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隱先生遺稿/卷一

農隱先生遺稿
卷之一
作者：尹推
1818年

詩

次伯氏韻

小齋深夜一燈靑。雪後寒風覺透扃。思索此時方有味。淡然無語對前經。

積巖山色雪中靑。正想幽人倚小扃。好作今冬長枕樂。仍消永夜味前經。

明齋原韻

次李進士美叔_尙絅韻

寥落如今不自期。交情偏向病中知。奚囊乍到相思際。雪裏潛腥帶好詩。

松牕雪月照襟期。風味如今夢亦知。江鶴一聲仍不寐。憶君中夜獨吟詩。

美叔原韻

靑林殤姪女挽

可惜寧馨質。年方十六時。奪諸慈母抱。埋著故山涯。花落終無跡。珠還未有期。空餘哭弟淚。爲爾更交頤。

甲辰元夜。陪伯氏。會再從弟天宇_拄，從弟國材_掄，種百_播于淨寺。

對坐耽情話。疲來暫枕肱。不知深入夜。惟覺屢添燈。醉酒思寒水。開牕喚宿僧。人生此可樂。後會定連仍。

甲辰春。始創新基于積巖山下竹林洞。

幽居新築積巖山。松竹林邊屋數間。誰道病中人事少。課兒撿藥自無閒。

送別羅顯道_良佐西歸

閒齋盡日事全稀。軟綠依依黃鳥飛。方幸一旬成好會。不期吾友又忙歸。工夫荏苒時將晩。疾病沈綿計已違。多少此懷誰與語。送君聊復倚荊扉。

敬次退溪先生韻

堪笑初心竟未成。石田山谷事耘耕。偸閒自可安吾分。藏拙還應過此生。但使茅茨防雨雪。何關天地有陰晴。誰嫌四十無聲聞。林下猶傳處士名。

瀟湘八景_{代洪陽從兄月課作}

江上高山出數峯。浮煙籠裏翠成重。林間知有藏孤刹。雲際遙聞落暮鍾。聲欲大時方隱隱。響當終處却鼕鼕。騷人聽此增淸興。朝日應須理短筇。

〈右煙寺暮鍾〉

扁舟掛席帶斜輝。極浦煙波島嶼稀。方在天邊疑不動。却過山際轉如飛。若非楚客蕭蕭入。定是漁船汎汎歸。頃刻杳然何處去。洞庭西望漸依俙。

〈右遠浦歸帆〉

百里長江際白沙。寒空落雁數行斜。紛紛叫斷離還合。陣陣飛廻邇復遐。肯效率場求粟粒。任敎遵渚喙蘆花。俄然矯翼向何處。薄暮閒雲天一涯。

〈右平沙落雁〉

凄凄西日下虞淵。漠漠陰雲接遠天。度夜寒風吹不盡。徧空飛雪落無邊。時看獨釣人廻棹。更有蹇驢客聳肩。憶得剡溪尋友興。停杯不飮思茫然。

〈右江天暮雪〉

雨後山容特地淸。輕嵐一抹媚新晴。氤氳初似曳長練。澒洞俄驚翻大瀛。遠近峯巒無更出。依俙邨落沒還生。人間不有眞仙己。如有應從此裏行。

〈右山市晴嵐〉

蕭條江岸數家村。伐荻爲籬竹作門。小渚浮煙橫翠帶。半山殘照欲黃昏。明波動處艇催返。寒樹陰邊鴉亂翻。別是畫圖中面目。宛然如有彩毫痕。

〈右漁村夕照〉

洞庭湖上岳陽樓。名勝由來冠九區。誰是四時佳節序。最看明月一年秋。波濤瑩澈東南遠。天地空虛上下浮。笑爾寂寥韓杜句。此間眞景詎能侔。

〈右洞庭秋月〉

孤舟深夜泊瀟湘。疏雨篷牕客興長。蘆荻岸邊聲歷亂。煙波渚上色蒼茫。皇英斑竹含遺恨。騷屈秋蘭帶舊芳。千載無情惟有水。賈生何事謾悲傷。

〈右瀟湘夜雨〉

申兒_可敎自驪浦至

日日倚閭望。看看喜汝歸。篋盈親友札。身著暮春衣。揚立須宜早。工夫且莫違。不禁孤露感。相對涕交揮。

謝利仁督郵金棐頻過訪

每見來相過。方知眷意深。愛君無表裏。憐我尙呻吟。浮世誰靑眼。今人鮮赤心。池荷俟滿發。官釀擬同斟。

有感

未效監門責。那堪杞國憂。病懷徒耿耿。時事轉悠悠。消長天何意。存亡鬼似謀。一言難悟主。千載愧田秋。

積巖獨坐思執中_擇

相思幾月阻君面。寂寞空齋悄我心。自愧此身多病宂。堪嗟賢第廢參尋。彼天已定窮通理。今日何爲汩沒深。近與三兄將好合。不妨來會滌塵襟。

自如察訪金槼氏求別章

除官卽日謝荊扉。適意何須問顯微。休道白鬚無好事。春風驛路馬如飛。

人情老去倍思鄕。薄宦吾知興不長。別語未成聞已返。歎君身世快行藏。

白石淸川兩岸花。萬山深處數三家。平生酷有幽閒癖。仙分猜君獨亨多。

偶吟

朝聞夕死古良規。寧有斯言聖我欺。四十一年嗟謾過。從今吾欲更孜孜。

馬上偶吟

百鞭羸馬苦遲遲。暖日無風睡滿眉。聽得耳邊鷄午唱。覺來猶在五岡陂。

余窮居。欲治農以自食。扁小齋曰農隱。蓋欲隱於農也。東嶽集有吏隱詩。吏隱豈眞是隱。然猶托隱以自多。余之以農借隱。恐不至僭耳。

謂農猶士服。名隱只耕耰。所以兼農隱。婆娑老一邱。寒食東風雨。西疇事及時。此時農隱子。蔾杖步遲遲。麥飯畦蔬美。麻衣午簞涼。此時農隱子。隨處綠陰芳。早稻釀新酒。前溪抽細魚。此時農隱子。秋味問何如。煖堗宜溫體。明牕好讀書。此時農隱子。文史閉蓬廬。農隱君何視。傳家百卷書。尋行非所樂。涉獵愧粗疏。農隱君何聽。群兒誦讀聲。平生聞不厭。殊勝奏簧笙。易煩皆可愼。農隱戒支離。從此三思出。無爲識者嗤。病孱宜廢蟄。農隱莫遊從。悔吝生乎動。關門不但慵。豈昧君臣義。空深漆室憂。傷時賈傅淚。農隱愧無籌。陋巷非爲樂。長貧豈好名。潔身無往處。殷日此中明。擧世爭奔走。營營各有求。休言涇渭異。淸濁摠堪羞。天大人猶憾。河淸世莫逢。空將蹈海志。寂寞隱於農。

〈此諸詩。皆是五十前所作。陋巷天大二作。已有衰老不振之歎。豈意其後復三十餘年在世乎。況五十後衣食於奔走。志亦陋矣。堪可愧歎耳。〉

寓懷

病中常掩戶。何物與相隨。夫子寒泉錄。潯陽處士詩。桑茶宜解渴。禾勝可療飢。更有忘憂事。兒孫學字時。

〈余病中虛乏。欲得巨勝禾豆合丸以療飢而未易。臂病。醫言桑枝茶可治。煩渴時輒飮。雖不知有效。味淡不減逮茗。寒泉錄常置案上。靖節詩亦諷詠遣懷。此乃日間所事也。同孫自今冬。人事頓進。逐日挾冊來侍。日覺有味。賴而忘懷。○同孫。東洙兒名。〉

偶吟

長物人情好比方。詩家愛說富奚囊。看吾一帒公私債。債帒相誇也不妨。

〈今年公私債負如山。錄成一冊。朝夕點檢。恐有遺忘。堅封置帒中以佩之。宛然若古人所謂奚囊者。纍纍可笑。〉

偶吟

抱膝長吟望遠山。暮年愁緖著眉端。鷦巢未定堪棲泊。蠖屈難伸任餓寒。書冊任從床上束。藥丸時自病中團。可憐白髮空寥落。身世如今只可歎。

家有驢。適有人以馬請換。不數日復還送。可笑。驢固不及於馬。而亦非俗客所可騎耳。

驢乎何事復來爲。非爾之羞我亦嗤。武子不逢鳴孰愛。浩然如在蹇尤奇。俗人著眼還堪劣。駑馬爭才自覺疲。從此永爲吾代步。雪中松逕任閒騎。

偶吟

浮生已五十。衰病轉難支。眼暗妨看冊。心煩厭作詩。酒嫌胸痞後。棋倦臂麻時。萬事皆無味。閒齋睡自宜。

遣懷

嗟君入地幾年時。名是何人姓是誰。床表已移空砌石。茅茨盡剝只墳基。後孫存沒無從問。當世窮通復孰知。畢竟人生皆若此。暫時脩短不須悲。

〈哭亡兒墳。不堪悲塞。獨坐松間。傍有古塚三基址。非常漢之塚。而不知幾百年。剝落如此。嗟呼人生畢竟同歸於盡。當時修短窮通。誰則知之。〉

偶與人談話多失言。悔而有作。

我有難醫疾。多言實自知。雖能禁躁妄。猶未免支離。劇說終無味。尋思摠似癡。三緘遺訓在。先聖豈余欺。

夢中。見亡兒。

憐渠顏色宛生時。見我相持不忍離。說盡悲懷還痛哭。俄然一夢曉牕遲。

會滄江內喪葬事

憂病淹三月。羸驂強一行。依然驚節序。倏爾近淸明。江柳隨風綠。溪蒲遍水生。可憐春意好。其柰我悲情。

呈滄江金丈

數月門牆阻掃塵。邇來人事苦仍循。依歸漸晩猶空谷。瞻仰徒深柰病身。江雪拍牕催歲暮。盆梅吐蕊近新春。這間何日陪函丈。罇酒躬承笑語親。

李尙夔自京至。同宿於酉峯。

歎君窮谷再來尋。少日交情老更深。把酒劇談還感慨。百年空負曩時心。

相逢轉覺意茫茫。握手難禁醉語長。憐我卽今惟涕淚。羨君依舊愛壺觴。

自哭子後。心思散亂。無事不悔。數日夜不能寐。

生爲不孝不慈身。天地間寧有此人。中夜默思腸欲斷。空垂血淚滿衣巾。

誰遣群兒噪夜溪。雨中漁火乍明迷。愁人此處眠難著。起倚寒牕待曉鷄。

偶題

方知險惡不宜親。頃刻何忘陷害人。庾棘若令終未翦。林刀應使自戕身。

厚德仁心君子身。一團和氣若陽春。伯程子和金陵怒。安樂窩無切齒人。

獨坐無聊。次唐律。

白髮滿雙鬢。浮生良可悽。習慵常厭客。多病轉疏妻。酒熟那能飮。詩成不復題。支頤還獨睡。寒日已山西。

戲題

問爾何爲逐日來。吾方送僕爾休催。庭禾打盡家如洗。負手高吟只自怡。

詠花卉

花草平生癖自無。庭除左右盡荒蕪。前秋始種菊三砌。今日方移梅兩株。著地碧梧纔出握。當牕烏竹僅如蘆。迂儒也好治迂事。任爾傍人竊笑吾。

花草休論癖有無。庭除宜潔未宜蕪。秋英不厭多三砌。冬蕊何妨更十株。梧照月時窩似洛。竹成塢處谷疑蘆。老來正合治迂事。料得無人復笑吾。

明齋次韻

築破堰

謾呼羸僕量溪沙。聚作炎堤僅若蛇。可笑衝波橫潰日。檀公妙策似難誇。

偶吟

貧之一字極難堪。曰我能安我實慙。可歎平生迷聖道。簞瓢眞味不知甘。

懲忿爲難窒慾尤。根株欲斷自盾矛。始知君子剛爲用。堪愧吾心弱且柔。

觀宋史列傳

宋朝列傳未曾見。分類規模似漢書。千載綱常胡亦識。元人褒貶不全疏。

種梅

庭前移種數株梅。疊石爲階聚土培。用爾調鹽功在實。主人非但愛花開。

偶吟

老暑猖狂苦兩深。頑雲濁霧塞天心。今宵忽見牕間月。爽氣淸光滌病襟。

蚓後操充仲子癡。匏瓜不食聖猶疑。只緣有命難容力。富若可求吾豈辭。

挽都處士_慶星

我憐都處士。良善一鄕推。有子皆能學。無田可救飢。昔年曾荷款。平日每相思。奄忽幽明隔。薤歌老淚垂。

挽成南平_至善

痛矣君今遽至斯。坡山遺業孰扶持。溫恭早服家庭訓。篤實方爲士友推。毛檄本非論出處。顏瓢安得免寒飢。滿庭蘭玉徵餘慶。堂構前頭庶有期。

君年少我四五餘。昔歲溪齋共讀書。每念家風憂忝辱。相將經訓勸躊躇。憐吾志業心全負。感子工夫老不沮。人世卽今還永訣。白頭哀淚滿衣裾。

呈從氏德阜參議案下

前冬奉會不踰時。三日爲疏四日遲。頃自歲初拘疾疫。今來春仲尙支離。達摩要訣麻衣法。陳氏微言邵子棋。堪笑病中消遣事。未知誰與共怡怡。

次礪山營將黃_鑌韻

靑衿泮水夙揚聲。皀節壺山此掌兵。男子一身眞快活。肯令宗慤獨流名。

鼓聲何可幷絲聲。酒色傷人甚敵兵。自愛令公雄遠志。女戎無乃損身名。

〈此營將曾以進士而反武者。能詩善騎射。豪健可愛。但極意於酒色。必不久於人世者。此可欠。〉

挽宋生_瑞吉辭

嗟君之夙從我學兮。平生志業之勤篤。君之尊與我齒同兮。子又與我亡子而幷甲。吾之子早亡而無兒兮。每痛吾忍死而至今。那知子奄忽而先逝兮。使君之老爺而叩心。然君子與女數三兮。壽亦過四十有一年。視吾兒亦可謂有福兮。此庶少以慰君之病親。君之死我不得卽聞兮。葬之時又不能往哭。聊寄一行之哀章兮。以寫無限之悲臆。

挽洪生_受晉

昔年同學積巖人。六七冠童半已淪。誰想如今又挽子。罕令老淚謾沾巾。

吾兒早死且無兒。今我猿腸寸寸虧。君有佳男年五六。尊爺何事苦傷悲。

挽金兔山_楚重

憶昔相從學業時。君頭總角我鬚頤。幾年抱病吾嗟老。早歲揚名子故奇。誰意如今先奄忽。重逢何處好容儀。鄕隣日覺親知盡。每寫哀章自淚垂。

挽愼監役_元萬

深谷蒙勤訪。中間歲月纔。未曾聞疾。病何遽夢瓊瑰。一命官仍薄。衰年髮已皚。人生嗟易逝。浮世更堪哀。斜日湖山遠。丹旌薤曲催。幽明今永隔。揮淚獨徘徊。

兪洪州_命胤室內挽

函丈陪遊丱角初。紀諶情愛弟兄如。那堪荐禍摧荊日。猶幸遺家保梓居。孝烈褒旌恩旣重。蘋蘩盛禮慶應餘。延津劍會新蕭曲。衰病無由哭墓墟。

挽尹生_商柱

旣有同宗誼。年來又比隣。依依頻見訪。款款覺相親。鬚髮猶無變。生涯不甚貧。那知便奄忽。令我謾悲呻。

挽朴進士_壽岡

妙年司馬有才名。中歲明經擬大鳴。一疾誰知終奄忽。空令親舊謾沾纓。

五十休悲壽不長。三男傳業摠端良。人生脩短何非命。早死無兒最可傷。

贈羅都事顯道求和

兩鬢休驚白髮垂。稀齡已近固宜衰。半生關柝謀身誤。到底田園困歲飢。暇日閒遊都少味。親朋好會亦難期。從他萬念消除盡。且抱羲經作晩規。

挽金僉知槼_{年九十二卒}

昔公曾往自如時。訪我山中索別詩。其後適爲懷縣宰。幾番尋到豆溪湄。流光易老嗟相阻。外厄橫侵秪可噫。最是人生俱五福。百年乘化更何悲。

重九

可憐吾輩逢重九。作底遊從度此辰。才也未歸三閱歲。善餘相別再過春。眉毫似雪嫌垂眼。脚力如綿不勝身。望遠登高難復得。臥看霜葉只愁人。

聞姜令_世龜過近地。欲往見識面。適有病不果。

寤寐中分夜。還愁病復侵。寒牕松月影。疏壁草蟲音。苦淡終何味。襟懷只謾吟。高軒過近地。虛負願言心。

〈余爲石城縣監時。姜令爲忠淸監司。有褒啓。其後同入廉謹之抄。且同甲云。而至今未識面。可恨。〉

在懷德。吟呈酉峯德浦僉案下。

幾日吾來此。今宵夢弊廬。已知多苦境。何得望安居。靦面羞人議。違心笑計疏。家中不識意。怪我理行車。

旣已爲官去。何能似臥廬。猶勝有濟物。不必每懷居。處事尤須愼。操心更莫疏。一朝如不樂。便可命巾車。

明齋次韻

懷川新太守。胡遽賦茅廬。吏隱稱眞隱。官居勝索居。短長從彼議。行止任吾疏。會待明秋熟。歸懸薛里車。

德浦次韻

寒夜無寐。次香山韻。

茅屋嚴霜夜。松牕落月時。無人來作伴。與病若相期。蟲響終宵苦。鷄聲到曉遲。平生自待念。寂寞敎誰知。

安岳李使君_翊周送民魚二，唐帽二。_{以其新遭重制不送。}

千里故人心鄭重。兩魚雙帽寄貧朋。蓬頭乍暖夜眠穩。菜案生輝朝饌增。自我病衰常屛蟄。非君眷意孰嗟矜。欲將拙句酬佳貺。堪愧深情寫不能。

奉謝韓處士永叔_永箕以碧桃一株見贈

荷君曾許碧桃樹。偶有思量遣索遲。我欲得時人或惜。物無微處取猶疑。誰知吾友重然諾。多謝今朝先送移。蔀屋生輝眞一幸。始幷梧竹作三奇。

〈余於今春。與永叔言碧桃之品。永叔謂余有三株。當以▣株相贈。其時甚幸。更思則凡人情有求於人爲不快。且以物與人。不無有些惋惜之心。遂趑趄不得索。昨者永叔使兒奴負送。種之於庭畔。靑條誠可玩。不待春花。此可絶奇。茲以一律奉謝。且愧余以淺中妄忖於雅懷。奉呵。〉

在金堤。與白奉事文玉_光瑞酬唱。

諸友連鑣日。南州節物新。有齋便客宿。無饌愧官貧。涼夜忘初夏。淸晨似早春。披襟情話處。胸次絶纖塵。

解官歸家_{方伯罷黜狀啓老病危篤云。故末句戲之耳。}

平生樗散世無知。謾抱經綸只自奇。投紱初非嫌道屈。催科其柰使心悲。還尋弊篋看羲易。更向晴牕詠杜詩。誰謂如今吾篤老。閒中趣味未全衰。

在南州。爲方伯所操。切可笑。

堪笑松窩病散人。一生窮谷耐寒貧。如何老作南州守。謾被狂童恣怒嗔。

〈余仍此棄官歸。其後方伯兪得一令公。每相書問贈遺。久而不忘。還可笑。〉

白友文玉以一詩相贈。以長短句戲次。

君不聞吾之政治淸如氷。一日一食還如入定僧。可憐平生事業止於此。巡相狀啓令人光彩增。

顏如紅玉齒如氷。耳目聰明轉倍增。地上仙人兼吏隱。飮飱衣服淡如僧。

文玉原韻

一心兢戰若淵氷。毀譽安能有損增。弊絮在身朝恃粥。任他人笑日中僧。

明齋次韻

戊寅夏。再從天縱_揄謫公州敬天驛。余亦仲秋罷歸。天縱以二律見贈求和。

前年分手北南去。今日君歸我亦來。自愧半世成底業。堪嗟薄宦等浮埃。蕭蕭十月山中兩。寂寂寒齋病裏杯。咫尺相思猶乍阻。看雲獨也步松臺。

寒牕斜日淨暉暉。睡裏吟詩意轉微。衰葉任從盈砌洛。暮鴉時見滿天飛。當年學道嗟身病。末世行仁柰俗違。猶有山中閒趣味。弊園芋栗亦甘肥。

天縱以前韻寄一律。復次。

午睡無端已夕暉。憐吾志氣頓衰微。流光忽忽如川逝。短髮飄飄似雪飛。力穡窮經都不賴。爲貧行道摠相違。嗟君晩業何憂餒。滿腹文章體自肥。

撫劍

三尺秋蓮劍。平生手自磨。恥讎空未報。其柰白頭何。

短戈

胡運今將盡。書生髮已皤。不堪空老恨。時擲匣中戈。

夏夜苦無寐

塵蚤隙蜰雜蚊蠅。一夜艱辛百病增。堪笑書生眞拙用。自家康濟也無能。

戊寅冬。大雪極寒。閉戶閒睡書懷。

窮冬風雪塞天飛。終日山中獨掩扉。來往斷時還好靜。營爲厭處自忘機。方知名顯多榮辱。差幸身微寡是非。淨掃小齋無一事。曲肱閒睡夢依俙。

〈今冬。伯氏遭鄭澔權尙遊之疏。辱雖外至。詖邪之言不足爲恤。而亦是通年榮寵過重之報。如弟身名卑微。不爲人所是非。亦差以閑靜。茲於篇內寓意。呈納請斤和。〉

光陰七袠儘如飛。垂死窮山掩草扉。微分只宜潛蟄跡。浮名何事觸危機。心中縱謂無慙悔。世上安能免是非。見道分明眞不易。祇今臨事苦依俙。

平生志不在群飛。淡寂惟思臥閉扉。作邑何嘗變素履。居閒已覺息塵機。貧家活計從吾好。儉德工夫復孰非。漫興邇來頻試筆。香山句法漸依俙。

明齋次韻

〈明齋旣以一律次韻。又添一律。述我本志。雖兄弟間。何嘗有過情溢辭。蓋記實也。玆敢受而不辭。第香山依俙之句過稱。奉呵。〉

戲題。示甲孫_東源，壽鳳_任思敬，庚孫_東顧勸學。

纔餘今月六昏晨。乍過寅冬便卯春。多病老翁憐歲暮。無情兒少喜年新。招朋爾且誇除夜。呼酒吾曾守幾申。總角片時生白髮。五車書讀莫停唇。

連日風雪極寒。始見朝陽滿牕。

數日嚴寒風雪飄。明牕陽氣自今朝。窮陰漸喜生微暖。孱病還欣得穩調。負席乞人猶望活。無衣凍僕不愁樵。天心可見原仁愛。聖世南薰邁舜堯。

香山老後失歌妓小蠻。作楊花詩戲嘲。

可笑香山老學士。平生百福一無虧。無端白首傷心事。惟有楊花夜月詩。

偶閱東嶽集。癸亥前四五年所作詩卷。無一傷時慨世之語。文人之無心可欠。豈眞以其時爲太平聖代耶。

癸亥年前極亂時。彝倫斁塞世方危。太平煙月閒吟詠。堪愧東翁一卷詩。

寓懷

平生多病甚癃孱。常謂吾能得壽艱。誰想光陰如駟隙。無端七十轉頭間。挑燈看劍悲文相。閉戶終身愧屛山。天地悠悠人易老。不堪流涕滿衰顏。

〈己卯初一日夜。無寐待鷄鳴。鷄久不鳴。默想今日曉。則吾年六十八。精神筋力衰敗已甚。少時習弓馬擊劍之志。已無所用。悲夫。蓋余自二十六七時。得膏盲之疾。幾死者數矣。至五十後少差。然猶不比恒人。得延至七十。誠意外也。一生志業無可道者。不覺慨然長歎。〉

元日偶吟

豐凶俗說卜元朝。今日淸明風色調。不但歲功應大熟。兼將癘氣定潛消。陰崖積雪初流水。陽岸柔蒿可煮苗。何物新春依舊樣。嗟吾鬚鬢白飄飄。

偶吟。寄李頤命謫居。

放逐無端似撲燈。存亡悲歎豈堪勝。定知天意終仁愛。應使吾人更益增。品物卽今思發動。陽春非久解寒凝。湖山舊業依然在。晩節風規尙可徵。

看二程全書。中有韓持國資政湖上飮酒戲寄明道先生絶句。仍反其意效其體。思顯道，士威_趙得重二友。

讀書不倦羅夫子。治邑盡誠趙使君。愧我老衰心志懶。從朝坐睡到西曛。

曲肱飮水程夫子。安坐焚香范使君。愧我不能忘外樂。綠罇紅芰對西曛。

韓持國原韻

〈持國譏他苦淡。自誇興味。吾則羨他不衰。自憐老敗。此所以不同。然其寓德思想。發於吟詠。有戀戀不能忘者。聞耳。〉

寓懷

今日無端又暮矣。倏然正月盡過且。居諸去去悲流水。衰病深深柰弊廬。持國旣歎他自戚。伊川戲笑我猶歔。但令德業傳身後。不必浮生壽有餘。

〈看二程全書。伊川先生與韓資政持國會。持國歎曰。今日又暮矣。伊川曰。何歎。持國曰。老人行去矣。伊川戲曰。公則不去可也云。余近來病中無事。無思慮。朝而起。暮而宿。甚覺光陰易過。今年過。明年過。則居然七十歲矣。人生若秪如此。則與草木同腐矣。噫。若使道德事業可傳百世。如伊川資政暫時。餘年之長短。顧何關焉。古所謂遂成枯落悲歎窮廬者。正我之謂也。〉

蔬糲

蔬糲無妨弊絮安。眞源靜寂便仙丹。看書亦覺精神損。接客還嫌起動難。最好正襟斂膝坐。不令邪念到心端。藹然春意一般處。梔葉新新梅子團。

〈前冬絮貴。不得著新衣。朝來糲飯。不堪下咽。欲看書。過數張。精神似眩。伯氏宅過客逐日來撓。不得安臥。雖甚苦悶。無可奈何。只房隅盆梅結子團團。梔葉日抽新綠。此正可愛可觀。所謂眞源靜寂。是余老來工夫。不妨自多。〉

見古詩詠侏儒。有匍匐望天門。星辰欲手摘之語。不覺一笑。此不知指何物。而似是譏如我愚者作也。

侏儒匍匐望天門。妄謂星辰手可捫。二豎半生嬰疾病。羸羊末路困籬藩。經綸志業身空老。書冊工夫眼已昏。萬事卽今堪一笑。不妨閒臥課兒孫。

寓懷

未識安山柳太守。嗟君志行我堪羞。縱稱孝友心猶慊。常恐淸高世不知。前後曾於五邑罷。歸來輒以百錢隨。其中何事差堪比。茅屋年凶苦抱飢。

〈隅看東嶽集。有贈排安山祠詩。孝友今初見。淸高衆莫知。曾於兩邑罷。不以一錢隨。初句以生與同時自幸。末句以茅屋年豐。抱飢傷他。此足見其人之志行矣。如我者。平生自謂謹愼。而每罷官而歸。亦不無一二貫錢相隨。雖累入居家孝友有學行之薦。心常自慊。不無愧於名過其實者。性且輕躁。常有世不我知之歎。視此人不及遠矣。其中有一事差可比。茅屋抱飢也。然彼以豐年抱飢。吾以凶年抱飢。亦又不侔。可呵。〉

寄林川太守洪九言_受疇

嘉林自古稱名郡。湖海西南景物奇。辭內固知深有意。分憂豈是欲忘時。且將撫字留仁化。便就優閒作晩期。未老休官能辦否。北風携手不宜遲。

北兵使密啓。胡差稱副都統者率騎數百。偕通市胡越來。周覽境界。多以貨物分給邨民及官吏而去。

北邊消息極驚心。虜計無由度淺深。暗結民情尤不測。潛探境界孰能禁。沛中本是興王地。岐下終爲被狄侵。連歲凶荒又此事。國家危厄柰如今。

〈此事極可憂。前日胡酋再次出入重古塔等地。彼必非無端閑行。今者胡騎違約束亂入境界。慣穿數州之地。極爲怪怕。又以貨獨散結民情。尤極凶惡。前頭必有索地之請。欲與則地有盡而其求無已。欲不與則兵端卽起。未知何計可以折其謀而善其後也。漆室之憂。夜不能寐耳。〉

寄懷。示孫兒輩。

詠罷先生卷裏詩。追思疇昔涕空垂。幾年錦峽摳衣侍。中歲林鄕負笈隨。敎誨實蒙同子姪。紀諶何啻和塤篪。那堪百事俱陳迹。不盡心期更孰期。

〈偶看市南先生集。弼甫冠禮。家親爲賓。先生有詩。纔罷歡筵感慨隨。吾儕非復少年時。兒童目下俱長大。不盡心期世世期。覽來不覺感淚交衿。噫。數十年之間。人事盡變。後世子孫。何知先世至誼之如此也。〉

挽李大興_延普

我不悲君稟命奇。悲君亦不恨官卑。最嘆相國淸忠德。未見門庭壽貴兒。盛擧斯文章上日。治行按道啓馳時。芳名自可傳身後。一事猶爲百世知。

世誼由來可斷金。自從婚媾更情深。幾年嶺外嗟貽阻。頃日山中荷遠尋。人謂韋家傳代室。我期王氏滿庭陰。此生何處重相見。款款儀容坦坦心。

次市南先生寧越郡樓韻

依山搆草屋。廳室二間通。上漏難防兩。傍疏不蔽風。題詩嫌壁暗。看月喜牕空。主人衰且病。獨也詠其中。歷數平生事。何曾一處通。中年嬰苦疾。六月畏淸風。知命身差健。爲官庫輒空。卽今將七袠。猶在凍飢中。沙石相兼地。潺湲一澗通。移秧常少兩。發穗輒多風。未見場登滿。常愁甁儲空。治農本無飽。耕也餒在中。經書丌上滿。文義盡難通。周易彖爻象。毛詩雅頌風。詠吟猶有味。思索摠成空。切近身心處。須求語孟中。

次市南先生韻。寄白友文玉。

庭畔梅將發。階邊竹亦移。那堪觀物處。更是待人時。短髮憐身老。殘罇歎興衰。淸明知不遠。佳節莫愆期。

苦被昌蕃_光蘊，魯孫_金頤行作拏戲題。

靑衣童子者。眞外兩曾孫。逐日相招類。無時來索飧。跨腰且頓項。蹙案更翻盆。嗔喝非難事。吾衰戀爾喧。

林川洪使君委伻和韻送示。復次。

優遊郡邑暮年宜。忽復思歸故自奇。來去任從三黜道。別離其柰兩衰時。終知城市非佳境。遄返江湖是好期。珍重淸詩忙欲和。西嚬堪笑效成遲。

洪使君舟行到五老亭。又次前韻送示。復次。

堪愧蕪詞覆瓿宜。瓊琚再擲更淸奇。皐蘭古寺尋幽興。五老虛亭感舊時。衰疾自憐無好趣。淸罇坐恨阻佳期。郵奚不識傳筩意。牕外呵呵笑答遲。

曉來無眠偶吟

漸覺煩喧厭。方知心氣微。閉門思謝客。抱膝謾吟詩。三品官猶幸。七旬壽亦稀。平生期待事。家有讀書兒。

余今年六十有八。人心無厭。每有衰老之歎。可笑。

七旬尙有二。衰老已難堪。乍坐常思枕。閒行若重擔。腹中皆濕疾。喉裏盡寒痰。所賴惟朝夕。猶知食味甘。

寓懷謾吟

經濟何嘗有別規。只從今日便求宜。朝行一事暮行一。月不虧忘歲不虧。弊政輒除良政擧。人才卽用不才遺。聖賢方冊規模在。惟怕公心未勝私。

〈曾見經傳所記及先賢所言。夫所謂經濟者。非有別件物事。只從聖賢所言。實不事功而已。朝行一政。暮行一政。事事皆求合宜。不過數年。事事皆宜。此則如醫家所說急則治其表。至於大規模大紀綱處。有先賢所定條目及國朝典禮。在徐徐講究。定一規矩。不得數爲改易。期以七年十年爲限。則治人乃成矣。見古今讀書儒者。每好說正君心。人君問急務。則亦曰先正心。正心豈非急務。然正心豈以言語間說過之事乎。必曰某事某事非道必諫止。然後乃爲格君心。泛請正心。甚浮文耳。至於政事。則便矇然不知頭尾曰。我任君師之責。事務非我所知。有有司在云云。誠可笑也。凡某事不合宜。當改以如此則合宜。某事非急務。當革罷爲宜。事事如此。則目下卽有功效矣。大槩才與德兼備如明道先生。然後可以經濟。有德而無才。則做時必不如說時矣。〉

戲題

滿發庭梅白雪如。天敎絶景賁山居。若令東嶽先生見。高士佳名賸許余。

〈見東嶽集。嶽翁平生愛梅。有梅之家。輒往觀吟詩。多稱其主人。或曰高士。或曰佳士。余庭前有一怢梅。盛發如白雪。滿樹淸香陣陴。極可玩也。但今時未見有一人來玩者。可惜。〉

朝起開牕。梅花半落。極奇景也。

曉起開牕雪滿扉。暮春時節乍驚疑。俄聞陣陣風香過。方覺梅花半已飛。

挽邊處士美卿_烋

雅望南州邊美卿。一朝長逝士林驚。丘園自保閒中趣。塵俗何關世外名。常恨阻違難會合。誰知奄忽便幽明。年來善類多零落。薤露篇成涕自傾。

重陽獨坐無聊。適飮小酒吟成。

曉兩催風到晩朝。滿庭零葉正蕭蕭。可憐老去朋知盡。今日重陽無與邀。

獨坐其如獨酌何。方知獨酌興猶多。眼中不見塵庸客。口裏時吟獨酌歌。

病中憶善餘，士威，顯道，文玉，起甫_兪命興諸友。

老去朋知會面稀。病中懷想正依依。柴門積葉埋朝徑。塵案殘書掩夕暉。謾切憂天愚自愧。長愁幷日道堪非。山陰古事猶難見。今夜前溪雪正飛。

〈余每日朝食後。往拜伯氏宅。林園積葉。殆不辨徑。夕歸弊居。則房暗眼昏。不辨行墨。持卷就西窓。略看還掩。篇中埋朝徑。掩夕輝。乃卽事也。〉

病中偶吟

此疾醫猶不辨名。終宵轉輾寢難成。痒時直欲刺出血。痛處那堪叫失聲。兩膝擁衾如狗曲。雙拳拄額待鷄嗚。令飢令凍加令病。偏苦天何困此生。

〈近得瘡疾如痔疾痛痒。坐臥行步俱不便。悶不可言。狗曲二字無出處。曾見相人篇。有如龍之蟠。如狗之曲。乃壽相云。故借用耳。〉

次李子貞_師吉壽席韻

邇來無歲不凶年。誰遣貧家強設筵。猶幸金蘭盈席上。肯敎塵俗近門前。一時名勝相傳什。何處侏儒敢比肩。堪愧深山白雪裏。謾追瓊韻詠寒天。

〈子貞少時英明有才氣。與吾兄弟遊從。情義如親兄弟者已四十年矣。年至周甲。白首無成。且貧困求丐。殆不能自立。誠可慨歎。頃於其生日。設小酌。請相親諸長者飮。各有酬唱。略次以贈。〉

次文玉韻

嗟君瑩瑩玉如人。脩竹風調瘦鶴身。談笑寧容半點俗。襟懷都是一團春。莫歎聖世遺賢士。未害康衢作逸民。茅屋新成詩滿壁。朗吟高臥足忘貧。

歎息山中白髮人。平生疏懶拙謀身。朝雖遇食猶憂夕。秋亦無糧況到春。妄計從前五斗吏。困歸依舊一農民。水田盡破家徒壁。凶歲那堪此苦貧。

昨日人傳我友來。從朝至暮苦徘徊。寒鴉飛盡邨煙暗。惟見兒奴掃葉迥。

次伯氏戲贈子貞韻

相逢未暇問暄涼。細瑣生涯說更詳。京洛鄕居同是走。可憐何處免秋霜。

相逢只可敍暄涼。外面悠悠不足詳。京洛數年何所得。可憐頤上白如霜。

明齋原韻

〈伯氏前者次吾詩。反其意而每句路換數字。甚奇亦古法也。此亦效之。而不能盡反。元詩意拙甚英。〉

贈金季章_斗文

關西夫子昔聞楊。今世松都金季章。忠信已爲鄕里敬。經書兼與禮文詳。非徒見識超凡俗。更覺儀容自正方。我有孫兒亦好學。從君修業豈無望。

謾吟_五首

三一稱尊達。人間貴莫如。兒曾求養縣。朝復下除書。問候盈賓客。趨迎動里閭。誰令癡弟在。搔首獨躊躇。

〈不見君門而官極一品。不當國事而賜送連續。此皆前史所未有者。如此而萬無終安之理。奈何。〉

末世應終亂。高門難久安。誰知意外厄。皆自目前歡。近事無前史。癡兒復好官。褰裳何處避。其柰涉餘瀾。

〈吾家自前貧窶。不治士夫貌樣。近來伯氏宅。便成山中市。問候往來。不勝其擾。擧室皆欣欣。獨我癡甚。不堪憂悶。只搔首稱苦而已。〉

得失便宜戒。至人遺訓昭。大名難副實。高位易期驕。立的方來射。添薪豈止燒。俊輕憂子弟。且莫勸趨朝。不必人人達。何須事事通。門闌方盛極。子弟豈憂窮。且誨兒童學。兼治奴僕農。斑衣侍親側。勿復汩科功。

〈忠敎必欲得科。經課表。未暇於親側。其戇可笑。要之不知命者也。〉

七十傳家訓。分明在禮經。廟祠猶代事。喪葬詎親行。眼暗常眵視。耳聾輒誤聆。莫言吾老健。觀者盡憂驚。

〈伯氏七十後。每日晨謁祠堂。階高恐致傷。每以朔望一謁奉止。不從可悶。○伯氏宅近覺煩喧。甚以爲悶。世豈有不見君門。而位登極品者乎。時事日危。無念不生。而行敎官名。又入淸顯。如此而得免世禍。未有此理。每以儉節省約謙恭退損之道。相勉。未免忽略。柰何奈何。〉

病中無寐謾吟

苦疾終宵自却眠。無端思慮斷還連。少時行事何非悔。中歲窮經亦未專。從仕計還違素志。治心理或得殘年。許多計較平生事。不覺鷄聲已曉天。

洞中林麓明齋閭。谷外衡茅農隱居。一半山分上下逕。三間屋滿古今書。那驚車馬暮年客。且愛兒童同隊魚。彭澤歸來身已病。不妨閒臥老窮廬。

次沈叔平_埈呈明齋先生韻。却寄。

寂寞窮山掩弊廬。那堪衰病此端居。光陰冉冉驚氷雪。儕友迢迢絶雁魚。儘好妙才三首律。更佳華簡半行書。欲追瓊韻不成夢。落月虛牕松影疏。

嗟君失第復爲儒。世路方看荊棘蕪。何處淸涼無好地。寧將暖熱近洪爐。工夫更向身心講。志業宜從遠大圖。又有一言須莫忽。先持敬字刻盤盂。

〈沈叔平。德浦之壻也。少時有才思。氣銳輕倣。文華敏速。以節製居首。直赴及第。其時臺官李晩成請拔去柳鳳輝於科榜。而摘沈之正草表題落一字。落爲啓拔。沈能不以爲憤鬱。其後中司馬。相別四五年。見其言辭動止。比前頓異。有安詳㳟遜之意。且欲廢科讀書。其志可尙。〉

偶吟_{農窩十二詠}

七十年來抱病身。那堪萬苦復千辛。平生幾藥徒無效。舊疾纔醫更得新。脩短縱云皆定限。工夫因此遂仍循。可憐白髮如蓬後。百事無成一廢人。

〈右病〉

人皆好說我貧安。眞箇窮貧忍極難。糧欲絶時心自窘。衣方寒處體難寬。誰相稱貸資糊口。更覺嗟來甚唾顏。況見小民生理盡。每逢行丐輒忘餐。

〈右貧〉

何事人間最可悲。無端鬚髮白如絲。精神漸覺時時減。筋力那堪歲歲衰。落日悵望心獨壯。中宵起坐涕交垂。一天讎恥誰能報。空老書生死恨遲。

〈右老〉

誰堪斗醋鼻中酸。世味無非此一般。悅口膏粱生疾易。快心名利保身難。蜜甘莫向新知密。薑辢宜全故舊歡。已覺衰年人事苦。閉門春夢晩來殘。

〈右苦〉

人纔知過悔方追。悔過方爲改過基。初自責時還愧赧。到深省後更嗟咨。雖然朝暮猶前行。其柰身心便舊規。四十九年加二十。可憐蘧瑗覺非遲。

〈右悔〉

常謂閒憂不足憂。邇來此事更堪羞。必知無益終難瀉。雖覺能傷自未休。身老豈聞君子道。天傾空抱杞人愁。平生家國公私念。惟願年年粗有秋。

〈右憂〉

憐我居常厭喧囂。每逢多事輒心搖。蓋緣稟賦元昏弱。豈但疏慵好寂寥。閉戶獨吟曾屢日。曲肱閒睡或終朝。這間趣味誰眞識。爭笑農翁此苦調。

〈右靜〉

養氣醫言默莫如。病中經驗不欺余。樞機豈但關戎好。夭壽還知在疾徐。愧我一生談極雜。與人終日說無餘。須臾興盡茫然處。可笑精神便眩虛。

〈右默〉

平生好著弊衣冠。誰謂矯情我自安。襤褸久爲身上習。芬華豈慣眼中看。苟令免凍如斯足。必欲求完不亦難。可笑家人無遠慮。苦吾寒儉共羞歎。

〈右儉〉

五味人人摠愛甘。獨吾惟愛淡之三。暖溫本自兒時未。蔬糲猶能老後堪。喜與故交申舊誼。厭從新友款情談。平生一事尤如水。半世功名只草菴。

〈右淡〉

常羞世態好誇阿。居簡何妨一簡多。若與傲隣成薄惡。能從約幷免煩苛。淸疏晩灑差彊我。縝密周詳任讓他。人性得中還未易。白頭今日柰如何。

〈右簡〉

怪事吾家聚衆迂。迂妻迂子幷迂吾。孱孫好學忘飢渴。病婦安貧恥有無。活計縱云由此窘。儒風似或賴玆扶。況今世道方奸巧。疏闊寧爲眞士夫。

〈右迂〉

〈病中無聊。以農窩十二詠爲題。病貧老苦悔憂靜默儉淡簡迂。蓋皆近於吾天性。上六詠。皆吾所固有。下六事。卽晩景工夫也。論語曰。可也簡。養生書。有治事之言則簡與迂。亦是德也。可不勉哉。〉

戲題_{正月望日。兒奴掛束藁於高竿。效秋來禾積。蓋誾誾俗戲也。}

曉來兒奴抱束蒿。庭前列掛竹竿高。崇崇乍似登場粟。纍纍還如曝穀皐。曬腹誰人堪比戲。指囷餘子不全豪。祝年任爾聊從俗。沙石溪田柰不毛。

李察訪剛仲_彥純過訪

分手經年別。新春荷歷臨。兩多泥路險。雲暗草菴深。白髮憐吾道。靑眸感子心。庭梅時尙早。留待後重尋。歲月空流邁。浮生足咜悲。曾知思屛遠。何故尙棲遲。世路是非苦。湖山風景奇。寒泉遺錄在。正好晩年期。

挽金察訪_棐

馬上亭亭九十翁。飄然身與地仙同。看書豈患眼中霧。運筆猶生指下風。每荷枉尋偏款曲。自憐相對覺昏聾。一朝乘化元無憾。浮世何人不羨公。

送崔君望_錫文西歸

昔日逢君愧汎然。相從旣久漸知賢。襟懷淡靜初非飾。言語精當自不偏。有此美質爲學正。無他外誘用功專。孫兒志行能勤業。更望提撕許後先。

〈君望來學明齋門下。己卯冬及今春再來。與東洙同處。恬靜簡默有士行。重修禮記，寒泉錄而歸。〉

裂休紙作繩。縫弊褥戲題。

弊褥牕前手自縫。禿頭朝日影髼鬆。紙繩指熟能如線。針孔眸昏欲似銎。補綴有同治亂敗。經綸猶可驗橫縱。多乎鄙事吾何愧。堪笑猶嫌與客逢。

聞韓永叔率諸少年。登庚峯煮花。作文酒之會。

昨聞諸彥作高遊。病裏無端興自悠。少日淸狂頗跌宕。中年枯落減風流。猶思酒戰誇豪氣。謾抱文鋒詑勝籌。超海挾山都戲劇。老懷堪笑亦堪羞。

國材來留五日。別送新昌。有懷。

秋天陣陣一行鴻。霜髮蕭蕭兩老翁。學道平生無定力。留連別恨愧坡公。

〈東坡手簡。千里遠送。歸於一別。吾輩學道人。不欲有所留連。國材別去。不堪悵黯。老復不佳。可歎。〉

謾吟

趨朝赴擧後先行。堪悶奔忙爾弟兄。門極盛時尤亦至。爵方崇處辱還生。蓬蒿自是窮儒分。羔雁殊非季世榮。白髮老翁心慮拙。不堪中夜謾憂驚。

子貞得四山監役。可幸。

松池處士鬢如霜。暮境微官紙可傷。時世卽今宜不出。拂衣何日復還鄕。

自嘲

柴桑處士一甁粟。竹里農翁雙櫃租。誰將多寡謾相較。可笑窮貧公與吾。

可笑甁中儲粟翁。平生見粟只甁中。吾之兩櫃雖差大。堪歎年年輒半空。

〈貧家一年秋收。不過數十石租。而恐爲鼠竊。作兩木櫃各容十餘石。置之於窓間。鄙俗可笑。然我本農老。鄙俗何妨。適看東坡小說。有陶先生甁中儲粟之說。戲題。〉

挽再從弟正汝

握手問君病。知君病已危。匍匐赴君喪。哭君君不知。豈謂君便死。猶有復生疑。人生秪如此。萬事嗟止斯。以君溫仁性。如何命此奇。慈顏辭不顧。孤嫠棄若遺。秋天斷雁行。白日摧荊枝。昔我抱膏盲。山寺守書帷。君來與同苦。讀書常孜孜。居然四十年。枯落堪長噫。猶幸尙苟存。白首相携隨。今君先奄忽。夢寐非所期。卽遠已有日。逝者不可追。人間豈不樂。魂魄將何之。天時正沍寒。老病難奔馳。無由臨壙訣。有淚空流頤。

寄韓文卿_配周，國肥_配休，忠卿_配漢。

抱病無歡緖。經冬臥弊齋。僉賢來近地。新什慰離懷。雅意誠堪謝。諸篇儘自佳。天時方扤捏。世道漸違乖。習俗成蠻蜀。衣冠變虎豺。猜嫌爭勢利。戈戟塞衢街。陽月方藏閉。恒陰久曀霾。風霆相震擊。山岳若摧排。變異寧虛示。危亡定不差。湖山今日會。惠好夙緣諧。豈願騰溟翮。無妨蟄井蛙。應羞含淚㶚。不憚仗忠淮。五樹陶翁柳。三株王氏槐。芝蘭生滿舍。杞菊種盈階。小婢能拚水。兒奴足採柴。經邱宜曳杖。尋壑好穿鞋。陽艾猶堪煮。氷魚亦可叉。訪僧攀雪逕。招友步霜崖。食土憐同蚓。求家笑羨蝸。窮通安義命。彫篆等優徘。進德加新學。淸心遠小娃。尤宜戒戎好。最可愼朋儕。浮世何終極。餘生自有涯。疲癃此病叟。憔悴只殘骸。氷雪年光暮。塵埃志業埋。賴得賢伯仲。如得一模楷。咫尺團圓闊。衰慵彼此皆。新春如一訪。諸友幸相偕。

〈投示諸篇。夥然盈握。貧家暴富。何慰如之。近來京洛消息。令人厭聞。聖望遠退。可謂明智。想其退亦憂之。誠異於欹枕之戲。而議爲借用於閑中卽景。且長律極言山居之趣者。恐諸君或厭苦其淡寂。不無愁鬱之歎。故旣稱美之。又戒勸之。羨蝸憐國肥。遠娃責文卿。多小拙誠。幸領會也。〉

憶國材

寒日荒荒雪滿林。暮年離恨自難禁。吾棋只可逢君著。子病還堪對我吟。安往貧窮非苦境。不宜衰老更關心。移歸倘及春農節。淨掃閒齋待盍簪。

〈昔見龍西叔父贈曼情丈詩曰。吾詩只可逢君說。子道猶能使我悲。其時三復吟詠。久而猶記。吾之棋品甚拙無敵手。惟國材眞敵手。國材多病與吾同宿。終夜呻吟。吾亦多病。亦夜無寐。有同病之憐。洽好借用其一句。故略改數字。都襲其句法。書於淨寺壁上。與國材說而爲笑。今適來淨寺。遇塞蟄伏。憑棋局吟病。憶國材甚切。仍添作上下三句。成長律一首。付諸號便耳。〉

偶吟

可笑吟詩苦。詩成却復疑。看看還有病。改改轉生疵。移易終難定。稱停鮮合宜。焦心無所用。何事自忘疲。

次士威韻

白髮無端兩鬢垂。堪嗟志業漸俱衰。屛山閉戶空遺恨。栗里歸田任苦飢。學道半生何所用。抱經餘日秪爲期。慇懃更向吾兄勉。儉德仁民固晩規。

〈士威爲加平四年。書中每有賦歸之意。初旣不免爲貧仕之計。則到今無別樣可去之義。雖小縣盡心奉公。專以敎化爲治。不但於人必有所益。亦可謂略行吾道耳。不堪小小屈辱。便爲棄來過漯矣。常於答書。以此意勉。未知相契否耳。〉

次靖節先生停雲詩四首。寄明邨羅兄。

蕭蕭北風。漠漠寒兩。我思我友。山川伊阻。寂寞閒齋。孤松獨撫。歲云暮矣。搔首延佇。

北風蕭蕭。寒兩濛濛。凍雪滿山。凝氷塞江。嗟我老矣。獨閉松牕。豈無年少。誰與我從。

嗟人一老。豈得再榮。邁邁流光。悠悠戀情。願言懷君。何日西征。安得盍簪。各說平生。

夜來寒雪。皓我庭柯。有酒誰斟。有詩誰和。云誰之思。思兄實多。雖欲從之。遠如之何。

贈別崔善餘

誰知吾輩已稀年。浮世還如一夢然。萬事卽今皆外物。各將閒趣保林泉。

〈善餘少時。有才氣且夙成。自贅吾家。無歲不相會。自錦峽至休川。同侍市南先生門下。情誼無異兄弟。不幸遭意外唇舌。叔父常愍其情。而明其誣謗。只以自托於懷相門生。而懷相實持兩端。不明言其縲絏之非罪。遂一生未免爲不悅者所汚毀。亦命也。頃歲懷相之怒於明齋。至疏斥先人以邪說。雖與彼相親之人。無不爲駭。及其被禍也。善餘隨喪往來。屢過我門前而不入。其意以爲彼豈冤死。則與彼不合者。應不得爲君子故也。還可笑。此由識見之不逮。豈足爲怒也。其後數年。漸復往來。今則舊情似復如前。今番相會數日留連。別時握手含淚。蓋皆已衰老。無復有得失利害之心計較於前。故少時舊情。自不覺其藹然矣。茲以數三首拙句相贈。且勉子孫之相與不忘舊誼也。〉

復贈崔善餘

昔時三過此門前。不入無端且數年。近者來尋還舊面。相看握手更何言。

〈自己巳後。情誼阻隔。其後數年。間相來往。近來復五年未逢。蓋余往返南邑。適與緯繣故也。今者四日相會。亦老來未易得。頗從容敍懷。然此詩旣成而不示。恐其有不快於中者。可呵。〉

辛巳三胐日有感

今日伊何。辛巳三胐。七十之年。倏然而至。點檢平生。中心自愧。所愧何事。君子之棄。

今日伊何。三日之朝。一宿一興。載晝載宵。光陰迅速。隙駟奔跳。誰能住繫。使不動撓。

嗟余小子。稟賦癃殘。平生畏約。不敢自寬。得至稀壽。始願所難。只恨拋廢。無一可觀。

先人至訓。夙夜敢忘。不孝無狀。志業俱荒。窮廬白首。怛焉自傷。庶幾須臾。小贖披猖。

南淸河_啓夏送海衣甘藿

誰寫黃庭換白鵝。宰羊索簡亦堪詑。海衣甘藿誠珍貺。無謝其如筆拙何。

贈韓夏卿_配夏，李聖望。聖顧_師亮，韓文卿。

夜來春雪滿松林。村逕無蹤不可尋。靑眼友朋勤幷轡。白頭兄弟好論心。休傳世外閒爻象。猶幸山中靜盍簪。早晩倘蒙重見訪。綠陰黃葉摠堪吟。

憐吳生

急急遑遑去又來。窮春飢困死期催。奸奴惡叔憑官勢。仰首嗚呼復孰哀。

〈錦山喪人吳命漢。乃昔年山擧齋同學吳偃之子也。居喪窮困。不能自存。有奴在恩津。曾使贖良。未盡受價。而先成給文券。人皆笑吳生之迂。生則自信曰。人豈有白日相背者乎。今者來督其未收。欲保命於窮春。而其姑夫爾姓者。與其奴同村居生。敎其奴曰。文券先啓汝手。汝勿接待。吾當爲汝證於宮庭。其奴遂拒而不納。吳生不勝憤訢於官。恩津倅適與南姓人相親。使招來審之。南姓人遂虛證其無未收。吳生乃敗歸。哀哉。窮春必餓死矣。設使實無未收。其奴頗饒。略相助資。以活舊上典爲宜。況此奴則實有五石米未納者乎。爲守令之政。宜明示以倫理。以厚風俗。而今使奴主相爭於庭中。寧有是理乎。錦山人知其事。無不爲生嗟歎。誠可憐也。〉

答金道以

瓊琚三疊寄孫兒。情意文思異昔時。經傳固知增見識。工夫從此入平夷。莫將躐步先求妙。且戒虛襟只尙奇。洙也卽今方篤學。不妨麗澤共追隨。

携昌蕃出前野。看作秧基。

監農余已老。何事此勞躬。不是耕耘勸。還非甘苦同。淸和春暮後。晴日夕陽中。藜杖携孫子。烏巾岸野風。

暮春監農

可笑農窩七耋年。偶牽春興步溪邊。須臾自覺身心困。歸臥閒齋便苶然。

少年終日喜監農。筋力如今自不同。陽氣漸煖溪柳綠。可憐無恨好春風。

草鞋藜杖岸烏巾。閒伴兒童玩暮春。奉戲西隣山市處。盍看川上有閒人。

何物紅衣客後先。酉峯門外日騈塡。農翁此處方看野。笑彼前驅辟一邊。

五邑居官到處迍。歸來薄土盡川堙。平生得失皆如此。只是憂貧更益貧。

朝溫忘著浩然巾。午後寒風似早春。久坐野中添一病。此翁忘世又忘身。

三箇兒奴一石田。般灰布土兩肩穿。秋來新穀登場日。粘餠如拳喫爾先。

天縱作精舍於鳳陽。作八景絶句求和。_删六

鳳陽茅齋可比誰。潯陽衡宇杜陵籬。吟詩點易無塵事。晝永春牕花影移。

〈茅齋看書〉

芎歸杞菊擁春欄。生地生薑摠可看。雜草攘除尊藥秀。事功差可擬文桓。

〈藥圃鉏草〉

偶題

自少厭看思索書。移時思索盡歸虛。欠伸徙倚終無味。可笑空疏莫我如。

醫言調病靜爲宜。瞬養尤能不外馳。近日始從危坐始。方知此法便良規。

淡然淸坐度朝曛。如見天中無點雲。惟是此心忘省察。有時塵慮復紛紜。

財爲吝本位驕基。無財無位不得爲。如我幸無財與位。更將何吝更驕誰。

老翁無事此閒居。日課兒奴種菜蔬。靑韭紫蔥新味好。欲求甘旨不須魚。

平生食性厭甘肥。好喫蔬根與海衣。自是窮貧吾素分。安知賴此得年稀。

初營小築此溪潯。家後高山松竹林。自謂足當盤谷好。如何復想武陵深。

殘夢依俙鷄遠鳴。纔看曙色自牕生。今朝又有何閒事。逐日所聞非好聲。

伯氏荊扉作熱門。庭柯繫馬半無根。農翁病裏常思靜。甚悶朝朝俗客喧。

不吟詩句近三旬。時序還驚已仲春。溪柳漸靑梅亦發。可憐憔悴此衰身。

梧桐移植數年餘。直榦疏枝碧玉如。今世何人堪比此。農窩病叟自云余。

每歲無田不種麻。春來農服輒難遮。今將滌穢爲方畮。可笑兒奴預喜誇。

有憾

屛山兄弟各行藏。出不成功處固當。待制一生忠憤志。至今遺恨使人傷。

膏盲閉戶覺非前。貧仕棲遑二十年。萬事卽今空白髮。平生志業儘堪憐。

兒時撫劍妄談兵。欲佐吾王振義聲。讎恥一天身已老。白頭今日痛餘生。

吾年已覺古云稀。鬢髪蕭蕭氣轉微。心志不隨衰老減。工夫猶欲聖賢希。

世道無非一往還。吉凶前史自班班。如何昧者迷斯理。造次都忘生死關。

獨臥

自嬰奇疾太常如。四十一年只獨居。人道阻時情亦斷。半生還幸雜念虛。

敬次市南先生次舍兄韻

早將書劍欲捐身。晩把耒鉏作逸民。天地耄荒人亦老。卽今思入武陵春。

送任姪婦歸廣州

憐爾母兒只兩身。勤農節用豈長貧。郞墳在此離何忍。況復親年已八旬。

趙沃川直甫_持正挽_{古人詩。不通押上去聲。而我東文集例不爲拘。茲從俗通韻。而非古法也。可笑。}

慟矣直甫兄。如何便長往。善類日零落。今世孤吾黨。念昔二十時。鷗浦侍函丈。元季時未冠。吾齒較差長。朝夕杏壇下。列坐相揖讓。平叔伯仲四。弼甫兄弟兩。諸兄儘俱佳。我氣頗跌宕。常於月明夜。同隊戲奔放。先生負手立。莞爾笑臨向。諸孫盛如此。虎鳳俱有望。推來爾勤學。爾才亦可賞。其時自榮幸。愧幷諸君奬。山頹幾年後。零落堪悽愴。惟餘三四人。末路空惆悵。兄名旣不達。我病徒苦狀。昨年自峽歸。適兄倅隣壤。寧辭薄縣祿。來食兄還上。兄笑我戲言。我愛兄厚貺。可憐兩白髮。志氣非復曩。乍離復乍合。衰境多懷想。昨者有書至。早晩約相訪。又聞伯氏行。酉峯同過枉。庶幾復鼎會。幽悁思一暢。豈意兄徑返。使我心倘怳。凶音忽何至。未聞有疾恙。一哭復一疑。傳說或非妄。年齡雖已老。氣力猶盛壯。存亡此奄忽。夢寐曾不量。平生長者風。胸次通而廣。德好命不好。何處見直諒。師門轉衰替。後事誰依仗。忍見汝常兄。白首淚泉釀。日月已有期。新山將卜葬。憐我老病甚。寸步猶扶杖。無由匍匐去。一訣於臨壙。追思少年事。寂寞無影響。餘生亦幾何。畢竟同蒼莾。一篇薤露曲。東望涕汪汪。

連日課奴僕負石築堤戲題

人有謂余曰。君非七十翁。如何不自量。監農田野中。兩眉及兩鬢。白髮如飛蓬。每晨一楪粥。朝日初發紅。招會諸奴僕。先至爲頭功。往負山上石。置諸溪柳叢。此事欲何爲。無乃防水衝。所得幾許多。可笑徒勞躬。余又笑而答。君言何其惷。吾看大學書。生財皆本農。作農何所忌。水災最爲凶。五月六月間。大水波洶洶。川防若一決。前功盡歸空。智者防未然。築堤堅且崇。但使如君言。何異彼兒童。其人又大笑。迂哉此老公。人間有大害。甚於懷山洚。潰裂頃刻間。其禍難形容。君知水害農。不知此喪邦。若有三尺喙。告我無悤悤。不意忽見迫。汗流瞠雙瞳。何敢復有隱。跪謝心愈恭。常觀歷代史。災變多不同。盛夏降嚴霜。貫日有妖虹。薰晝塞黃霧。拔屋起暴風。大小輕重間。未有安始終。其中最爲酷。古人戒女戎。陰德掩太陽。天地恒昏蒙。邇來此苦兩。始自客歲冬。雖昧某兆徵。與亂應相從。一朝若川決。賁育猶無庸。此謂水之害。豈但年不豐。吾非不知此。杞憂徒忡忡。還憐老田夫。一稔惟願逢。只有數頃田。沙石畦隴充。假令極力耕。何以免貧窮。猶恐爲水淹。日夜思彌縫。若使當局人。盡如吾心恫。危亡可扶持。讎隙令和雍。柰何日轉甚。室中生戈鋒。只勸〈缺〉▣▣。▣▣▣▣烽。築堤雖小事。防患理相通。迨天未陰兩。木石排橫縱。雖有倉卒患。可以安如墉。君譏旣有理。我言皆由衷。笑者復一笑。鞠躬還謝儂。曰此吾輩愚。憂歎徒塡胸。雖欲爲國言。何處效憤忠。將見載胥溺。平陸都成江。安得桃源內。與子同藏蹤。

偶感

病子心愈懶。愚翁志已衰。箕裘吾未業。揚顯爾何期。賴有賢孫學。親承從祖師。積善應餘慶。雙曾更自奇。

九棠題詠

坡津西去漢流通。靈麓東來華月籠。從古此中多士族。卽今誰氏保儒風。琳琅莫若君家盛。簪紱將看世業隆。休道水長山更壽。九棠餘慶亦無窮。

適閱退溪集。有次蘇仙詩。敬次。

數月淫霖苦不開。兩脚森森窮晝夜。朝日乍出復頑陰。簷溜暫止還長瀉。此時病人病欲增。盡脫衣巾臥牕下。麥飯無豆亦無魚。蘿蔔上饌瓜茄亞。斗糶猶嫌縣庭煩。掬米每向寺僧借。可笑生涯此困貧。何興詩情猶未謝。長吟短詠自忘疲。舊律新篇滿精舍。旣敬退陶語精金。更好香山味甘蔗。雖然謾作摠不關。最是恒陰變可怕。其柰朝廷會群小。徒令善類遭危罵。

童子安克順問渠骨相好否。戲答。

爾問何愚我答癡。癡愚問答更堪嗤。膚光潔澤能文法。眉氣淸明早達規。但使少時勤學業。豈難他日有亨期。兒兮且莫徒遊懶。遊懶還爲沒字碑。

近聞荒唐船隻徧滿兩西。海岸孤村多見搶劫。

荒唐船隻邇逾多。檣帆隨風遍海波。災變固知應有警。傳聞安可盡疑訛。宜憂劫賊終成變。休謂魚商可任他。我國邊防疏莫甚。舟中還慮起干戈。

贈權汝柔_絿

人言楓嶽萬千岑。我欲遊觀耿一心。只恨半生多疾病。空令宿計負探尋。神仙有分滄溟隔。歲月無端白髮深。幸與汝柔窮聽說。淸風不覺爽塵襟。

挽金高城_盛達

夷曠衷襟款厚容。一生詩酒任疏慵。銅章豈羨揚州鶴。玉樹爭看荀氏龍。誰恨淸貧無產業。定留仁化比黃龔。戴星最結諸孤痛。終事惟憑季病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