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齋集/卷六
書
[编辑]與鹿門任公聖周
[编辑]竊嘗慕嚮於下執事久矣。顧無因而獲接德儀。則常抱耿耿也。及來錦上。喜高居不遠。而病伏罕出。又稽造謁。昨者始歷叩軒屛。親覿盎睟。區區忻倒。可知也。但恨行色忙遽。不能從容質疑。餘懷悵惘。更難自勝。秋雨成潦。伏惟日間道體神相所愼平和否。瞻慰仰慮。不任鄙忱。胤源行渡兩津。侵昏歸稅。病餘驅馳。雖甚困憊。惟以身遊長者之門。耳聞有道之論爲榮幸。却不知其爲疲也。多少盛敎。無非發蔀旣有以仰驗造詣之精邃。而且感眷顧之隆摯也。欽歎之餘。銘誦無已。自念鹵劣昏弱無所進修。時逢賢人君子。歆慕敬服。悚然有竪立之願。而此箇意思不能常久。雖或有所得。輒復失之。甚矣其懦也。恐遂因循頹惰。卒無所成。用是踧踖。愧赧汗出。伏惟眞工積躬。盛德愛人。當思有以敎導之也。伏乞時賜提誨。俾得警策。自餘只祝道養增衛。
與鹿門任公
[编辑]天命之謂性。天字當作理字看耶。天固理也而亦不可便喚作理字。若作理字看。則天命之謂性。其將曰理命之謂性。天以陰陽五行。其將曰理以陰陽五行耶。此恐說不去。愚謂此天字。卽所謂形體之天觀乎。命字則命之云者。卽居上而命于下也。旣曰天命之。則天只是上天之天。上天之天。非形體之天耶。或曰。此天字若作形體之天看。則已是兼氣。所命之性。不成專言理。此說似然。而愚意則此天字。雖以形體看。而其所命者理也。何害於爲一原之性而有雜於氣之嫌耶。
率性之謂道道字。體耶用耶。抑兼體用言之耶。謂道之謂字。卽言道所以得名之義。與一陰一陽之謂道。兩道字。宜無異也。則率性之道當作道之體看。而朱子於釋達道曰。循性之謂道。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以此觀之。率性之道。當作道之用看矣。於釋道。不可離曰道者。日用事物當行之理。皆性之德而具於心。此處又兼說體用矣。未知當何所主耶。
修道之謂敎敎字。與自明誠之敎不同。蓋敎人之謂而非自己之學也。率性之率。非用力字。至修道方始言工夫。而修道之修。又屬敎人。則三句綱領內。無討得自己工夫處。此似可疑。成己然後。方可成物。未有不成己而能敎人。則雖不言自己工夫而實包在於是敎之中耶。抑禮樂刑政無非聖人分內事。則品節立敎。亦是自己工夫而然耶。以二十章修道以仁觀之修道字。本以自修言者也。然則修道之敎字。在聖人言則爲敎。在學者言則爲學。似可兼看耶。中庸是敎者事。則固當以敎人爲主。而由敎而入之意。亦在其中矣。未知如何。
與鹿門任公
[编辑]備要小斂後主人拜賓襲絰條下。無賓答拜之文。何也。賓不答拜似未安。當起立避席耶。抑俯伏而已耶。大斂後成殯。〈成服前一日也。〉設靈床屛枕薦席衣被櫛靧之屬皆如平生時。則當自是日夕。奉魂帛入就靈床耶。奉魂帛入就靈床之文。在於成服後夕哭條。而成服前。哭不絶聲。無朝夕哭矣。成殯之夕。旣無夕哭。則雖已設靈床而奉魂帛入就之節。當待明日成服後而爲之耶。然則所謂設靈床之設字。言只陳其具而已。非謂必自是夕鋪衾褥奉魂帛於其上也耶。此似未詳。願聞明敎。
更詳之成殯後止代哭者。則成服前哭不絶聲之云。是失照勘處。
父之生父與生父之父。其爲生祖則一也。服當同是大功。而或言父之生父與生父之父不同。不可服生祖服。當只計其父所後家邊寸數。以族大父服服之。若如此說。計其寸數而爲服盡之親。則其將不服矣。人於父之生父無服。豈不甚薄耶。
與鹿門任公
[编辑]下示此天字固當以上天看。然又須知上天之天。卽是理之天云云。誠爲精切簡當。愚見本亦如此。而前日問目中。雖以形體看下闕却理在其中四字。語意未備可恨。言天則氣與理固皆在其中矣。然天有以理言者。有以氣言者。以理言者。專言道之天是也。以氣言者。形體之天是也。理氣不相離。故以理言而氣在其中。以氣言而理在其中。或說以此天字爲理字者。似亦非全然離氣看。蓋謂不雜於氣。卽專言道之天。愚說以此天字爲上天者。卽形體之天。亦非離理看。蓋以形體言而理在其中。兩說各有所主。而其必以形體言。誠見命字意是上天之命于下也。天是形體。命是性理。性理卽一原。不雜於氣矣。何必以此天字直作理字如或說然後。方爲不雜於氣乎。然則盛意與愚見。皆以此天字爲上天而包理看者。於命字意爲襯貼。似不可易也。但所諭以是氣配是理。方見性之眞箇至善云者。雖以理不離氣爲主。而恐却於理不雜氣意思微似未盡。夫所謂雜於氣者。非獨雜於不好底氣然後。方謂之雜。雖好底氣。與理兼言則亦謂之雜。雜非汙雜之雜。乃混並之謂。今來諭曰。天體至大而至純。至純字。似對雜字言之。然至純之氣。雖是極好底氣。旣以氣與理兼言。則爲理雜於氣矣。理雜於氣。則其性也爲兼氣質之性而非專言理之性矣。氣有善惡兩般。而只拈出善一邊言之。則似與兼氣質之性不同。而謂之專言理之性。則亦未也。專言理之性。人物同得之一原也。論理氣之混融無間。而曰有是氣。理方有所掛搭。則可通人物言。今曰以是氣配是理。方見性之眞箇至善。則是可言於人之性。不可言於物之性矣。所謂配是理。見性善之氣。在天爲至純之氣。在人爲浩然之氣。浩然之氣。卽人所禀受而物不得而與焉者也。以是而語天命之性。天命之性。不得爲通人物之性矣。未知如何。至如率性之道之兼體用。修道之敎之勿論敎學。卽其本體而有工夫者。謹皆聞命矣。
與鹿門任公
[编辑]斬衰練服緝邊之說。似因如功衰之文而發。然如功衰之如字。特言去衰負版辟領如之而已。非謂緝邊亦如之也。若用緝邊。則非斬衰三年之義。或曰斬衰三年。蒙始初而言。而非三年用斬云。則亦未的確。曾見栗谷別集有斬衰練服似當緝邊之說。〈見松江日錄。〉而恐此非先生定論。未知如何。
功衰從儀禮則不用練。從家禮則用練。備要兩存之。當從何書爲得耶。從古則儀禮爲本。而但去衰負版辟領。旣已從家禮。則練布之用。亦從家禮。方爲無參差。未知如何。
欲不練功衰者。以爲大功服未嘗用練布。小祥衰亦當不練。愚意如功衰之如。特言去衰負版辟領而已。非謂練不練必同也。欲練衰裳者。以爲衣裳不練則殊非行練之義。愚意此亦不然。冠與中衣旣練。則衰裳雖不練。何遽違於練之義耶。二說恐皆局泥。惟當以朱子所定家禮爲主。沙翁所著備要爲據。幷練衰裳。似爲參酌得中之道。如何如何。
斬衰練冠。備要但云如初喪之制而不言改纓與否。南溪曰。從本冠改之斬衰練冠之纓。不可用布。似當仍用麻。而腰絰旣已變葛。則冠纓之仍用生麻。亦似不可。然則腰絰用葛。冠纓亦以葛爲之。腰絰用熟麻。冠纓亦以熟麻爲之耶。
斬衰絞帶。小祥變麻用布。備要引古禮言之。故人多遵用。而巍巖獨以爲備要所引。卽賈䟽公士衆臣爲君服布帶之文。非可准例於父喪斬衰。原說未審而備要引之可疑云云。此說如何。賈說中虞後絞帶。雖不言所變之云。雖不言三字。謂之未審亦宜。然雖非儀禮正文而旣有賈疏。文元公引以爲據。則今難不從耶。
巍巖說以爲從家禮。則絰與帶俱不變。若從備要。則絰與帶當俱變矣。近更檢考出處。則布絞帶之說。如是齟齬。今雖從備要而依經禮變絰不變帶云。此亦難從。腰絰重絞帶輕。腰絰旣已變葛顈而絞。帶獨仍生麻則似有輕反爲重之嫌。未知如何。
與鹿門任公
[编辑]下答禮疑。深明古禮本意。欲使人斷然行之。愚雖不敏。豈不知盛意之所在。而但經文註疏無緝邊二字而遽然緝邊。亦似重難。以此屢往復於季氏老兄。季氏亦以禮疑從厚爲言。故遂用仍斬之例。而其外布絞布纓。謹皆聞命耳。
別紙
[编辑]中衣旣用黃裏縓緣。而衰獨不緝。果不相稱。然中衣則本自喪初用緝。固與正服有間者。而只就一衰服內言之。功以向輕。斬以仍重。尤似不稱。聖人於此制作。自有深意。而微妙難見耶。
斬亦衰之名云云。不曰便是而直曰亦。則於本字義。似不叶順。恐易以致人之辨。
雜記之文。愚於其本說不能無惑。夫以大功之麻絰。易練服之葛絰者。麻重於葛故也。至於衰練服之衰。與九月之衰同。而無麁細之別。何爲而以九月之衰。易三年之練衰耶。旣曰同是繩屨。故屨不易則同是功衰。衰當不易而易之者何也。此義勘破然後。方可論其足爲的證與否也。
斬衰練後緝邊。
緝邊旣無古經明文。亦無先賢定論。誠千古難决之禮。曾見補編。邦禮大喪練後緝邊。恐當從時王之制。達庶人之義。通行於上下爲宜。如何如何。
功以向輕。斬以仍重。尤似不稱之語。儘明快云云。
愚說蓋疑之也。非眞明快也。橫渠着衰博六寸之制於七升布之上。是兼用向輕仍重二義。未知古聖制禮。亦或有如此者否。
斬亦便是衰之意云云。
斬字只以不緝之義看。似爲穩貼。如何如何。
雜記云云。
雜記固似可證。而儀禮旣不明言緝邊。則此終是闕文。何以息千古之訟乎。
與鹿門任公
[编辑]人物性不同之論。每分命性爲二。而以爲自其成形時。所受已不同。若如此則是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之賦。爲不均之賦。而人物之生因各得之得。爲得有多少也。此說終與章句本旨不同。淵翁所以每欲明辨者。其爲此也耶。
中庸或問說人物之性。以虎狼父子蜂蟻君臣豺獺報本雎鳩有別言之矣。虎狼之仁。蜂蟻之義。豺獺之禮。雎鳩之智。蓋各於五常。存其一而所謂一點明者也。然今於蜂蟻而觀之。仁義禮智信。皆可得而言之。其有君臣。禮也。一蟲之肉與衆咂之。仁也。一罪無疑。與衆戮之。義也。〈與衆咂與衆戮。此化書文而見或問小註。〉知其當如此者。智也。必如此者。信也。以是推之。物亦是五常皆具。未知如何。
頃年齋西承誨時。盛論以孟子犬牛人之性爲本然之性。與孟子道性善同一意云。愚竊疑之而未及更請也。所謂犬牛人之性。自朱子已作氣質之性。至尤翁之訓亦然。而執事之論。與此不同。敢問其何歟。
與鹿門任公國恤時問答
[编辑]俗節朔望參。或說以大包小者。似是云云。
愚亦初則行之。旋覺其未安而廢之。今得盛諭偶與相合。深幸深幸。
二祥日畧設。似不可已云云。
二祥與忌祭。似有新舊之別。曾子問尤爲的證單獻無疑。
與鹿門任公
[编辑]朱子語類論致中射貼中紅心之喩。終似可疑。蓋中卽純粹至善之名。喜怒哀樂未發。渾然在中時。豈有優劣。而或比之貼。或比之紅心。何也。如曰。中有未至之中。則是天命之本體。猶未純善也。此豈非可疑乎。其論致和曰。亦有大綱喚做和者。比大段乖戾者謂之和則可非能極其和。此又可疑。夫子思子之所謂和字。旣下皆中節之皆字。則此和字重喜怒哀樂四者。一者不中節。則亦不得謂之和矣。今曰比大段乖戾者謂之和則可者。豈不輕歇矣乎。愚竊敢以此爲非定論也。致中和一段。語類中一處有最分曉者。其說曰。致中欲其無所偏倚而又能守之勿失。致和欲其無少差謬而又能無適不然。致字精神在於又能二字。蓋致是推極之謂。非謂中有未至之中。和有未至之和。而必推而極之也。只就此中和地頭。旣有以立之而又守之。旣有以行之而又廣之。此所謂致中和也。
與鹿門任公
[编辑]三才之道庸非殊乎云云。
三才之道隨事著見。故有陰陽剛柔仁義之分。而其實一理而已。四時之運。因氣推遷。故有生長收藏之別。而其實亦一理而已。如以天人之理爲殊。則元亨利貞與仁義禮智。果有二乎。如以寒暑之理爲異。則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者。果何謂乎。
物物皆具五常。雖不云然云云。
物物皆具五常之具。是備有之謂耶。備有之謂。則人物性同矣。若非備有之謂。而只於五常內有其一。亦謂之具。則此具字只是禀得之意。非具之本義也。如何如何。所引嚴時亨書同異字。自是人左右看。一說以同中有異之異爲氣異。未嘗不同之同爲性同。一說則以同中有異之異爲性異。未嘗不同之同爲理同。只於朱子此一書內。而議者各以其意看得。有此參差。何以勘定乎。
犬牛人之性。是本然云云。
犬牛人之性集註所釋。果與語類不同。因來諭方欲更商之。徐當熟讀詳思後。有以仰復矣。
與鹿門任公
[编辑]心性有發未發。而中則無發未發。蓋心性是物事。而中卽物事之形狀也。〈中是狀性之德。〉非中自爲一物。而或入而在內。或出而在外。如心性之有動靜也。
與鹿門任公
[编辑]胤源僅保弱軀而一疾貞固。百爲懶惰。章句尋摘之工。亦患間斷。心田久荒。無可據基本。似此恐無進道之望。撫躬只自悼歎。伏想年來。長者志氣不衰。當有彌高彌卲之功。不勝欽仰。四方來學者衆而接應不倦否。曾聞盛意。不欲以開門授徒爲事。愚竊敢以爲不然。從古俊彥。多出於儒先門下。誘掖後進。成就人才。俾爲世用。卽開太平之道也。當今先覺啓後。其責在誰。恐是文丈之所不得辭也。未知如何。
答鹿門任公
[编辑]大全箚疑。曾未熟玩而其有遺憾。近日士友亦多云然。今聞文丈有意修補。已始其役。終若得成。則可以羽翼乎先正遺文而發揮餘蘊。其爲吾道之幸。當如何哉。深望留神俾得卒完。以惠後學焉。
與鹿門任公
[编辑]天地之心。譬如人之心。亦可以知覺言耶。或言有血氣者。方可言知覺。天地之心。不可以知覺言。愚謂旣曰天視天聽。天道有知。則天地之心。自是大知覺。如草木之開花枯瘁。皆是知覺。非獨血氣者有知覺也。朱子嘗以天地之心。爲無心之心。愚以爲無知覺之知覺。未知如何。
天地之心。若作天地之氣看。則復是陽氣之復也。於陽氣之復。見天地之氣。似爲疊剩。朱子答吳晦叔書曰。此卦之下一陽爻。卽天地生物之心也。非以一陽爲天地之心也。以其所以生物者。爲天地之心也。其所以生物者。亦非泛言理也。理無情意。心有情意。此心字。以活動底意看。方爲有味。朱子又曰。於其復而見一陽之萌於下。萌字便是心之動也。勿論天地與人心。是主宰統性情者。則天地之心。合理氣看似好。未知如何。
生長收藏。皆心也。而獨於生見之者。亦仁包四者之意耶。
與鹿門任公
[编辑]延平敎學者觀喜怒哀樂未發前氣象。氣象卽指容貌而言歟。實兼內外〈內心外貌〉而言歟。其氣象果如何。甚難形容。當以淸明嚴肅稱之歟。
明道不違仁影子。影子卽畫像。是言明道與顔子無毫分不相似之意耶。抑或以明道比顔子。猶有優劣如畫之於眞耶。
與鹿門任公
[编辑]道心之無過不及。來敎斷以爲然。似不容他說。然栗谷先生所謂始以道心而終以人心者。何謂也。道心或不能直遂而失其正。則雖謂之道心有過不及。可也。然道心之不能直遂。乃爲氣所掩以後事。其過不及。非道心之本體也。以是論之。道心當以純善看。無疑耶。
與鹿門任公
[编辑]完府得失。於執事有何損益。而其爲中路狼狽則多矣。仰念殊至。近日之論。以學問政事爲二致。曾謂吾儒治平䂓模。反不足以理一劇邑耶。昔兼山兪公嘗爲是府矣。而其時無此議論。三數十年之間。時論之變如此。良可慨也。
與三山齋金公履安
[编辑]會觀襄禮而歸。萬事寥廓。淚益不可禁也。卒哭已過。秋冬代序。伏惟孝思靡逮罔極。不審初寒氣力何如。瞻溯區區。戚弟奉親粗保而歲晏杜門。獨抱殘書。有倀倀靡質之歎。益恨此生無祿。永失帲幪之庇耳。沈慟又曷可勝言。京居轉覺不便。而無田可歸。良自憐耳。先集刊行。遲速姑未可知。而遺墨之散在人家者。不可不預先收拾。頃聞門下諸人。已有此議。未知其間果聚得幾許否。宋穉存竟不起疾。令人慘怛。此友志高才敏。曾被愛奬而今止於此。惜也。餘只祝侍奠支護。不備。
與三山齋金公
[编辑]讀禮之暇。看得何書。家學淵源之所在。士友期望自別。雖哀疚中。經籍工夫。恐不可廢。崇德廣業。克繼先美。尤孝之大者。區區仰勉。實在於此耳。遺文幾盡收聚。誰爲校正耶。舊日門徒留侍筵几之傍者。幾人其有能講求餘緖。稍稍向上者而吾道不落莫否。桂洞李碩士連住其處。而松都趙進士兄弟亦能數往來否。俱入思故及之耳。
答三山齋金公
[编辑]所諭志氣無以扶竪。恐是謙己之辭。以執事天禀之秀雅。又有家庭擩染之美。其之於道也。比凡人爲易。况今吾黨學問渺然之日。其責將在於誰。前書之敢以仰勉者此也。衰境聰明雖云減損。前旣博洽。近當有要約工夫以持之。願無以晩暮而或怠焉。如弟者本自鈍滯。又因疾病。徒抱空心。不能自力。比又荒廢日甚。舊聞都歸散落。豈有新趣之可言。然從前看書。只欲解釋文義。不過口耳。中年無成。悔悟自生。方願以身心體行其一二而未能也。意思雖如此。輒復撓奪。深自愧懼。幸望時賜德音。以警愚陋。
答三山齋金公
[编辑]俯索疑義。平生於箚記一事最不能。蓋筆鈍習懶。難於手畢故也。間或爲之。而旋以不合意。棄而不留者有焉。亦以其草亂暗。不能收拾者有焉。年來念橫渠不記還塞之戒。復欲爲之。而悲苦憂病未暇也。以此實無可取以塵高覽者。聊以近日所偶思中庸章句數條。畧錄仰呈。乞垂批誨。
別紙
[编辑]章句常存敬畏下小註。〈敬謂戒愼。畏謂恐懼。〉此說似未是。戒愼恐懼。只是一樣字。恐懼卽亦敬之意。今以戒愼恐懼。分屬於敬畏二字。似若敬與畏有別者。恐非朱子訓敬畏字最近之之意。畏只是敬模樣。豈於敬之外。又有畏乎。愚故以此小註爲非。未知如何。
愼獨之獨。指心中發念處。未及形於事爲者。則章句所謂細微之事。非外面作爲之事。而乃胷中之事耶。雖外面作爲之事。其事至細微也。則其出於念慮之邪與正。人或有不及知者。然則其事字非只指胷中之事而兼包外面細事言之者耶。
未發則性也。此以性之本體言也。語其用則喜怒哀樂之發。皆是性也。方其性之未發也。實具此喜怒哀樂之理在其中耶。初無喜怒哀樂之理之可名。而只有箇仁義禮智而已耶。仁義禮智猶是件數。抑只有渾然不可分者耶。
大本者。天命之性。似若以中爲性。恐與程子方圓喩中之義不同。未知如何。
達道之道字。與率性之道不同。而章句釋之以循性。何也。循非用力之謂。則〈循是率。朱子嘗以循爲非用力字。〉情之發有善有不善。何以不用力修爲而自中於節也耶。致中和小註胡雲峰以爲。章句約之精之。是釋致字。愚意約之精之。是將以致之也。非正釋致字。其下以至於之至字。方是正釋致字。未知如何。
第二章下段章句。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無時不中矣。此處。只言戒懼不睹聞而不言愼獨。何也。旣曰無時不中。則愼獨亦包在其中耶。
與三山齋金公
[编辑]父喪大祥入廟前一日。當以酒果告于祖廟。而母先亡者。於妣位。不必別告耶。此一節備要不言。當何以爲之。妣位方祔於曾祖妣之龕。以祔位無祝之例。雖不別爲告辭。而酒果則當與曾祖正位一體同設耶。母先亡入廟。方在東壁西向之位。而父喪入廟。亦東壁西向。則〈祥後祫前則如此。〉考位當在妣位之右。右邊甚狹。〈妣位當東壁之中故也。〉妣位椅子稍移于左邊爲宜耶。〈左亦從神位言。〉東壁終難容兩位。則抑因地形。考位奉以西壁東向。亦似無害否。
與三山齋金公
[编辑]天命之天字。卽中庸開卷第一義。而章句無訓釋。何也。天有專言道之天有形體之天。此天字當以何看耶。若作專言道之天。則天是理也。理命之謂性。其果說得去乎。若作形體之天。則天是氣也。出於氣者。又安得爲一原之性。願聞盛敎。
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讀者多以氣先理後爲疑。〈一蠧先生。亦未免此疑。〉解之者以爲理必待氣而寓。故不得不先說氣。愚以爲不特此耳。夫氣未有無理之氣。生物成形者氣也。其所以生物成形者理也。然則理之意脉。實在於生物成形之中。非待理亦賦焉之理字而後有也。
性道雖同而氣禀或異。同異字皆通人物言。則其下過不及之差。物亦可言之耶。物是偏塞不通者。則似不可以過不及論。未知如何。
理非氣無以掛搭。故首章章句言氣頗多矣。性非氣無以發。則第四節於釋喜怒哀樂之發。似亦當說氣字。而章句不少見。何也。性乘氣而發。而所乘又淸純之氣。故情能得正。章句似欠此曲折。抑以只就性情體段而言。故不必言發之之由耶。
與三山齋金公
[编辑]國恤中私家祭祀行廢。諸先正議論不一。而忌墓祭單獻之意則同。〈墓祭不上墓。齋舍或壇。〉時則自國家無禁祭之令。故在下者只以分義不敢備禮。以爲畧行伸情矣。今番則朝家有令甲依丁丑年後受敎頒出擧條。私家祭祀虞祭外忌墓祭。亦令國葬卒哭後行之。則並與單獻而似不可行矣。雖有先賢之論。於此只得遵朝令而已。或言朝家不許忌墓祭者。只禁其三獻而已。非禁其單獻也。此似非的然。愚意惟當以禁祭前後看出義理。若使栗,尤兩先生在於今日禁祭時。則必不令單獻矣。僭易及此。未知何如。
朔望參。自前勿論有官無官。皆不廢。蓋以其禮最畧故也。然以朔望之不廢而拖及於俗節。恐似未安。蓋俗節原其取義。在於燕樂之辰。非如朔望逐月常行之禮則似在當廢。退溪之論廟中俗節減饌行之。而雖減饌。時食二味。比朔望一盤果。猶較豐矣。俗節雖不入於禁祭條。亦當酌義而廢之爲得。未知如何。
練祥退行者。自前只於其日單獻洩哀。與忌祭一例矣。今番忌祭單獻亦廢之。則二祥日單獻。似亦不敢行。而但忌祭猶是逐年行之之祭。二祥則親死之日初回或再回。而飯羹數器。亦不得設。則人子之心痛觖罔極。比忌祭不啻有倍。於此或用新舊之別。忌祭單獻則已之。二祥日單獻則爲之。得無罪於孝理之下否。此係情勝以禮抑之而不敢伸終是義理之正耶。
與三山齋金公
[编辑]俯答私家廢祭一欵。忌墓單獻亦不可行之者。誠如來敎。律以從周之義。决當如是也。諸不在禁條者熟講之示。有以見嚴於享先爲禮不苟之盛意。欽仰無已。愚於此果有未定者。俗節朔望。雖不入於戒令禁行中。而或以此爲擧大包小自在當廢。恐亦近於輕加註脚之嫌。而若如或說。則俗節朔望行之。俱似未安。未知如何。俗節燕樂之義。執事引親喪三年內不廢俗節之例。以明其無嫌。此誠足爲一證。而但於禁祭之時。行此時享之小者。臣子之心終有不安故也。朔望參。則其禮最畧。諸先賢皆不廢。故鄙家於今月望。已行廟茶矣。近聞人家多不行之。且愚見有廊柱之疑。乞賜量敎。二祥日設奠。以喪中朔望例推之。恐無不可。前書所禀與忌祭有新舊之別云者。蓋爲此而發也。今承盛諭。當以此斷定耳。
栗谷牛溪諸先生皆以爲朔望參可行。陵廟亦行焚香薦新云。此說恐可疑。臣子家行祭。若視國家祀典行廢而爲之。則太廟朔望祭。旣不行矣。臣子家朔望參。亦當不行。而何乃以陵廟薦新爲準耶。諸先賢不廢朔望參之意。蓋以其禮最畧。然其時則朝家無禁制之令。臣子自以分義斟酌。大祀則減殺。小節則不廢矣。至於今番則有異。時王之制。凡大小祭祀皆不許。則似出於以一國爲家之義。在下者視之與同宮父母喪無異。勿論祭之大小豐畧。皆當全廢。雖朔望參一盤果之至畧者。亦係常時薦享之禮。則似亦不行爲宜。未知如何。
尤庵先生嘗以朔望參不廢之意推之。欲行忌祭之單獻矣。今忌祭之單獻旣已廢之。則朔望亦當並廢。哀諱之事。猶不敢伸情。况常時之禮乎。愚意朔望只焚香。如有時物魚果之屬可薦者無時。只薦一器似宜。未知如何。
答三山齋金公
[编辑]俯敎禮節。連蒙剖示。感幸。但不敢信己信其師之諭。雖出愼重。然吾師先正之說。在於補編之前。則時之不同。義亦有異。未知如何。擧大包小之說。似爲有理。且國制禁祭之主意。專出於陵墓廢享。臣子不敢獨行之義。則太廟朔望祭旣不行矣。私家亦當視而廢之。此義最似分曉。昨日尊族大父嘐齋公臨顧。適禀此禮。大以行之爲非。其敎曰。俗節朔望。雖異時忌。亦具祭儀。决不可行云。雖似少却曲折而大頭腦得正。故方欲從之。今承盛諭。益知禮之難斷也。幸更入思量如何。
與三山齋金公
[编辑]朔望參行否。往復再三。而賤見恐終不契於盛意耳。兩說各有所據。誠難的决。此有一義。凡祭法統於宗。鄙家卽奉曾祖之宗。而高祖之廟。宗子不行。則從之爲安。故遂廢之。未知以爲如何。
答三山齋金公
[编辑]學政云云。近世守宰未有行之者。心常慨然。前有所仰請矣。今承來諭。雖出謙退。而事勢實亦有然者。民窮則敎無所施。此夫子所以有富而後敎之訓。事不可無漸。要之。愛養民力。俾得蘇殘。盡心經理。待其衣食稍足而後爲之。方可行得。此固未易。然以執事德量學術。將優於經濟一世。何可以小邑爲難而遽止哉。更願加意焉。
與三山齋金公
[编辑]近來士友間。可以任道者甚少。以戚而隣而數相從遊者。惟吳士執最可愛。期待者長。忽然失之。使此身倀倀踽踽矣。痛衋奈何。以其資禀之和粹。工夫之精篤。不幸短命。實吾黨運氣之不佳也。執事亦必傷惜之深。故如是攄陳耳。
與三山齋金公
[编辑]儒選有命。輿論咸屬執事矣。果登首薦。以執事家學淵源之所在。士林重望之所歸。安得而免此乎。伏見別諭。辭旨隆重。提先故而稱世美。責以同休戚之義。瞻聆皆聳。想執事擎讀。感泣當復如何。隱遯長往。本非吾儒法門。輔世澤物。本是學者志業。從今以往。恩召益勤。禮待益隆。則雖以執事謙挹之意。恐不得一向辭遜。如何如何。
與三山齋金公
[编辑]俯諭出處一欵。雖不以愚言爲不可。而亦以人各有分量爲敎。盛德謙遜。令人欽仰。愚亦竊嘗有聞矣。禮重三揖。非不知君子難進之節。而但上有必致之意。下無固辭之義。則恐終不免於一出。故前書敢有云云矣。今乃退讓至此。以執事之宿德正學通才。不欲以經濟自期。則尙誰望哉。然世道自任。古之儒先。猶或難之。而至於經筵之職。不過陳說文義仰備顧問而已。此猶不居。則平生讀書。將欲何用。且况震邸輔導。義在延頸。又將何說以辭耶。處此必有其道。此區區所以欲爲執事謀者也。未知高義終以爲如何。而從遊諸公之論。又如何也。執事旣不鄙愚陋而樂與之反覆。欲採一得之見。故敢又悉攄告之耳。
與三山齋金公
[编辑]遂庵答成爾鴻之問曰。子婦題主。鄙家稱以子婦某氏。子婦之上。不書亡字何意耶。豈以其子生存。而子字上加亡字。心有所惡耶。南溪曰。以亡婦題主。只稱婦而不稱子婦何耶。婦本是妻之稱。則只用婦字。得無未安耶。婦字。以夫婦之文言之。則婦是妻之謂。以冢婦介婦之文言之。則婦是子婦之謂。通用無害。故然耶。
舅主子婦喪。依奔喪父在父爲主之文。夫主虞卒。用喪服小記之文。主喪與主祭分而二之。終似牴牾。陶庵雖云幷行而不悖。近世沙川之論。則以爲夫主虞卒之禮。後世以舅題主之後。恐行不得。然則不分喪與祭。舅皆主之。可無妨礙。未知如何。
續問解崔碩儒問婦之喪虞卒哭。夫雖主之。祝辭則當云舅使子某告之歟。愼齋曰當如此。此答似可疑。蓋欲於父在父爲主。與夫主虞卒。兩義參合用之。然旣曰舅使則是攝行之例。非夫主之之義。且使字上。無病未將事身在遠地等之緣由。只用使字。亦涉突兀。未知如何。旣用使子某之文。則初獻夫當爲之。舅則只參祭而已耶。旣用攝行之禮而參祭。似不便。無故而不參祭。亦甚觖然。未知如何處之。
祔葬時告先塋。不但於最尊位。遍告同岡累代諸位耶。葬子婦於先塋內而妻墓則不當告耶。旣曰告先塋則妻墓似不當告。而但亡妻於新葬者爲姑。葬婦於姑側而不告其姑。似涉昧然。未知如何。
與三山齋金公
[编辑]鶴馭上賓。臣民均深摧慟。伏惟職在宮銜。倍增痛霣。所敎禮節。謹皆一一聞命。又有仰禀者。臣民處儲君喪之禮。未見先賢詳論。蓋國朝罕有之事而然耶。私家祭祀公除後則朝家有許行之令。而在臣分不敢備禮。忌祭減饌單獻。而卒祔練祥。係是喪祭。故皆如儀行之。惟禫祭不行云。似以禫卽吉祭而然也。然愚意則禫猶有哭泣之節。似亦可行。未知如何。禮有喪中不禫之文。而此則私喪。後喪中。廢前喪禫之謂也。恐不當引之於此矣。旁親朞服與國之小喪同是朞。而以公私尊卑之分言之。則平居當常持儲君喪之服。而但後世居父母喪者。無持君喪之法。以此意推之。朞服人。平居當持私喪之布帶。惟於出入着儲君喪之布帶。此果無害於禮意耶。私葬發靷返魂時。朞大功當服其服隨之。而議者以爲着私服。行於道路未安。多有不用縗絰而隨喪者。然愚意則此似不必然。蓋重喪中有事於輕喪。服其服而哭。卒事反重服。禮有其文矣。以此例之。則雖行於道路。旣從柩轝靈車之後。則所主在於私喪。此時服其服。有何不可也。南溪有私葬返哭在路。朞功之人。不宜服其服以從之說。而此則指大喪而言。小喪似有等殺。未知如何。並望下誨焉。
答淸遠堂金公養淳
[编辑]令從孫之美質如玉。心常愛之。實以有古人之典刑。非獨爲入吾門而然也。今此所託鄭重。顧愚陋非有益於後生少年者。而若其臨文講討。隨事指導。亦何敢不盡吾責也。但恐有自誤誤人之歎耳。
答崔公禮
[编辑]所詢緬服中時祭一節。陶庵說似可旁照。蓋時祭與吉祭固有分而言之者矣。亦有合而言之處。以其儀節相同也。吉祭旣可行。則時祭亦可行。且緬服雖重。猶是緦也期大功者。葬後行時祭如平時而但不受胙。備要有其文。依此行之恐宜。
答洪亨美秉殷
[编辑]虞祭旣以急於安神之意。行之於同宮喪未葬之前。則非但初再虞。幷三虞亦可行之。而尤翁以爲初再虞卽行。三虞則與卒祔退行。豈以再行安神之祭。則三虞不甚急之故耶。愚意卒哭雖退行。三虞仍行不廢。似無妨。然以不敢信己而信其師之意。從先賢說。三虞姑停之。以待新喪靷後行之。連擧卒祔爲宜。惟在財處之耳。且令庶子喪。是踰月而葬。則卒哭有必待三月之文。雖非新喪。自當於來月行之矣。如何如何。
答洪亨美
[编辑]心喪變除。必待吉祭之期。已有愼齋定論與尤庵南溪說矣。惟當遵行。不容更商。本生兄弟。禫後卽吉。而出繼者。猶着黲服。雖若有反重之嫌。而實則非反重也。乃所以爲輕也。復何疑乎。
答洪亨美
[编辑]喪家以板材狼狽。過期未成服。則日數雖多。凡有服之親。似不可獨先成服。蓋以尸未入柩。情有所不忍故也。旣不得成服。則雖忌祭廢之爲宜。陶庵說有外黨妻黨服未成服之前。使家中無服者替行之文。而愚意此亦似爲未安。從主祀者之身而言。則雖子弟替行。便是己之行祭也。殊非擊蒙要訣五服未成服前廢祭之意也。
答洪亨美
[编辑]先祖祠版。親盡當埋安。以栗谷說推之。追遠有限。今將永遷永訣終天云云。似墓上臨埋時告辭。而臨埋之告。始有淸酌等字。廟中告時。無酒果之設耶。墓上異於廟中。必設靈幄行事耶。尤庵說不必用永訣終天等語。只當以開破塋域爲辭。南溪只告墓次。主前無再告等語。與栗,尤定論有所矛盾。不能無疑。
祧埋時再告。恐似煩瀆。且吉祭合饗祧主時。旣有將埋于墓所百拜告辭之語。則更以酒果告將遷之由。豈不爲重疊耶。此南溪說所以與栗翁不同者也。然則自廟中將就墓上時。不必設酒果告由。至山下奉祠版於墓側。以酒果奠告。告辭則用栗翁所製臨埋告辭。而潔地二字嫌同於兩堦間。改以墓側似宜。如何如何。告墓位則尤翁說實合情禮。南溪亦云不可闕也。但告墓措辭。永訣終天。似不襯依。來示以開破塋域爲辭無妨。頭辭當曰今以祧遷親盡。將埋安神主于墓側。開破塋域。不勝感愴。謹以淸酌云云。未知如何。墓上設幄次。固無不可。而墓下如有齋舍。則奉神主於齋舍。行墓前奠告之節爲宜。量處焉。
答尹汝五聚東
[编辑]所敎編書事。雖出求助之盛意。而實非愚陋之所敢當也。凡發揮義理。羽翼經傳。必其學博識精聰明有記性者能之。如愚者何以與此。以言乎學識則鹵莽淺劣。無以折衷乎衆說。以言乎聰明則疾病昏憒。無以收拾乎舊聞。如是而其可强爲其所不能乎。老兄如欲爲之。須謀諸當世博洽之君子也。大抵四書小註諸說。固多支離破碎。不合本旨者。而如非大段醜差。則不可盡沒之也。只欲較其優劣而定其是非。則自家讀時。以墨畫或抹或點而標識之。又或手自箚錄以便閱覽足矣。何必著爲冊子。張大其事。以傳示後人耶。且况我東先輩論說。後學何敢輕加取舍。尊畏之意。義理之公。固當並行。而如非見識透到精微。足以爲分金秤上秤出來。則猝難遽議其存拔也。高明雖有以卓然自信。而愚則不敢也。東儒文集亦頗浩多。難可一一盡借。以些少精神。亦難搜括無遺。至於筆札紙墨之費。又甚夥。然此豈綿力所可辦哉。愚本懶弱於此等鉅役。輒逡巡退步者。雖承勤敎不得奉而周旋。深諒而勿罪焉。
答尹汝五
[编辑]老萊子姓名。曾未見出處。豈有之而不能博考耶。私淑之私。孟子註以竊字釋之。然此竊字與竊取程子之意之竊字。諺解雖同。而意義則少異。竊取程子之意之竊字。如論語竊比我老彭之竊。卽不敢顯然之意是謙辭也。而私淑之私。所釋之竊字。似只是自取以爲己有之意。未知如何。旣未能及門而親受。只得傳其善。則再傳三傳之間。恐無異同。何謂未妥耶。
答尹汝五
[编辑]大學經一章孔子之言。而不見於論語家語。只見於大學。蓋曾子聞諸夫子而述之者。而朱子以爲無他左驗。則此言之不見於他書。可知也。朱子又以爲或出於古昔先民之言。則孔子此言。亦有所自來。蓋先王敎人之法而孔子發明之也。曾子獨得其宗而述此言爲經一章。則又何必別爲記錄耶。後之讀者。但當就大學看。何必求更見於他書耶。且中庸所引孔子之言。亦多不見於論語家語者。而何獨於大學首章而疑之耶。
中庸序微妙之妙。實微小之意。曰微小則微昧擧矣云者。兼山說得之。而盛諭初說。與兼山說大槩相似。然但將微者著之。微字必欲作暗字者。恐似太泥。夫微與著。自是相反。如危與安之例。何必以微字換作暗字而後。方爲恰當乎。若以微作暗。則著亦當換作明乎。恐不然矣。且微妙旣帶微暗意。則微者愈微。亦看作微妙者愈微妙。何害微妙之妙。非高妙之妙。只是妙小難見之意。則今曰本自妙小難見者。愈益妙小難見。豈不成文理乎。兼山所云微妙。面目似好者。語意平順。而高意則從面目字上。侵過分數。至以爲慮學者低看道心。故以微妙言之。使學者知微妙處。恐涉計較安排。眞程子所戒聖人之言淺近處。强要鑿之使深遠者。朱子釋經必不如此也。夫大舜危微之訓。實儆戒之意而未及於贊揚道心也。則道心惟微。非如精微之微。本是難明易昧之意。故朱子於中庸序。以微妙釋之。包得暗昧之義。只取其面目勝於微昧微小也。非慮學者以微昧微小而輕忽之也。若曰微小。則微字已是小意。若曰微暗則微字已是暗意。恐皆爲疊。故用妙字以形容其至小。朱子之意。似出於此。未知如何。
不偏不倚。南塘說未可非之。蓋不偏不倚。本是一義。偏倚字與過不及。義例不侔。然旣言不偏。又言不倚。則亦似畧有分別。以字義言之。則偏是一邊之意。倚是有物然後可倚。故南塘釋此以爲不偏於一邊。不倚於一物。其意蓋曰不偏於喜怒哀樂底一情。不倚於可喜可怒等一事。偏倚二字。並屬喜怒哀樂而就其中。一以情言。一以事言。其於各釋二字之義。豈不分曉乎。盛說雖欲立異於南塘。愚則未見其有異。上句喜怒哀樂初無可偏處。卽南塘不偏於一邊之意也。下句不爲倚着而中立云者。是言不爲倚着於何處耶。倚着則倚着於事物也。與南塘不倚於一物之語何異哉。且此下以第十章南塘中立爲不偏之說爲非。則中立不倚是已發後事。而今以此釋未發時不倚。恐涉矛盾。未知如何。大抵不偏不倚。雖有畧分而言者。而終是一義。不偏則便得不倚也。非謂不偏而又有不倚也。朱子於或問。以不偏不倚合而釋之曰。立而不近四旁。心之體地之中。斯可見矣。偏倚旣是一義。則多一不字。然古人文字語法。蓋有如此者。亦不必深疑。未知如何。
至誠無息章。博厚載物註與配地註。先言用後言體。陸稼書以其體字爲用中之體。未見的確。盛說所論由用及體。自下達上云者。善看得出矣。然陸說亦是一義。不可全棄。當與盛說而並存之。未知如何。
肆夏。固可謂時邁。而采齊。果是何詩耶。前日之以未考爲對者此也。時邁章。有肆于時夏之語。故呂叔玉以肆夏爲時邁。而以周禮九夏註觀之。肆夏未見其必爲時邁。而杜預註左傳。以肆夏爲樂曲名。肆夏若是樂曲。則乃笙詩無詞者。不可作時邁看。而采齊之名則不見於詩經。郝氏並肆夏,采齊皆作逸詩名。此似得之耶。采齊之齊。周禮作薺。薺是甘菜。於采之之義爲當。而王服禹曰。行則緩。緩欲直遂。故奏肆夏。趨則疾。疾欲齊肅。故用采齊。齊字雖加草頭。終是齊整之義耶。
衆人有未發無未發之說。朱子三說。果有不同。然徐彥章書。廝役亦有未發。似是未定之論。語類若無工夫。靜亦動云者。乃是定論。至如胡廣仲書。性靜者或有此時節。似亦有理。人之性靜者。氣禀頗好。物慾亦寡。無勞攘之患。故未應物時。容有不失其本體者。然旣曰或有。則亦非必多有也。愚於朱子三說。欲從語類說而非但語類說如此。答林擇之書曰。未感物時。若無主宰。則亦不能安其靜。只此便是昏了天性。不能愼獨。則雖事物未至。而固已紛綸膠擾。無復未發之時。據此則朱子之論。以衆人無未發爲勘定。可知也。我東諸賢之論。實皆有所受於朱先生。而栗谷,尤庵說。較益詳明。後學之所當領會而契悟者也。來諭所謂以天命而爲人。則源頭未發。聖凡無異。自戒懼工夫有淺深而始乃懸殊。衆人至於無未發之境云者得之。蓋未發一節。卽修道以後事。而論者每推及於天命上說。故以爲聖凡同有未發。然聖凡之同有。卽劉康公所謂人受天地之中。非子思子所謂未發之中。衆人無戒懼之工。而何以保守本體。不失其中乎。石火電光。霎時或有之說。亦太粗率。衆人之心。終日紛擾之餘。雖有未接物時。而卽其方寸之間。氣質之濁惡猶在也。譬如火焰纔息而烟氣猶薰。烏得有所謂中乎。所諭設或有之者。終未快斷。而未發分數之目。亦涉苟且。未知如何。愚於中庸此節。竊嘗有思量而得於心者。衆人之無未發。不但以不能戒懼而知之。以下句發而皆中節之謂和之文知之。衆人雖或有一情之中節。豈得四者皆中節如聖人乎。旣無皆中節之和。則其無未發之中也明矣。中和只分動靜而實無輕重。若曰衆人有未發之中而無已發之和。則是衆人能戒懼而不能愼獨也。中反爲輕而和反爲重。豈子思以中和齊頭並言之之意乎。
答尹汝五
[编辑]肆夏之義云云
肆夏旣不以時邁詩看。則非布陳于中國之意。當別有其義而未可詳也。然以王服禹說推之。則行欲直遂。故奏肆夏云者。以肆爲遂也。肆字果是遂之意而夏之爲言大也。夏字似無關於直遂之義而或是帶說耶。此等不必强解。
未發之中推及於天命上說云云
來諭。以鄙說中推及二字爲疵病。是愚之辭未達意處。然鄙說旣曰推及於天命上說。故聖凡同有未發。則天命之性之爲未發。於此可見矣。與朱子所云源頭未發。聖凡一般之說。有何相左耶。愚意蓋以爲未發之中。是指君子用工而言。非謂人人如此也。而論者將此修道以後事。作原初賦與之性說。認以衆人皆有未發。似乎推及而言之者。故下語如此。而推及之云。或不無以未發爲兩層之嫌。以致高明之疑。然推及二字。恐當活看。未知如何。終若以爲未安。則改之曰。論者每直作天命本初說故云云。似爲稍穩耶。商敎爲望。至於方寸之間。氣質之濁惡猶在云云。非謂未接物時有惡之可言。栗谷旣云惡者濁氣之發。則衆人之心。終日汩亂之餘。事應旣已。而方寸之間。濁氣猶在。是爲惡之根柢也。故於此下惡字矣。然因來示而覺得果是語病。濁惡之惡。改以駁字如何。
氣質之中有淸明駁濁二氣云云
聖人之氣質至淸至粹。而衆人之氣質濁駁。有淸多濁少者。有濁多淸少者。淸濁相雜矣。渣滓當在淸明之下。而不能持敬。則此心昏昧放散。淸氣反在下而濁氣反在上矣。苟能持敬以正其心。則淸氣在上而濁氣在下矣。心乘淸氣而發。則順乎天理而爲善心。乘濁氣而發。則徇乎人慾而爲惡。由此論之。則淸濁二氣。互有進退升降。隨其心之操舍而不同。有淸氣發時。有濁氣發時。非並時並發而分爲善惡也。
答尹汝五
[编辑]庶子喪未及行祔云云
宗子於父母喪中。行期大功祔祭。愼齋先生之論也。庶子之喪。未及行祔。而其父死。其父之孫承重者。雖在重喪中。何可以未及改題而不行其庶叔之祔祭乎。若以其祖當主祔祭。而其祖死。己不敢代行云爾。則此有不然者。父在母喪。未及行祔。而父死母喪。祔祭追行於父喪卒哭後。則何嘗以未及改題而不行祔乎。以此論之。孟氏家所處已失之於初矣。然三年後。則無追祔之道。惟當用過時不祭之義。闕之而已。
舜之二妃云云
舜之二妃。固可謂出於一陽二陰之理。而舜之前帝嚳四妃。則是一陽四陰矣。大抵陽尊而陰卑。尊者一而卑者衆矣。姪娣媵妾之䂓。屢見於詩之國風。蓋古者諸侯一娶九女故也。一陽二陰之理。固萬世不易者。而禮有沿革損益。故帝嚳之四妃。虞舜之二妃。有元次之名。而無嫡妾之分。周之一皇后三夫人。有嫡妾之分。而無元次之名。此其所以不同矣。旣但曰一皇后。則齊體於上者。一人而已也。然則上古四妃二妃之禮。至周時而已變矣。媵妾之䂓。固未詳其廢於何代。而漢成帝時。趙皇后與其弟合德同入宮。則媵妾之䂓。至漢時猶存。可知也。兄弟爲一人之妻。非特堯之二女爲然。歐陽脩之前後妻。皆薛奎之女。則此風宋時猶在。而特其再次連聘。與一時同娶少異耳。中國之婚異姓四寸娚妹爲夫婦。朱子亦嘗行之。而東俗則不然。此實代各異禮。國各殊俗者。何必深疑乎。
兩公明儀云云
兩公明儀。雖有栗谷說。而未可的知。如左丘明之爲二人。孟獻子之有兩人。皆不可詳。而至於公明儀。朱子於初見處。以爲魯大夫。而其後再見處。不復解釋。則可知其爲一人者矣。
於陵仲子己嚬蹙云云
己字爲仲子之名。尤翁以此說爲新奇。未知問者之言。果何所考據耶。此等處無關大義。姑以自己之己看何妨耶。
伯夷叩馬諫武王當有說云云
伯夷之叩馬諫。史記固未可信。而只就其事論之。則武王之無一言問答。蓋以各行經權。彼此不相害也。非難於爲辭而然也。此則異於孟津誓師。何必以天命人心而分疏乎。
草木倒生云云
草木倒生。何理之說。曾於相對時。畧有提告矣。似未蒙領會也。夫地是重濁之物。而禽獸猶行于地上故橫生。草木必着于地底故倒生。以其重濁之氣。所受有淺深。此外豈有別般說。禽獸於偏氣中。又有淸濁。非獨或飛或走之不同。鳥則知父而不知祖。獸則知母而不知父。此正細分處。如鳶之戾天鷹之橫秋。又鳥中之禀淸氣多者。來示然矣。
答尹汝五
[编辑]三皇蓋言三才也。旣以天作人主之王天下者說。則木德王之王字。非旺字之誤也。木德王。猶後世刱業之君。象五行而配德應運之義也。木德春也。與下攝提相應。攝提寅也。天皇時。是子會而必言寅者。何也。蓋以天皇爲首出庶物之君。故必取四時之首。人統之寅而言之也。兄弟十二人。非是一歲十二朔之謂。而實指一元十二會也。一萬八千之千。果是百字之誤。而一會爲一萬八百歲。則各字亦不可以合字看也。若以合字言之。則是於天言子一會一萬八百。於地言丑一會一萬八百。於人言寅一會一萬八百。是只計天地人開闢與生之年數。不計天地人始終之數也。其可乎。天皇氏。自子會至亥會。皆統領。故兄弟爲十二人。地皇氏。除子一會。故兄弟爲十一人。至人皇氏。除子丑二會則兄弟當爲十人。而曰九人者。何也。人類之生。止於戌會。除亥一會而言之。故稱九人。以當分長九州之數。地皇兄弟年數。實非在於天皇兄弟年數之外也。人皇兄弟年數。亦非在於地皇兄弟年數之外也。只是連續言之者。總而計之。原數不過爲一元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何嘗與經世書相牴牾耶。來意似未及照管於此。故乃謂以總計爲億萬矣。更須詳之。曾先之是明儒而其事蹟未有考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