澤;穀,古谷翻。唯奮無資,單車就路,帝以是賞之。

帝以睢陽令任延爲武威太守,睢,音雖。任,音壬。帝親見,戒之曰:「善事上官,無失名譽。」延對曰:「臣聞忠臣不和,和臣不忠。《考異》曰:《延傳》作「忠臣不私,私臣不忠」,按高峻《小史》作「忠臣不和,和臣不忠」,意思爲長,又與上語相應。今從之。履正奉公,臣子之節;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曲禮》曰:毋雷同。鄭氏《註》曰:雷之發聲,物無不同時應者;人之言當各由己,不當然也。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詔。」帝歎息曰:「卿言是也!」

十三年(丁酉、三七)

①春,正月,庚申,大司徒侯霸薨。

②戊子,詔曰:「郡國獻異味,其令太官勿復受!《百官志》:太官令一人,秩六百石,掌御膳飲食。復,扶又翻。遠方口實所以薦宗廟,自如舊制。」《漢官儀》曰:口實,膳羞之事也。時異國有獻名馬者,日行千里,又進寶劍,價值百金。詔以劍賜騎士,馬駕鼓車。《輿服志》:乘輿法駕後有金鉦、黃鉞、黃門鼓車。上雅不喜聽音樂,喜,許旣翻。手不持珠玉。嘗出獵,車駕夜還,上東門候汝南郅惲拒關不開。賢曰:上東門,洛陽城東面北頭門也。惲,於粉翻。上令從者見面於門間,見,賢遍翻。惲曰:「火明遼遠。」遂不受詔。上乃回,從東中門入,賢曰:東面中門也。明日,惲上書諫曰:「昔文王不敢槃于遊田,以萬民惟正之供。《尚書‧無逸》之辭。槃,樂也。而陛下遠獵山林,夜以繼晝,其如社稷宗廟何!」書奏,賜惲布百匹,貶東中門候爲參封尉。雒陽十二城門,每門候一人,秩六百石。參封縣,屬琅邪郡。

③二月,遣捕虜將軍馬武屯虖沱河以備匈奴。虖,讀曰呼。

④盧芳攻雲中,久不下。其將隨昱留守九原,欲脅芳來降;芳知之,與十餘騎亡入匈奴,其衆盡歸隨昱,昱乃詣闕降。詔拜昱五原太守,封鐫胡侯。鐫,子全翻。

⑤朱祜奏:「古者人臣受封,不加王爵。」丙辰,詔長沙王興、眞定王得、河間王邵、中山王茂皆降爵爲侯:高帝封諸侯王,其子孫無有與漢俱存亡者。文帝封梁王、城陽、菑川,景帝封河間、長沙、中山、常山,昭帝封廣陽、廣陵、高密,此數國至王莽篡漢而廢。但封長沙、眞定、河間、中山者,與帝同出於景帝也。長沙,舂陵之大宗;眞定,常山王憲之後改封者,今復降爵爲侯,以服屬已疏也。丁巳,以趙王良爲趙公,太原王章爲齊公,魯王興爲魯公。良,帝叔父;章、興,帝兄子也。是時,宗室及絕國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富平侯張純,安世之四世孫也,歷王莽世,以敦謹守約保全前封;建武初,先來詣闕,爲侯如故。於是有司奏:「列侯非宗室不宜復國。」上曰:「張純宿衞十有餘年,其勿廢!」更封武始侯,食富平之半。賢曰:武始縣,屬魏郡;富平縣,屬平原郡。

⑥庚午,以紹嘉公孔安爲宋公,承休公姬常爲衞公。平帝元始四年,改紹嘉公曰宋公,承休公曰鄭公,今又改鄭曰衞。

⑦三月,辛未,以沛郡太守韓歆爲大司徒。《郡國志》,沛郡在雒陽東南一千二百里。

⑧丙子,行大司空馬成復爲揚武將軍。

⑨吳漢自蜀振旅而還,至宛,宛,於元翻。詔過家上冢,賜穀二萬斛;上,時掌翻。夏,四月,至京師。於是大饗將士,功臣增邑更封更,工衡翻。凡三百六十五人,其外戚、恩澤封者四十五人。定封鄧禹爲高密侯,食四縣;禹食昌安、夷安、淳于、高密四縣。賢曰:高密,國名,今密州縣。余據西漢以高密爲王國,東漢爲侯國,屬北海國,賢所云蓋侯國也。李通爲固始侯;賈復爲膠東侯,食六縣;固始侯國,屬汝南郡;故寢縣也,帝更名。《史記正義》曰:孫叔敖以寢丘土寢薄,取爲封邑。李通又慕叔敖受邑,光武嘉之,改名固始。膠東,西漢以爲王國,帝以爲侯國,併屬北海,食郁秩、壯武、下密、卽墨、挺胡、觀陽,凡六縣。餘各有差。已歿者益封其子孫,或更封支庶。

帝在兵間久,厭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樂息肩,自隴、蜀平後,非警急,未嘗復言軍旅。樂,音洛。復,扶又翻。皇太子嘗問攻戰之事,帝曰:「昔衞靈公問陳,孔子不對。《論語》:衞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陳,讀曰陣。此非爾所及。」鄧禹、賈復知帝偃干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擁衆京師,乃去甲兵,敦儒學。去,羌呂翻。帝亦思念,欲完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職爲過,恐其以職事有過而失爵邑也。遂罷左、右將軍官。耿弇等亦上大將軍、將軍印綬,上,時掌翻。皆以列侯就第,加位特進,奉朝請。朝,直遙翻。請,才性翻,又如字。

鄧禹內行淳備,行,下孟翻。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藝,修整閨門,敎養子孫,皆可以爲後世法,資用國邑,不修產利。凡用度皆資於國邑,不事生產、作業及營利也。

賈復爲人剛毅方直,多大節,旣還私第,闔門養威重。朱祜等薦復宜爲宰相,帝方以吏事責三公,故功臣並不用。是時,列侯唯高密、固始、膠東三侯與公卿參議國家大事,恩遇甚厚。帝雖制御功臣,而每能回容,回容,猶今言回護也。賢曰:回,曲也,曲法以容也。宥其小失。遠方貢珍甘,必先徧賜諸侯,而太官無餘,故皆保其福祿,無誅譴者。

⑩益州傳送公孫述瞽師、郊廟樂器、葆車、輿輦,於是法物始備。賢曰:瞽,無目之人也,爲樂師,取其無所見,於音審也。郊廟之器,樽彝之屬也。樂器,鍾磬之屬也。葆車,謂上建羽葆也;合聚五采羽,名爲葆。孔穎達曰:羽葆者,以鳥羽注於柄頭如蓋,謂之羽葆,謂蓋也。輿者,車之總名也。輦者,駕人以行。法物,謂大駕鹵簿儀式也。時草創未暇,今得之始備。余謂法物,卽上樂器、葆車、輿輦之類。傳,直戀翻。時兵革旣息,天下少事,文書調役,調,徒弔翻。務從簡寡,至乃十存一焉。

⑪甲寅,以冀州牧竇融爲大司空。融自以非舊臣,一旦入朝,朝,直遙翻;下同。在功臣之右,每朝【章:十二行本「朝」作「召」;乙十一行本同。】會進見,容貌辭氣,卑恭已甚,帝以此愈親厚之。融小心,久不自安,數辭爵位,數,所角翻。上疏曰:「臣融有子,朝夕敎導以經藝,不令觀天文,見讖記,讖,楚譖翻。誠欲令恭肅畏事,恂恂守道,不願其有才能,何況乃當傳以連城廣土,享故諸侯王國哉!」因復請間求見,復,扶又翻。間,古莧翻。見,賢遍翻;下以意推。帝不許。後朝罷,逡巡席後,逡巡,卻退貌。帝知欲有讓,遂使左右傳出。傳旨使融出也。他日會見,迎詔融曰:「日者知公欲讓職還土,賢曰:日者,猶往日也。故命公暑熱且自便;今相見,宜論他事,勿得復言。」融不【章:十二行本「不」上有「乃」字;孔本同。】敢重陳請。重,直用翻。

⑫五月,匈奴寇河東。

十四年(戊戌、三八)

①夏,邛穀王任貴遣使上三年計,卽授越巂太守。《郡國志》:越巂郡,在雒陽西四千八百里。巂,音髓。邛,渠容翻。任,音壬。上,時掌翻。

②秋,會稽大疫。《郡國志》:會稽郡,在雒陽東二千八百里。會,古外翻。

③莎車王【張:「莎」上脫「冬」字。】賢、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獻。莎,素禾翻。鄯,時戰翻。西域苦匈奴重斂,斂,力贍翻。皆願屬漢,復置都護;上以中國新定,不許。

④太中大夫梁統上疏曰:「臣竊見元帝初元五年,輕殊死刑三十四事,哀帝建平元年,輕殊死刑八十一事;其四十二事手殺人者,減死一等。自是之後,著爲常準,故人輕犯法,吏易殺人。易,以豉翻。臣聞立君之道,仁義爲主,仁者愛人,義者正理。愛人以除殘爲務,正理以去亂爲心;去,羌呂翻。刑罰在衷,無取於輕。衷,中心;適也。高帝受命,約令定律,誠得其宜,高帝入關,約法三章,後蕭何定律九章。文帝唯除省肉刑、相坐之法,文帝元年,除收孥相坐法;十三年,除肉刑。自餘皆率由舊章。至哀、平繼體,卽位日淺,聽斷尚寡。斷,丁亂翻。丞相王嘉輕爲穿鑿,虧除先帝舊約成律,按《嘉傳》及《刑法志》並無其事,統與嘉時代相接,所引固不妄矣,但班固略而不載也。數年之間百有餘事,或不便於理,或厭民心,厭,於葉翻。謹表其尤害於體者,傅奏於左。體,政體也。傅,音附。願陛下宣詔有司,詳擇其善,定不易之典!」事下公卿。下,遐嫁翻。光祿勳杜林奏曰:「大漢初興,蠲除苛政,海內歡欣;及至其後,漸以滋章。《老子》曰:法令滋章,盜賊多有。果桃菜茹之饋,集以成贓,小事無妨於義,以爲大戮。至於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爲敝彌深。賢曰:遁,猶回避也。《前書》曰:上下相匿,以文避法焉。臣愚以爲宜如舊制,不合翻移。」統復上言曰:復,扶又翻。「臣之所奏,非曰嚴刑。《經》曰:『爰制百姓,于刑之衷。』《尚書‧呂刑》之言。衷之爲言,不輕不重之謂也。自高祖至于孝宣,海內稱治,治,直吏翻。至初元、建平而盜賊浸多,皆刑罰不衷,愚人易犯之所致也。易,以豉翻。由此觀之,則刑輕之作,反生大患,惠加姦軌,而害及良善也!」事寢,不報。

十五年(己亥、三九)

①春,正月,辛丑,大司徒韓歆免。歆好直好,呼到翻。言,無隱諱,帝每不能容。歆於上前證歲饑凶,指天畫地,言甚剛切,故坐免歸田里。帝猶不釋,復遣使宣詔責之;復,扶又翻。歆及子嬰皆自殺。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衆多不厭;厭,一葉翻。帝乃追賜錢穀,以成禮葬之。賢曰:成禮,具禮也;言不以非命而降其葬禮。

臣光曰:昔高宗命說曰:「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說,傅說也,音悅。孔安國曰:如服藥必瞑眩極,其病乃除,欲其出切言以自警。陸德明音瞑,莫遍翻。眩,玄遍翻;徐,又呼縣翻。瞑眩,困極也。夫切直之言,非人臣之利,乃國家之福也。是以人君日夜求之,唯懼弗得聞。惜乎,以光武之世而韓歆用直諫死,豈不爲仁明之累哉!累,力瑞翻。

②丁未,有星孛於昴。昴七星,西方之宿也,主獄事;又爲旄頭,胡星也。昴、畢間爲天街,黃道之所經也。孛,蒲內翻。

③以汝南太守歐陽歙爲大司徒。《郡國志》:汝南郡,在雒陽南六百五十里。歙,許及翻。

④匈奴寇鈔日盛,鈔,楚交翻。州郡不能禁。二月,遣吳漢率馬成、馬武等北擊匈奴,徙鴈門、代郡、上谷吏民六萬餘口置居庸、常山關以東,以避胡寇。《郡國志》:鴈門郡,在雒陽北一千五百里。代郡,在雒陽東北一千五百里。《前書》曰:代郡有常山關。上谷郡居庸縣有關。匈奴左部遂復轉居塞內,復,扶又翻。朝廷患之,增緣邊兵,部數千人。每部各數千人也。

⑤夏,四月,丁巳,封皇子輔爲右翊公,英爲楚公,陽爲東海公,康爲濟南公,濟,子禮翻。蒼爲東平公,延爲淮陽公,荊爲山陽公,衡爲臨淮公,焉爲左翊公,京爲琅邪公。邪,音耶。癸丑,追諡兄縯爲齊武公,兄仲爲魯哀公。帝感縯功業不就,事見三十九卷更始元年。撫育二子章、興,恩愛甚篤;以其少貴,少,詩照翻。欲令親吏事,使章試守平陰令,興緱氏令;平陰、緱氏二縣,皆屬河南尹。緱,工侯翻。其後章遷梁郡太守,梁郡,在雒陽東南八百本十里。興遷弘農太守。《郡國志》:弘農郡,在雒陽西南四百五十里。

⑥帝以天下墾田多不以實自占,占,之贍翻。又戶口、年紀互有增減,乃詔下州郡檢覈。覈者,考其實也。下,戶稼翻。於是刺史、太守多爲詐巧,苟以度田爲名,聚民田中,幷度廬屋、里落,民遮道啼呼;度,徒洛翻。呼,火故翻。或優饒豪右,侵刻羸弱。羸,倫爲翻。

時諸郡各遣使奏事,帝見陳留吏牘上有書,視之云:「潁川、弘農可問,河南、南陽不可問。」宋白曰:漢割秦南陽、河南二郡之西境置弘農郡,義取弘大農桑爲名。帝詰吏由趣,由,從也,問是書之所從來也。趣,向也,問是書之意,其所向爲何如也。吏不肯服,抵言「於長壽街上得之。」抵,欺也。賢曰:長壽街在雒陽城中。帝怒。時東海公陽年十二,在幄後言曰:「吏受郡敕,敕,敎戒也。當欲以墾田相方耳。」敕,敎也,戒也。相方,求問其墾田之數以相比也。帝曰:「卽如此,何故言河南、南陽不可問?」對曰:「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陽帝鄕,多近親;田宅踰制,不可爲準。」帝令虎賁將詰問吏,虎賁將,虎賁中郎將也。將,卽亮翻。吏乃實首服,如東海公對。首,式救翻。上由是益奇愛陽。爲立陽爲太子張本。

遣謁者考實二千石長吏阿枉不平者。長,知兩翻。冬,十一月,甲戌,大司徒歙坐前爲汝南太守,度田不實,贓罪千餘萬,下獄。下,遐稼翻。歙世授尚書,八世爲博士,自歐陽生傳伏生《尚書》,至歙八世,皆爲博士。諸生守闕爲歙求哀者千餘人,爲,于僞翻。至有自髡剔者。毛晃曰:剃髮曰髡,盡及身毛曰剔。平原禮震,年十七,禮,姓也。《左傳》,衞有大夫禮孔。求代歙死;帝竟不赦,歙死獄中。

⑦十二月,庚午,以關內侯戴涉爲大司徒。

⑧盧芳自匈奴復入居高柳。復,扶又翻。

⑨是歲,驃騎大將軍杜茂坐使軍吏殺人,免。使揚武將軍馬成代茂,繕治障塞,十里一候,以備匈奴。治,直之翻。使騎都尉張堪領杜茂營,擊破匈奴於高柳。杜佑曰:雲州,治雲中縣,縣界有高柳城。闞駰曰:高柳,在狋氏縣北百三十里。酈道元曰:高柳縣故城,舊代郡治。高柳在代中,其山重巒疊巘,霞舉雲高,連山隱隱,東出遼塞。拜堪漁陽太守。堪視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勸民耕稼,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無附枝,麥秀兩岐。【章:十二行本「秀」作「穗」,「岐」从「止」;乙十一行本均同。】蠶月旣採桑,斫去繁枝,留其特長者,則來年桑葉茂盛。麥率一莖一穗,罕有兩岐者,故以爲瑞。張君爲政,樂不可支!」樂,音洛。

⑩安平侯蓋延薨。蓋,古盍翻。

⑪交趾麊泠縣雒將女子徵側,甚雄勇,師古曰:麊泠,音麋零。《交州外域記》曰:交趾昔未有郡縣之時,土地有雒田,民墾食其田,因名爲雒民,設雒王、雒侯,主諸郡縣。縣有雒將,銅印青綬。宋白曰:峯州,漢麊泠縣地。交趾太守蘇定以法繩之,徵側忿怨。

十六年(庚子、四○)

①春,二月,徵側與其妹徵貳反,九眞、日南、合浦蠻俚皆應之,《郡國志》:日南郡,秦象郡地,在雒陽南萬三千四百里。賢曰:俚,蠻之別號,今呼爲俚人。宋白曰:愛州,漢九眞郡,治胥浦縣。驩州,漢日南郡,治朱吾縣。凡略六十五城,自立爲王,都麊泠。交趾刺史及諸太守僅得自守。

②三月,辛丑晦,日有食之。

③秋,九月,河南尹張伋及諸郡守十餘人皆坐度田不實,下獄死。後上從容謂虎賁中郎將馬援曰:武帝置期門郎,掌執兵送從;平帝元始元年,更名虎賁郎,置中郎將。《漢儀》:虎賁騎,鶡冠、虎文單衣。度,徒洛翻。從,千容翻。賁,章奔。「吾甚恨前殺守、相多也!」守,式又翻。相,息亮翻。對曰:「死得其罪,何多之有!但死者旣往,不可復生也!」復,扶又翻。上大笑。

④郡國羣盜處處並起,郡縣追討,到則解散,去復屯結,青、徐、幽、冀四州尤甚。冬,十月,遣使者下郡國,下,遐稼翻。聽羣盜自相糾擿,賢曰:擿,猶發也,他狄翻。五人共斬一人者,除其罪;吏雖逗留回避故縱者,皆勿問,聽以禽討爲效。其牧守令長坐界內有盜賊而不收捕者,又以畏愞捐城委守者,皆不以爲負,賢曰:委守,謂棄其所守也。負,罪負也。愞,而戀翻,又奴亂翻。但取獲賊多少爲殿最,殿,丁甸翻。唯蔽匿者乃罪之。於是更相追捕,更,工衡翻。賊並解散,徙其魁帥於他郡,賦田受稟,稟,給也。帥,所類翻。使安生業。自是牛馬放牧不收,邑門不閉。

⑤盧芳與閔堪使使請降,帝立芳爲代王,堪爲代相,賜繒二萬匹,繒,慈陵翻。因使和集匈奴。芳上疏謝,自陳思望闕庭;詔報芳朝明年正月。朝,直遙翻;下同。

初,匈奴聞漢購求芳,貪得財帛,故遣芳還降。旣而芳以自歸爲功,不稱匈奴所遣,單于復恥言其計,復,扶又翻;下同。故賞遂不行。由是大恨,入寇尤深。

⑥馬援奏,宜如舊鑄五銖錢,廢五銖錢事見三十七卷王莽始建國元年。上從之;天下賴其便。

盧芳入朝,南及昌平,昌平縣,屬上谷郡。賢曰︰故城在今幽州昌平縣東南。有詔止,令更朝明歲。

十七年(辛丑、四一)

①春,正月,趙孝公良薨。《諡法》:慈惠愛親曰孝。初,懷縣大姓李子春二孫殺人,懷令趙憙窮治其姦,憙,許記翻,又讀曰熹。治,直之翻。二孫自殺,收繫子春。京師貴戚爲請者數十,爲,于僞翻。憙終不聽。及良病,上臨視之,問所欲言,良曰:「素與李子春厚,今犯罪,懷令趙憙欲殺之,願乞其命。」帝曰:「吏奉法律,不可枉也。更道他所欲。」良無復言。復,扶又翻。旣薨,上追思良,乃貰出子春。貰,時夜翻,赦也。遷憙爲平原太守。《郡國志》:平原郡,在雒陽北千三百里。

②二月,乙未晦,日有食之。《考異》曰:《帝紀》「乙亥晦」,袁《紀》「乙未」。據《長曆》,三月丙申朔。《帝紀》誤。

③夏,四月,乙卯,上行幸章陵;章陵,故舂陵,帝更名。五月,乙卯,還宮。

④六月,癸巳,臨淮懷公衡薨。

⑤妖賊李廣攻沒皖城,賢曰:皖,縣名,屬廬江郡,故城在今舒州;有皖水。妖,於驕翻。皖,音下板翻。遣虎賁中郎將馬援、驃騎將軍段志討之。秋,九月,破皖城,斬李廣。

⑥郭后寵衰,數懷怨懟,數,所角翻。懟,直類翻。上怒之。冬,十月,辛巳,廢皇后郭氏,立貴人陰氏爲皇后。詔曰:「異常之事,非國休福,不得上壽稱慶。」郅惲言於帝曰:「臣聞夫婦之好,好,呼到翻。父不得之於子,況臣能得之於君乎!賢曰:得,猶制御也。司馬遷曰:妃匹之愛,君不能得之臣,父不能得之子,況卑下乎!是臣所不敢言。雖然,願陛下念其可否之計,無令天下有議社稷而已。」帝曰:「惲善恕己量主,量,音良。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輕天下也!」賢曰:左右,猶向背也;言其齊等。帝進郭后子右翊公輔爲中山王,以常山郡益中山國,《郡國志》:中山國,在雒陽北一千四百里。郭后爲中山太后;其餘九國公皆爲王。

⑦甲申,帝幸章陵,修園廟,祠舊宅,觀田廬,置酒作樂,賞賜。時宗室諸母因酣悅相與語曰:「文叔少時謹信,少,詩照翻。與人不款曲,唯直柔耳,今乃能如此!」帝聞之,大笑曰:「吾治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治,直之翻。十二月,還自章陵。

⑧是歲,莎車王賢復遣使奉獻,請都護;復,扶又翻。帝賜賢西域都護印綬及車旗、黃金、錦繡。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權;唐《氏族志》:伯益之封於𨛬鄕,因以爲氏;後徙封解邑,乃去「邑」從「衣」。《郡國志》,敦煌郡,在雒陽西五千里。敦,徒門翻。又令諸國失望。」 詔書收還都護印綬,更賜賢以漢大將軍印綬;其使不肯易,遵迫奪之。賢由是始恨,而猶詐稱大都護,移書諸國,諸國悉服屬焉。

⑨匈奴、鮮卑、赤山烏桓數連兵入塞,鮮卑,亦東胡也,別依鮮卑山,故因號焉。漢初爲冒頓所破,遠竄遼東塞外,與烏桓相接,未嘗通中國,至是始入塞爲寇。《烏桓傳》:赤山在遼東西北數千里。數,所角翻;下同。殺略吏民;詔拜襄賁令祭肜爲遼東太守。賢曰:襄賁,縣名,屬東海郡,故城在今沂州臨沂縣南。賁,音肥。《郡國志》:遼東郡,在雒陽東北三千六百里。祭,則介翻。「肜」,當作「彤」。肜有勇力,虜每犯塞,常爲士卒鋒,數破走之。肜,遵之從弟也。從,才用翻。

⑩徵側等寇亂連年,詔長沙、合浦、交趾具車船,修道橋,通障谿,障,與嶂同,山也。山谿爲阻,則治橋道以通之。儲糧穀。拜馬援爲伏波將軍,以扶樂侯劉隆爲副,賢曰:扶樂,縣名,屬九眞郡。余謂賢說誤矣,九眞郡未嘗有扶樂縣。隆初封亢父侯,以度田不實免,次年,封爲扶樂鄕侯。則扶樂乃鄕名,非縣名,賢考之不詳也。《水經註》:扶樂城在扶溝縣,砂水逕其北。南擊交趾。

十八年(壬寅、四二)

①二月,【張:「二月」上脫「春」字。】蜀郡守將史歆反,攻太守張穆,穆踰城走;宕渠楊偉等起兵以應歆。宕渠縣,屬巴郡。宕渠故城,在今渠州流江縣東北七十里。賢曰:宕渠,山名,因以名縣,故城在今渠州流江縣東北,俗名車騎城是也。師古曰:宕,音徒浪翻。帝遣吳漢等將萬餘人討之。

②甲寅,上行幸長安;三月,幸蒲坂,蒲坂縣,屬河東郡。祠后土。

③馬援緣海而進,隨山刊道千餘里,至浪泊上,浪泊,在交趾封溪縣界。按馬援旣平交趾,奏分西里置封溪、望海二縣。《水經》曰:葉榆水過交趾麊泠縣北,分爲五水,絡交趾郡中,其南水自麊泠縣東,逕封溪縣北,又東逕浪泊。馬援以其地高,自西里進屯焉。宋白曰:馬援自九眞以南,隨山刊木,至日南。與徵側等戰,大破之,追至禁谿,「禁谿」,《水經註》及《越志》皆作「金溪」。其地蓋在麊泠縣西南。《水經註》曰:徵側走入金谿究,三歲乃得之。竺芝《扶南記》曰:水溪瀨中謂之究。賢曰:其地今岑州新昌縣也。余按《唐志》:新昌縣屬豐州,「岑」字誤。賊遂散走。

④夏,四月,甲戌,車駕還宮。

⑤戊申,上行幸河內;戊子,還宮。

⑥五月,旱。

⑦盧芳自昌平還,內自疑懼,遂復反,復,扶又翻。與閔堪相攻連月。匈奴遣數百騎迎芳出塞。芳留匈奴中十餘年,病死。

⑧吳漢發廣漢、巴、蜀三郡兵,《郡國志》:廣漢郡,在雒陽西三千里。巴郡,在雒陽西二千七百里。蜀郡,在雒陽西三千一百里。圍成都百餘日,秋,七月,拔之,斬史歆等。漢乃乘桴編竹木以渡水,大曰筏,小曰桴。沿江下巴郡,楊偉等惶恐解散。漢誅其渠帥,徙其黨與數百家於南郡、長沙而還。帥,所類翻。還,從宣翻,又如字。

⑨冬,十月,庚辰,上幸宜城;賢曰:宜城縣,屬南郡,楚之鄢邑也,故城在今襄州率道縣南。還,祠章陵;十二月,還宮。

⑩是歲,罷州牧,置刺史。置州牧事始見三十二卷成帝綏和元年;至哀帝建平二年,復爲刺史;元籌二年,復爲牧。

⑪五官中郎將張純與太僕朱浮奏議:「禮,爲人子,事大宗,降其私親。當除今親廟四,以先帝四廟代之。」大司徒涉等奏「立元、成、哀、平四廟。」上自以昭穆次第,當爲元帝後。昭,讀爲佋;音韶。

十九年(癸卯、四三)

①春,正月,庚子,追尊宣帝曰中宗。始祠昭帝、元帝於太廟,賢曰:《漢官儀》曰:光武第雖十二,於父子之次,於成帝爲兄弟,於哀帝爲諸父,於平帝爲祖父,皆不可爲之後。上至元帝於光武爲父,故上繼元帝而爲九代。故《河圖》云:赤九會昌,謂光武也。然則宣帝爲祖,昭帝爲曾祖,故追尊及祠之。成帝、哀帝、平帝於長安,舂陵節侯以下於章陵;其長安、章陵,皆太守、令、長侍祠。《祭祀志》曰:時詔曰:「宗廟處所未定,且祫祭高廟,其成、哀、平且祠祭長安故高廟。其南陽舂陵,歲時且各因故園廟祭祀。園廟去太守治所遠者,在所令、長行太守事侍祠。」如淳曰:宗廟在章陵者,南陽太守稱使者往祭;不使侯王祭者,諸侯不得祖天子。凡臨祭宗廟,皆爲侍祠。

②馬援斬徵側、徵貳。

③妖賊單臣、傅鎭等相聚入原武城,妖,於驕翻。單,音善。原武縣屬河南尹。自稱將軍。詔太中大夫臧宮將兵圍之,數攻不下,數,所角翻。士卒死傷。帝召公卿、諸侯王問方略,皆曰:「宜重其購賞。」東海王陽獨曰:「妖巫相劫,勢無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但外圍急,不得走耳。宜小挺緩,令得逃亡,賢曰:挺,解也。余據《禮記‧月令》,挺重囚。挺,寬也,音待鼎翻。逃亡,則一亭長足以禽矣。」帝然之,卽敕宮徹圍緩賊,賊衆分散。夏,四月,拔原武,斬臣、鎭等。

④馬援進擊徵側餘黨都陽等,至居風,降之;賢曰:居風,縣名,屬九眞郡,今愛州。《交州記》曰:居風有山,出金牛,往往夜見,光耀十里。山有風門,常有風。嶠南悉平。賢曰:嶠,嶺嶠也。《爾雅》曰:山銳而高曰嶠;居廟翻。《考異》曰:《援傳》作「都羊」,《帝紀》作「都陽」,今從《紀》。又《帝紀》:「十八年四月,遣援擊交趾。十九年四月,斬側、貳等,因擊都陽等,降之。」《援傳》:「十七年,拜伏波將軍,討側、貳。十八年春,軍至浪泊,明年正月,斬側、貳。」蓋《紀》之所書者,援奏破側、貳及傳側、貳首至雒之時也。沈懷遠《南越志》云:「徵側奔入金溪穴中,二年乃得之。」《援傳》近是,今從之。援與越人申明舊制以約束之,自後駱越奉行馬將軍故事。賢曰:駱者,越別名。《林邑記》曰:日南盧容浦通銅鼓外越。銅鼓卽駱越也;有銅鼓,因得其名。馬援取其鼓以鑄銅馬。

⑤閏月,戊申,進趙、齊、魯三公爵皆爲王。

⑥郭后旣廢,太子彊意不自安。郅惲說太子曰:「久處疑位,上違孝道,下近危殆,說,輸芮翻。處,昌呂翻。近,其靳翻。不如辭位以奉養母氏。」太子從之,數因左右及諸王陳其懇誠,願備藩國。數,所角翻。上不忍,遲回者數歲。六月,戊申,詔曰:「《春秋》之義,立子以貴。《春秋公羊傳》曰: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桓公何以貴?母貴也。母貴則子貴,子以母貴,母以子貴。東海王陽,皇后之子,宜承大統。皇太子彊,崇執謙退,願備藩國,父子之情,重久違之。重,難也。其以彊爲東海王,立陽爲皇太子,改名莊。」

袁宏論曰:夫建太子,所以重宗統,一民心也,非有大惡於天下,不可移也。世祖中興漢業,宜遵正道以爲後法。今太子之德未虧於外,內寵旣多,嫡子遷位,可謂失矣。然東海歸藩,謙恭之心彌亮;明帝承統,友于之情愈篤;《論語》:孔子曰:惟孝友于兄弟。雖長幼易位,興廢不同,父子兄弟,至性無間。夫以三代之道處之,間,古莧翻。處,昌呂翻。亦何以過乎!

⑦帝以太子舅陰識守執金吾,陰興爲衞尉,皆輔導太子。識性忠厚,入雖極言正議,及與賓客語,未嘗及國事。帝敬重之,常指識以敕戒貴戚,激厲左右焉。興雖禮賢好施,而門無遊俠,西都之季,萭章、樓護、陳遵等皆俠遊於貴近之門,至於此時,亦有杜保、王磐之徒。好,呼到翻。施,式豉翻。俠,戶頰翻。與同郡張宗、上谷鮮于裒不相好,《姓譜》:鮮于,本子姓,周武王封箕子於朝鮮,支子仲食采於于,因以鮮于爲氏。裒,蒲侯翻。知其有用,猶稱所長而達之;友人張汜、杜禽,與興厚善,以爲華而少實,俱【章:十二行本「但」;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私之以財,終不爲言;少,詩沼翻。爲,于僞翻。是以世稱其忠。

上以沛國桓榮爲議郎,沛國,卽沛郡,建武二十年,中山王輔徙封沛,始爲國。《續漢志》:凡郎官皆主更直執戟,宿衞諸殿門,出充車騎;惟議郎不在直中。議郎,秩六百石。使授太子經。車駕幸太學,會諸博士論難於前,難,乃旦翻。榮辨明經義,每以禮讓相厭,厭,服也,一葉翻。不以辭長勝人,儒者莫之及,特加賞賜。又詔諸生雅歌擊磬,盡日乃罷。帝使左中郎將汝南鍾興授皇太子及宗室諸侯《春秋》,鍾興爲《公羊春秋》,嚴氏學也。賜興爵關內侯。興辭以無功,帝曰:「生敎訓太子及諸王侯,非大功耶?」興曰:「臣師少府丁恭。」於是復封恭,復,扶又翻。而興遂固辭不受。

⑧陳留董宣爲雒陽令。湖陽公主蒼頭白日殺人,因匿主家,吏不能得。及主出行,出奴驂乘,宣於夏門亭候之,雒陽十二城門,夏門位在亥。蔡質《漢儀》曰:雒陽十二城門,門一亭。賢曰:夏門,雒陽城北面西頭門,門外有萬壽亭。乘,繩證翻。駐車叩馬,叩,近也。以刀畫地,大言數主之失;數,所具翻。叱奴下車,因格殺之。主卽還宮訴帝,帝大怒,召宣,欲箠殺之。箠,止蕊翻。宣叩頭曰:「願乞一言而死。」帝曰:「欲何言?」宣曰:「陛下聖德中興,而縱奴殺人,將何以治天下乎?治,直之翻。臣不須箠,請得自殺!」卽以頭擊楹,楹,柱也。流血被面。被,皮義翻。帝令小黃門持之。小黃門,宦者也,屬少府。使宣叩頭謝主,宣不從;強使頓之,強,其兩翻。宣兩手據地,終不肯俯。主曰:「文叔爲白衣時,藏亡匿死,亡,謂亡命;死,謂犯死罪者。吏不敢至門;今爲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帝笑曰:「天子不與白衣同!」因敕︰「強項令出!」賢曰:強項,言不低屈也。賜錢三十萬;宣悉以班諸吏。由是能搏擊豪強,京師莫不震慓。「慓」,當作「慄」。慓,音匹妙翻。《前書音義》曰:慓,疾也;非此義。【章:十二行本正作「慄」;孔本同。】

⑨九月,壬申,上行幸南陽;進幸汝南南頓縣舍,置酒會,賜吏民,復南頓田租一歲。復,芳目翻;下同。父老前叩頭言:「皇考居此日久,陛下識知寺舍,賢曰:光武嘗從皇考至南頓,故識知官府舍宇。《風俗通》曰:寺者,嗣也;理事之吏嗣續於其中也。又曰:寺,司也;諸官府所止皆曰寺。每來輒加厚恩,願賜復十年。」帝曰:「天下重器,常恐不任,任,音壬,勝也。日復一日,日復之復,扶又翻;下復增同。安敢遠期十歲乎!」吏民又言:「陛下實惜之,何言謙也!」帝大笑,復增一歲。進幸淮陽、梁、沛。

⑩西南夷棟蠶反,殺長吏;詔武威將軍劉尚討之。路由越巂,巂,音髓。邛穀王任貴恐尚旣定南邊,威法必行,己不得自放縱;卽聚兵起營,多釀毒酒,欲先勞軍,勞,力到翻。因襲擊尚。尚知其謀,卽分兵先據邛都,越巂郡治邛都,任貴所據。宋白曰:漢邛都縣,唐爲巂州越巂縣。遂掩任貴,誅之。

二十年(甲辰、四四)

①春,二月,戊子,車駕還宮。

②夏,四月,庚辰,大司徒戴涉坐入故太倉令奚涉罪,下獄死。無罪加之以罪曰入。《百官志》:太倉令屬大司農,主受郡國漕轉穀,秩六百石。下,遐稼翻。帝以三公連職,策免大司空竇融。

③廣平忠侯吳漢病篤,車駕親臨,問所欲言,對曰:「臣愚,無所知識,惟願陛下愼無赦而已。」五月,辛亥,漢薨;詔送葬如大將軍霍光故事。事見二十四卷宣帝地節二年。

漢性強力,每從征伐,帝未安,常側足而立。諸將見戰陳不利,陳,讀曰陣。或多惶懼,失其常度,漢意氣自若,方整厲器械,激揚吏士。帝時遣人觀大司馬何爲,還言方修戰攻之具,乃歎曰:「吳公差強人意,隱若一敵國矣!」賢曰:隱,威重之貌,言其威重若敵國。每當出師,朝受詔,夕則引道,初無辨【章:十二行本「辨」作「辦」;乙十一行本同。】嚴之日。辨,皮莧翻,具也。賢曰:嚴,卽裝也,避明帝諱改之。及在朝廷,斤斤謹質,形於體貌。《爾雅》曰:明明、斤斤,察也。李巡曰:斤斤,精詳之察也。孫炎曰:謹愼之察也。斤,音靳。漢嘗出征,妻子在後買田業,漢還,讓之曰:「軍師在外,吏士不足,何多買田宅乎!」遂盡以分與昆弟、外家。故能任職以功名終。

④匈奴寇上黨、天水,遂至扶風。《郡國志》:上黨郡,在雒陽北一千五百里;天水郡,在雒陽西二千里。

⑤帝苦風眩,疾甚,以陰興領侍中,受顧命於雲臺廣室。賢曰:《尚書》曰:成王將崩,命召公作《顧命》。孔安國《註》云:臨終之命曰顧命。顧,音古。雒陽南宮有雲臺、廣德殿。余謂廣室者,寢殿也。據《晉書‧元帝紀》有司奏太極殿廣室施絳帳,帝令夏施青練帷,冬施青布,則廣室之爲寢殿明矣。會疾瘳,召見興,見,賢遍翻。欲以代吳漢爲大司馬,興叩頭流涕固讓,曰:「臣不敢惜身,誠虧損聖德,不可苟冒!」至誠發中,感動左右,帝遂聽之。太子太傅張湛,自郭后之廢,稱疾不朝,帝強起之,欲以爲司徒,湛固辭疾篤,不能復任朝事,強,其兩翻。復,扶又翻。任,音壬。朝,直遙翻。遂罷之。

六月,庚寅,以廣漢太守河內蔡茂爲大司徒,太僕朱浮爲大司空。壬辰,以左中郎將劉隆爲驃騎將軍,行大司馬事。

⑥乙未,徙中山王輔爲沛王。以郭況爲大鴻臚,帝數幸其第,賞賜金帛,豐盛莫比,況,郭后弟也,數恩況者,以慰后心耳。數,所角翻。京師號況家爲「金穴」。

⑦秋,九月,馬援自交趾還,平陵孟冀迎勞之。勞,力到翻。援曰:「方今匈奴、烏桓尚擾北邊,欲自請擊之,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尸還葬耳,何能臥牀上在兒女子手中邪!」冀曰:「諒!爲烈士當如是矣!」

⑧冬,十月,甲午,上行幸魯、東海、楚、沛國。皆諸皇子封國也,後東海王彊兼食魯郡而都於魯,時猶爲魯王興國。

⑨十二月,匈奴寇天水、扶風、上黨。

⑩壬寅,車駕還宫。

⑪馬援自請擊匈奴,帝許之,使出屯襄國,賢曰:襄國,縣名,屬趙國,今邢州龍岡縣。詔百官祖道。援謂黃門郎梁松、竇固曰:「凡人富貴,當使可復賤也;如卿等欲不可復賤,復,扶又翻。居高堅自持。勉思鄙言!」松,統之子;固,友之子也。

⑫劉尚進兵與棟蠶等連戰,皆破之。

二十一年(乙巳、四五)

①春,正月,追至不韋,孫盛《蜀譜》曰:初,秦徙呂不韋子弟宗族於蜀;漢武帝開西南夷,置郡縣,徙呂氏以充之,因置不韋縣。《華陽國志》曰:武帝通博南山,置不韋縣,徙南越相呂嘉子孫、宗族實之,因名不韋,以章其先人惡行也。《郡國志》:本屬益州郡,明帝永平二年,分置永昌郡,治不韋。《史記正義》:不韋縣,北去葉榆六百里。斬棟蠶帥,西南諸夷悉平。帥,所類翻。

②烏桓與匈奴、鮮卑連兵爲寇,代郡以東尤被烏桓之害;被,皮義翻。其居止近塞,近,其靳翻。朝發穹廬,暮至城郭,五郡民庶,家受其辜,五郡,謂代郡、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也。至於郡縣損壞,百姓流亡,邊陲蕭條,無復人迹。秋,八月,帝遣馬援與謁者分築堡塞,稍興立郡縣,或空置太守、令、長,招還人民。烏桓居上谷塞外白山者最爲強富,援將三千騎擊之,無功而還。《考異》曰:劉昭註補《後漢書‧志》亦謂之《續漢志》,其《郡國志》註云「中郎將馬援」,誤也。《帝紀》「冬十月,遣援出塞擊烏桓」,《援傳》:「十二月,出屯襄國,明年秋,將三千騎出高柳。」袁《紀》在八月祭肜事前。今從之。

③鮮卑萬餘騎寇遼東,太守祭肜率數千人迎擊之,自被甲陷陳;被,皮義翻。陳,讀曰陣。虜大奔,投水死者過半,遂窮追出塞;虜急,皆棄兵裸身散走。是後鮮卑震怖,畏肜,不敢復闚塞。裸,郎果翻。怖,普布翻。復,扶又翻。

④冬,匈奴寇上谷、中山。

⑤莎車王賢浸以驕橫,欲兼幷西域,數攻諸國,橫,戶孟翻。數,所角翻。重求賦稅,諸國愁懼。車師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國俱遣子入侍,獻其珍寶;及得見,皆流涕稽首,鄯,上扇翻。稽,音啓。願得都護。帝以中國初定,北邊未服,皆還其侍子,史所謂量時度力也。厚賞賜之。諸國聞都護不出,而侍子皆還,大憂恐,乃與敦煌太守檄,郭,徒門翻。「願留侍子以示莎車,言侍子見留,都護尋出,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狀聞,帝許之。

二十二年(丙午、四六)

①春,閏正月,丙戌,上幸長安;二月,己巳,還雒陽。

②夏,五月,乙未晦,日有食之。

③秋,九月,戊辰,地震。

④冬,十月,壬子,大司空朱浮免;癸丑,以光祿勳杜林爲大司空。

初,陳留劉昆爲江陵令,縣有火災,昆向火叩頭,火尋滅;江陵縣,屬南郡。後爲弘農太守,虎皆負子渡河。帝聞而異之,徵昆代林爲光祿勳。帝問昆曰:「前在江陵,反風滅火,後守弘農,虎北渡河,行何德政而致是事?」對曰:「偶然耳。」左右皆笑,帝歎曰:「此乃長者之言也!」顧命書諸策。策,簡策,編簡爲之。漢制:天子策書,長二尺。國史亦用簡策。此書諸策,卽史策也。《尚書》古文書以八寸策。

⑤是歲,青州蝗。青州部濟南、平原、樂安、北海、東萊、齊國。

⑥匈奴單于輿死,子左賢王烏達鞮侯立;復死,鞮,丁奚翻。弟左賢王蒲奴立。匈奴中連年旱蝗,赤地數千里,赤地,言在地之物皆盡。人畜饑疫,死耗太半。賢曰:三分損二爲太半。單于畏漢乘其敝,乃遣使詣漁陽求和親;帝遣中郎將李茂報命。《考異》曰:《帝紀》︰「是歲,匈奴日逐王比遣使詣漁陽請和親,使茂報命。」按明年又有「比遣使詣西河內附。」然則茂所報者,非比也。今從《南匈奴傳》。

⑦烏桓乘匈奴之弱,擊破之,匈奴北徙數千里,幕南地空。詔罷諸邊郡亭候、吏卒,以幣帛招降烏桓。降,戶江翻。

⑧西域諸國侍子久留敦煌,皆愁思亡歸。莎車王賢知都護不至,擊破鄯善,攻殺龜茲王。龜茲,《前書》音丘慈。賢曰:今龜,音丘勿翻;茲音沮惟翻;蓋急言耳。鄯善王安上書:「願復遣子入侍,復,扶又翻;下同。更請都護;都護不出,誠迫於匈奴。」帝報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諸國力不從心,東西南北自在也。」任其所從。於是鄯善、車師復附匈奴。

班固論曰:孝武之世,圖制匈奴,患其兼從西國,結黨南羌,南羌,卽湟中諸羌。從,子容翻。乃表河曲列四郡,四郡:武威、張掖、酒泉、敦煌也。開玉門,通西域,以斷匈奴右臂,隔絕南羌、月氏;斷,丁管翻。氏,音支。單于失援,由是遠遁,而幕南無王庭。遭值文、景玄默,養民五世,高、惠及呂后、文、景爲五世。財力有餘,士馬強盛,故能睹犀布、瑇瑁,瑇,音代。瑁,音妹。則建珠厓七郡;感蒟醬、竹杖,則開牂柯、越巂;蒟,音矩。牂,音臧。巂,音髓。聞天馬、蒲陶,則通大宛、安息;自是殊方異物,四面而至。於是開苑囿,廣宮室,盛帷帳,美服玩,設酒池肉林以饗四夷之客,作魚龍角抵之戲以觀視之;觀,古玩翻。師古曰:視,讀曰示,觀視之者,示之令觀也。及賂遺贈送,遺,于季翻。萬里相奉,師旅之費,不可勝計。勝,音升。至於用度不足,乃榷酒酤,榷,古岳翻。酤,古暮翻。筦鹽鐵,鑄白金,造皮幣,算至車船,租及六畜。畜,許救翻。民力屈,屈,其勿翻。財用竭,因之以凶年,寇盜並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始出,衣繡杖斧,斷斬於郡國,使,疏吏翻。衣,於旣翻。斷,丁亂翻。然後勝之。是以末年遂棄輪臺之地而下哀痛之詔,豈非仁聖之所悔哉!事並見《武帝紀》。
且通西域,近有龍堆,遠則葱嶺,身熱、頭痛、懸度之阨,淮南、杜欽、揚雄之論,皆以爲此地所以界別區域,絕外內也。別,彼列翻。西域諸國,各有君長,兵衆分弱,無所統一,雖屬匈奴,不相親附;匈奴能得其馬畜、旃罽而不能統率,與之進退。畜,許救翻。與漢隔絕,道里又遠,得之不爲益,棄之不爲損,盛德在我,無取於彼。故自建武以來,西域思漢威德,咸樂內屬,數遣使置質于漢,樂,音洛。數,所角翻。質,音致,謂侍子也。願請都護。聖上遠覽古今,因時之宜,辭而未許;雖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讓白雉,太宗之卻走馬,義兼之矣!《禹貢》曰:西戎卽序。卽,就也;序,次也。禹就而序之,非尚威服,致其貢物也。師古曰:昔周公相成王,越裳氏重九譯而獻白雉。成王問周公,公曰:「德不加焉,則君子不饗其質,政不施焉,則君子不臣其遠;吾何以獲此物也?」譯曰:「吾受命、國之黃耇曰:『久矣天之無烈雨也,意者中國有聖人乎?』」然後歸之王,稱先王之神所致,以薦宗廟。卻走馬事見十三卷文帝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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