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夢

述夢
作者：魏禧　清

本作品收錄於《魏叔子文集》

乙卯，予將復遊吳，以婦病懼其死，去翠微二里，有果榼山，齋宿往卜，辭皆大凶。{{*|婦病籤有「橫禍非災在目前」，出門籤「有蜻蜓失翅墮深淵」，及「進退謀爲須謹慎，免教臨危歎恓惶」語。）八月廿七日也。又六日爲九月初三，齒痛，頭風大發，右臂患轉劇。夜夢戶外大海，身臥海波上，澹蕩自得。婦戶內臥，遽呼曰：「此何可臥？」於是浪起數揜身，頃之浪大作，澒洞驚怖，因浪所掀。挺而入戶，醒，予甚惡之。又二日，同和公入城就醫，及山磴忽失右足，墜磴數級，左足垂空，身偏側崖外，而右臂故痛不能用，左手四指急撮石壁小凸處，作勢向內，和公走下拽之，得不墜。葢翠微削立百十丈，路當山坼，下臨無極。予失足時，兩目無光，神魂脱，若有自左臂倚之者。予歎曰，是日以徃皆餘年也，惟有省愆修德安命耳。九日還山，明日病又作，夜寝，室多寒咳者，雞鳴而寐。夢大寺中與方丈僧及一知客僧同寝，三人終夜皆言淫褻事。天明知客初起，遽傴僂抱被稱急痛，目上視若死羊，頃刻而僵。予驚走，出立大殿，人嚷嚷言此僧爲靈官所擊，剖取其心去。俄而靈官手提心肺肝，赤血淋漓來，擲地上，嗾犬食之。領予使前，自指其心曰：「人唯要全得此，汝其勉之。」予望神語色和而意甚厲，予懼甚，念神知予夜共僧語云云也。衆復嚷嚷，言此僧在徃寺害人，今來此復害人，𢱲棺入之，兩足屈不得申，衣多鮮血。予趨厨下，取水出洗面，遇從叔父篤棐翁，置水地下，揖遂醒，毛髮寒磔，至今猶在目中也。予生平未蹈邪淫事，而邪淫念觸地而發，又數有天幸，不使成就，然每能鑿空作淫想，緣結根葉。噫！神之告戒其至也。予壬子客吳門，晨起，曾庭聞使人來請速。至則迎門而嘎曰：「吾得奇夢，夢足下與吾弟青黎共輿一䝏豬淫之。又人言魏氏先徵君生平無淫行，故爲鬼神所敬。吾忽夢如此，豈足下近有遺行耶？」余聞之汗下。時青藜暱一娼，予常與笑語，頗欲狎之，旣以爲不可，而念不能絕。葢庭聞未之知也。因並記此自警，且示子弟知神明之道至近不遠云。乙卯九月十一日記。

附評

丘而康曰：說得森然畏人，而三夢錯綴處，文意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