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全覽3
通鑑紀事本末 全覽3 |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九下
宋 袁樞 撰
突厥叛唐
唐髙宗麟徳元年春正月甲子改雲中都護府為單于大都護府以殷王旭輪為單于大都護初李靖破突厥遷三百帳于雲中城阿史徳氏為其長至是部落漸衆阿史徳氏詣闕請如胡法立親王為可汗以統之上召見謂曰今之可汗古之單于也故更為單于都護府而使殷王遥領之
調露元年冬十月單于大都護府突厥阿史徳温傳奉職二部俱反立阿史那泥熟匐為可汗二十四州酋長皆叛應之衆數十萬遣鴻臚卿單于大都護府長史蕭嗣業左領軍衛將軍花大智右千牛衛將軍李景嘉等將兵討之嗣業等先戰屢捷因不設備㑹大雪突厥夜襲其營嗣業狼狽拔營走衆遂大亂為虜所敗死者不可勝數大智景嘉引步兵且行且戰得入單于都護府嗣業減死流桂州大智景嘉等並免官突厥冦定州刺史霍王元軌命開門偃旗虜疑有伏懼而宵遁州人李嘉運與虜通謀事泄上令元軌窮其黨與元軌曰疆冦在境人心不安若多所逮繫是驅之使叛也乃獨殺嘉運餘無所問因自劾違制上覽表大喜謂使者曰朕亦悔之向無王失定州矣自是朝廷有大事上多密敕問之壬子遣左金吾衞將軍曹懷舜屯井陘右武衛將軍崔獻屯龍門以備突厥突厥扇誘奚契丹侵掠營州都督周道務遣戸曹始平唐休璟將兵擊破之 十一月癸未上宴裴行儉謂之曰卿有文武兼資今授卿二職乃除禮部尚書兼檢校右衞大將軍甲辰以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緫管將兵十八萬并西軍檢校豐州都督程務挺東軍幽州都督李文暕緫三十餘萬以討突厥並受行儉節度務挺名振之子也
永隆元年春三月裴行儉大破突厥於黒山擒其酋長奉職可汗泥熟匐為其下所殺以其首來降初行儉行至朔州謂其下曰用兵之道撫士貴誠制敵尚詐前日蕭嗣業糧運為突厥所掠士卒凍餒故敗今突厥必復為此謀宜有以詐之乃詐為糧車三百乗毎車伏壯士五人各持陌刀勁弩以羸兵數百為之援且伏精兵於險要以待之虜果至羸兵棄車散走虜驅車就水草解鞍牧馬欲取糧壯士自車中躍出擊之虜驚走復為伏兵所邀殺獲殆盡自是糧運行者虜莫敢近軍至單于府北抵暮下營掘塹已周行儉遽命移就髙岡諸將皆言士卒已安堵不可復動行儉不從趣使移是夜風雨暴至前所營地水深丈餘諸將驚服問其故行儉笑曰自今但從我命不必問其所由知也奉職既就擒餘黨走保狼山詔户部尚書崔知悌馳傳詣定㐮宣慰將士且區處餘冦行儉引軍還 秋七月突厥餘衆圍雲州代州都督竇懷悊右領軍中郎將程務挺將兵擊破之開耀元年春正月突厥冦原慶等州乙亥遣右衛將軍李知十等將兵屯涇慶二州以備突厥 裴行儉軍既還突厥阿史那伏念復自立為可汗與阿史德温傳連兵為冦癸巳以行儉為定襄道大緫管以右武衛將軍曹懷舜幽州都督李文暕為副將討之 三月曹懷舜與禆將竇義昭將前軍擊突厥或告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徳温傳在累沙北左右纔二十騎以下可徑往取也懷舜等信之留老弱於瓠盧泊帥輕銳倍道進至黒沙無所見人馬疲頓乃引兵還㑹薛延陁部落欲西詣伏念遇懷舜軍因請降懷舜等引兵徐還至長城北遇温傳小戰各引去至横水遇伏念懐舜義昭與李文暕及禆將劉敬同四軍合為方陳且戰且行經一日伏念乗便風擊之軍中擾亂懷舜等棄軍走軍遂大敗死者不可勝數懷舜等收散卒斂金帛以賂伏念與之約和殺牛為盟伏念北去懐舜等乃得還 夏五月丙戍懷舜免死流嶺南 秋閏七月裴行儉軍於代州之陘口多縱反間由是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徳温傳浸相猜貳伏念留妻子輜重於金牙山以輕騎襲曹懷舜行儉遣禆將何迦密自通漠道程務挺自石地道掩取之伏念與曹懷舜等約和而還比至金牙山失其妻子輜重士卒多疾疫乃引兵北走保細沙行儉又使副緫管劉敬同程務挺等將單于府兵追躡之伏念請執温傳以自效然尚猶豫又自恃道逺唐兵必不能至不復設備敬同等軍到伏念狼狽不能整其衆遂執温傳從間道詣行儉降候騎告以烟塵漲天而至將士皆震恐行儉曰此乃伏念執温傳來降非他盗也然受降如受敵不可無備乃命嚴備遣單于使迎前勞之少選伏念果帥酋長温傳詣軍門請罪行儉盡平突厥餘黨以伏念温傳歸京師 冬十月壬戌裴行儉等獻定襄之俘乙丑改元丙寅斬阿史那伏念阿史徳温傳等五十四人於都市初行儉許伏念以不死故降裴炎疾行儉之功奏言伏念為副將張處朂程務挺所逼又迴紇等自磧北南向逼之窮窘而降耳遂誅之行儉歎曰渾濬爭功古今所耻但恐殺降無復來者因稱疾不出
永淳元年突厥餘黨阿史那骨篤禄阿史徳元珍等招集亡散據黒沙城反入冦并州及單于府之北境殺嵐州刺史王徳茂又領軍衛將軍檢校代州都督薛仁貴將兵擊元珍於雲州虜問唐大將為誰應之曰薛仁貴虜曰吾聞仁貴流象州死乆矣何以紿我仁貴免胄示之面虜相顧失色下馬列拜稍稍引去仁貴因奮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捕虜二萬餘人
𢎞道元年春二月庚午突厥冦定州刺史霍王元軌擊却之乙亥復寇媯州三月庚寅阿史那骨篤禄阿史徳元珍圍單于都護府執司馬張行師殺之遣勝州都督李崇義將兵分道救之 夏五月乙丑突厥阿史那骨篤禄等冦蔚州殺刺史李思儉豐州都督崔智辯將兵邀之於朝那山北兵敗為虜所擒朝議欲廢豐州遷其百姓於靈夏豊州司馬唐休璟上言以為豊州阻河為固居賊衝要自秦漢已來列為郡縣土宜耕牧隋季喪亂遷百姓於寧慶二州致胡虜深侵以靈夏為邉貞觀之末募人實之西北始安今廢之則河濵之地復為賊有靈夏等州人不安業非國家之利也乃止 六月突厥别部寇掠嵐州偏將楊𤣥基擊走之 冬十一月戊戍以右武衛將軍程務挺為單于道安撫大使招討阿史那骨篤禄等
則天皇后光宅元年秋七月突厥阿史那骨篤禄等寇朔州 九月以左武衛大將軍程務挺為單于道安撫大使以備突厥
垂拱元年春二月突厥阿史那骨篤祿等數冦邉以左玉鈐衛中郎將淳于處平為陽曲道行軍緫管擊之夏四月癸未突厥寇代州淳于處平引兵救之至忻州為突厥所敗死者五千餘人
二年秋九月突厥入冦左鷹揚衛大將軍黒齒常之拒之至兩井遇突厥三千餘人見唐兵皆下馬擐甲常之以二百餘騎衝之皆棄甲走日暮突厥大至常之令營中然火東南又有火起虜疑有兵相應遂夜遁
三年春二月丙辰突厥骨篤禄等冦昌平命左鷹揚大將軍黒齒常之帥諸軍討之 秋七月突厥骨篤禄元珍冦朔州遣燕然道大緫管黒齒常之擊之以右鷹揚大將軍李多祚為之副大破突厥於黃花堆追奔四十餘里突厥皆散走磧北多祚世為靺鞨酋長以軍功得入宿衛黒齒常之每得賞賜皆分將士有善馬為軍士所損官屬請笞之常之曰柰何以私馬笞官兵乎卒不問 冬十月庚子右監門衛中郎將㸑寶璧與突厥骨篤禄元珍戰全軍皆沒寶璧輕騎遁歸寶璧見黒齒常之有功表請窮追餘冦詔與常之計議遥為聲援寶璧欲専其功不待常之引精兵萬三千人先行出塞二千餘里掩擊其部落既至又先遣人告之使得嚴備與戰遂敗太后誅寶璧改骨篤禄曰不卒禄
永昌元年夏五月己巳以僧懐義為新平軍大緫管北討突厥行至紫河不見虜於單于臺刻石紀功而還秋九月壬子以僧懷義為新平道行軍大緫管將兵二十萬以討突厥骨篤禄
延載元年春正月突厥可汗骨篤禄卒其子㓜弟黙啜自立為可汗臘月甲戌黙啜寇靈州 二月庚午以僧懷義為代北道行軍大緫管以討黙啜 三月甲申以鳳閣舍人蘇味道為鳯閣侍郎同平章事李昭徳檢校内史更以僧懐義為朔方道行軍大緫管以李昭德為長史蘇味道為司馬帥契苾明曹仁師沙吒忠義等十八將軍以討黙啜未行虜退而止昭徳嘗與懷義議事失其㫖懐義撻之昭德惶懼請罪
天冊萬嵗元年正月丙午以王孝傑為朔方道行軍緫管擊突厥 冬十月突厥黙啜遣使請降太后喜冊授左衞大將軍歸國公
萬嵗通天元年秋九月丁巳突厥冦凉州執都督許欽明欽明紹之曽孫也時出按部突厥數萬奄至城下欽明拒戰為所虜突厥黙啜請為太后子并為其女求婚悉歸河西降戸帥其部衆為國討契丹太后遣豹韜衞大將軍閻知㣲左衛郎將攝司賓卿田歸道册授黙啜左衛大將軍遷善可汗知微立徳之孫歸道仁㑹之子也 冬十月辛卯契丹李盡忠卒孫萬榮代領其衆突厥黙啜乗間襲松漠虜盡忠萬榮妻子而去太后進拜黙啜為頡跌利施大單于立功報國可汗
神功元年春正月突厥黙啜冦靈州以許欽明自隨欽明至城下大呼求美醤梁米及墨意欲城中選良將引精兵夜襲虜營而城中無諭其意者癸亥突厥黙啜寇勝州平狄軍副使安道買擊破之 三月閻知微田歸道同使突厥冊黙啜為可汗知㣲中道遇黙啜使者輒與之緋袍銀帯且上言虜使至都宜大為供張歸道上言突厥背誕積年今方悔過宜待聖恩寛宥今知微擅與之袍帯使朝廷無以復加宜令反初服以俟朝恩又小虜使臣不足大為供張太后然之知微見黙啜舞蹈吮其靴鼻歸道長揖不拜黙啜囚歸道將殺之歸道辭色不撓責其無厭為陳禍福阿波達干元珍曰大國使者不可殺也黙啜怒稍解但拘留不遣初咸亨中突厥有降者皆處之豊勝靈夏朔代六州至是黙啜求六州降户及單于都護府之地并榖種繒帛農噐鐡太后不許黙啜怒言辭悖慢姚璹楊再思以契丹未平請依黙啜所求給之麟臺少監知鳳閣侍郎贊皇李嶠曰戎狄貪而無信此所謂借冦兵資盗糧也不如治兵以備之璹再思固請與之乃悉驅六州降戸數千帳以與黙啜并給穀種四萬斛雜綵五萬段農噐三千事鐡數萬斤并許其昏黙啜由是益彊田歸道始得還與閻知微爭論於太后前歸道以為黙啜必負約不可恃和親宜為之備知微以為和親必可保 冬閏十月甲寅以幽州都督狄仁傑為鸞臺侍郎同平章事仁傑上疏以為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略之外故東拒滄海西阻流沙北橫大漠南阻五嶺此天所以限夷狄而隔中外也自典籍所記聲教所及三代不能至者國家盡兼之矣詩人矜薄伐於太原美化行於江漢則三代之逺裔皆國家之域中也若乃用武荒外邀功絶域竭府庫之實以爭不毛之地得其人不足増賦獲其土不可耕織茍求冠帯逺夷之稱不務固本安人之術此秦皇漢武之所行非五帝三王之事業也始皇窮兵極武務求廣地死者如麻致天下潰叛漢武征伐四夷百姓困窮盗賊蜂起末年悔悟息征罷役故能為天所祐近者國家頻嵗出師所費滋廣西戍四鎮東戍安東調發日加百姓虚𡚁今闗東飢饉蜀漢逃亡江淮已南徴求不息人不復業相率為盗本根一揺憂患不淺其所以然者皆以爭蠻貊不毛之地乖子養蒼生之道也昔漢元納賈捐之之謀而罷朱崖郡宣帝用魏相之䇿而棄車師之田豈不欲慕尚虛名盖憚勞人力也近貞觀年中克平九姓立李摩為可汗使統諸部者盖以夷狄叛則伐之降則撫之得推亡固存之義無逺戍勞人之役此近日之令典經邉之故事也竊謂宜立阿史那斛瑟羅為可汗委之四鎮繼髙氏絶國使守安東省軍費於逺方并甲兵於塞上使夷狄無侵侮之患則可矣何必窮其窟穴與螻蟻校長短哉但當敕邊兵謹守備逺斥候聚資糧待其自致然後擊之以逸待勞則戰士力倍以主禦客則我得其便堅壁清野則冦無所得自然賊深入則有顚躓之慮淺入必無虜獲之益如此數年可使二虜不撃而服矣事雖不行識者是之
聖厯元年夏六月甲午命淮陽王武延秀入突厥納黙啜女為妃豹韜衛大將軍閻知微攝春官尚書右武衛郎將楊齊莊攝司賔卿齎金帛巨億以送之延秀承嗣之子也鳳閣舍人襄陽張柬之諌曰自古未有中國親王娶狄夷女者由是忤㫖出為合州刺史 秋八月戊子武延秀至黒沙南庭突厥黙啜謂閻知微等曰我欲以女嫁李氏安用武氏兒邪此豈天子之子乎我突厥世受李氏恩聞李氏盡滅唯兩兒在我今將兵輔立之乃拘延秀於别所以知微為南面可汗言欲使之主唐民也遂發兵襲靜難平狄清夷等軍靜難軍使慕容𤣥崱以兵五千降之虜勢大振進冦媯檀等州前從閻知微入突厥者黙啜皆賜之五品三品之服太后悉奪之黙啜移書數朝廷曰與我蒸榖種種之不生一也金銀噐皆行濫非眞物二也我與使者緋紫皆奪之三也繒帛皆疎惡四也我可汗女當嫁天子兒武氏小姓門戸不敵罔冐為昏五也我為此起兵欲取河北耳監察御史裴懷古從閻知微入突厥黙啜欲官之不受囚將殺之逃歸抵晉陽形容羸瘁突騎譟聚以為間諜欲取其首以求功有果毅嘗為人所枉懷古按直之大呼曰裴御史也救之得全至都引見遷祠部貟外郎時諸州聞突厥入寇方秋爭發民修城衛州刺史太平敬暉謂僚屬曰吾聞金湯非粟不守柰何捨收穫而事城郭乎悉罷之使歸田百姓大恱以司屬卿武重規為天兵中道大緫管右武衛將軍沙吒忠義為天兵西道緫管幽州都督下邽張仁愿為天兵東道緫管將兵三十萬以討突厥黙啜又以左羽林衛大將軍閻敬容為天兵西道後軍緫管將兵十五萬為後援癸丑黙啜冦飛狐乙卯䧟定州殺刺史孫彦髙及吏民數千人 九月改突厥黙啜為斬啜黙啜使閻知微招諭趙州知微與虜連手蹋萬嵗樂於城下將軍陳令英在城上謂曰尚書位任非輕乃為虜蹋歌獨無慙乎知微微吟曰不得已萬嵗樂戊辰黙啜圍趙州長史唐般若翻城應之刺史髙叡與妻秦氏仰藥詐死虜輿之詣黙啜黙啜以金師子帯紫袍示之曰降則拜官不降則死叡顧其妻妻曰酬報國恩正在今日遂俱閉目不言經再宿虜知不可屈乃殺之虜退唐般若族誅贈叡冬官尚書諡曰節叡熲之孫也甲戌命太子為河北道元帥以討突厥先是募人月餘不滿千人及聞太子為帥應募者雲集未㡬數盈五萬戊寅以狄仁傑為河北道行軍副元帥右丞宋𤣥爽為長史右臺中丞崔獻為司馬左臺中丞吉頊為監軍使時太子不行命仁傑知元帥事太后親送之癸未突厥黙啜盡殺所掠趙定等州男女萬餘人自五囘道去所過殺掠不可勝紀沙吒忠義等但引兵躡之不敢逼狄仁傑將兵一萬追之無所及黙啜還漠北擁兵四十萬據地萬里西北諸夷皆附之甚有輕中國之心冬十月癸卯以狄仁傑為河北道安撫大使時河北人為突厥所驅逼者虜退懼誅往往亡匿仁傑上疏以為朝廷議者皆罪契丹突厥所脅從之人言其迹雖不同心則無别誠以山東近縁軍機調發傷重家道悉破或至逃亡重以官典侵漁因事而起枷杖之下痛切肌膚事廹情危不循禮義愁苦之地不樂其生有利則歸且圖賖死此乃君子之媿辱小人之常行也又諸城入偽或待天兵將士求功皆云攻得臣憂濫賞亦恐非辜以經與賊同是為惡地至有汙辱妻子劫掠貨財兵士信知不仁簪笏未能以免乃是賊平之後為惡更深且賊務招擕秋毫不犯今之歸正即是平人翻被破傷豈不悲痛夫人猶水也壅之則為泉疏之則為川通塞隨流豈有常性今負罪之伍必不在家露宿草行濳竄山澤赦之則出不赦則狂山東羣盗縁兹聚結臣以邉塵蹔起不足為憂中土不安此為大事罪之則衆情恐懼恕之則反側自安伏願曲赦河北諸州一無所問制從之仁傑於是撫慰百姓得突厥所驅掠者悉𨔛還本貫散糧運以賑貧乏修郵驛以濟旋師恐諸將所及使者妄求供頓乃自食疏糲禁其下無得侵擾百姓犯者必斬河北遂安 突厥黙啜離趙州乃縱閻知微使還太后命磔於天津橋南使百官共射之既乃咼其肉剉其骨夷其三族疎親有先未相識而同死者褒公段瓚志𤣥之子也先没於突厥在趙州瓚邀楊齊莊與之俱逃齊莊畏怯不敢𤼵瓚先歸太后賞之齊莊尋至敕河内王武懿宗鞫之懿宗以為齊莊意懷猶豫遂與閻知微同誅既射之如蝟氣碟碟未死乃决其腹割心投於地猶趌趌然躍不止擢田歸道為夏官侍郎甚見親委二年臘月河南北置武騎團以備突厥 春二月壬辰以魏元忠檢校并州長史充天兵軍大緫管以備突厥是嵗突厥黙啜立其弟咄悉匐為左廂察骨篤禄子
黙矩為右廂察各主兵二萬餘人其子匐俱為小可汗位在兩察上主處木昆等十姓兵四萬餘人又號為拓西可汗
乆視元年冬十月辛亥以魏元忠為蕭關道大緫管以備突厥 十二月甲寅突厥掠隴右諸監馬萬餘匹而去
長安元年夏五月以魏元忠為靈武道行軍大緫管以備突厥 秋八月突厥黙啜冦邊命安北大都䕶相王為天兵道元帥統諸軍擊之未行而虜退
二年春正月突厥冦鹽夏二州 三月庚寅突厥破石嶺冦并州以雍州長史薛季昶攝右臺大夫充山東防禦軍大使滄瀛幽易恒定等州諸軍皆受季昶節度夏四月以幽州刺史張仁愿専知幽平媯檀防禦仍與季昶相知以拒突厥 秋七月甲午突厥寇代州 九月壬申突厥寇忻州
三年夏六月辛酉突厥黙啜遣其臣莫賀干來請以女妻皇太子之子 冬十一月己丑突厥遣使謝許昏丙申宴於宿羽臺太子預焉
四年突厥黙啜既和親 秋八月戊寅始遣淮陽王武延秀還
中宗神龍元年夏六月壬子以左驍衛大將軍裴思說充靈武軍大緫管以備突厥
二年冬十二月己卯突厥黙啜冦鳴沙靈武軍大緫管沙吒忠義與戰軍敗死者六千餘人丁巳突厥進寇原㑹等州掠隴右牧馬萬餘匹而去免忠義官
景龍元年春正月庚戍制以突厥黙啜冦邊命内外官各進平突厥之䇿右補闕盧俌上疏以為郤縠恱禮樂敦詩書為晉元帥杜預射不穿札建平吳之勲是知中權制謀不取一夫之勇如沙吒忠義驍將之材本不足以當大任又鳴沙之役主將先逃宜正邦憲賞罰既明敵無不服又邊州刺史宜精擇其人使之蒐卒乗積資糧來則禦之去則備之去嵗四方旱災未易興師當理内以及外綏近以來逺俟倉廩實士卒練然後大舉以討之上善之 夏五月戊戍以右屯衛大將軍張仁愿為朔方道大總管以備突厥 冬十月丁丑命左屯衛將軍張仁愿充朔方道大緫管以擊突厥比至虜已退追擊大破之
二年春三月丙辰朔方道大緫管張仁愿築三受降城於河上初朔方軍與突厥以河為境河北有拂雲祠突厥將入寇必先詣祠祈禱牧馬料兵而後度河時黙啜悉衆西擊突騎施仁愿請乗虚奪取漠南地於河北築三受降城首尾相應以絶其南寇之路太子少師唐休璟以為兩漢以來皆北阻大河今築城寇境恐勞人費功終為虜有仁愿固請不已上竟從之仁愿表留嵗滿鎭兵以助其功咸陽兵二百餘人逃歸仁愿悉擒之斬於城下軍中股慄六旬而成以拂雲祠為中城距東西兩城各四百餘里皆據津要拓地三百餘里於牛頭朝那山北置𤇺候千八百所以左玉鈴衛將軍論弓仁為朔方軍前鋒遊奕使戍諾眞水為邏衛自是突厥不敢度山畋牧朔方無復冦掠減鎭兵數萬人仁愿建三城不置壅門及備守之具或問之仁愿曰兵貴進取不利退守冦至此當併力出戰囘首望城者猶應斬之安用守備生其退恧之心也其後常元楷為朔方軍緫管始築壅門人以是重仁愿而輕元楷
睿宗景雲二年春正月癸丑突厥可汗黙啜遣使請和許之 三月以宋王成噐女為金山公主許嫁突厥黙啜 御史中丞和逢堯攝鴻臚卿使于突厥說黙啜曰處密堅昆聞可汗結昏於唐皆當歸附可汗何不襲唐冠帯使諸胡知之豈不美哉黙啜許諾明日樸頭衣紫衫南面再拜稱臣遣其子楊我支及國相隨逄堯入朝十一月戊寅至京師逄堯以奉使功遷水部侍郎𤣥宗先天元年春正月乙未上御安福門宴突厥楊我支以金山公主示之既而㑹上傳位昬竟不成
開元元年秋八月丙辰突厥可汗黙啜遣其子楊我支來成昏丁巳許以蜀王女南和縣主妻之
二年春二月乙未突厥可汗黙啜遣其子同俄特勒及妹夫火抜頡利發石阿失畢將兵圍北庭都䕶府都䕶郭䖍瓘擊敗之同俄單騎逼城下䖍瓘伏壯士於道側突起斬之突厥請悉軍中資糧以贖同俄聞其已死慟哭而去 閏月突厥石阿失畢既失同俄不敢歸癸未與其妻來奔以為右衛大將軍封燕北郡王命其妻曰金山公主 夏四月丁巳突厥可汗黙啜復遣使求昬自稱乾和永清大駙馬天上得果報天男突厥聖天骨咄禄可汗 突厥可汗黙啜衰老昏虐愈甚壬子葛邏禄等部落詣凉州降 冬十月己巳突厥可汗黙啜又遣使求昏上許以來嵗迎公主突厥十姓胡禄屋等諸部詣北庭請降命都䕶郭䖍瓘撫存之 十一月丙申遣左散騎常侍解琬詣北庭宣慰突厥降者隨便宜區處三年春正月突厥十姓降者前後萬餘帳髙麗莫離支文簡十姓之壻也二 與𨁂跌都督思奉等亦自突厥帥衆來降制皆以河南地處之 三月胡禄屋酋長支匐忌等入朝上以十姓降者浸多夏四月庚申以右羽林大將軍薛訥為凉州鎭大緫管赤水等軍並受節度居凉州左衛大將軍郭䖍瓘為朔川鎭大緫管和戎等軍並受節度居并州勒兵以備黙啜黙啜發兵擊葛邏禄胡禄屋䑕尼施等屢破之敕北庭都䕶湯嘉恵左散騎常侍解琬等發兵救之五月壬辰敕嘉惠等與葛邏禄胡禄屋鼠尼施及定邊道大緫管阿史那獻互相慶援 秋七月壬戍以凉州大緫管薛訥為朔方道行軍大緫管太僕卿吕延祚靈州刺史杜賔客副之以討突厥
四年夏六月癸酉拔曵固斬突厥可汗黙啜首來獻時黙啜北擊拔曵固大破之於獨樂水恃勝輕忽不復設備遇拔曵固迸卒頡質略自栁林突出斬之時大武軍子將郝靈荃奉使在突厥頡質略以其首歸之與偕詣闕懸其首於廣街抜曵固囘紇同羅霫僕固五部皆來降置於大武軍北黙啜之子小可汗立骨咄祿之子闕特勒擊殺之及黙啜諸子親信略盡立其兄左賢王黙棘連是為毗伽可汗國人謂之小殺毗伽以國固譲闕特勒闕特勒不受乃以為左賢王専典兵馬 秋八月突厥黙啜既死奚契丹拔曵固等諸部皆内附突騎施蘇禄復自立為可汗突厥部落多離散毗伽可汗患之乃召黙啜時牙官暾欲谷以為謀主暾欲谷年七十餘多智略國人信服之突厥降戸處河曲者聞毗伽立多復叛歸之并州長史王晙上言此屬徒以其國喪亂故相帥來降若彼安寧必復叛去今置之河曲此屬桀黠實難制御往往不受軍州約束興兵剽掠聞其逃者已多與虜聲問往來通傳委曲乃是畜養此属使為間諜日月滋久姦詐逾深窺伺邉隙將成大患虜騎南牧必為内應來逼軍州表裏受敵雖有韓彭不能取勝矣願以秋冬之交大集兵衆諭以利害給其資糧徙之内地二十年外漸變舊俗皆成勁兵雖一時暫勞然永乆安靖比者守邉將吏及出境使人多為䛕辭皆非事實或云北虜破滅或云降戸妥帖皆欲自衒其功非能盡忠狥國願察斯利口勿忘逺慮議者必曰國家曏時已嘗寘降戸於河曲皆獲安寧今何所疑此則事同時異不可不察曏者頡利既亡降者無復異心故得乆安無變今北虜尚存此屬或畏其威或懷其恵或其親屬豈樂南來校之彼時固不侔矣以臣愚慮徙之内地上也多屯士馬大為之備華夷相參人勞費廣次也正如今日下也願審兹三策擇利而行縱使因徙逃亡得者皆為唐有若留至河氷恐必有變疏奏未報降戸⿰跌思泰阿悉爛等果叛冬十月甲辰命朔方大總管薛訥發兵追討之王晙引并州兵西濟河晝夜兼行追擊叛者破之斬獲三千級先是單于副都護張知運悉收降戸兵仗令度河而南降戸怨怒御史中丞姜晦為巡邊使降戸訴無弓矢不得射獵晦悉還之降戸得之遂叛張知運不設備與之戰於青剛嶺為虜所擒欲送突厥至綏州境將軍郭知運以朔方兵邀擊之大破其衆於黒山呼延谷虜釋張知運而去上以張知運喪師斬之以狥毗伽可汗既得思泰等欲南入為寇暾欲谷曰唐主英武民和年豐未有間隙不可動也我衆新集力尚疲羸且當息養數年始可觀變而舉毗伽又欲築城并立寺觀暾欲谷曰不可突厥人徒稀少不及唐家百分之一所以能與我為敵者正以隨逐水草居處無常射獵為業人皆習武疆則進兵抄掠弱則竄伏山林唐兵雖多無所施用若築城而居變更舊俗一朝失利必為所滅釋老之法教人仁弱非用武事勝之術不可崇也毗伽乃止
六年春正月辛丑突厥毗伽可汗來請和許之
八年夏六月突厥降戸僕固都督勺磨及𨁂跌部落散居受降城側朔方大使王晙言其隂引突厥謀䧟軍城密奏請誅之誘勺磨等宴於受降城伏兵悉殺之河曲降戸殆盡抜曵固同羅諸部在大同横野軍之側者聞之皆忷懼秋并州長史天兵節度大使張說引二十騎持節即其部落慰撫之因宿其帳下副使李憲以虜情難信馳書止之說復書曰吾肉非黄羊必不畏食血非野馬必不畏刺士見危致命此吾效死之秋也拔曵固同羅由是遂安 冬十一月辛未突厥寇甘凉等州敗河西節度使楊敬述掠契苾部落而去先是朔方大緫管王晙奏請西發拔悉密東發奚契丹期以今秋掩毗伽牙帳於稽落水上毗伽聞之大懼暾欲谷曰不足畏也拔悉密在北庭與奚契丹相去絶逺勢不相及朔方兵計亦不能來此必若能來俟其垂至徙牙帳北行三日唐兵食盡自去矣且拔悉密輕而好利得王晙之約必喜而先至晙與張嘉貞不相恱奏請多不相應必不敢出兵晙兵不出拔悉密獨至擊而取之勢甚易耳既而拔悉密果發兵逼突厥牙帳而朔方及奚契丹兵不至拔悉密懼引退毗伽欲擊之暾欲谷曰此屬去家千里將死戰未可擊也不如以兵躡之去北庭二百里暾欲谷分兵間道先圍北庭因縱兵擊拔悉密大破之拔悉密衆潰走趨北庭不得入盡為突厥所虜暾欲谷引兵還出赤亭掠凉州羊馬楊敬述遣禆將盧公利判官元澄將兵邀擊之暾欲谷謂其衆曰吾乗勝而來敬述出兵破之必矣公利等至删丹與暾欲谷遇唐兵大敗公利澄脫身走毗伽由是大振盡有黙啜之衆
九年春二月丙戍突厥毗伽復使來求和上賜書諭以曩昔國家與突厥和親華夷安逸甲兵休息國家買突厥羊馬突厥受國家繒帛彼此豐給自數十年來不復如舊正由黙啜無信口和心叛數出盗兵寇抄邉鄙人怨神怒隕身喪元吉凶之驗皆可汗所見今復蹈前迹掩襲甘凉隨遣使人更來求好國家如天之覆如海之容但取來情不追往咎可汗果有誠心則共保遐福不然無煩使者徒爾往來若其侵邉亦有以待可汗其審圖之
十二年秋七月突厥可汗遣其臣哥解頡利發來求昏八月丙申突厥哥解頡利發還其國以其使者輕禮
數不備未許昏
十三年張說以大駕東巡恐突厥乗間入寇議加兵守邊夏四月召兵部郎中裴光庭謀之光庭曰封禪者告成功也今將升中於天而戎狄是懼非所以昭盛德也說曰然則若之何光庭曰四夷之中突厥為大比屢求和親而朝廷羈縻未决許也今遣一使徴其大臣從封泰山彼必欣然承命突厥來則戎狄君長無不皆來可以偃旗卧鼓髙枕有餘矣說曰善說所不及即奏行之光庭行儉之子也上遣中書直省袁振攝鴻臚卿諭㫖於突厥小殺與闕特勒暾谷欲環坐帳中置酒謂振曰吐蕃狗種奚契丹本突厥奴也皆得尚主突厥前後求昬獨不許何也且吾亦知入蕃公主皆非天子女今豈問真偽但屢請不獲愧見諸蕃耳振許為之奏請小殺乃遣其大臣阿史徳頡利發入貢因扈從東巡 冬十二月突厥頡利發辭歸上厚賜而遣之竟不許昏十四年夏四月辛丑於定恒莫易滄五州置軍以備突厥
十五年秋九月丙戍突厥毗伽可汗遣其大臣梅録啜入貢吐蕃之冦瓜州也遺毗伽書欲與之俱入冦毗伽并獻其書上嘉之聽於西受降城為互市每嵗齎縑帛數十萬匹就市戎馬以助軍旅且為監牧之種由是國馬益壯焉
十九年春三月突厥左賢王闕特勒卒賜書弔之二十二年冬十二月突厥毗伽可汗為其大臣梅録啜所毒未死討誅梅録啜及其族黨卒子伊然可汗立尋卒弟登利可汗立庚戍來告喪
二十九年秋七月丙寅突厥遣使來告登利可汗之喪初登利從叔二人分典兵馬號左右殺登利患兩殺之專與其母謀誘右殺斬之自將其衆左殺判闕特勒兵攻登利殺之立毗伽可汗之子為可汗俄為骨咄葉䕶所殺更立其弟尋又殺之骨咄葉䕶自立為可汗上以突厥内亂癸酉命左羽林將軍孫老奴招諭囘紇葛邏祿拔悉密等部落
天寳元年八月突厥拔悉密回紇葛邏禄三部共攻骨咄葉護殺之推拔悉密酋長為頡跌伊施可汙回紇葛邏禄自為左右葉䕶突厥餘衆共立判闕特勒之子為烏蘇米施可汗以其子葛臘哆為西殺上遣使諭烏蘇令内附烏蘇不從朔方節度使王忠嗣盛兵磧口以威之烏蘇懼請降而遷延不至忠嗣知其詐乃遣使說拔悉密回紇葛邏禄使攻之烏蘇遁去忠嗣因出兵擊之取其右廂以歸丁亥突厥西葉䕶阿布思及西殺葛臘哆黙啜之孫勃徳支伊然小妻毗伽登利之女帥部衆千餘帳相次來降突厥遂微 九月辛亥上御花蕚樓宴突厥降者賞賜甚厚
三載秋八月拔悉密攻斬突厥烏蘇可汗傳首京師國人立其弟鶻隴匐白眉特勒是為白眉可汗於是突厥大亂敕朔方節度使王忠嗣出兵乗之至薩河内山破其左廂阿波連干等十一部右廂未下㑹回紇葛邏禄共攻拔悉密頡跌伊施可汗殺之回紇骨力裴羅自立為骨咄禄毗伽闕可汗遣使言狀上冊拜裴羅為懷仁可汗於是懷仁南據突厥故地立牙帳於烏徳犍山舊統藥邏葛等九姓其後又併拔悉密葛邏禄凡十一部各置都督毎戰則以二客部為先
四載春正月回紇懷仁可汗擊突厥白眉殺之傳首京師突厥毗伽可敦帥衆來降於是北邉晏然烽燧無警矣
唐平奚契丹
唐太宗貞觀二年夏四月契丹酋長帥其部落來降四年突厥既亡營州都督薛萬淑遣契丹酋長貪没折說諭東北諸夷奚霫室韋等十餘部皆内附萬淑萬均之兄也
二十二年夏四月己未契丹辱紇主曲據帥衆内附以其地置𤣥州以曲據為刺史𨽻營州都督府 冬十一月庚子契丹帥窋哥奚帥可度者並帥所部内屬以契丹部為松漠府以窋哥為都督又以其别帥達稽等部為峭落等九州各以其辱紇主為刺史以奚部為饒樂府以可度者為都督又以其别帥阿㑹等部為弱水等五州亦各以其辱紇主為刺史辛丑置東夷校尉官於營州
髙宗顯慶五年夏四月戊辰以定襄都督阿史德樞賔左武候將軍延陁梯真居延州都督李合珠並為冷岍道行軍緫管各將所部兵以討叛奚仍命尚書右丞崔餘慶充使緫護三部兵奚尋遣使降更以樞賔等為沙磚道行軍緫管以討契丹擒契丹松漠都督河卜固送東都
則天皇后萬嵗通天元年夏五月壬子營州契丹松漠都督李盡忠歸誠州刺史孫萬榮舉兵反攻䧟營州殺都督趙文翽盡忠萬榮之妹夫也皆居於營州城側文翽剛愎契丹饑不加賑給視酋長如奴僕故二人怒而反乙丑遣左鷹揚衞將軍曹仁師金吾衛大將軍張𤣥遇左威衛大將軍李多祚司農少卿麻仁節等二十八將討之 秋七月辛亥以春官尚書梁王武三思為榆闗道安撫大使姚璹副之以備契丹改李盡忠為李盡滅孫萬榮為孫萬斬盡忠尋自稱無上可汗據營州以萬榮為前鋒畧地所向皆下旬日兵至數萬進圍檀州清邉前軍副總軍張九節擊却之 八月丁酉曹仁師張𤣥遇麻仁節與契丹戰于硤石谷唐兵大敗先是契丹破營州獲唐俘數百囚之地牢聞唐兵將至使守牢霫紿之曰吾輩家屬飢寒不能自存惟俟官軍至即降耳既而契丹引出其俘飼以糠粥慰勞之曰吾養汝則無食殺汝又不忍今縱汝去遂釋之俘至幽州具言其狀諸軍聞之爭欲先入至黄麞谷虜又遣老弱迎降故遺老牛痩馬於道側仁師等三軍棄步卒將騎兵輕進契丹設伏横擊之飛索以䌈𤣥遇仁節獲之將卒死者塡山谷鮮有脫者契丹得軍印詐為牒令𤣥遇等署之牒總管燕匪石宗懷昌等云官軍已破賊若至營州軍將皆斬兵不叙勲匪石等得牒晝夜兼行不遑寢食以赴之士馬疲𡚁契丹伏兵於中道邀之全軍皆没 九月制天下繫囚及士庶家奴驍勇者官償其直發以擊契丹初令山東近邊諸州置武騎團兵以同州刺史建安王武攸冝為右武威衛大將軍充清邉道行軍大緫管以討契丹右拾遺陳子昻為攸宜府參謀上疏曰㤙制免天下罪人及募諸色奴充兵討擊契丹此乃㨗急之計非天子之兵且比來刑獄乆清罪人全少奴多怯弱不慣征行縱其募集未足可用况當今天下忠臣勇士萬分未用其一契丹小孽假命待誅何勞免罪贖奴損國大體臣恐此䇿不可威示天下 凉州都督許欽明之兄欽寂為龍山軍討擊使與契丹戰於崇州軍敗被擒虜將圍安東令欽寂說其屬城未下者安東都䕶裴𤣥珪在城中欽寂謂曰狂賊天殃滅在朝夕公但勵兵謹守以全忠節虜殺之 突厥黙啜請為太子為國討契丹冊授黙啜左衞將軍冬十月辛卯契丹李盡忠卒孫萬榮代領其衆突厥黙啜乗間襲松漠虜盡忠萬榮妻子而去萬榮收合餘衆軍勢復振遣别帥駱務整河阿小為前鋒攻䧟冀州殺刺史陸寶積屠吏民數千人又攻瀛州河北震動制起彭澤令狄仁傑為魏州刺史前刺史獨孤思莊畏契丹猝至悉驅百姓入城繕修守備仁傑至悉遣還農曰賊猶在逺何煩如是萬一賊來吾自當之百姓大恱時契丹入寇軍書塡委夏官郎中硤石姚元崇剖析如流皆有條理太后竒之擢為夏官侍郎
神功元年春三月戊申清邉道緫管王孝傑蘇宏暉等將兵十七萬與孫萬榮戰于束硤石谷唐兵大敗孝傑死之孝傑遇契丹帥精兵為前鋒力戰契丹引退孝傑追之行背懸崖契丹回兵薄之宏暉先遁孝傑墜崖死將士死亡殆盡管記洛陽張說馳奏其事太后贈孝傑官爵遣使斬宏暉以狥使者未至宏暉以立功得免武攸宜軍漁陽聞孝傑等敗没軍中震恐不敢進契丹乗勝寇幽州攻䧟城邑剽掠吏民攸宜遣將擊之不克夏四月癸未以右金吾衛大將軍武懿宗為神兵道行軍大緫管與右豹韜衛將軍何迦密將兵擊契丹 五月癸卯又以婁師徳為清邉道副大緫管右武威衞將軍沙吒忠義為前軍緫管將兵二十萬擊契丹 六月武懿宗軍至趙州聞契丹將駱務整數千騎將至冀州懿宗懼欲南遁或曰虜無輜重以抄掠為資若按兵拒守勢必離散從而擊之可有大功懿宗不從退據相州委棄軍資噐仗甚衆契丹遂屠趙州甲午孫萬榮為奴所殺萬榮之破王孝傑也於柳城西北四百里依險築城留其老弱婦女所獲噐仗資財使妹夫乙寃羽守之引精兵寇幽州恐突厥黙啜襲其後遣五人至黒沙語黙啜曰我已破王孝傑百萬之衆唐人破膽請與可汗乗勝共取幽州三人先至黙啜喜賜以緋袍二人後至黙啜怒其稽緩將殺之二人曰請一言而死黙啜問其故二人以契丹之情告黙啜乃殺前三人而賜二人緋使為鄉𨗳發兵取契丹新城殺所獲涼州都督許欽明以祭天圍新城三日克之盡俘以歸使乙寃羽馳報萬榮時萬榮方與唐兵相持軍中聞之忷懼奚人叛萬榮神兵道緫管楊𤣥基擊其前奚兵擊其後獲其將何阿小萬榮軍大潰帥輕騎數千東走前軍緫管張九節遣兵邀之於道萬榮窮蹙與其奴逃至潞水東息於林下嘆曰今欲歸唐罪已大歸突厥亦死歸新羅亦死將安之乎奴斬其首以降梟之四方館門其餘衆及奚霫皆降於突厥辛卯制以契丹初平命河内王武懿宗婁師徳及魏州刺史狄仁傑分道安撫河北懿宗所至殘酷民有為契丹所脅從復來歸者懿宗皆以為反生刳取其膽先是何阿小嗜殺人河北人為之語曰唯此兩何殺人最多 秋七月庚午武宜攸自幽州凱旋武懿宗奏河北百姓從賊者請盡族之左拾遺王求禮庭折之曰此屬素無武備力不勝賊茍從之以求生豈有叛國之心懿宗擁疆兵數十萬望風退走賊徒滋蔓又欲移罪於草野詿誤之人為臣不忠請先斬懿宗以謝河北懿宗不能對司刑卿杜景儉亦奏此皆脅從之人請悉原之太后從之
久視元年初契丹將李楷固善用䌈索及騎射舞槊每䧟陳如鶻入烏羣所向披靡黄麞之戰張𤣥遇麻仁節皆為所䌈又有駱務整者亦為契丹將屢敗唐兵及孫萬榮死二人來降有司責其後至奏請族之狄仁傑曰楷固等並驍勇絶倫能盡力於所事必能盡力於我若撫之以德皆為我用矣奏請赦之所親皆止之仁傑曰茍利於國豈為身謀太后用其言赦之又請與之官太后以楷固為左玉鈐衛將軍務整為右武威衞將軍使將兵擊契丹餘黨悉平之 秋七月獻俘於含樞殿太后以楷固為左玉鈐衛大將軍燕國公賜姓武氏召公卿合宴舉觴屬仁傑曰公之力也將賞之對曰此乃陛下威靈將帥盡力臣何功之有固辭不受
睿宗景雲元年冬十月丁酉以幽州鎮守經略節度大使薛訥為左武衛大將軍兼幽州都督節度使之名自訥始 十二月壬辰奚霫犯塞掠漁陽雍奴出盧龍塞而去幽州都督薛訥追擊之弗克
𤣥宗先天元年幽州大都督薛訥鎮幽州二十餘年吏民安之未嘗舉兵出塞虜亦不敢犯與燕州刺史李璡有隙璡毁之於劉幽求幽求薦左羽林將軍孫佺代之三月丁丑以佺為幽州大都督徙訥為并州長史
夏六月庚申幽州大都督孫佺與奚酋李大酺戰於冷陘全軍覆没是時佺帥左驍衞將軍李楷洛左威衛將軍周以悌發兵二萬騎八千分為三軍以襲奚契丹將軍烏可利諫曰道險而天熱懸軍逺襲往必敗佺曰薛訥在邊積年竟不能為國家復營州今乗其無備往必有功使楷洛將騎四千前驅遇奚騎八千楷洛戰不利佺怯懦不敢救引軍欲還虜乗之唐兵大敗佺阻山為方陳以自固大酺使謂佺曰朝廷既與我和親今大軍何為而來佺曰吾奉敕來招慰耳楷洛不稟節度輒與汝戰請斬以謝大酺曰若然國信安在佺悉斂軍中帛得萬餘段并紫袍金帯魚袋以贈之大酺曰請將軍南還勿相驚擾將士懼無復部伍虜追擊之士卒皆潰佺以悌為虜所擒獻於突厥黙啜皆殺之楷洛可利脫歸冬十一月乙酉奚契丹二萬騎寇漁陽幽州都督宋
璟閉城不出虜大掠而去
開元二年初營州都督治栁城以鎮撫奚契丹則天之世都督趙文翽失政奚契丹攻䧟之是後寄治於幽州東漁陽城或言靺鞨奚霫大欲降唐正以唐不建營州無所依投為黙啜所侵擾故且附之若唐復建營州則相帥歸化矣并州長史和戎大武等軍州節度大使薛訥信之奏請擊契丹復置營州上亦以冷陘之役欲討契丹羣臣姚崇等多諌甲申以訥同紫微黄門三品將兵擊契丹羣臣乃不敢言 秋七月薛訥與左監門衛將軍杜賔客定州刺史崔宣道等將兵六萬出檀州擊契丹賔客以為士卒盛夏負戈甲齎資糧深入寇境難以成功訥曰盛夏草肥羔犢孽息因糧於敵正得天時一舉滅虜不可失也行至灤水山峽中契丹伏兵遮其前後從山上擊之唐兵大敗死者什八九訥與數千騎突圍得免虜中嗤之謂之薛婆崔宣道將後軍聞訥敗亦走訥歸罪於宣道及胡將李思敬等八人制悉斬之於幽州庚子敕免訥死削除其官爵獨赦杜賔客之罪四年秋八月辛未契丹李失活奚李大酺帥所部來降制以失活為松漠郡三行左金吾大將軍兼松漠都督因其八部落酋長拜為刺史又以將軍薛泰督軍鎮撫之大酺為饒樂郡王行右金吾大將軍兼饒樂都督失活盡忠之從父弟也 突厥黙啜既死奚契丹拔曵固等諸部皆内附
五年奚契丹既内附貝州刺史宋慶禮建議請復營州三月庚戍制復置營州都督於柳城兼平盧軍使管
内州縣鎮戍皆入其舊以太子詹事姜師度為營田支度使與慶禮等築之三旬而畢慶禮清勤嚴肅開屯田八十餘所招安流散數年之間倉廪充實市邑浸繁 冬十一月丙申契丹王李失活入朝 十二月壬午以東平王外孫楊氏為永樂公主妻之
六年夏五月契丹王李失活卒癸巳以其弟婆固代之七年冬十一月壬申契丹王李娑固與公主入朝八年契丹牙官可突干驍勇得衆心李娑固猜畏欲去之是嵗可突干舉兵擊娑固娑固敗奔營州營州都督許欽澹遣安東都䕶薛泰帥驍勇五百與奚王李大酺奉娑固以討之戰敗娑固李大酺皆為可突干所殺生擒薛泰營州震恐許欽澹移軍入渝闗可突干立娑固從父弟鬱干為主遣使請罪上赦可突干之罪以鬱干為松漠都督以李大酺之弟魯蘇為饒樂都督
十年夏閏五月壬申張說如朔方巡邊己丑以餘姚縣主女慕容氏為燕郡公主妻契丹王鬰干
十二年契丹王李鬱干卒弟吐于襲位
十三年先是契丹王李吐干與可突干復相猜忌擕公主來奔不敢復還更封遼陽王留宿衛可突干立李盡忠之弟邵固為主車駕東巡邵固詣行在因從至泰山拜左羽林大將軍靜折軍經略大使
十四年春正月癸未更立契丹松漠王李邵固為廣化王奚饒樂王李魯蘇為奉誠王以上從甥陳氏為東華公主妻邵固以成安公主之女韋氏為東光公主妻魯蘇
十八年初契丹王李邵固遣可突干入貢同平章事李元紘不禮焉左丞相張說謂人曰奚契丹必叛可突干狡而狠専其國政乆矣人心附之今失其心必不來矣己酉可突干弑邵固帥其國人并脅奚衆叛降突厥奚王李魯蘇及其妻韋氏邵固妻陳氏皆來奔制幽州長史趙含章討之乂命中書舍人裴寛給事中薛侃等於闗内河東河南北分道募勇士 六月丙子以單于大都䕶忠王浚領河北道行軍元帥以御史大夫李朝隠京兆尹裴伷先副之帥十八總管以討奚契丹命浚與百官相見於光順門張說退謂學士孫逖韋述曰吾嘗觀太宗𦘕像雅類忠王此社稷之福也可突干寇平盧先鋒使張掖烏承䂣破之於捺禄山
二十年春正月乙夘以朔方節度副大使信安王禕為河東河北行軍副大總管將兵擊奚契丹壬申以戸部侍郎裴耀卿為副總管 三月信安王禕帥裴耀卿及幽州節度使趙含章分道擊奚契丹含章與虜遇虜望風遁去平盧先鋒將烏承玼言於含章曰二虜劇賊也前日遁去非畏我乃誘我也宜按兵以觀其變含章不從與虜戰於白山果大敗承玼别引兵出其右擊虜破之己巳禕等大破奚契丹俘斬甚衆可突干帥麾下逺遁餘黨潜竄山谷奚酋李詩瑣髙帥五千餘帳來降禕引兵還賜李詩爵歸義王充歸義州都督徙其部落置幽州境内
二十一年春閏三月癸酉幽州道副總管郭英傑與契丹戰於都山敗死時節度使薛楚玉遣英傑將精騎一萬及降奚擊契丹屯於榆闗之外可突干引突厥之衆來合戰奚持兩端散走保險唐兵不利英傑戰死餘衆六千餘人猶力戰不已虜以英傑首示之竟不降盡為虜所殺楚玉訥之弟也
二十二年夏六月壬辰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大破契丹遣使獻㨗 冬十二月乙巳幽州節度使張守珪斬契丹王屈烈及可突干傳首時可突干連年為邉患趙含章薛楚玉皆不能討守珪到官屢擊破之可突干困廹遣使詐降守珪使管記王悔就撫之悔至其牙帳察契丹上下初無降意但稍徙營帳近西北密遣人引突厥謀殺悔以叛悔知之牙官李過折與可突干分典兵馬爭權不叶悔說過折使圖之過折夜勒兵斬屈烈及可突干盡誅其黨帥餘衆來降守珪出師紫蒙川大閱以鎮撫之梟屈烈可突干首於天津之南
二十三年春正月契丹知兵馬中郎李過折來獻㨗制以過折為北平王檢校松漠州都督 是嵗契丹王過折為其臣湼禮所殺并其諸子一子刺乾奔安東得免湼禮上言過折用刑殘虐衆情不安故殺之上赦其罪因以湼禮為松漠都督且賜書責之曰卿之蕃法多無義於君長自昔如此朕亦知之然過折是卿之王有惡輒殺之為此王者不亦難乎但恐卿今為王後人亦爾常不自保誰願作王亦應防慮後事豈得取快目前突厥尋引兵東侵奚契丹湼禮與奚王李歸國共擊破之二十四年張守珪使平盧討擊使左驍衛將軍安禄山討奚契丹叛者禄山恃勇輕進為虜所敗
二十五年春二月乙酉幽州節度使張守珪破契丹於捺禄山
二十八年秋八月甲戍幽州奏破奚契丹
天寶四載安禄山欲以邉功市寵數侵掠奚契丹奚契丹各殺公主以叛禄山討破之
五載夏四月癸未立奚酋娑固為昭信王契丹酋楷洛為恭仁王
九載冬十月安禄山屢誘奚契丹為設㑹飲以莨菪酒醉而阬之動數千人函其酋長之首以獻前後數四十載安禄山將三道兵六萬以討契丹以奚騎二千為鄉𨗳過平盧千餘里至土䕶眞水遇雨祿山引兵晝夜兼行三百餘里至契丹牙帳契丹大駭時久雨弓弩筋膠皆弛大將何思徳言於禄山曰吾兵雖多逺來疲𡚁實不可用不如按甲息兵以待之不過三日虜必降禄山怒欲斬之思徳請前驅效死思徳貌類禄山虜爭擊殺之以為己得禄山勇氣増倍奚復叛與契丹合夾擊唐兵殺傷殆盡射禄山中鞍折冠簮失屨獨與麾下二千騎走㑹夜追騎解得入師州歸罪於左賢王哥解河東兵馬使魚承仙而斬之平盧兵馬使史思明懼逃入山谷近二旬収散卒得七百人平盧守將史定方將精兵二千救禄山契丹引去禄山乃得免至平盧麾下皆亡不知所出史思明出見禄山禄山喜起執其手曰吾得汝復何憂思明退謂人曰嚮使早出已與哥解並斬矣契丹圍師州禄山使思明擊却之
十一載春三月安祿山發蕃漢步騎二十萬擊契丹欲以雪去秋之耻初突厥阿布思來降上厚禮之賜姓名李獻忠累遷朔方節度副使賜爵奉信王獻忠有才略不為安禄山下禄山恨之至是奏請獻忠帥同羅數萬騎與俱擊契丹獻忠恐為祿山所害白留後張暐請奏留不行暐不許獻忠乃帥所部大掠倉庫叛歸漠北祿山遂頓兵不進
十三載夏四月癸巳安祿山奏擊奚破之虜其王李日越
十四載夏四月安祿山奏破奚契丹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九下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上
宋 袁樞 撰
武韋之禍
唐太宗貞觀三十二年 初左武衛將軍武連縣公武安李君羡直𤣥武門時太白屢晝見太史占云女主昌民間又傅祕記云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上惡之會與諸武臣宴宫中行酒令使各言小名君羡自言名五娘上愕然因笑曰何物女子乃爾勇健又以君羡官稱封邑皆有武字深惡之後出為華州刺史有布衣員道信自言能絶粒曉佛灋君羡深敬信之數相從屏人語御史奏君羡與妖人交通謀不軌秋七月壬辰君羡坐誅籍沒其家上密問太史令李淳風祕記所云信有之乎對曰臣仰稽天象俯察厯數其人已在陛下宫中為親屬自今不過三十年當王天下殺唐子孫殆盡其兆既成矣上曰疑似者盡殺之何如對曰天之所命人不能違也王者不死徒多殺無辜且自今以徃三十年其人已老庶㡬頗有慈心為禍或淺今借使得而殺之天或生壯者肆其怨毒恐陛下子孫無遺類矣上乃止
髙宗永徽三年秋七月丁巳立陳王忠為皇太子五年初王皇后無子蕭淑妃有寵王后疾之上之為太子
也入侍太宗見才人武氏而恱之太宗崩武氏隨衆感業寺為尼忌日上詣寺行香見之武氏泣上亦泣王后聞之陰令武氏長髮勸上内之後宫欲以間淑妃之寵武氏巧慧多權數初入宫卑辭屈體以事后后愛之數稱其美於上未㡬大幸拜為昭儀后及淑妃寵皆衰更相與共譖之上皆不納昭儀欲追贈其父而無名故託以褒賞功臣徧贈屈突通等而武士彠預焉 王皇后蕭淑妃與武昭儀更相譛訴上不信后淑妃之語獨信昭儀后不能曲事上左右母魏國夫人栁氏及舅中書令栁奭入見六宫又不為禮武昭儀伺后所不敬者必傾心與相結所得賞賜分與之由是后及淑妃動静昭儀必知之皆以聞於上后寵雖衰然上未有意廢也㑹昭儀生女后憐而弄之后出昭儀潜扼殺之覆之以被上至昭儀陽歡笑發被觀之女已死矣即驚啼問左右左右皆曰皇后適來此上大怒曰后殺吾女昭儀因泣數其罪后無以自明上由是有廢立之志又畏大臣不從乃與昭儀幸太尉長孫無忌第酣飲極歡席上拜無忌寵姬子三人皆為朝散大夫仍載金寶繒錦十車以賜無忌上因從容言皇后無子以諷無忌對以佗語竟不順㫖上及昭儀皆不恱而罷昭儀又令母楊氏詣無忌第屢有祈請無忌終不許禮部尚書許敬宗亦數勸無忌無忌厲色折之
六年夏六月武昭儀誣王后與其母魏國夫人栁氏為厭勝敕禁后母栁氏不得入宫秋七月戊寅貶吏部尚書栁奭為遂州刺史奭行至扶風岐州長史于承素希㫖奏奭漏洩禁中語復貶榮州刺史唐因隋制後宫有貴妃淑德妃賢妃皆視一品上欲特置宸妃以武昭儀為之韓瑗來濟諌以為故事無之乃止 中書舍人饒陽李義府為長孫無忌所惡左遷壁州司馬敕未至門下義府密知之問計於中書舎人幽州王德儉德儉曰上欲立武昭儀為后猶豫未決者直恐宰臣異議耳君能建䇿立之則轉禍為福矣義府然之是日代德儉直宿叩閤上表請廢皇后王氏立武昭儀以厭兆庶之心上説召見與語賜珠一斗留居舊職昭儀又密遣使勞勉之尋超拜中書侍郎於是衛尉卿許敬宗御史大夫崔義𤣥中丞袁公瑜皆潜布腹心於武昭儀矣 秋八月長安令裴行儉聞將立武昭儀為后以國家之禍必由此始與長孫無忌褚遂良私議其事袁公瑜聞之以告昭儀母楊氏行儉坐左遷西州都督府長史行儉仁基之子也 九月戊辰以許敬宗為禮部尚書上一日退朝召長孫無忌李勣于志寧褚遂良入内殿遂良曰今日之召多為中宫上意既決逆之必死太尉元舅司空功臣不可使上有殺元舅及功臣之名遂良起於草茅無汗馬之勞致位至此且受顧託不以死爭之何以下見先帝勣稱疾不入無忌等至内殿上顧謂無忌曰皇后無子武昭儀有子今欲立昭儀為后何如遂良對曰皇后名家先帝為陛下所娶先帝臨崩執陛下手謂臣曰朕佳兒佳婦今以付卿此陛下所聞言猶在耳皇后未聞有過豈可輕廢臣不敢曲從陛下上違先帝之命上不恱而罷明日又言之遂良曰陛下必欲易皇后伏請妙擇天下令族何必武氏武氏經事先帝衆所共知天下耳目安可蔽也萬代之後謂陛下為何如願留三思臣今忤陛下意罪當死因置笏於殿階解巾叩頭流血曰還陛下笏乞放歸田里上大怒命引出昭儀在簾中大言曰何不撲殺此獠無忌曰遂良受先朝顧命有罪不可加刑于志寧不敢言韓瑗因間奏事涕泣極諌上不納明日又諌悲不自勝上命引出瑗又上疏諌曰匹夫匹婦猶相選擇况天子乎皇后母儀萬國善惡由之故嫫母輔佐黄帝妲己傾覆殷王詩云赫赫宗周褒姒滅之毎覽前古常興歎息不謂今日塵黷聖代作而不灋後嗣何觀願陛下詳之無為後人所笑臣言有以益國葅醢之戮臣之分也昔吳王不聽子胥之言而麋鹿遊於姑蘇臣恐海内失望棘荆生於闕庭宗廟不血食期有日矣來濟上表諌曰王者立后上法乾坤必擇禮教名家幽閑令淑副四海之望稱神祇之意是故周文造舟以迎太姒而興闗雎之化百姓䝉祚孝成縱欲以婢為后使皇統亡絶社稷傾淪有周之隆既如彼大漢之禍又如此惟陛下詳察上皆不納它日李勣入見上問之曰朕欲立武昭儀為后遂良固執以為不可遂良既顧命大臣事當且已乎對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上意遂決許敬宗宣言於朝曰田舎翁多收十斛麥尚欲易婦况天子立一后何豫諸人事而妄生異議乎昭儀令左右以聞庚午貶遂良為潭州都督冬十月己酉下詔稱王皇后蕭淑妃謀行鴆毒廢為庶人母及兄弟竝除名流嶺南 乙夘百官上表請立中宫乃下詔曰武氏門著勲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選入後庭譽重椒闈德光蘭掖朕昔在儲貳特荷先慈常得侍從弗離朝夕宫壼之内恒自飭躬嬪嬙之間未嘗迕目聖情鑒悉毎垂賞歎遂封武氏賜朕事同政君可立為皇后丁巳赦天下是日皇后上表稱陛下前封妾為宸妃韓瑗來濟面折庭争此既事之極難豈非深情為國乞加褒賞上以表示瑗等瑗等彌憂懼屢請去位上不許十一月丁夘朔臨軒命司空李勣齎璽綬冊皇后武氏是日百官朝皇后於肅義門故后王氏淑妃蕭氏竝囚於别院上嘗念之間行至其所見其室封閉極密唯竅壁以通食器惻然傷之呼曰皇后淑妃安在王氏泣對曰妾等得罪為宫婢何得更有尊稱又曰至尊若念疇昔使妾等再見日月乞名此院為回心院上曰朕即有處置武后聞之大怒遣人杖王氏及蕭氏各一百斷去手足投酒甕中曰令二嫗骨醉數日而死又斬之王氏初聞宣敕再拜曰願大家萬嵗昭儀承恩死自吾分淑妃罵曰阿武妖猾乃至於此願它生我為猫阿武為䑕生生扼其喉由是宫中不畜猫尋又改王氏姓為蟒氏蕭氏為梟氏武后數見王蕭為祟被髮瀝血如死時狀後徙居蓬萊宫復見之故多在洛陽終身不歸長安
顯慶元年春正月辛未以皇太子忠為梁王立皇后子代王𢎞為皇太子 李義府恃寵用事洛州婦人淳于氏美色繫大理獄義府屬大理寺丞畢正義枉法出之將納為妾大理卿段寶𤣥疑而奏之上命給事中劉仁軌等鞫之義府恐事洩逼正義自縊於獄中上知之原義府罪不問侍御史漣水王義方欲奏彈之先白其母曰義方為御史視姦臣不糾則不忠糾之則身危而憂及於親為不孝二者不能自決柰何母曰昔王陵之母殺身以成子之名汝能盡心以事君吾死不恨義方乃奏稱義府於輦轂之下擅殺六品寺丞就云正義自殺亦由畏義府威殺身以滅口如此則生殺之威不由上出漸不可長請更加勘當於是對仗叱義府令下義府顧望不退義方三叱上既無言義府始趨出義方乃讀彈文上釋義府不問而謂義方毁辱大臣言詞不遜貶萊州司户 韓瑗上䟽為褚遂良訟寃曰遂良體國忘家捐身狥物風霜其操鐵石其心社稷之舊臣陛下之賢佐無聞罪狀斥去朝廷内外甿黎咸嗟舉措臣聞晉武𢎞裕不貽劉毅之誅漢祖深仁無恚周昌之直而遂良被遷已經寒暑違忤陛下其罰塞焉伏願緬鑒無辜稍寛非罪俯矜㣲款以順人情上謂瑗曰遂良之情朕亦知之然其悖戾好犯上故以此責之卿何言之深也對曰遂良社稷忠臣為䜛䛕所毁昔㣲子去而殷國以亡張華存而綱紀不亂陛下無故棄逐舊臣恐非國家之福上不納瑗以言不用乞歸田里上不許
二年春三月甲辰以潭州都督褚遂良為桂州都督癸丑以李義府兼中書令 秋七月許敬宗李義府希皇后㫖誣奏侍中韓瑗中書令來濟與禇遂良潜謀不軌以桂州用武之地授遂良桂州都督欲以為外援八月丁邜瑗坐貶振州刺史濟貶台州刺史終身不聽朝覲又貶褚遂良為愛州刺史榮州刺史栁奭為象州刺史遂良至愛州上表自陳往者濮王承乾交爭之際臣不顧死亡歸心陛下時岑文本劉洎奏稱承乾惡狀已彰身在别所其於東宫不可少時虛曠請且遣濮王往居東宫臣又抗言固爭皆陛下所見卒與無忌等四人共定大䇿及先朝大漸獨臣與無忌同受遺詔陛下在草土之辰不勝哀慟臣以社稷寛譬陛下手抱臣頭臣與無忌區處衆事咸無廢闕數日之間内外寧謐力小任重動罹愆過螻蟻餘齒乞陛下哀憐表奏不省三年冬十一月戊戌以許敬宗為中書令 是歳愛州刺史褚遂良卒
四年夏四月武后以太尉趙公長孫無忌受重賜而不助已深怨之及議廢王后燕公于志寧中立不言武后亦不恱許敬宗屢以利害説無忌無忌每靣折之敬宗亦怨武后既立無忌内不自安后令敬宗伺其隙而陷之㑹洛陽人李奉節告太子洗馬韋季方監察御史李巢朋黨事勅敬宗與辛茂將鞫之敬宗按之急季方自刺不死敬宗因誣奏季方欲與無忌構陷忠臣近戚使權歸無忌伺隙謀反今事覺故自殺上驚曰豈有此邪舅為小人所間小生疑阻則有之何至於反敬宗曰臣始末推究反狀已露陛下猶以為疑恐非社稷之福上泣曰我家不幸親戚間屢有異志往年髙陽公主與房遺愛謀反今元舅復然使朕慙見天下之人於事若實如之何對曰遺愛乳臭兒與一女子謀反勢何所成無忌與先帝謀取天下天下服其智為宰相三十年天下畏其威若一旦竊發陛下遣誰當之今賴宗廟之靈皇天疾惡因按小事乃得大姦實天下之慶也臣竊恐無忌知季方自刺窘急發謀攘袂一呼同惡雲集必為宗廟之憂臣昔見宇文化及父述為煬帝所親任結以昏姻委以朝政述卒化及復典禁兵一夕於江都作亂先殺不附己者臣家亦豫其禍於是大臣蘇威裴矩之徒皆舞蹈馬首惟恐不及黎明遂傾隋室前事不逺願陛下速決之上命敬宗更加審察明日敬宗復奏曰去夜季方已承與無忌同反臣又問季方無忌與國至親累朝寵任何恨而反季方答云韓瑗嘗語無忌云栁奭褚遂良勸公立梁王為太子今梁王既廢上亦疑公故出髙履行於外自此無忌憂恐漸為自安之計後見長孫祥又出韓瑗得罪日夜與季方等謀反臣參騐辭狀咸相符合請收捕準灋上又泣曰舅若果爾朕決不忍殺之若殺之天下將謂朕何後世將謂朕何敬宗對曰薄昭漢文帝之舅也文帝從代來昭亦有功所坐止於殺人文帝遣百官素服哭而殺之至今天下以文帝為明主今無忌忘兩朝之大恩謀移社稷其罪與薄昭不可同年而語也幸而姦狀自發逆徒引服陛下何疑猶不早決古人有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安危之機間不容髮無忌今之姦雄王莽司馬懿之流也陛下少更遷延臣恐變生肘腋悔無及矣上以為然竟不引問無忌夏四月戊辰下詔削無忌太尉及封邑以為揚州都督於黔州安置準一品供給祥無忌之從父兄子也前此自工部尚書出為荆州長史故敬宗以此誣之敬宗又奏無忌謀逆由褚遂良栁奭韓瑗構扇而成奭仍潛通宫掖謀行鴆毒于志寧亦黨附無忌於是詔追削遂良官爵除奭瑗名免志寧官遣使發道以兵援送無忌詣黔州無忌子祕書監駙馬都尉冲等皆除名流嶺表遂良子彦甫彦沖流愛州於道殺之益州長史髙履行累貶洪州都督 涼州長史趙持滿多力善射喜任俠其從母為韓瑗妻其舅駙馬都尉長孫銓無忌之族弟也銓坐無忌流嶲州許敬宗恐持滿作難誣云無忌同反驛召至京師下獄訊掠備至終無異辭曰身可殺也辭不可更吏無如之何乃代為獄辭結奏夏五月戊戌誅之尸於城西親戚莫敢視友人王方翼歎曰欒布哭彭越義也文王葬枯骨仁也下不失義上不失仁不亦可乎乃收而葬之上聞之不罪也方翼廢后之從祖兄也長孫銓至流所縣令希㫖杖殺之 秋七月命御史往髙州追長孫恩象州追栁奭振州追韓瑗竝枷鏁詣京師仍命州縣簿録其家恩無忌之族弟也壬寅命李勣許敬宗辛茂將與任雅相盧承慶更共覆按無忌事許敬宗又遣中書舍人袁公瑜等詣黔州再鞠無忌反狀至則逼無忌令自縊詔栁奭韓瑗所至斬決使者殺栁奭于象州韓瑗已死發騐而還籍沒三家近親皆流嶺南為奴婢常州刺史長孫祥坐與無忌通書處絞長孫恩流檀州 八月乙夘長孫氏栁氏縁無忌奭貶降者十三人髙履行貶永州刺史于志寧貶榮州刺史于氏貶者九人自是政歸中宫矣
五年秋七月乙巳廢梁王忠為庶人徙黔州囚於承乾故宅 冬十月上初苦風頭重目不能視百司奏事上或使皇后決之后性明敏渉獵文史處事皆稱㫖由是始委以政事權與人主侔矣
麟德元年 初武后能屈身忍辱奉順上意故上排羣議而立之及得志専作威福上欲有所為動為后所制上不勝其忿有道士郭行真出入禁中嘗為厭勝之術宦者王伏勝發之上大怒宻召西臺侍郎同東西臺三品上官儀議之儀因言皇后専恣海内所不與請廢之上意亦以為然即命儀草詔左右奔告于后后遽詣上自訴詔草猶在上所上羞縮不忍復待之如初猶恐后怨怒因紿之曰我初無此心皆上官儀教我儀先為陳王諮議與王伏勝俱事故太子忠后於是使許敬宗誣奏儀伏勝與忠謀大逆十二月丙戌儀下獄與其子庭芝王伏勝皆死籍沒其家戊子賜忠死于流所右相劉祥道坐與儀善罷政事為司禮太常伯左肅機鄭欽泰等朝士流貶者甚衆皆坐與儀交通故也自是上每視事則后垂於後政無大小皆預聞之天下大權悉歸中宫黜陟生殺決於其口天子垂拱而已中外謂之二聖
上元元年秋八月壬辰皇帝稱天皇皇后稱天后以避先帝先后之稱改元赦天下
二年春三月上苦風甚議使大后攝知國政中書侍郎同三品郝處俊曰天子理外后理内天之道也昔魏文帝著令雖有㓜主不許皇后臨朝所以杜禍亂之萌也陛下柰何以髙祖太宗之天下不傳之子孫而委之天后乎中書侍郎昌樂李義琰曰處俊之言至忠陛下宜聽之上乃止天后多引文學之士著作郎元萬頃左史劉禕之等使之撰列女傳臣軌百僚新成樂書凡千餘卷朝廷奏議及百官表疏時宻令㕘決以分宰相之權時人謂之北門學士褘之子翼之子也 初左千牛將軍長安趙瓌尚髙祖女長樂公主生女為周王顯妃公主頗為上所厚天后惡之夏四月辛巳妃坐廢幽閑於内侍省食料給生者防人侯其突煙而已數日煙不出開視死腐矣瓌自定州刺史貶括州刺史令公主隨之官仍絶其朝謁太子𢎞仁孝謙謹上甚愛之禮接士大夫中外屬心天后方逞其志太子奏請數忤㫖由是失愛於天后義陽宣城二公主蕭淑妃之女也坐母得罪幽于掖庭年踰三十不嫁太子見之驚惻遽奏請出降上許之天后怒即日以公主配當上翊衛權毅王遂古己亥太子薨于合壁宫時人以為天后酖之也六月戊寅立雍王賢為皇太子 天后惡慈州刺史杞王上金有司希㫖奏其罪秋七月上金坐解官澧州安置儀鳯元年郇王素節蕭淑妃之子也警敏好學天后惡之自岐州刺史左遷申州刺史乾封初敕曰素節既有舊疾不須入朝而素節實無疾自以久不得入覲乃著忠孝論王府倉曹㕘軍張東之因使潜封其論以進后見之誣以贓賄冬十月丙午降封鄱陽王袁州安置永隆元年太子賢聞宫中竊議以賢為天后姊韓國夫人所生内自疑懼明崇儼以厭勝之術為天后所信嘗密稱太子不堪承繼英王貎類太宗又言相王相最貴天后嘗命北門學士撰少陽正範及孝子傳以賜太子又數作書誚讓之太子愈不自安及崇儼死賊不得天后疑太子所為太子頗好聲色與户奴趙道生等狎昵多賜之金帛司議郎韋承慶上書諌不聽天后使人告其事詔薛元超裴炎與御史大夫髙智周等雜鞫之於東宫馬坊捜得皁甲數百領以為反具道生又欵稱太子使道生殺崇儼上素愛太子遲回欲宥之天后曰為人子懷逆謀天地所不容大義滅親何可赦也甲子廢太子賢為庶人遣右監門中郎將令狐智通等送賢詣京師幽於别所黨與皆伏誅仍焚其甲於天津橋南以示民承慶思謙之子也乙丑立左衛大將軍雍州牧英王哲為皇太子改元赦天下
𢎞道元年冬十一月上自奉天宫疾甚宰相皆不得見丁未還東都百官見於天津橋南 十二月丁巳改元赦天下上欲御則天門樓宣赦氣逆不能乗馬乃召百姓入殿前宣之是夜召裴炎入受遺詔輔政上崩於貞觀殿遺詔太子柩前即位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后進止廢萬泉芳桂奉天等宫庚申裴炎奏太子未即位未應宣敕有要速處分望宣天后令於中書門下施行甲子中宗即位尊天后為皇太后政事咸取決焉太后以澤州刺史韓王元嘉等地尊望重恐其為變並加三公等官以慰其心
則天皇后光宅元年春正月甲申朔改元嗣聖赦天下立太子妃韋氏為皇后擢后父𤣥貞自普州㕘軍為豫州刺史 中宗欲以韋𤣥貞為侍中又欲授乳母之子五品官裴炎固爭中宗怒曰我以天下與韋𤣥貞何不可而惜侍中邪炎懼白太后密謀廢立二月戊午太后集百官於乾元殿裴炎與中書侍郎劉禕之羽林將軍程務挺張䖍朂勒兵入宫宣太后令廢中宗為廬陵王扶下殿中宗曰我何罪太后曰汝欲以天下與韋𤣥貞何得無罪乃幽于别所己未立雍州牧豫王且為皇帝政事決於太后居睿宗於别殿不得有所預立豫王妃劉氏為皇后后德威之孫也有飛騎十餘人飲於坊曲一人言曏知别無勲賞不若奉廬陵一人起出詣北門告之座未散皆捕得繫羽林獄言者斬餘以知反不告皆絞告者除五品官告密之端自此興矣 壬子以永平郡王成器為皇太子睿宗之長子也赦天下改元文明庚申廢皇太孫重照為庶人命劉仁軌専知西京留守事流韋𤣥貞於欽州太后與劉仁軌書曰昔漢以闗中之事委蕭何今託公亦猶是矣仁軌上疏辭以衰老不堪居守因陳吕后禍敗之事以申規戒太后使祕書監武承嗣齎璽書慰諭之曰今以皇帝諒闇不言眇身且代親政逺勞勸戒復辭衰疾又云吕氏見嗤於後代禄産移禍於漢朝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忠貞之操終始不渝勁直之風古今罕比初聞此語能不罔然静而思之是為龜鑑况公先朝舊德遐邇具瞻願以匡救為懷無以暮年致請 辛酉太后命左金吾將軍丘神勣詣巴州檢校故太子賢宅以備外虞其實風使殺之神勣行恭之子也 甲子太后御武成殿皇帝帥王公以下上尊號丁夘太后臨軒遣禮部尚書武承嗣冊嗣皇帝自是太后常御紫宸殿施慘紫帳以視朝 三月丘神勣至巴州幽故太子賢於别室逼令自殺太后乃歸罪於神勣戊戌舉哀於顯福門貶神勣為疊州刺史己亥追封賢為雍王神勣尋復入為左金吾將軍 夏閠五月以禮部尚書武承嗣為太常卿同中書門下三品初尚書左丞馮元常為髙宗所委髙宗晚年多疾百司奏事每曰朕體中不佳可與元常平章以聞元常密言中宫威權大重宜稍抑損髙宗雖不能用深以其言為然及太后稱制四方爭言符瑞嵩陽令樊文獻瑞石太后命於朝堂示百官元常奏言状渉謟詐不可誣罔天下太后不恱出為隴州刺史元常子琮之曽孫也丙午太常卿同中書門下三品武承嗣罷為禮部尚書武承嗣請太后追王其祖立武氏七廟太后從之裴
炎諌曰太后母臨天下當示至公不可私於所親獨不見吕氏之敗乎太后曰吕氏以權委生者故及於敗今吾追尊亡者何傷乎對曰事當防㣲杜漸不可長耳太后不從己巳追尊太后五代祖克己為魯靖公妣為夫人髙祖居常為太尉北平恭肅王曽祖儉為太尉金城義康王祖華為太尉太原安成王考士彠為太師魏定王祖妣皆為妃裴炎由是得罪又作五代祠室於京師時諸武用事唐宗室人人自危衆心憤惋會眉州刺史英公李敬業及弟盩厔令敬猷給事中唐之竒長安主簿駱賔王詹事司直杜求仁皆坐事敬業貶栁州司馬敬猷免官之竒貶括蒼令賔王貶臨海丞求仁貶黟令求仁正倫之姪也𥂕厔尉魏思温嘗為御史復被黜皆㑹於揚州各自以失職怨望乃謀作亂以匡復廬陵王為辭思温為之謀主使其黨監察御史薛仲璋求奉使江都令雍州人韋超詣仲璋告變云揚州長史陳敬之謀反仲璋收敬之繫獄居數日敬業乗傳而至矯稱揚州司馬來之官云奉密㫖以髙州酋長馮子猷謀反發兵討之於是開府庫令士曹㕘軍李宗臣就錢坊驅囚徒工匠數百授以甲斬敬之於繫所録事㕘軍孫處行拒之亦斬以徇僚吏無敢動者遂起一州之兵復稱嗣聖元年開三府一曰匡復府二曰英公府三曰揚州大都督府敬業自稱匡復府上將領揚州大都督以之竒求仁為左右長史宗臣仲璋為左右司馬思温為軍師賓王為記室旬日間得勝兵十餘萬移檄州縣略曰偽臨朝武氏者人非温順地實寒㣲昔充太宗下陳嘗以更衣入侍洎乎晩節穢亂春宫密隠先帝之私陰圗後庭之嬖踐元后於翬翟䧟吾君於聚麀又曰殺姊屠兄弑君鴆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又曰包藏禍心竊窺神器君之愛子幽之於别宫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又曰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何在又曰試觀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太后見檄因問曰誰所為或對曰駱賔王太后曰宰相之過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敬業求得人貎類故太子賢者紿衆云賢不死亡在此城中令吾屬舉兵因奉以號令楚州司馬李崇福帥所部三縣應敬業盱眙人劉行舉獨據縣不從敬業遣其將尉遲昭攻盱眙行舉拒却之詔以行舉為遊擊將軍以其弟行實為楚州刺史甲申以左玉鈐衛大將軍李孝逸為揚州道大揔管將兵三十萬以將軍李知十馬敬臣為之副以討李敬業 武承嗣與從父弟右衛將軍三思以韓王元嘉魯王靈䕫屬尊位重屢勸太后因事誅之太后謀於執政劉禕之韋思謙皆無言内史裴炎獨固爭太后愈不恱三思元慶之子也及李敬業舉兵薛仲璋炎之甥也炎欲示閑暇不汲汲議誅討太后問計於炎對曰皇帝年長不親政事故豎子得以為辭若太后返政則不討自平矣監察御史藍田崔詧聞之上言炎受顧託大權在己若無異志何故請太后歸政太后命左肅政大夫金城騫味道侍御史櫟陽魚承鞫之收炎下獄炎被收辭氣不屈或勸炎遜辭以免炎曰宰相下獄安有全理鳯闕舍人李景諶證炎必反劉景先及鳯閣侍郎義陽胡元範皆曰炎社稷元臣有功於國悉心奉上天下所知臣敢明其不反太后曰炎反有端顧卿不知耳對曰若裴炎為反則臣等亦反也太后曰朕知裴炎反知卿等不反文武間證炎不反者甚衆太后皆不聽俄并景先元範下獄丁亥以騫味道檢校内史同鳯閣鸞臺三品李景諶同鳯閣鸞臺平章事 魏思温説李敬業曰明公匡復為辭宜帥大衆鼔行而進直指洛陽則天下知公志在勤王四面響應矣薛仲璋曰金陵有王氣且大江天險足以為固不如先取常潤為定霸之基然後北向以圗中原進無不利退有所歸此良䇿也思温曰山東豪傑以武氏専制憤惋不平聞公舉事皆自蒸麥飯為糧伸耡為兵以俟南軍之至不乗此勢以立大功乃更蓄縮欲自謀巢穴逺近聞之其誰不解體敬業不從使唐之竒守江都將兵度江攻潤州思温謂杜求仁曰兵勢合則疆分則弱敬業不并力度淮收山東之衆以取洛陽敗在眼中矣壬辰䧟潤州執刺史李思文以李宗臣代之思文敬業之叔父也知敬業之謀先遣使間道上變為敬業所攻拒守久之力屈而䧟思温請斬以徇敬業不許謂思文曰叔黨於武氏宜改姓武潤州司馬劉延嗣不降敬業將斬之思温救之得免與思文皆囚於獄中延嗣審禮從父弟也曲阿令河間尹元貞引兵救潤州戰敗為敬業所擒臨以白刃不屈而死 丙申斬裴炎于都亭炎將死顧兄弟曰兄弟官皆自致炎無分毫之力今坐炎流竄不亦悲乎籍沒其家無甔石之儲劉景先貶普州刺史又貶辰州刺史胡元範流瓊州而死裴炎弟子太僕寺丞伷年十七上封事請見言事太后召見詰之曰汝伯父謀反尚何言伷先對曰臣為陛下畫計耳安敢訴寃陛下為李氏婦先帝棄天下遽攬朝政變易嗣子疎斥李氏封崇諸武臣伯父忠於社稷反誣以罪戮及子孫陛下所為如是臣實惜之陛下早宜復子明辟髙枕深宫則宗族可全不然天下一變不可復救矣太后怒曰胡白小子敢發此言命引出伷先反顧曰今用臣言猶未晚如是者三太后命於朝堂杖之一百長流瀼州炎之下獄也郎將姜嗣宗使至長安劉仁軌問以東都事嗣宗曰嗣宗覺裴炎有異於常久矣仁軌曰使人覺之乎嗣宗曰然仁軌曰仁軌有奏事願附使者以聞嗣宗曰諾明日受仁軌表而還表言嗣宗知裴炎反不言太后覽之命拉嗣宗於殿庭絞於都亭 丁酉追削李敬業祖考官爵發冡斵棺復姓徐氏 徐敬業聞李孝逸將至自潤州囬軍拒之屯髙郵之下阿溪使徐敬猷逼淮陰别將韋超尉遲昭屯都梁山李孝逸軍至臨淮偏將雷仁智與敬業戰不利孝逸懼按兵不進監軍殿中侍御史魏元忠謂孝逸曰天下安危在兹一舉四方承平日久忽聞狂狡注心傾耳以俟其誅今大軍久留不進逺近失望萬一朝廷更命它將以代將軍將軍何辭以逃逗撓之罪乎孝逸乃引軍而前壬寅馬敬臣擊斬尉遲昭於都梁山十一月辛亥以左鷹揚大將軍黒齒常之為江南道大揔管討敬業韋超擁衆據都梁山諸將皆曰超憑險自固士無所施其勇騎無所展其足且窮冦死戰攻之多殺士卒不如分兵守之大軍直趣江都覆其巢穴支度使薛克搆曰超雖據險其衆非多今多留兵則前軍勢分少留兵則終為後患不如先擊之其勢必舉舉都梁則淮陰髙郵望風瓦解矣魏元忠請先擊徐敬猷諸將曰不如先攻敬業敬業敗則敬猷不戰自擒矣若擊敬猷則敬業引兵救之是腹背受敵也元忠曰不然賊之精銳盡在下阿烏合而來利在一決萬一失計大事去矣敬猷出於徒不習軍事其衆單弱人情易駭大軍臨之駐馬可克敬業雖欲救之計程必不能及我𠑽敬猷乗勝而進雖有韓白不能當其鋒矣今不先取弱者而遽攻其疆非計也孝逸從之引兵擊超夜遁進擊敬猷敬猷脱身走庚申敬業勒兵阻溪拒守後軍揔管蘇孝祥夜將五千人以小舟度溪先擊之兵敗孝祥死士卒赴溪溺死者過半左豹衛果毅漁陽成三朗為敬業所擒唐之竒紿其衆曰此李孝逸也將斬之三朗大呼曰我果毅成三朗非李將軍也官軍今大至矣爾曹破在朝夕我死妻子受榮爾死妻子籍沒爾終不及我也遂斬之孝逸等諸軍繼至戰數不利孝逸懼欲引退魏元忠與行軍管記劉知柔言於孝逸曰風順荻乾此火攻之利固請決戰敬業置陳既久士卒多疲倦顧望陳不能整孝逸進擊之因風縱火敬業大敗斬首七千級溺死者不可勝紀敬業等輕騎走入江都挈妻子犇潤州將入海犇髙麗孝逸進屯江都分遣諸將追之乙丑敬業至海陵界阻風其將王那相斬敬業敬猷及駱賓王首來降餘黨唐之竒魏思温等皆捕得傅首神都揚潤楚三州平 陳嶽論曰敬業茍能用魏思温之䇿直指河洛専以匡復為事縱軍敗身戮亦忠義在焉妄希金陵王氣是真為叛逆不敗何待 初裴炎下獄單于道安撫大使左武衛大將軍程務挺密表申理由是忤㫖務挻素與唐之竒杜求仁善或譛之曰務挺與裴炎徐敬業通謀十二月癸夘遣左鷹揚將軍裴紹業即軍中斬之籍沒其家突厥聞務挻死所在宴飲相慶又為務挻立祠每出師必禱之太后以夏州都督王方翼與務挻連職素相親善且廢后近屬徵下獄流崖州而死
垂拱元年春正月太后以徐思文為忠特免縁坐拜司僕少卿謂曰敬業改卿姓武朕今不復奪也 三月辛酉武承嗣罷 冬十一月太后修故白馬寺以僧懷義為寺主懷義鄠人本姓馮名小寶賣藥洛陽市因千金公主以進得幸於太后太后欲令出入禁中乃度為僧名懷義又以其家寒㣲令與駙馬都尉薛紹合族命紹以季父事之出入乗御馬宦者十餘人侍從士民遇之皆奔避有近之者輒撾其首流血委之而去任其生死見道士則極意之仍髠其髮而去朝貴皆匍匐禮謁武承嗣武三思皆執僮僕之禮以事之為之執轡懷義視之若無人多聚無賴少年度為僧縱横犯法人莫敢言右臺御史馮思朂屢以法繩之懷義遇思朂於途令從者毆之㡬死
二年春正月太后下詔復政於皇帝睿宗知太后非誠心奉表固讓太后復臨朝稱制辛酉赦天下 二月右衛大將軍李孝逸既克徐敬業聲望甚重武承嗣等惡之數譛於太后左遷施州刺史 三月戊申太后命鑄銅為匭置之朝堂以受天下表疏銘其東曰延恩獻賦頌求仕進者投之南曰招諌言朝政得失者投之西曰伸寃有寃抑者投之北曰通𤣥言天象災變及軍機祕計者投之命正諌補闕拾遺一人掌之先責識官乃聴投表疏徐敬業之反也侍御史魚承之子保家教敬業作刀車及弩敬業敗僅得免太后欲周知人間事保家上書請鑄銅為匭以受天下密奏其器共為一室中有四隔上各有竅以受表疏可入不可出太后善之未㡬其家投匭告保家為敬業作兵器殺傷官軍甚衆遂伏誅太后自徐敬業之反疑天下人多圗己又自以久専國事且内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心不服欲大誅殺以威之乃盛開告密之門有告密者臣下不得問皆給驛馬供五品食使詣行在雖農夫樵人皆得召見廪於客館所言或稱㫖則不次除官無實者不問於是四方告密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有胡人索元禮知太后意因告密召見擢為游擊將軍令案制獄元禮性殘忍䧟一人必令引數十百人太后數召見賞賜以張其權於是尚書都事長安周興萬年人來俊臣之徒效之紛紛繼起興累遷至秋官侍郎俊臣累遷至御史中丞相與私畜無賴數百人專以告密為事欲䧟一人輒令數處俱告事狀如一俊臣與司刑評事洛陽萬國俊共撰羅織經數千言教其徒網羅無辜織成反狀構造布置皆有支節太后得告密者輒令元禮等推之競為訊囚酷法作大枷有定百脉突地吼死豬愁求破家反是實等名號或以椽闗手足而轉之謂之鳯皇曬趐或以物絆其腰引枷向前謂之驢駒拔撅或使跪捧枷累甓其上謂之仙人獻果或使立髙木之上引枷尾向後謂之玉女登梯或倒懸石縋其首或以醋灌鼻或以鐵圏轂其首而加楔至有腦裂髓出者每得囚輒先陳其械具以示之皆戰栗流汗望風自誣每有赦令俊臣輒令獄卒先殺重囚然後宣示太后以為忠益寵任之中外畏此數人甚於虎狼麟臺正字陳子昻上疏以為執事者疾徐敬業首亂唱禍將息姦源窮其黨與遂使陛下大開詔獄重設嚴刑有迹渉嫌疑辭相逮引莫不窮捕考案至有姦人熒惑乗險相誣糾告疑似冀圖爵賞恐非伐罪弔人之意也臣竊觀當今天下百姓思安久矣故揚州構逆殆有五旬而海内晏然纎塵不動陛下不務𤣥黙以救疲人而反任威刑以失其望臣愚暗昩竊有大惑伏見諸方告密囚累百千輩及其窮竟百無一實陛下仁恕又屈法容之遂使姦惡之黨抉意相讎睚眦之嫌即稱有密一人被訟百人滿獄使者推捕冠盖如市或謂陛下愛一人而害百人天下喁喁莫知寧所臣聞隋之末代天下猶平楊𤣥感作亂不踰月而敗天下之𡚁未至土崩蒸人之心猶望樂業煬帝不悟遂使兵部尚書樊子盖専行屠戮大窮黨與海内豪士無不罹殃遂至殺人如麻流血成澤天下靡然始思為亂於是雄傑竝起而隋族亡矣夫大獄一起不能無濫寃人吁嗟感傷和氣羣生瘴疫水旱隨之人既失業則禍亂之心怵然而生矣古者明王重慎刑罸盖懼此也昔漢武帝時巫蠱獄起使太子犇走兵交宫闕無辜被害者以千萬數宗廟㡬覆賴武帝得壺闗三老書廓然感悟夷江充三族餘獄不論天下以安爾古人云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伏願陛下念之太后不聽 夏四月以岑長倩為御史六月辛未以蘇良嗣為左相同鳯閣鸞臺三品韋待價為右相己夘韋思謙為納言蘇良嗣遇僧懐義於朝堂懐義偃蹇不為禮良嗣大怒命左右捽曵批其頰數十懷義訴於太后太后曰阿師當於北門出入南牙宰相所往來勿犯也太后託言懷義有巧思故使入禁營造補闕長社王求禮上表以為太宗時有羅黒黒善彈琵琶太宗閹為給使使教宫人陛下若以懷義有巧性欲宫中驅使者臣請閹之庶不亂宫闈表寢不出 秋九月己巳雍州言新豐縣東南有山踊出改新豐為慶山縣四方畢賀江陵人俞人俊上書天氣不和而寒暑併人氣不和而疣贅生地氣不和而塠阜出今陛下以女主處陽位反易剛柔故地氣塞隔而山變為災陛下謂之慶山臣以為非慶也臣愚以為宜側身修德以答天譴不然殃禍至矣太后怒流於嶺外後為六道使所殺
三年夏五月鳯閣侍郎同鳯閣鸞臺三品劉禕之竊謂鳯閣舍人永年賈大隠曰太后既廢昏立明安用臨朝稱制不如返政以安天下之心大隠密奏之太后不悦謂左右曰禕之我所引乃復叛我或誣禕之受歸州都督孫萬榮金又與許敬宗妾有私太后命肅州刺史王本立推之本立宣敕示之禕之曰不經鳯閣鸞臺何名為敕太后大怒以為拒捍制使庚午賜死于家禕之初下獄睿宗為之上疏申理親友皆賀之禕之曰此乃所以速吾死也臨刑沐浴神色自若自草謝表立成數紙麟臺郎郭翰太子文學周思鈞稱歎其文太后聞之左遷翰巫州司法思鈞播州司倉 冬十月武承嗣又使人誣李孝逸自云名中有兎兎月中物當有天分太后以孝逸有功十一月戊寅減死除名流儋州而卒四年春正月甲子於神都立髙祖太宗髙宗三廟四時享祀如西廟之儀又立崇先廟以享武氏祖考太后命有司議崇先廟室數司禮博士周悰請為七室又減唐太廟為五室春官侍郎賈大隠奏禮天子七廟諸侯五廟百王不易之義今周悰别引浮議廣述異文直崇臨朝權儀不依國家常度皇太后親承顧託光顯大猷其崇先廟室應如諸侯之數國家宗廟不應輒有變移太后乃止 初太宗髙宗之世屢欲立明堂諸儒議其制度不決而止及太后稱制獨與北門學士議其制不問諸儒諸儒以為明堂當在國陽丙巳之地三里之内太后以為去宫太逺 二月庚午毁乾元殿於其地作明堂以僧懷義為之使凡役數萬人 夏四月戊戌殺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賢象賢處俊之孫也初太后有憾於處俊㑹奴誣告象賢反太后命周興鞫之致象賢族罪象賢家人詣朝堂訟寃於監察御史樂安任𤣥殖𤣥殖奏象賢無反狀𤣥殖坐免官象賢臨刑極口罵太后發揚宫中隠慝奪市人柴以擊刑者金吾兵共格殺之太后命支解其尸發其父祖墳毁棺焚尸自是終太后之世法官每刑人先以木丸塞其口 武承嗣使鑿白石為文曰聖母臨人永昌帝業末紫石雜藥物填之庚午使雍州人唐同泰奉表獻之稱獲之於洛水太后喜命其石曰寶圖擢同泰為遊擊將軍五月戊辰詔當親拜洛受寶圗有事南郊告謝昊天禮畢御明堂朝羣臣命諸州都督刺史及宗室外戚以拜洛前十日集神都乙亥太后加尊號為聖母神皇 六月壬寅作神皇三璽東陽大長公主削封邑并二子徙巫州公主適髙履
行太后以髙氏長孫無忌之舅族故惡之 秋七月丁巳赦天下更命寶圖為天授聖圖洛水為永昌洛水封其神為顯聖侯加特進禁漁釣祭祀比四瀆名圖所出曰聖圖泉泉側置永昌縣又改嵩山為神嶽封其神為天中王拜太師使持節神嶽大都督禁芻牧又以先於汜水得瑞石改汜水為廣武太后潜謀革命稍除宗室綘州刺史韓王元嘉青州刺史霍王元軌邢州刺史魯王靈夔豫州刺史越王貞及元嘉子通州刺史黄公譔元軌子全州刺史江都王緒虢王鳯子申州刺史東莞公融靈䕫子范陽王藹貞子博州刺史琅邪王冲在宗室中皆以才行有美名太后尤忌之元嘉等内不自安密有匡復之志譔謬為書與貞云内有病浸重當速療之若至今冬恐成痼疾及太后召宗室朝明堂諸王因遞相驚曰神皇欲於大饗之際使人告密盡收宗室誅之無遺類譔詐為皇帝璽書與沖云朕遭幽縶諸王宜各發兵救我沖又詐為皇帝璽書云神皇欲移李氏社稷以授武氏八月壬寅沖召長史蕭德琮等令募兵分告韓霍魯越及貝州刺史紀王慎各令起兵共趣神都太后聞之以左金吾將軍丘神勣為清平道行軍大㧾管以討之沖募兵得五千餘人欲度河取濟州先擊武水武水令郭務悌詣魏州求救莘令馬𤣥素將兵七百人中道邀沖恐力不敵入武水閉門拒守冲推草車塞其南門因風縱火焚之欲乗火突入火作而風回冲軍不得進由是氣沮堂邑董𤣥寂為沖將兵擊武水謂人曰琅琊王與國家交戰此乃反也沖聞之斬𤣥寂以徇衆懼而散入草澤不可禁止惟家僮左右數千人在冲還走博州戊申至城門為守門者所殺凡起兵七日而敗丘神勣至博州官吏素服出迎神勣揮刃盡殺之凡破千餘家越王貞聞冲起亦舉兵於豫州遣兵䧟上蔡九月丙辰命左豹韜大將軍麴崇裕為中軍大㧾管
岑長倩為後軍大揔管將兵十萬以討之又命張光輔為諸軍節度削貞沖屬籍更姓虺氏貞聞冲敗欲自鏁詣闕謝罪㑹所署新蔡令傳延慶募得勇士二千餘人貞乃宣言於衆曰琅邪已破魏相數州有兵二十萬朝夕至矣發屬縣兵共得五千分為五營使汝陽縣丞裴守德等將之署九品以上官五百餘人所署官皆受迫脅莫有闘志惟守德與之同謀貞以其女妻之署大將軍委以腹心貞使道士及僧誦經以求事成左右及戰士皆帶辟兵符麴崇裕等軍至豫州城東四十里貞遣少子規及裴守德拒戰兵潰而歸貞大懼閉閤自守崇裕等至城下左右謂貞曰王豈可坐待戮辱貞規守德及其妻皆自殺與沖皆梟首東都闕下初范陽王藹遣使語貞及沖曰若四方諸王一時並起事無不濟諸王往來相約結未定而冲先發惟貞狼狽應之諸王皆不敢發故敗貞之將起兵也遣使告夀州刺史趙瓌瓌妻常樂長公主謂使者曰為我語越王昔隋楊氏將簒周室尉遲逈周之甥也猶能舉兵匡救社稷功雖不成威震海内足為忠烈况汝諸王先帝之子豈得不以社稷為心今李氏危若朝露汝諸王不捨生取義尚猶豫不發欲何須邪禍且至矣大丈夫當為忠義鬼無為徒死及貞敗太后欲悉誅韓魯等諸王命監察御史藍田蘇珦按其密狀珦訊問皆無明騐或告珦與韓魯通謀太后召珦詰之珦抗論不囬太后曰卿大雅之士朕當别有任使此獄不必卿也乃命珦於河西監軍更使周興等按之於是收韓王元嘉魯王靈䕫黄公譔常樂公主於東都迫脅皆自殺更其姓曰虺親黨皆誅以文昌左丞狄仁傑為州刺史時治越王貞黨與當坐者六七百家籍沒者五千口司刑趣使行刑仁傑密奏彼皆詿誤臣欲顯奏似為逆人申理知而不言恐乖陛下仁恤之㫖太后特原之皆流豐州道遇寧州寧州父老迎勞之曰我狄使君活汝邪相攜哭於德政碑下設齋三日而後行時張光輔尚在豫州將士恃功多所求取行傑不之從光輔怒曰州將輕元帥邪仁傑曰亂河南者一越王貞耳今一貞死萬貞生光輔詰其語仁傑曰明公緫兵三十萬所誅者止於越王貞城中聞官軍至踰城出降者四面成溪明公縱將士暴掠殺已降以為功流血丹野非萬貞而何恨不得尚方斬馬劒加於明公之頸雖死如歸耳光輔不能詰歸奏仁傑不遜左遷復州刺史 太后之召宗室朝明堂也東莞公融宻遣使問成均助教髙子貢子貢曰來必死融乃稱疾不赴越王貞起兵遣使約融融倉猝不能應為官屬所逼執使者以聞擢拜右賛善大夫未㡬為支黨所引冬十月己亥戮於市籍沒其家髙子貢亦坐誅濟州刺史薛顗顗弟緒弟駙馬都尉紹皆與琅琊王沖通謀聞沖起兵作兵器募人沖敗殺録事㕘軍髙纂以㓕口冬十一月辛酉顗緒伏誅紹以太平公主故杖一百餓死於獄十二月乙酉司徒青州刺史霍王元軌坐與越王連謀廢徙黔州載以檻車行至陳倉而死江都王緒殿中監郕公裴承先皆戮於市承先寂之孫也 己酉太后拜洛受圖皇帝皇太子皆從内外文武百官蠻夷酋長各依方敘立珍禽竒獸雜寶列於壇前文物鹵簿之盛唐興以來未之有也 辛亥明堂成髙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凡三層下層法四時各隨方色中層法十二辰上為圎盖九龍捧之上層法二十四氣亦為圎盖上施鐵鳯髙一丈飾以黄金中有巨木十圍上下通貫栭攎⿰㮰藉以為本下施鐵渠為辟雍之象號曰萬象神宫宴賜羣臣赦天下縱民入觀改河南為合宫縣又於明堂北起天堂五級以貯大像至三級則俯視明堂矣僧懷義以功拜左威衛大將軍梁國公侍御史王求禮上書曰古之明堂茅茨不翦采椽不斵今者飾以珠玉圖以丹青鐵鷟入雲金龍隠霧昔殷辛瓊臺夏癸瑶室無以加也太后不報
永昌元年春正月乙夘朔大饗萬象神宫太后服衮冕⿰大珪執鎮珪為初獻皇帝為亞獻太子為終獻先詣昊天上帝座次髙祖太宗次魏國先王次五方帝座太后御則天門赦天下改元丁巳太后御明堂受朝賀戊午布政于明堂頒九條以訓百官己未御明堂饗羣臣三月壬申太后問正字陳子昻當今為政之要子昻
退上疏以為宜緩刑崇德息兵革省賦役撫慰宗室各使自安辭婉意切其論甚美㡬三千言 癸酉以天官尚書武承嗣為納言張光輔守内史 夏四月甲辰殺辰州别駕汝南王煒連州别駕鄱陽公諲等宗室十二人徙其家於巂州煒煇之子諲元慶之子也己酉殺天官侍郎藍田鄧𤣥挺𤣥挺女為諲妻又與煒善諲謀迎中宗於廬陵以問𤣥挺煒又嘗謂𤣥挺曰欲為急計何如𤣥挺皆不應故坐知反不告同誅 諸王之起兵也貝州刺史紀王慎獨不預謀亦坐繫獄秋七月丁巳檻車徙巴州更姓虺氏行及蒲州而卒八男徐州刺史東平王續等相繼被誅家徙嶺南 徐敬業之敗也弟敬真流繡州逃歸將犇突厥過洛陽洛州司馬弓嗣業洛陽令張嗣明資遣之至定州為吏所獲嗣業縊死嗣明敬貞多引海内知識云有異圖冀以免死於是朝野之士為所連引坐者甚衆嗣明誣内史張光輔云征豫州日私論圖䜟天文陰懷兩端八月甲申光輔與敬貞嗣明等同誅籍沒其家乙未秋官尚書太原張楚金陕州刺史郭正一鳯閣侍郎元萬頃洛陽令魏元忠並免死流嶺南楚金等皆為敬貞所引云與敬業通謀臨刑太后使鳯閣舍人王隠客馳騎傳聲赦之聲達於市當刑者皆喜躍讙呼宛轉不已元忠獨安坐自如或使之起元忠曰虛實未知隠客至又使起元忠曰俟宣敕己既宣敕乃徐起舞蹈再拜竟無憂喜之色是日陰雲四塞既釋楚金等天氣晴霽 初髙宗之世周興以河陽令召見上欲加擢用或奏以非清流罷之興不知數於明堂俟命諸相皆無言地官尚書檢校納言魏𤣥同時同平章事謂之曰周明府可去矣興以為𤣥同沮已銜之𤣥同素與裴炎善時人以其終始不渝謂之耐久朋周興奏誣𤣥同言太后老矣不若奉嗣君為耐久太后怒閏月甲午賜死于家監刑御史房濟謂𤣥同曰丈人何不告密冀得召見可以自直𤣥同歎曰人殺鬼殺亦復何殊豈能作告密人邪乃就死又殺夏官侍郎崔詧於隠處自餘内外大臣坐死及流貶甚衆彭州長史劉易從亦為徐敬真所引戊申就州誅之易從為人仁孝中謹將刑於市吏民憐其無辜逺近奔赴競解衣投地曰為長史求冥福有司平準直十餘萬周興等誣右武衛大將軍燕公黒齒常之謀反徵下獄冬十月戊午常之縊死己未殺宗室鄂州刺史嗣鄭王璥等六人庚申嗣滕王修琦等六人免死流嶺南 右衛胄曹㕘軍陳子昻上疏以為周頌成康漢稱文景皆以能措刑故也今陛下之政雖盡善矣然太平之朝上下樂化不宜有亂臣賊子日犯天誅者大獄増多逆徒滋廣愚臣頑昩初謂皆實乃去月十五日陛下特察繫囚李珍等無罪百寮慶恱皆賀聖明臣乃知亦有無罪之人挂於疎網者陛下務在寛典獄官務在急刑以傷陛下之仁以誣太平之政臣竊恨之又九月二十一日敕免楚金等死初有風雨變為景雲臣聞陰慘者刑也陽舒者德也聖人法天天亦助聖天意如此陛下豈可不承順之㢤今又陰雨臣恐過在獄官凡繫獄之囚多在極法道路之議或是或非陛下何不悉召見之自詰其罪罪有實者顯示明刑濫者嚴懲獄吏使天下咸服人知政刑豈非至德克明㢤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中
宋 袁樞 撰
武韋之禍
天授元年十一月鳯閣侍郎河東宗秦客改造天地等十二字以獻丁亥行之太后自名曌改詔曰制秦客太后從父娣之子也乙未司刑少卿周興奏除唐親屬籍臘月辛未以僧懷義為右衛大將軍賜爵鄂國公
春一月戊子武承嗣遷文昌左相岑長倩遷文昌右相同鳯閣鵉臺三品鳯閣侍郎武攸寧為納言邢文偉守内史左肅政大夫同鳯閣鵉臺三品王本立罷為地官尚書攸寧士彠之兄孫也時武承嗣三思用事宰相皆下之地官尚書同鳯閣鵉臺三品韋方質有疾承嗣三思往問之方質據床不為禮或諌之方質曰死生有命大丈夫安能曲事近戚以求茍免乎尋為周興等所構甲午流儋州籍沒其家 醴泉人侯思止始以賣餅為業後事游擊將軍髙元禮為僕素詭譎無賴恒州刺史裴貞杖一判司判使思止告貞與舒王元名謀反秋七月辛巳元名坐廢徙和州壬午殺其子豫章王亶貞亦族滅擢思止為游擊將軍時吿密者往往得五品思止求為御史太后曰卿不識字豈堪御史對曰獬豸何當識字但能觸邪耳太后恱即以為朝散大夫侍御史它日太后以先所籍沒宅賜之思止不受曰臣惡反逆之人不願居其宅太后益賞之衡水人王𢎞義素無行嘗從鄰舍乞𤓰不與乃告縣官𤓰田中有白兎縣官使人捜捕蹂踐𤓰田立盡又遊趙貝見閭里耆老作邑齋遂告以謀反殺二百餘人擢授游擊將軍俄遷殿中侍御史或告勝州都督王安仁謀反敕𢎞義按之安仁不服𢎞義即於枷上刎其首又捕其子適至亦刎其首函之以歸道過汾州司馬毛公與之對食須㬰叱毛公下階斬之搶掲其首入洛見者無不震栗時置制獄於麗景門内入是獄者非死不出𢎞義戲呼為例竟門朝士人人自危相見莫敢交言道路以目或因入朝密遭掩捕每朝輙與家人訣曰未知復相見否時法官競為深酷唯司刑丞徐有功杜景儉獨存平恕被告者皆曰遇來侯必死遇徐杜必生有功文逺之孫也名𢎞敏以字行初為蒲州司法以寛為治不施敲扑吏相約有犯徐司法杖者衆共斥之迨官滿不杖一人職事亦修累遷司刑丞酷吏所誣構者有功皆為直之前後所活數十百家嘗廷爭獄事太后厲色詰之左右為戰栗有功神色不撓爭之彌功太后雖好殺知有功正直甚敬憚之景儉武邑人也司刑丞滎陽李日知亦尚平恕少卿胡元禮欲殺一囚日知以為不可往復數四元禮怒曰元禮不離刑曹此囚終無生理日知曰日知不離刑曹此囚終無死法竟以兩狀列上日知果直 東魏國寺僧法明等撰大雲經四卷表上之言太后乃彌勒佛下生當代唐為閻浮提主制頒於天下 武承嗣使周興羅告隋州刺史澤王上金舒州刺史許王素節謀反徵詣行在素節發舒州聞遭喪哭者歎曰病死何可得乃更哭邪丁亥至龍門縊殺之上金自殺悉誅其諸子及支黨八月甲寅殺太子少保納言裴居道癸亥殺尚書左
丞張行亷辛未殺南安王頻等宗室十二人又鞭殺故太子賢二子唐之宗室於是殆盡矣其㓜弱存者亦流嶺南又誅其親黨數百家惟千金長公主以巧媚得全自請為太后女仍改姓武氏太后愛之更號延安大長公主 九月丙子侍御史汲人傅遊藝帥闗中百姓九百餘人詣闕上表請改國號曰周賜皇帝姓武氏太后不許擢遊藝為給事中於是百官及帝室宗戚逺近百姓四夷酋長沙門道士合六萬餘人俱上表如遊藝所請皇帝亦上表自請賜姓武氏戊寅羣臣上言有鳯皇自明堂飛入上陽宫還集左臺梧桐之上久之飛東南去及赤雀數萬集朝堂庚辰太后可皇帝及羣臣之請壬午御則天樓赦天下以唐為周改元乙酉上尊號曰聖神皇帝以皇帝為皇嗣賜姓武氏以皇太子為皇孫丙戍立武氏七廟于神都追尊周文王曰始祖文皇帝妣姒氏曰文定皇后王少子武曰睿祖康皇帝妣姜氏曰康恵皇后太原靖王曰嚴祖成皇帝妣曰成莊皇后趙肅恭王曰肅祖章敬皇帝魏義康王曰烈祖昭安皇帝周安成王曰顯祖文穆皇帝忠孝太皇曰太祖孝明髙皇帝妣皆如考謚穪皇后立武承嗣為魏王三思為梁王攸寧為建昌王士彠兄孫攸歸重規載德攸暨懿宗嗣宗攸宜攸望攸緒攸止皆為郡王諸姑姊皆為長公主又以司賔卿溧陽史務滋為納言鳯閣侍郎宗秦客檢校内史給事中傳遊藝為鸞臺侍郎平章事遊藝與岑長倩右玉鈐衛大將軍張䖍朂左金吾大將軍丘神勣侍御史來子珣等竝賜姓武秦客潜勸太后革命故首為内史遊藝朞年之中厯衣青緑朱紫時人謂之四時仕宦敕改州為郡或謂太后曰陛下始革命而廢州不祥太后遽追止之命史務滋等十人存撫諸道癸夘太后立兄孫延基等六人為郡王 冬十月甲子檢校内史宗秦客坐贓貶遵化尉弟楚客晉卿亦以姦𧷢流嶺外 丁夘殺流人韋方質 壬申敕兩京諸州各置大雲寺一區藏大雲經使僧升髙座講觧其撰疏僧雲宣等九人皆賜爵縣公仍賜紫袈裟銀龜袋 制天下武氏咸蠲課役 道州刺史李行褒兄弟為酷吏所䧟當族秋官郎中徐有功固爭不能得秋官侍郎周興奏有功故出反囚當斬太后雖不許亦免有功官然太后雖重有功久之復起為侍御史有功伏地流涕固辭曰臣聞鹿走山林而命懸庖㕑勢使之然也陛下以臣為法官臣不敢枉陛下法必死是官矣太后固授之逺近聞者相賀
二年春正月癸酉朔太后始受尊號于萬象神宫旗幟尚赤甲戌改置社稷於神都辛巳納武氏神主于太廟唐太廟之在長安者更命曰享德廟四時唯享髙祖已下三廟餘四室皆閉不享又改長安崇先廟為崇尊廟乙酉日南至大享明堂祀昊天上帝百神從祀武氏祖宗配享唐三帝亦同配 御史中丞知大夫事李嗣貞以酷吏縱横上疏以為今告事紛紜虛多實少恐有凶惡陰謀離間陛下君臣古者獄成公卿參聽王必三宥然後行刑比日獄官单車奉使推鞫既定法家依斷不令重推或臨時専決不復聞奏如此則權由臣下非審慎之法儻有寃濫何由可知况以九品之官專命推覆操生殺之柄竊人主之威案覆既不在秋官省審復不由門下國之利器輕以假人恐為社稷之禍太后不聽侍御史來子珣誣尚衣奉御劉行感兄弟謀反皆坐
誅 春一月地官尚書武思文及朝集使二千八百人表請封中嶽己亥廢唐興寧永康隠陵署官唯量置守户 左金吾大將軍丘神勣以罪誅 納言史務滋與來俊臣同鞫劉行感獄俊臣奏務滋與行感親密意欲寢其反狀太后命俊臣并推之庚子務滋恐懼自殺或告文昌右丞周興與丘神勣通謀太后命來俊臣鞫之俊臣與興方推事對食謂興曰囚多不承當為何法興曰此甚易耳取大甕以炭四周炙之令囚入中何事不承俊臣乃索大甕火圍如興法因起謂興曰有内狀推兄請兄入此甕興惶恐叩頭服罪法當死太后原之二月流興嶺南在道為仇家所殺興與索元禮來俊臣競為暴刻興元禮所殺各數千人俊臣所破千餘家元禮殘酷尤甚太后亦殺之以慰人望 徙左衛大將軍千乗王武攸暨為定王立故太子賢之子光順為義豐王 甲子太后命始祖墓曰德陵睿祖墓曰喬陵嚴祖墓曰節陵肅祖墓曰簡陵烈祖墓曰靖陵顯祖墓曰永陵改章德陵為昊陵顯義陵為順陵 夏四月癸夘制以釋教開革命之階升於道教之上 命建安王攸宜留守長安 秋八月庚申殺玉鈐衛大將軍張䖍朂來俊臣鞫䖍朂獄䖍朂自訟於徐有功俊臣怒命衛士以刀亂斫殺之梟首于市 義豐王光順嗣雍王守禮永安王守義長信縣主等皆賜姓武氏與睿宗諸子皆幽閉宫中不出門庭者十餘年守禮守義光順之弟也或告地官尚書武思文初與徐敬業通謀甲子流思文於嶺南復姓徐氏 九月乙亥殺岐州刺史雲𢎞嗣來俊臣鞫之不問一欵先斷其首乃偽立文案奏之其殺張䖍朂亦然敕㫖皆依海内鉗口 鸞臺侍郎同平章傅遊藝夢登湛露殿以語所親所親告之壬辰下獄自殺 先是鳯閣舍人修武張嘉福使洛陽人王慶之等數百人上表請立武承嗣為皇太子文昌右相同鳯閣鸞臺三品岑長倩以皇嗣在東宫不宜有此議奏請切責上書者告示令散太后又問地官尚書同平章事格輔元輔元固穪不可由是大忤諸武意故斥長倩令西征吐蕃未至徵還下制獄承嗣又譛輔元來俊臣又脅長倩子靈原令引司禮卿兼判納言事歐陽通等數十人皆云同反通為俊臣所訊五毒備至終無異詞俊臣乃詐為通欵冬十月己酉長倩輔元通等皆坐誅王慶之見太后太后曰皇嗣我子柰何廢之對曰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今誰有天下而以李氏為嗣乎太后諭遣之慶之伏地以死泣請不去太后乃以印紙遺之曰欲見我以此示門者自是慶之屢求見太后頗怒之命鳯閣侍郎李昭德賜慶之杖昭德引出光政門外以示朝士曰此賊欲廢我皇嗣立武承嗣命撲之耳目皆血出然後杖殺之其黨乃散昭德因言於太后曰天皇陛下之夫皇嗣陛下之子陛下身有天下當傳之子孫為萬代業豈得以姪為嗣乎自古未聞姪為天子而為姑立廟者也且陛下受天皇顧託若以天下與承嗣則天皇不血食矣太后亦以為然昭德乾祐之子也 壬辰殺鸞臺侍郎同平章事樂思晦右衛將軍李安静安静綱之孫也太后將革命王公百官皆上表勸進安静獨正色拒之及下制獄來俊臣詰其反狀安静曰以我唐家老臣須殺即殺若問謀反實無可對俊臣竟殺之長夀元年春一月丁夘太后引見存撫使所舉人無問賢愚悉加擢用髙者試鳯閣舎人給事中次試貟外郎侍御史補闕捨遺校書郎試官自此始時人為之語曰補闕連車載拾遺平斗量欋推侍御史盌脫校書郎有舉人沈全交續之曰𪍒心存撫使眯目聖神皇為御史紀先知所擒劾其誹謗朝政請杖之朝堂然後付法太后笑曰但使卿輩不濫何恤人言宜釋其罪先知大慙太后雖濫以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稱職者尋亦黜之或加刑誅挾刑賞之柄以駕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斷故當時英賢亦競為之用寧陵丞廬江郭霸以謟䛕干太后拜監察御史中丞魏元忠病霸往問之因嘗其糞喜曰大夫糞甘則可憂今苦無傷也元忠大惡之遇人輒告之 戊辰以夏官尚書楊執柔同平章事執柔恭仁弟之孫也太后以外族用之 左臺中丞來俊臣羅告同平章事任知古狄仁傑裴行本司農卿裴宣禮前文昌左丞盧獻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貞謀反先是來俊臣奏請降敕一問即承反者得減死及知古等下獄俊臣以此誘之仁傑對曰大周革命萬物惟新唐室舊臣甘從誅戮反是實俊臣乃少寛之判官王德夀謂仁傑日尚書定減死矣德夀業受驅策欲求少階級煩尚書引楊執柔可乎仁傑曰皇天后土遣狄仁傑為如此事以頭觸柱血流被面德夀懼而謝之侯思止鞫魏元忠元忠辭氣不屈思止怒命倒曳之元忠曰我薄命譬如墜驢足絓於鐙為所曳耳思止愈怒更曵之元忠曰侯思止汝若須魏元忠頭則截取何必使承反也狄仁傑既承反有司待報行刑不復嚴備仁傑裂衾帛書寃狀置綿衣中謂王德夀曰天時方熱請授家人去其綿德夀許之仁傑子光逺得書持之稱變得召見則天覽之以問俊臣對曰仁傑等下獄臣未嘗褫其巾帶寢處甚安茍無事實安肯承反太后使通事舎人周綝徃視之俊臣暫假仁傑等巾帶羅立於西使綝視之綝不敢視惟東顧唯諾而已俊臣又詐為仁傑等謝死表使綝奏之樂思晦男未十嵗没入司農上變得召見太后問状對曰臣父已死臣家已破但惜陛下法為俊臣等所弄陛下不信臣言乞擇朝臣之忠清陛下素所信任者為反狀以付俊臣無不承反矣太后意稍寤召見仁傑等問曰卿承反何也對曰不承則已死於栲掠矣太后曰何為作謝死表對曰無之出表示之乃知其詐於是出此七族庚午貶知古江夏令仁傑彭澤令宜禮夷陵令元忠涪陵令獻西鄉令流行本嗣真于嶺南俊臣與武承嗣等固請誅之太后不許俊臣乃獨稱行本罪尤重請誅之秋官郎中徐有功駮之以為明主有更生之恩俊臣不能將順虧損恩信殿中侍御史貴鄉霍獻可宜禮之甥也言於太后曰陛下不殺裴宣禮臣請隕命於前以頭觸殿陛血流霑地以示為人臣不私其親太后皆不聽獻可常以緑帛裹其傷㣲露之於幞頭下冀太后見之以為忠 來俊臣求金於左衛大將軍泉獻誠不得誣以謀反下獄乙亥縊殺之 夏六月辛亥萬年主簿徐堅上䟽以為書有五聽之道令著三覆之奏竊見比有敇推按反者令使者得實即行斬决人命至重死不再生萬一懷枉呑聲赤族豈不痛㢤此不足肅姦逆而明典刑適所以長威福而生疑懼臣望絶此處分依法覆奏又法官之任宜加簡擇有用法寛平為百姓所稱者願親而任之有處事深酷不允人望者願疎而退之堅齊聃之子也 夏官侍郎李昭德密言於太后曰魏王承嗣權太重太后曰吾姪也故委以腹心昭德曰姪之於姑其親何如子之於父猶可簒弑其父者况姪乎今承嗣既陛下之姪為親王又為宰相權侔人主臣恐陛下不得久安天位也太后矍然曰朕未之思秋七月戊寅以文昌左相同鳯閣鸞臺三品武承嗣為特進納言武攸寧為冬官尚書夏官尚書同平章事楊執柔為地官尚書並罷政事承嗣亦毁昭德於太后太后曰吾任昭德始得安眠此代吾勞汝勿言也是時酷吏恣横百官畏之側足昭德獨廷奏其姦太后好祥瑞有獻白石赤文者執政詰其異對曰以其赤心昭德怒曰此石赤心它石盡反邪左右皆笑襄州人胡慶以丹漆書龜腹曰天子萬萬年詣闕獻之昭德以刀刮盡奏請付法太后曰此心亦無惡命釋之太后習猫使與鸚鵡共處出示百官傳觀未遍猫饑搏鸚鵡食之太后甚慙 太后自垂拱以來任用酷吏先誅唐宗室貴戚數百人次及大臣數百家其刺史郎將以下不可勝數每除一官户婢竊相謂曰鬼朴又來矣不旬月輒遭掩捕族誅監察御史朝邑嚴善思公直敢言時告密者不可勝數太后亦厭其煩命善思按問引虛伏罪者八百五十餘人羅織之黨為之不振乃相與共構䧟善思坐流驩州太后知其枉尋復召為渾儀監丞善思名譔以字行右補闕新鄭朱敬則以太后本任威刑以禁異議今既革命衆心已定宜省刑尚寛乃上䟽以為李斯相秦用刻薄變詐以屠諸侯不知易之以寛和卒至土崩此不知變之禍也漢髙祖定天下陸賈叔孫通説之以禮義傳世十二此知變之善也自文明草昩天地屯蒙三叔流言四㓙稱難不設鉤距無以應天順人不切刑名不可摧姦息暴故置神器開告端曲直之影必呈包藏之心盡露神道助直無罪不除蒼生晏然紫宸易主然而急趨無善迹促柱少和聲向時之妙䇿乃當今之芻狗也伏願覽秦漢之得失考時事之合宜審糟粕之可遺覺蘧廬之須毁去萋菲之牙角頓姦險之鋒芒窒羅織之源掃朋黨之迹使天下蒼生坦然大恱豈不樂㢤太后善之賜帛三百段侍御史周矩上疏曰推劾之吏皆相矜以虐泥耳籠頭枷研楔轂摺膺籖𤓰懸髪薫耳號曰獄持或累日節食連宵緩問晝夜揺撼使不得眠號曰宿囚此等既非木石且救目前茍求賖死臣竊聽輿議皆稱天下太平何苦須反豈被告者盡是英雄欲求帝王邪但不勝楚毒自誣耳願陛下察之今滿朝側息不安皆以為陛下朝與之密夕與之讐不可保也周用仁而昌秦用刑而亡願陛下緩刑用仁天下幸甚太后頗采其言制獄稍衰 太后春秋雖髙善自塗澤雖左右不覺其衰丙戌敕以齒落更生九月庚子御則天門赦天下改元更以九月為社二年春正月壬辰朔太后享萬象神宫以魏王承嗣為亞獻梁王三思為終獻太后自制神宫樂用舞者九百人户婢團兒為太后所寵信有憾於皇嗣乃譛皇嗣妃劉氏德妃竇氏為厭呪癸巳妃與德妃朝太后於嘉豫殿既退同時殺之瘞於宫中莫知所在德妃抗之曽孫也皇嗣畏忤㫖不敢言居太后前容止自如團兒復欲害皇嗣有言其情於太后乃殺團兒是時告密者皆誘人奴婢告其主以求功賞德妃父孝諶為潤州刺史有奴忘為妖異以恐徳妃母龎氏龎氏懼奴請夜祠禱觧因發其事下監察御史龍門薛季昶按之季昶誣奏以為與德妃同祝詛先涕泣不自勝乃言曰龎氏所為臣子所不忍道太后擢季昶為給事中龎氏當斬其子希瑊詣侍御史徐有功訟寃有功牒所司停刑上奏論之以為無罪季昶奏有功阿黨惡逆請付法法司處有功罪當絞令史以白有功有功歎曰豈我獨死諸人永不死邪既食掩扇而寢人以有功茍自疆必内憂懼密伺之方熟寢太后召有功迎謂曰卿比按獄失出何多對曰失出人臣之小過好生聖人之大德太后黙然由是龎氏得減死與其三子皆流嶺南孝諶貶羅州司馬有功亦除名臘月丁夘降皇孫成器為夀春王恒王成義為衡陽
王楚王隆基為臨淄王衛王隆範為巴陵王趙王隆業為彭城王皆睿宗之子也 春二月甲寅前尚方監裴匪躬内常侍范雲仙坐私謁皇嗣腰斬於市自是公卿以下皆不得見又有告皇嗣潜有異謀者太后命來俊臣鞫其左右左右不勝楚毒皆欲自誣太常工人京兆安金藏大呼謂俊臣曰公既不信金藏之言請剖心以明皇嗣不反即引佩刀自剖其胷五藏皆出流血被地太后聞之令轝入宫中使醫内五藏以桑皮線縫之傅以藥經宿始蘇太后臨朝視之歎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使汝至此即命俊臣停推睿宗由是得免 或告嶺南流人謀反太后遣司刑評事萬國俊攝監察御史就按之國俊至廣州悉召流人矯制賜自盡流人號呼不服國俊驅就水曲盡斬之一朝殺三百餘人然後詐為反狀還奏因言諸道流人亦必有怨望謀反者不可不早誅太后喜擢國俊為朝散大夫行侍御史更遣右翊衛兵曹㕘軍劉光業司刑評事王德夀𫟍南面監丞鮑思恭尚輦直長王大貞右武威衛兵曹㕘軍屈貞筠皆攝監察御史詣諸道按流人光業等以國俊多殺䝉賞爭效之光業殺七百人德夀殺五百人自餘少者不減百人其逺年雜犯流人亦與之俱斃太后頗知其濫制六道流人未死者并家屬皆聽還鄉里國俊等亦相繼死得罪流竄 來俊臣誣冬官尚書蘇幹云在魏州與琅邪王沖通謀夏四月乙未殺之 秋九月魏王承嗣等五千人表請加尊號曰金輪聖神皇帝乙未太后御萬象神宫受尊號赦天下作金輪等七寶毎朝㑹陳之殿庭 庚子追尊昭安皇帝曰渾元昭安皇帝文穆皇帝曰立極文穆皇帝孝明髙皇帝曰無上孝明髙皇帝皇后從帝號
延載元年夏五月魏王承嗣等二萬六千餘人上尊號曰越古金輪聖神皇帝甲午御則天門樓受尊號赦天下改元 河内有老尼居神都麟趾寺與嵩山人韋什方等以妖妄惑衆尼自號淨光如來云能知未然什方自云吳赤烏元年生又有老胡亦自言五百嵗云見薛師已二百年矣容貎愈少太后甚信重之賜什方姓武氏秋七月癸未以什方為正諌大夫同平章事制云邁軒代之廣成逾漢朝之河上八月什方乞還山制罷遣之 武三思帥四夷酋長請鑄銅鐵為天樞立於端門之外銘紀功德黜唐頌周以姚璹為督作使諸胡聚錢百萬億買銅鐵不能足賦民間農器以足之 九月殿中丞來俊臣坐𧷢貶同州㕘軍王𢎞義流瓊州詐稱為追還至漢北侍御史胡元禮遇之按騐得其姦狀撲殺之内史李昭德於太后委遇頗用權使氣人多疾之前魯王府功曹㕘軍丘愔上疏攻之其略曰陛下天授以前萬機獨斷自長夀以來委任昭德㕘奉機密獻可替否事有便利不預咨謀要待畫日將行方乃别生駮異揚露専擅顯示於人歸美引愆義不如此又曰臣觀其膽乃大於身鼻息所衝上拂雲漢又曰蟻穴壞堤針芒寫氣權重一去收之極難長上果毅鄧注又著石論數千言述昭德専權之狀鳯閣舍人逢𢎞敏取奏之太后由是惡昭德壬寅貶昭德為南賓尉尋又免死流竄天冊萬歳元年春正月辛巳朔太后加號慈氏越古金輪聖神皇帝赦天下改元證聖 周允元與司刑少卿皇甫文備奏内史豆盧欽望同平章事韋巨源杜景儉蘇味道陸元方附㑹李昭德不能匡正欽望貶趙州巨源貶麟州景儉貶溱州味道貶集州元方貶鄜州刺史初明堂既成太后命僧懷義作夾紵大像其小指中
猶容數十人於明堂北構天堂以貯之堂始構為風所摧更構之日役萬人采木江嶺數年之間所費以萬億計府藏為之耗竭懷義用財如糞土太后一聽之無所問每作無遮㑹用錢萬緍士女雲集又散錢十車使之爭拾相蹈踐有死者所在公私田宅多為僧有懷義頗厭入宫多居白馬寺所度力士為僧者數千人侍御史周矩疑有姦謀固請按之太后曰卿姑退朕即令往矩至臺懷義亦至乗馬就階而下坦腹於牀矩召吏將按之遽躍馬而去矩具奏其狀太后曰此道人病風不足詰所度僧惟卿所處悉流逺州遷矩天官貟外郎乙未作無遮㑹於朝堂鑿地為阬深五丈結綵為宫殿佛像皆於阬中引出之云自地涌出又殺牛取血畫大像首髙二百尺云懷義刺膝血為之丙申張像於天津橋南設齋時御醫沈南璆亦得幸於大后懷義心愠是夕密燒天堂延及明堂火照城中如晝比明皆盡暴風裂血像為數百叚太后恥而諱之但云内作工徒誤燒麻主遂渉明堂時方酺宴左拾遺劉承慶請輟朝停酺以答天譴太后將從之姚璹曰昔成周宣榭十代愈隆漢武建章盛德彌永今明堂布政之所非宗廟也不應自貶損太后乃御端門觀酺如平日命更造明堂天堂仍以懷義充使又鑄銅為九州鼎及十二神皆髙一丈各置其方先是河内老尼晝食一麻一米夜則烹宰宴樂畜弟子百餘人滛穢靡所不為武什方自言能合長年藥太后遣乗驛於嶺南采藥及明堂火尼入唁太后太后怒叱之曰汝常言能前知何以不言明堂火因斥還河内弟子及老胡等皆逃散又有發其姦者太后乃復召尼還麟趾寺弟子畢集敕給使掩捕盡獲之皆沒為官婢什方還至偃師聞事露自絞死庚子以明堂火告廟下制求直言劉承慶上疏以為火發既從麻主後及緫章所營佛舍徒勞無益請罷之又明堂所以統和天人一旦焚毁臣下何心猶為酺宴憂喜相争傷於情性又陛下垂制博訪許陳至理而左史張鼎以為今既火發王屋彌顯大周之祥通事舎人逢敏奏稱彌勒顯道時有天魔燒宫七寶臺須㬰散壞斯實謟妄之邪言非君臣之正論伏願陛下乾乾翼翼無戾天人之心而興不急之役則兆人䝉賴福禄無窮獲嘉主簿彭城劉知㡬表陳四事其一以為皇業權輿天地開闢嗣君即位黎元更始則時藉非常之慶以申再造之恩今六合清晏而赦令不息近則一年再降逺則每歳無遺至於違法悖禮之徒無賴不仁之輩編户則冦攘為業當官則贓賄是求而元日之朝指期天澤重陽之節佇降皇恩如其忖度咸果釋免或有名垂結正罪將斷決竊行貨賄方便規求故致稽延畢霑寛宥用使俗多頑悖時罕㢘隅為善者不預恩光作惡者獨承徼幸古語曰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斯之謂也望陛下而今而後頗節於赦使黎氓知禁姦宄肅清其二以為海内具僚九品以上毎歳逢赦必賜階勲至於朝野宴集公私聚㑹緋服衆於青衣象板多於木笏皆榮非德舉位罕才升不知何者為姸蚩何者為美惡臣望自今以後消息私恩使有善者逾效忠勤無才者咸知勉勵其三以為陛下臨朝踐極取士太廣六品以下職事清官遂乃方之土芥比之沙礫若遂不加沙汰臣恐有穢皇風其四以為今之牧伯遷代太速倐來忽往蓬轉萍流既懐茍且之謀何暇循良之政望自今刺史非三歳以上不可遷官仍明察功過尤甄賞罰疏奏太后頗嘉之是時官爵易得而法網嚴峻故人競為趨進而多䧟刑戮知㡬乃著思慎賦以刺時見志焉 春二月僧懷義益驕恣太后惡之既焚明堂心不自安言多不順太后密選宫人多力者百餘人以防之壬子執之於瑶光殿前樹下使建昌王武攸寧帥壯士敺殺之送尸白馬寺焚之以造塔 甲子太后去慈氏越古之號 夏四月天樞成髙一百五尺徑十二尺八面各徑五尺下為鐵山周百七十尺以銅為蟠龍麒麟縈繞之上為騰雲承銅盤徑三丈四龍人立捧火珠髙一丈工人毛婆羅造模武三思為文刻百官及四夷酋長名太后自書其榜曰大周萬國頌德天樞 秋九月甲寅太后合祭天地於南郊加號天冊金輪大聖皇帝赦天下改元
萬歳通天元年春一月改長安崇尊廟為太廟 三月丁巳新明堂成髙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規模率小於舊上施金塗鐵鳯髙二丈後為大風所損更為銅火珠羣龍捧之號曰通天宫赦天下改元萬歳通天 太后思徐有功用法平擢拜左臺殿中侍御史逺近聞者無不相賀鹿城主簿宗城潘好禮著論稱有功蹈道依仁固守誠節不以貴賤死生易其操履設客問曰徐公於今誰與為比主人曰四海至廣人物至多或匿迹韜光僕不敢誣若所聞見則一人而已當於古人中求之客曰何如張釋之主人曰釋之所行者甚易徐公所行者甚難難易之間優劣見矣張公逢漢文之時天下無事至如盗髙廟玉環及渭橋驚馬守法而已豈不易㢤徐公逢革命之秋屬惟新之運唐朝遺老或包藏禍心使人主有疑如周興來俊臣乃堯年之四凶也崇飾惡言以誣盛德而徐公守死善道深相明白㡬䧟囹圄數挂網羅此吾子所開豈不難㢤客曰使為司刑卿乃得展其才矣主人曰吾子徒見徐公用法平允謂可置司刑僕覩其人方寸之地何所不容若其用之何事不可豈直司刑而已㢤
神功元年箕州刺史劉思禮學相人於術士張憬藏憬藏謂思禮當厯箕州位至太師思禮念太師人臣極貴非佐命無以致之乃與洛州録事㕘軍綦連耀謀反陰結朝士託相術許人富貴俟其意恱因說以綦連耀有天命公必因之以得富貴鳯閣舍人王勮兼天官侍郎事用思禮為箕州刺史明堂尉河南吉頊聞其謀以告合宫尉來俊臣使上變告之太后使河内王武懿宗推之懿宗令思禮廣引朝士許免其死凡小忤意者引之於是思禮引鳯閣侍郎同平章事李元素夏官侍郎同平章事孫元亨知天官侍郎事石抱忠劉竒給事中周譒及王勮兄涇州刺史勔弟監察御史助等凡三十六家皆海内名士窮楚毒以成其獄壬戌皆族誅之親舊連坐流竄者千餘人初懿宗寛思禮於外使誣引諸人諸人既誅然後收思禮始悔之懿宗自大授以來太后數使之鞫獄喜誣䧟人時人以為周來之亞來俊臣欲擅其功復羅告吉頊頊上變得召見僅免俊臣由是復用而頊亦以此得進俊臣黨人羅告司刑府史樊惎謀反誅之惎子訟寃於朝堂無敢理者乃援刀自刳其腹秋官侍郎上邽劉如璿見之竊嘆而泣俊臣奏如璿黨惡逆下獄處以絞刑制流瀼州 尚乗奉御張易之行成之族孫也年少美姿容善音律太平公主薦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昌宗復薦易之兄弟皆得幸於太后常傅朱粉衣錦繡昌宗累遷散騎常侍易之為司衛少卿拜其母韋氏臧氏為大夫人賞賜不可勝紀仍勅鳯閣侍郎李逥秀為臧氏私夫逥秀大亮之族孫也武承嗣三思懿宗綜楚客晉卿皆候易之門庭爭執鞭轡謂易之為五郎昌宗為六郎 右司郎中馮翊喬知之有美妾曰碧玉知之為之不昏武承嗣借以教諸姬遂留不還知之作緑珠怨詩以寄之碧玉赴井死承嗣得詩於裙帶大怒諷酷吏羅告族誅之 司僕少卿來俊臣倚勢貪滛士民妻妾有美者百方取之或使人羅告其罪矯稱敕以取其妻前後羅織誅人不可勝計自宰相以下籍其姓名而取之自言才比石勒監察御史李昭德素惡俊臣又嘗庭辱秋官侍郎皇甫文備二人共誣昭德謀反下獄俊臣欲羅告武氏諸王及太平公主又欲誣皇嗣及廬陵王與南北牙同反冀因此盜國權河東人衛遂忠告之諸武及太平公主恐懼共發其罪繫獄有司處以極刑太后欲赦之奏上三日不出王及善曰俊臣凶狡貪暴國之元惡不去之必動揺朝廷太后遊𫟍中吉頊執轡太后問以外事對曰外人唯怪來俊臣奏不下太后曰俊臣有功於國朕方思之頊曰于安逺告虺貞反既而果反今止為成州司馬俊臣聚結不逞誣構良善贓賄如山冤䰟塞路國之賊也何足惜㢤太后乃下其奏丁夘昭德俊臣同棄市時人無不痛昭德而快俊臣仇家爭噉俊臣之肉斯須而盡抉眼剥面披腹出心騰蹋成泥太后知天下惡之乃下制數其罪惡且曰宜加赤族之誅以雪蒼生之憤可準法籍沒其家士民皆相賀於路曰自今眠者背始帖席矣俊臣以告綦連耀功賞奴婢十人俊臣閱司農婢無可者以西突厥可汗斛瑟羅家有細婢善歌舞欲得以為賞口乃使人誣告斛瑟羅反諸酋長詣闕割耳𠢐面訟寃者數千人㑹俊臣誅乃得免俊臣方用事選司受其屬請不次除官者每銓數百人俊臣敗侍郎皆自首太后責之對曰臣負陛下死罪臣亂國家法罪止一身違俊臣語立見滅族太后乃赦之上林令侯敏素謟事俊臣其妻董氏諌之曰俊臣國賊指日將敗君宜逺之敏從之俊臣怒出為武龍令敏欲不往妻曰速去勿留俊臣敗其黨皆流嶺南敏獨得免太后徴于安逺為尚食奉御擢吉頊為右肅政中丞 夏六月以檢校夏官侍郎宗楚客同平章事 戊子特進武承嗣春官尚書武三思並同鳯閣鸞臺三品 秋七月武承嗣武三思並罷政事九月甲寅太后謂侍臣曰頃者周興來俊臣按獄多連引朝臣云其謀反國有常法朕安敢違中間疑其不實使近臣就獄引問得其手狀皆自承服不以為疑自興俊臣死不復聞有反者然則前死者不有寃邪夏官侍郎姚元崇對曰自垂拱以來坐謀反死者率皆興等羅織自以為功陛下使近臣問之近臣亦不自保何敢動揺所問若有翻覆懼遭慘毒不若速死賴天啟聖心興等伏誅臣以百口為陛下保自今内外之臣無復反者若㣲有實狀臣請受知而不告之罪太后恱曰曏時宰相皆順成其事䧟朕為淫刑之主聞卿所言深合朕心賜元崇錢千緍時人多為魏元忠訟寃者太后復召為肅政中丞元忠前後坐棄市流竄者四嘗侍宴太后問曰卿往者數負謗何也對曰臣猶鹿耳羅織之徒欲得臣肉為羮臣安所避之
聖厯元年武承嗣三思營求為太子數使人説太后曰自古天子未有以異姓為嗣者太后意末决狄仁傑毎從容於太后曰文皇帝櫛風沐雨親冐鋒鏑以定天下傳之子孫大帝以二子託陛下陛下今乃欲移之它族無乃非天意乎且姑姪之與母子孰親陛下立子則千秋萬歳後配食太廟承繼無窮立姪則未聞姪為天子而祔姑於廟者也太后曰此朕家事卿勿預知仁傑曰王者以四海為家四海之内孰非臣妾何者不為陛下家事君為元首臣為股肱義同一體況臣備位宰相豈得不預知乎又勸太后召還廬陵王王方慶王及善亦勸之太后意稍寤它日又謂仁傑曰朕夢大鸚鵡兩翼皆折何也對曰武者陛下之姓兩翼二子也陛下起二子則兩翼振矣太后由是無立承嗣三思之意孫萬榮之圍幽州也移檄朝廷曰何不歸我廬陵王孫萬榮圍幽州事見唐平契丹吉頊與張易之昌宗皆為控鶴監供奉易之兄弟親狎之頊從容説二人曰公兄弟貴寵如此非以德業取之也天下側目切齒多矣不有大功於天下將何以自全竊為公憂之二人懼涕泣問計頊曰天下士庶未忘唐德咸復思廬陵王主上春秋髙大業須有所付武氏諸王非所屬意公何不從容勸主上立廬陵王以繫蒼生之望如此豈徒免禍亦可以長保富貴矣二人以為然承間屢為太后言之太后知謀出於頊乃召問之頊復為太后具陳利害太后意乃定三月己巳託言廬陵王有疾遣職方貟外郎瑕丘徐彦伯召廬陵王及其妃諸子詣行在療疾春二月戊子廬陵王至神都 秋八月太子太保魏宣王武承嗣恨不得為太子意快快戊戌病薨 九月甲子以夏官尚書武攸寧同鳯閣鸞臺三品 皇嗣固請遜位於廬陵王太后許之壬申立廬陵王哲為皇太子復名顯赦天下甲戌命太子為河北道元帥以討突厥藍田令薛訥言於太后曰太子雖立外議猶疑未定茍此命不易醜虜不足平也太后深然之王及善請太子赴外朝以慰人心從之 冬十月制都下屯兵命河内王武懿宗九江王武攸歸領之
二年春正月壬戌以皇嗣為相王領太子右衛率 甲子置控鶴監丞主簿等官率皆嬖寵之人頗用才能文學之士以參之以司衛卿張易之為控鶴監銀青光禄大夫張昌宗左臺中丞吉頊殿中監田歸道夏官侍郎李迴秀鳯閣舍人薛稷王諌大夫臨汾員半千皆為控鶴監内供奉稷元超之從子也半千以古無此官且所聚多輕薄之士上疏請罷之由是忤㫖左遷水部郎中臘月戊子以左臺中丞吉頊為天官侍郎右臺中丞
魏元忠為鳯閣侍郎並同平章事 文昌左丞宗楚客與弟司農卿晉卿坐贓賄滿萬餘緍及第舍過度楚客貶播州司馬晉卿流峯州太平公主觀其第歎曰見其居處吾輩乃虛生耳 辛亥賜太子姓武氏赦天下太后生重眉成八字百官皆賀 春一月庚申夏官尚書同鳯閣鸞臺三品武攸寧罷為冬官尚書 太后春秋髙慮身後太子與諸武不相容二月壬寅命太子相王太平公主與武攸暨等為誓文告天地於明堂銘之鐵券藏于史館 秋七月命建安王武攸宜留守西京代㑹稽王武攸望 内史王及善雖無學術然清正難奪有大臣之節張易之兄弟毎侍内宴無復人臣禮及善屢奏以為不可太后不恱謂及善曰卿既髙年不宜更侍遊宴但檢校閤中可也及善因稱病謁假月餘太后不問及善歎曰豈有中書令而天子可一日不見乎事可知矣乃上疏乞骸骨太后不許 八月以武三思為内史 冬十月太子相王諸子復出閤 太后稱制以來多以武氏諸王及駙馬都尉為成均祭酒博士助教亦多非儒士又因郊丘明堂拜洛封嵩取𢎞文國子生為齋郎因得選補由是學生不復習業二十年間學校殆廢而曏時酷吏所誣䧟者其親友流離未獲原宥鳯閣舍人韋嗣立上疏以為時俗浸輕儒學先王之道弛廢不講宜令王公以下子弟皆入國學不聽以它岐仕進又自楊豫以來制獄漸繁酷吏乗間専欲殺人以求進賴陛下聖明周丘王來相繼誅殛朝野慶泰若再覩陽和至如仁傑元忠往遭按鞫亦皆自誣非陛下明察則己為葅醢矣今陛下升而用之皆為良輔何乃前非而後是㢤誠由枉䧟與甄明耳臣恐曏之負寃得罪者甚衆亦皆如是伏望陛下𢎞天地之仁廣雷雨之施自垂拱以來罪無輕重一皆昭洗死者追復官爵生者聽還鄉里如此則天下皆知昔之枉濫非陛下之意皆獄吏之辜幽明歡欣感通和氣太后不能從
久視元年春正月戊寅内史武三思罷為特進太子少保天官侍郎平章事吉頊貶安固尉太后以頊有幹略故委以腹心頊與武懿宗爭趙州之功於太后前頊魁岸辯口懿宗短小傴僂頊視懿宗聲氣凌厲太后由是不恱曰頊在朕前猶卑我諸武况異時詎可倚邪它日頊奏事方援古引今太后怒曰卿所言朕飫聞之無多言太宗有馬名師子騘肥逸無能調馭者朕為宫女侍側言於太宗曰妾能制之然須三物一鐵鞭二鐵檛三匕首鐵鞭擊之不服則以檛檛其首又不服則以匕首斷其喉太宗壯朕之志今日卿豈足汚朕匕首邪頊惶懼流汗拜伏求生乃止諸武怨其附太子共發其弟冒官事由是坐貶辭日得召見涕泣言曰臣今逺離闕庭永無再見之期願陳一言太后命之坐問之頊曰合水土為泥有爭乎太后曰無之又曰分半為佛半為天尊有爭乎曰有爭矣頊頓首曰宗室外戚各當其分則天下安今太子已立而外戚猶為王此陛下驅之使它日必爭兩不得安也太后曰朕亦知之然業已如是不可如何 臘月辛巳立故太孫重潤為邵王其弟重茂為北海王
夏四月戊申太后幸三陽宫避暑有胡僧邀車駕觀葬舍利太后許之狄仁傑跪於馬前曰佛者戎狄之神不足以屈天下之主彼胡僧詭譎直欲邀致萬乗以惑逺近之人耳山路險狹不容侍衛非萬乗所宜臨也太后中道而還曰以成吾直臣之氣
五月太后使洪州僧胡超合長生藥三年而成所費巨萬太后服之疾小瘳癸丑赦天下改元久視去天冊金輪大聖之號
六月改控鶴為奉宸府以張易之為奉宸令太后每内殿曲宴輒引諸武易之及弟祕書監昌宗飲博嘲謔太后欲掩其迹乃命易之昌宗與文學之士李嶠等修三教珠英於内殿武三思奏昌宗乃王子晉後身太后命昌宗衣羽衣吹笙乗木鶴於庭中文士皆賦詩以美之太后又多選美少年為奉宸内供奉右補闕朱敬則諌曰陛下内寵有易之昌宗足矣近聞左監門衛長史侯祥等明自媒醜慢不恥求為奉宸内供奉無禮無儀溢于朝聽臣職在諌諍不敢不奏太后勞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賜綵百段易之昌宗競以豪侈相勝弟昌儀為洛陽令請屬無不從嘗早朝有選人姓薛以金五十兩并狀邀其馬而賂之昌儀受金至朝堂以狀授天官侍郎張錫數日錫失其狀以問昌儀昌儀罵曰不了事人我亦不記但姓薛者即與之錫懼退索在銓姓薛者六十餘人悉留注官錫文瓘之兄子也 太后信重内史梁文恵公狄仁傑羣臣莫及常謂之國老而不名仁傑薨太后泣曰朝堂空矣自是朝廷有大事衆或不能決太后輒歎曰天奪吾國老何太早邪太后嘗問仁傑朕欲得一佳士用之誰可者仁傑曰未審陛下欲何所用之太后曰欲用為將相仁傑對曰文學緼藉則蘇味道李嶠固其選矣必欲取卓犖竒才則有荆州長史張東之其人雖老宰相才也太后擢東之為洛州司馬數日又問仁傑對曰前薦東之尚未用也太后曰已遷矣對曰臣所薦者可為宰相非司馬也乃遷秋官侍郎久之卒用為相仁傑又嘗薦夏官侍郎姚元崇監察御史曲阿桓彦範泰州刺史敬暉等數十人率為名臣或謂仁傑曰天下桃李悉在公門矣仁傑曰薦賢為國非為私也
冬十一月丁巳納言韋巨源罷以文昌右丞韋安石為鸞臺侍郎同平章事安石津之孫也時武三思張易之兄弟用事安石數面折之嘗侍宴禁中易之引蜀商宋霸子等數人在座同博安石跪奏曰商賈賤類不應得預此㑹顧左右遂出之座中皆失色太后以其言直勞勉之同列皆歎服
長安元年秋八月丙寅武邑人蘇安恒上疏曰陛下欽先聖之顧託受嗣子之推讓敬天順人二十年矣豈不聞帝舜褰裳周公復辟舜之於禹事祇族親旦與成王不離叔父族親何如子之愛叔父何如母之恩今太子孝敬是崇春秋既壯若使統臨宸極何異陛下之身陛下年德既尊寶位將倦機務繁重浩蕩心神何不禪位東宫自怡聖體自昔理天下者不見二姓而俱王也當今梁定河内建昌諸王承陛下之蔭覆並得封王臣謂千秋萬嵗之後於事非便臣請黜為公侯任以閑簡臣又聞陛下有二十餘孫今無尺寸之封此非長乆之計也臣請分土而王之擇立師傅教其孝敬之道以夾輔周室屏藩皇家斯為美矣䟽奏太后見賜食慰諭而遣之 太后春秋髙政事多委張易之兄弟邵王重潤與其妹永泰郡主主壻魏王武延基竊議其事易之訴於太后九月壬申太后皆逼令自殺延基承嗣之子也二年夏五月壬申蘇安恒復上疏曰臣聞天下者神堯文武之天下也陛下雖居正統實因唐氏舊基當今太子追迴年德俱盛陛下貪其寶位而忘母子深恩將何聖顔以見唐家宗廟將何誥命以謁大帝墳陵陛下何故日夜積憂不知鐘鳴漏盡臣愚以為天意人事還歸李家陛下雖安天位殊不知物極則反器滿則傾臣何惜一朝之命而不安萬乗之國㢤太后亦不之罪 司僕卿張昌宗兄弟貴盛勢傾朝野八月戊午太子相王太平公主上表請封昌宗為王制不許壬戌又請乃賜爵鄴國公 九月庚辰以太子賓客武三思為大谷道大摠管洛川長史敬暉為副辛巳又以相王旦為并州道元帥三思與武攸宜魏元忠為之副姚元崇為長史司禮少卿鄭果為司馬然竟不行 冬十一月辛未監察御史魏靖上疏以為陛下既知來俊臣之姦處以極法乞詳覆俊臣等所推大獄伸其枉濫太后乃命監察御史蘇頲按覆俊臣等舊獄由是雪免者甚衆頲䕫之曽孫也三年初左臺大夫同鳯閣鸞臺三品魏元忠為洛州長史洛陽令張昌儀恃諸兄之勢毎牙直上長史聽事元忠到官叱下之張易之奴暴亂都市元忠杖死之及為相太后召易之弟岐州刺史昌期欲以為雍州長史對仗問宰相曰誰堪雍州者元忠對曰今之朝臣無以易薛季昶太后曰季昶久任京府朕欲别除一官昌期何如諸相皆曰陛下得人矣元忠獨曰昌期不堪太后問其故元忠曰昌期少年不閑吏事曏在岐州户口逃亡且盡雍州帝京事務繁劇不若季昶疆幹習事太后黙然而止元忠又嘗面奏臣自先帝以來䝉被恩渥今承乏宰相不能盡忠死節使小人在側臣之罪也太后不恱由是諸張深怨之司禮丞髙戩太平公主之所愛也㑹太后不豫張昌宗恐太后一日晏駕為元忠所誅乃譛元忠與戩私議云太后老矣不若挾太子為久長太后怒下元忠戩獄將使與昌宗廷辯之昌宗密引鳯閣舍人張說賂以美官使證元忠説許之明日太后召太子相王及諸宰相使元忠與昌宗參對往復不決昌宗曰張説聞元忠言請召問之太后召説說將入鳯閣舍人南和宋璟謂說曰名義至重鬼神難欺不可黨邪䧟正以求茍免若獲罪流竄其榮多矣若事有不測璟當叩閤力爭與子同死努力為之萬代瞻仰在此舉也殿中侍御史濟源張廷珪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左史劉知㡬曰無汙青史為子孫累及入太后問之説未對元忠懼謂説曰張說欲與昌宗共羅織魏元忠邪說吮之曰元忠為宰相何乃效委巷小人之言昌宗從旁迫趣説使速言説曰陛下視之在陛下前猶逼臣如是況在外乎臣今對廣朝不敢不以實對臣實不聞元忠有是言但昌宗逼臣使誣證之耳易之昌宗遽呼曰張説與魏元忠同反太后問其狀對曰説嘗謂元忠為伊周伊尹放太甲周公攝王位非欲反而何説曰易之兄弟小人徒聞伊周之語安知伊周之道日者元忠初衣紫臣以郎官往賀元忠語客曰無功受寵不勝慙懼臣實言曰明公居伊周之任何愧三品彼伊尹周公皆為臣至忠古今慕仰陛下用宰相不學伊周當使學誰邪且臣豈不知今日附昌宗立取台衡附元忠立致族滅但臣畏元忠寃魂不敢誣之耳太后曰張說反覆小人宜并繫治之它日更引問說對如前太后怒命宰相與河内王武懿宗共鞫之説所執如初朱敬則抗疏理之曰元忠素稱忠正張説所坐無名若令抵罪失天下望蘇安恒亦上疏以為陛下革命之初人以為納諌之主暮年以來人以為受佞之主自元忠下獄里巷忷忷皆以為陛下委信姦宄斥逐賢良忠臣烈士皆撫髀於私室而箝口於公朝畏迕易之等意徒取死而無益方今賦役煩重百姓彫弊重以䜛慝日恣刑賞失中竊恐人心不安别生它變爭鋒於朱雀門内問鼎於大明殿前陛下將何以謝之何以禦之易之等見其疏大怒欲殺之賴朱敬則及鳯閣舍人桓彦範著作郎陸澤魏知古保救得免九月丁酉貶元忠為髙要尉戩說皆流嶺表元忠辭日言於太后曰臣老矣今向嶺南十死一生陛下它日必有思臣之時太后問其故時易之昌宗皆侍側元忠指之曰此二小兒終為亂階易之等下殿叩膺自擲稱寃太后曰元忠去矣殿中侍御史景城王晙復奏申理元忠宋璟謂之曰魏公幸已得全今子復冐威怒得無狼狽乎晙曰魏公以忠獲罪晙為義所激顛沛無恨璟歎曰璟不能申魏公之枉深負朝廷矣太子僕崔貞慎等八人餞元忠於郊外易之詐為告密人柴明狀稱貞慎等與元忠謀反太后使監察御史丹徒馬懷素鞫之謂懷素曰兹事皆實略問速以聞頃之中使督趣者數四曰反狀皎然何稽留如此懷素請柴明對質太后曰我自不知柴明處但據狀鞫之安用告者懷素據實以聞太后怒曰卿欲縱反者邪對曰臣不敢縱反者元忠以宰相謫官貞慎等以親故追送若誣以為反臣實不敢昔欒布奏事彭越頭下漢祖不以為罪况元忠之刑未如彭越而陛下欲誅其送者乎且陛下操生殺之柄欲加之罪取決聖衷可矣若命臣推鞫臣敢不以實聞太后曰汝欲全不罪邪對曰臣智識愚淺實不見其罪太后意解貞慎等由是獲免太后嘗命朝貴宴集易之兄弟皆位在宋璟上易之素憚璟欲恱其意虛位揖之曰公方今第一人何乃下坐璟曰才劣位卑張卿以為第一何也天官侍郎鄭杲謂璟曰中丞柰何卿五郎璟曰以官言之正當為卿足下非張卿家奴何郎之有舉坐悚惕時自武三思以下皆謹事易之兄弟璟獨不為之禮諸張積怒常欲中傷之太后知之故得免丁未以左武衛大將軍武攸宜充西京留守
四年春正月丁未毁三陽宫以其材作興泰宫於萬安山二宫皆武三思建議為之請太后每歳臨幸功費甚廣百姓苦之左拾遺盧藏用上疏以為左右近臣多以順意為忠朝廷具僚皆以犯忤為戒致陛下不知百姓失業傷陛下之仁陛下誠能以勞人為辭發制罷之則天下皆知陛下苦已而愛人也不從藏用承慶之弟孫也 夏四月太后復稅天下僧尼作大像於白司馬阪令春官尚書武攸寧檢校糜費巨億李嶠上䟽以為天下編户貧弱者衆造像錢見有一十七萬餘緡若將散施人與一千濟得一十七萬餘户拯饑寒之𡚁省勞役之勤順諸佛慈悲之心霑聖君亭育之意人神胥恱功德無窮方作過後因縁豈如見在果報監察御史張廷珪上䟽諌曰臣以時政論之則宜先邊境蓄府庫養人力以釋教論之則宜救苦厄滅諸相崇無為伏願陛下察臣之愚行佛之意務以理為上不以人廢言太后為之罷役仍召見廷珪深賞慰之 秋七月丙戌以神都副留守楊再思為内史再思為相専以謟媚取容司禮少卿張同休易之之兄也嘗召公卿宴集酒酣戲再思曰楊内史面似髙麗再思欣然即翦紙帖巾反披紫袍為髙麗舞舉坐大笑時人或譽張昌宗之美曰六郎面似蓮花再思獨曰不然昌宗問其故再思曰乃蓮花似六郎耳 乙未司禮少卿張同休汴州刺史張昌期尚方少監張昌儀皆坐贓下獄命左右臺共鞫之丙申敕張易之昌宗作威作福亦命同鞫辛丑司刑正賈敬言奏張昌宗彊市人田應徵銅二十斤制可乙巳御史大夫李承嘉中丞彦範奏張同休兄弟贓共四千餘緡張昌宗法應免官昌宗奏臣有功於國所犯不至免官太后問諸宰相昌宗有功乎楊再思曰昌宗合神丹聖躬服之有驗此莫大之功太后恱赦昌宗罪復其官左補闕戴令言作兩足狐賦以譏再思再思出令言為長社令 癸丑張同休貶岐山丞張昌儀貶博望丞鸞臺侍郎知納言事同鳯閣鸞臺三品韋安石舉奏張易之等罪敕付安石及右庶子同鳯閣鸞臺三品唐休璟鞫之未竟而事變八月甲寅以安石兼檢校揚州長史庚申以休璟兼幽營都督安東都護休璟將行密言於太子曰二張恃寵不臣必將為亂殿下宜備之 相王府長史兼知夏官尚書事同鳯閣鸞臺三品姚元崇上言臣事相王不宜典兵馬臣不敢愛死恐不益於王辛酉改春官尚書餘如故元崇字元之以字行 九月太后令舉外司堪為宰相者對曰張東之沈厚有謀能斷大事且其人已老惟陛下急用之冬十月甲戌以秋官侍郎張柬之同平章事時年且八十矣 太后寢疾居長生院宰相不得見者累月惟張易之昌宗侍側疾少間崔𤣥暐奏言皇太子相王仁明孝友足侍湯藥宫禁事重伏願不令異姓出入太后曰德卿厚意易之昌宗見太后疾篤恐禍及己引用黨援陰為之備屢有人為飛書及牓其事於通衢云易之兄弟謀反太后皆不問十二月辛未許州人楊元嗣告昌宗嘗召術士李𢎞泰占相𢎞泰言昌宗有天子相勸於定州造佛寺則天下歸心太后命韋承慶及司刑卿崔神慶御史中丞宋璟鞫之神慶神基之弟也承慶神慶奏言昌宗欵稱𢎞泰之語尋已奏聞準法首原𢎞泰妖言請收行法璟與大理丞封全禎奏昌宗寵榮如是復召術士占相志欲何求𢎞泰稱筮得純乾天子之卦昌宗儻以𢎞泰為妖妄何不即執送有司雖云奏聞終是包藏禍心法當處斬破家請收付獄窮理其罪太后久之不應璟又曰儻不即收繫恐其揺動衆心太后曰卿且停推俟更檢詳文狀璟退左拾遺江都李邕進曰向觀宋璟所奏志安社稷非為身謀願陛下可其奏太后不聽尋敕璟揚州推按又敕璟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贓汙又敕璟副李嶠安撫隴蜀璟皆不肯行奏曰故事州縣官有罪品髙則侍御史卑則監察御史按之中丞非軍國大事不當出使今隴蜀無變不識陛下遣臣出外何也臣皆不敢奉制司刑少卿桓彦範上疏以為昌宗無功荷寵而包藏禍心自招其咎此乃皇天降怒陛下不忍加誅則違天不祥且昌宗既云奏訖則不當更與𢎞泰往還使之求福穰災是則初無悔心所以奏者擬事發則云先已奏陳不發則俟時為逆此乃奸臣詭計若云可捨誰為可刑况事已再發陛下皆釋不問使昌宗益自負得計天下亦以為天命不死此乃陛下養成其亂也茍逆臣不誅社稷亡矣請付鸞臺鳯閣三司考竟其罪䟽奏不報崔𤣥暐亦屢以為言太后令法司議其罪𤣥暐弟司刑少卿昇處以大辟宋璟復奏收昌宗下獄太后曰昌宗已自奏聞對曰昌宗為飛書所逼窮而自陳勢非得已且謀反大逆無容首免若昌宗不伏大刑安用國法太后温言解之璟聲色逾厲曰昌宗分外承恩臣知言出禍從然義激於心雖死不恨太后不恱楊再思恐其忤㫖遽宣敕令出璟曰聖主在此不煩宰相擅宣敕命太后乃可其奏遣昌宗詣臺璟庭立而按之事未畢太后遣中使召昌宗特敕赦之璟歎曰不先擊小子腦裂負此恨矣太后乃使昌宗詣璟謝璟拒不見左臺中丞桓彦範右臺中丞東光袁恕已共薦詹事司直陽嶠為御史楊再思曰嶠不樂搏擊之任如何彦範曰為官擇人豈必待其所欲所不欲者尤須與之所以長難進之風抑躁求之路乃擢為右臺侍御史嶠休之𤣥孫也先是李嶠崔𤣥暐奏往屬革命之時人多逆節遂致刻薄之吏恣行酷法其周興等所劾破家者並請雪免司刑少卿彦範又奏陳之表疏前後十上太后乃從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中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下
宋 袁樞 撰
武韋之禍
中宗神龍元年春正月壬午朔赦天下改元自文明以來得罪者非揚豫愽三州及諸反逆魁首咸赦除之太后疾甚麟臺監張易之春官侍郎張昌宗居中用事張柬之崔𤣥暐與中臺右丞敬暉司刑少卿彦範相王府司馬袁恕已謀誅之柬之謂右羽林衞大将軍李多祚曰将軍今日富貴誰所致也多祚泣曰大帝也柬之曰今大帝之子為二豎所危将軍不思報大帝之德乎多祚曰茍利國家惟相公處分不敢顧身及妻子因指天地以自誓遂與定謀初柬之與荆府長史⿵鄉楊元琰相代同泛江至中流語及太后革命事元琰慨然有匡復之志及柬之為相引元琰為右羽林将軍謂曰君頗記江中之言乎今日非輕授也柬之又用彦範暉及右散騎侍郎李湛皆為左右羽林将軍委以禁兵易之等疑懼乃更以其黨武攸宜為右羽林大将軍易之等乃安俄而姚元之自靈武至都柬之彦範相謂曰事濟矣遂以其謀告之彦範以事白其母母曰忠孝不兩全先國後家可也時太子於北門起居彦範暉謁見宻陳其策太子許之癸卯柬之𤣥暐彦範與左威衛将軍薛思行等帥左右羽林兵五百餘人至𤣥武門遣多祚湛及内有即駙馬都尉安陽王同皎詣東宫迎太子太子疑不出同皎曰先帝以神器付殿下橫遭幽廢人神同憤二十三年矣今天誘其𠂻北門南牙同心協力以今日誅凶豎復李氏社稷願殿下蹔至𤣥武門以副衆望太子曰凶豎誠當夷滅然上體不安得無驚怛諸公更為後圖李湛曰諸将相不顧家族以徇社稷殿下奈何欲納之鼎鑊乎請殿下自出止之太子乃出同皎扶抱太子上馬從至𤣥武門斬闗而入太后在迎仙宫柬之等斬易之昌宗於廡下進至太后所寝長生殿環繞侍衛太后驚起問曰亂者誰邪對曰張易之昌宗謀反臣等奉太子令誅之恐有漏洩故不敢以聞稱兵宫禁罪當萬死太后見太子曰乃汝邪小子既誅可還東宫彦範進曰太子安得更歸昔天皇以愛子託陛下今年齒已長乆居東宫天意人心乆思李氏羣臣不忘太宗天皇之德故奉太子誅賊臣願陛下傳位太子以順天人之望李湛義府之子也太后見之謂曰汝亦為誅易之将軍邪我於汝父子不薄乃有今日湛慙不能對又謂崔𤣥暐曰它人皆因人以進惟卿朕所自擢亦在此邪對曰此乃所以報陛下之大德於是收張昌期同休昌儀等皆斬之與易之昌宗梟首天津南是日袁恕己從相王統南牙兵以備非常收韋承慶房融及司禮卿崔神慶繫獄皆易之之黨也初昌儀新作第甚美逾於王主或夜書其門曰一日作幾日絡滅去復書之如是六七昌儀取筆注其下曰一日亦足乃止甲辰制太子監國赦天下以袁恕己為鳯閣侍郎同平章事分遣十使齎璽書宣慰諸州乙巳太后傳位於太子丙午中宗即位赦天下惟張易之黨不原其為周興等所枉者咸令清雪子女配沒者皆免之相王加號安國相王拜太尉同鳯閣鸞臺三品太平公主加號鎮國太平公主皇族先配沒者子孫皆復屬籍仍量叙官爵 丁未太后徙居上陽宫李湛留宿衛戊申帝帥百官詣上陽宫上太后尊號則天大聖皇帝庚戌以張柬之為夏官尚書同鳯閣鸞臺三品崔𤣥暐為内史袁恕己同鳯閣鸞臺三品敬暉彦範皆為納言並賜爵郡公李多祚賜爵遼陽郡王王同皎為右千牛将軍琅邪郡公李湛為右羽林大将軍趙國公自餘官賞有差張柬之等之討張易之也殿中監田歸道将千騎宿𤣥武門敬暉遣使就索千騎歸道先不預謀拒而不與事寧暉欲誅之歸道以理自陳乃免歸私第帝嘉其忠壮召拜太僕少卿二月辛亥帝帥百官詣上陽宫門太后起居自是每十日一徃 甲寅復國號曰唐郊廟社稷陵寝百官旗幟服色文字皆如永淳以前故事復以神都為東都北都為并州老君為𤣥元皇帝 乙卯鳯閣侍郎同平章事韋承慶貶髙要尉正諌大夫同平章事房融除名流髙州司禮卿崔神慶流欽州 楊再思為户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西京留守太后之遷上陽宫也太僕卿同中書門下三品姚元之獨嗚咽流涕彦範張柬之謂曰今日豈公涕泣時邪恐公禍由此始元之曰元之亊則天皇帝乆乍此辭違悲不能忍且元之前日從公誅姦逆人臣之義也今日别舊君亦人臣之義也雖獲罪實所甘心是日出為亳州刺史 甲子立妃韋氏為皇后赦天下追贈后父𤣥貞為上洛王母崔氏為妃左拾遺賈虚已上疏以為異姓不王古今通制今中興之始萬姓喁喁以觀陛下之政而先王后族非所以廣德美於天下也且先朝贈后父太原王殷鑒不逺湏防其漸若以恩制已行宜令皇后固譲則益増謙冲之德矣不聼初韋后生邵王重潤長寧安樂二公主上之遷房陵也安樂公主生於道中上特愛之上在房陵與后同幽閉備嘗艱危情愛甚篤上每聞敕使至輙惶恐欲自殺后止之曰禍福無常寧失一死何遽如是上嘗與后私誓曰異時幸復見天日當惟卿所欲不相禁禦及再為皇后遂干預朝政如武后在髙宗之世桓彦範上表以為易稱無攸遂在中饋貞吉書稱牝雞之晨惟家之索伏見陛下每臨朝皇后必施帷幔坐殿上預聞政事臣竊觀自古帝王未有與婦人共政而不破國亡身者也且以陰乘陽違天也以婦陵夫違人也伏願陛下覽古今之戒以社稷蒼生為念今皇后專居宫中治陰教勿出外朝干國政先是胡僧慧範以妖妄遊權貴之門與張易之兄弟善韋后亦重之及易之誅復稱慧範預其謀以功加銀青光禄大夫賜爵上庸縣公出入宫掖上數㣲行幸其舍彦範復表言慧範執左道以亂政請誅之上皆不聼 初武后誅唐宗室有才德者先死惟吳王恪之子鬱林侯千里褊躁無才又數獻符瑞故獨得免上即位立為成王拜左金吾大将軍武后所誅唐諸王妃主駙馬等皆無人葬埋子孫或流竄嶺表或拘囚歴年或逃匿民間為人傭保至是制州縣求訪其柩以禮改葬追復官爵召其子孫使之承襲無子孫者為擇後置之既而宗室子孫相繼而至皆召見涕泣舞蹈各以親疎襲爵拜官有差 二張之誅也洛州長史薛季昶謂張柬之敬暉曰二凶雖除産禄猶在去草不去根終當復生二人曰大事已定彼猶机上肉耳夫何能為所誅已多不可復益也季昶歎曰吾不知死所矣朝邑尉武彊劉幽求亦謂桓彦範敬暉曰武三思尚存公輩終無葬地若不早圖噬臍無及不從上女安樂公主適三思子崇訓上官婉兒者儀之女孫也儀死沒入掖庭辯慧善屬文明習吏事則天愛之自聖歴以後百司表奏多令參决及上即位又使專掌制命益委任之拜為婕妤用事於中三思通焉故黨於武氏又薦三思於韋后引入禁中上遂與三思圖議政事張柬之等皆受制於三思矣上使韋后與三思雙陸而自居旁為之㸃籌三思遂與后通由是武氏之勢復振張柬之等數勸上誅諸武上不聼柬之等曰革命之際宗室諸李誅夷畧盡今賴天地之靈陛下返正而武氏濫官僣爵按堵如故豈逺近所望邪願頗抑損其禄位以慰天下又不聼柬之等或撫牀歎憤或彈指出血曰主上昔為英王時稱勇烈吾所以不誅諸武者欲使上自誅之以張天子之威耳今反如此事勢已去知復奈何上數微服幸武三思第監察御史清河崔皎密疏諫曰國命初復則天皇帝在西宫人心猶有附㑹周之舊臣列居朝廷陛下奈何輕有外遊不察豫且之禍上洩之三思之黨切齒丙寅以太子賔客武三思為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 左散騎常侍譙王重福上之庶子也其妃張易之之甥韋后惡之譖於上曰重潤之死重福之為也由是貶濮州貟外刺史又改均州刺史常令州司防守之 丁卯以右散騎常侍安定王武攸暨為司徒定王 丁丑武三思武攸暨固辭新官爵及政事許之並加開府儀同三司 三月甲申制文明以來破家子孫皆復舊資廕唯徐敬業裴炎不在免限 丁亥制酷吏周興來俊臣等已死者追奪官爵存者皆流嶺南惡地 己丑以袁恕已為中書令 制梟氏蟒氏皆復舊姓術士鄭普思尚衣奉御葉静能皆以妖妄為上所信重夏四月墨敇以普思為秘書監静能為國子祭酒彦範崔𤣥暐固執不可上曰己用之無容遽改彦範曰陛下初即位下制云政令皆依貞觀故事貞觀中魏徴虞世南顔師古為祕書監孔頴達為國子祭酒豈普思静能之比乎庚戌左拾遺李邕上疏以為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若有神仙能令人不死則秦始皇漢武帝得之矣佛能為人福利則梁武帝得之矣堯舜所以為帝王首者亦修人事而已尊寵此屬何補於國上皆不聼 上即位之日驛召魏元忠於髙要丁夘至都拜衞尉卿同平章事 甲戌以魏元忠為兵部尚書 乙亥以張柬之為中書令 戊寅追贈故邵王重潤為懿德太子 五月壬午遷周廟七主於西京崇尊廟制武氏三代諱奏事者皆不得犯 以張柬之等及武攸暨武三思鄭普思等十六人皆為立功之人賜以鐵劵自非反逆各恕十死 癸巳敬暉等帥百官上表以為五運迭興事不两大天授革命之際宗室誅竄殆盡豈得與諸武並封今天命惟新而諸武封建如舊並居京師開闢以來未有斯理願陛下為社稷計順遐邇心降其王爵以安内外上不許敬暉等畏武三思之䜛以考功貟外郎崔湜為耳目伺其動静湜見上親三思而忌暉等乃悉以暉等謀告三思反為三思用三思引為中書舍人湜仁師之孫也先是殿中侍御史南皮鄭愔謟事二張二張敗貶宣州司士㕘軍坐賊亡入東都私謁武三思初見三思哭甚哀既而大笑三思素貴重甚怪之愔曰始見大王而哭哀大王将戮死而滅族也後乃大笑喜大王之得愔也大王雖得天子之意彼五人皆據将相之權膽畧過人廢太后如反掌大王自視勢位與太后孰重彼五人日夜切齒欲噬大王之肉非盡大王之族不足以快其志大王不去此五人危如朝露而晏然尚自以為泰山之安此愔所以為大王寒心也三思大悦與之登樓問自安之策引為中書舍人與崔湜背為三思謀主三思與韋后日夜譛暉等云恃功專權将不利於社稷上信之三思等因為上畫䇿不若封暉等為王罷其政事外不失尊寵功臣内實奪之權上以為然甲午以侍中齊公敬暉為平陽王譙公彦範為扶陽王中書令漢陽公張柬之為漢陽王南陽公袁恕己為南陽王特進同中書門下三品愽陵公崔𤣥暉為博陵王罷知政事賜金帛鞍馬令朝朔望仍賜彦範姓韋氏與皇后同籍尋又以𤣥暐檢校益州長史知都督事又改梁州刺史三思令百官復修則天之政不附武氏者斥之為五王所逐者復之大權盡歸三思矣五王之請削武氏諸王也求人為表衆莫肯為中書舍人岑羲為之語甚激切中書舍人偃師畢構次當讀表辭色明厲三思既得志羲改祕書少監出構為潤州刺史易州刺史趙履温桓彦範之妻兄也彦範之誅二張稱履温預其謀召為司農少卿履温以二婢遺彦範及彦範罷政事履温復奪其婢上嘉宋璟忠直累遷黄門侍郎武三思嘗以事屬璟璟正色拒之曰今太后既復子明辟王當以侯就第何得尚干朝政獨不見産禄之事乎 以韋安石兼檢校中書令魏元忠兼檢校侍中又以李湛為右散騎常侍趙承恩為光禄卿楊元琰為衞尉卿先是元琰知三思浸用事請棄官為僧上不許敬暉聞之笑曰使我早知勸上許之髠去胡頭豈不妙哉元琰多鬚類胡故暉戱之元琰曰功成名遂不退将危此乃由𠂻之請非徒然也暉知其意瞿然不悦及暉等得罪元琰獨免 上官婕妤勸韋后襲則天故亊上表請天下士庶為出母服喪三年又請百姓年二十三為丁五十九免役改易制度以收時望制皆許之 癸卯制降諸武梁王三思為德静王定王攸暨為樂夀王河内王懿宗等十二人皆降為公以厭人心 六月以韋安石為中書令魏元忠為侍中楊再思檢校中書令 特進漢陽王張柬之表請歸襄州養疾乙未以柬之為襄州刺史不知州事給全俸 冬十月辛未以魏元忠為中書令楊再思為侍中 十一月壬寅則天崩於上陽宫年八十二遺制去帝號稱則天大聖皇后王蕭二族及褚遂良韓瑗栁奭親屬皆赦之上居諒陰以魏元忠攝冡宰三日元忠素負忠直之望中外賴之武三思憚之矯太后遺制慰諭元忠賜實封百户元忠捧制感咽涕泗見者曰事去矣十二月丁夘上始御同明殿見羣臣
二年春閏正月武三思以敬暉彦範袁恕己尚在京師忌之乙卯出為滑洛豫三州刺史 二月丙申僧慧範等九人並加五品階賜爵郡縣公道士史崇恩等三人加五品階除國子祭酒同正葉静能加金紫光禄大夫 初少府監丞𢎞農宋之問及弟兖州司倉之遜皆坐附㑹張易之貶嶺南逃歸東都匿於友人光禄卿駙馬都尉王同皎家同皎疾武三思及韋后所為每與所親言之輙切齒之遜於簾下聞之密遣其子曇及甥校書郎李悛告三思欲以自贖三思使曇悛及橅州司倉冉祖雍上書告同皎與洛陽人張仲之祖延慶武當丞夀春周憬等潜結壮士謀殺三思因勒兵詣闕廢皇后上命御史大夫李承嘉監察御史姚紹之按其事又命楊再思李嶠韋巨源參驗仲之言三思罪状事連宫壼再思巨源陽寐不聼嶠與紹之命反接送獄仲之還顧言不已紹之命檛之折其臂仲之大呼曰吾已負汝死當訟汝於天三月庚戌同皎等皆坐斬籍沒其家周憬亡入比干廟中大言曰比干古之忠臣知吾此心三思與皇后淫亂傾危國家行當梟首都市恨不及見耳遂自剄之問之遜曇悛祖雍並除京官加朝散大夫 武三思與韋后日夜譛敬暉等不己復左遷暉為朗州刺史崔𤣥暐為均州刺史桓彦範為亳州刺史袁恕己為郢州刺史與暉等同立功者薛思行等皆以為黨與坐貶 夏四月處士京兆韋月将上書告武三思濳通宫掖必為逆亂上大怒命斬之黃門侍郎宋璟奏請推按上益怒不及整巾屣履出側門謂璟曰朕謂已斬乃猶未邪命趨斬之璟曰人言中宫私於三思陛下不問而誅之臣恐天下必有竊議固請按之上不許璟曰必欲斬月将請先斬臣不然臣終不敢奉詔上怒少觧左御史大夫蘇珦給事中徐堅大理卿長安尹思貞皆以為方夏行戮有違時令上乃命與杖流嶺南過秋分一日平曉廣州都督周仁軌斬之御史大夫李承嘉附武三思詆尹思貞於朝思貞曰公附㑹姦臣将圖不軌先除忠臣邪承嘉怒劾奏思貞出為青州刺史或謂思貞曰公平日訥於言及廷折承嘉何其敏邪思貞曰物不能鳴者激之則鳴承嘉恃威權相陵僕義不受屈亦不知言之從何而至也武三思惡宋璟出之檢校貝州刺史五月武三思使鄭愔告朗州刺史敬暉亳州刺史韋
彦範襄州刺史張柬之郢州刺史袁恕己均州刺史崔𤣥暐與王同皎通謀六月戊寅貶暉崖州司馬彦範瀧州司馬柬之新州司馬恕己竇州司馬𤣥暐白州司馬並員外置仍長任削其勲封復彦範姓氏 秋七月戊申立衞王重俊為皇太子 武三思陰令人疏皇后穢行牓於天津橋請加廢黜上大怒命御史大夫李承嘉窮覈其事承嘉奏言敬暉彦範張柬之袁恕己崔𤣥暐使人為之雖云廢后實謀大逆請族誅之三思又使安樂公主譖之於内侍御史鄭愔言之於外上命法司結竟大理丞三原李朝隠奏稱暉等未經推鞫不可遽就誅夷大理丞裴談奏稱暉等宜據制書處斬籍沒不應更加推鞫上以暉等嘗賜鐵劵許以不死乃長流暉於瓊州彦範於瀼州柬之於瀧州恕己於環州𤣥暐於古州子弟年十六以上皆流嶺外擢承嘉為金紫光禄大夫進爵襄武郡公談為刑部尚書出李朝隠為聞喜令三思又諷太子上表請夷暉等三族上不許中書舍人崔湜説三思曰暉等異日北歸終為後患不如遣使矯制殺之三思問誰可使者湜薦大理正周利用利用先為五王所惡貶嘉州司馬乃以利用攝右臺侍御史奉使嶺外比至柬之𤣥暐已死遇彦範於貴州令左右之曵於竹槎之上肉盡至骨然後杖殺得暉咼而殺之恕己素服黃金利用逼之使飲野葛汁盡數升不死不勝毒憤掊地𤓰甲殆盡仍捶殺之利用還擢拜御史中丞薛季昶累貶儋州司馬飲藥死三思既殺五王權傾人主常言我不知代間何者謂之善人何者謂之惡人但於我善者則為善人於我惡者則為惡人耳時兵部尚書宗楚客将作大匠宗晉卿太府卿紀處訥鴻臚卿甘元柬皆為三思羽翼御史中丞周利用侍御史冉祖雍太僕丞李俊光禄丞宋之遜監察御史姚紹之皆為三思耳目時人謂之五狗 安樂公主恃寵驕恣賣官鬻獄權傾朝野或自為制敕掩其文令上署之上笑而從之竟不視也自請為皇太女上雖不從亦不譴責
景龍元年皇后以太子重俊非其所生惡之特進德静王武三思尤忌太子上官婕妤以三思故每下制敕推尊武氏安樂公主與駙馬左衛将軍武崇訓常陵侮太子或呼為奴崇訓又教公主言於上請廢太子立已為皇太女太子積不能平秋七月辛丑太子與左羽林大将軍李多祚将軍李思冲李承况獨狐禕之沙吒忠義等矯制發羽林千騎兵三百餘人殺三思崇訓于其第并親黨十餘人又使左金吾大将軍成王千里及其子天水王禧分兵守宫城諸門太子與多祚引兵自肅章門斬闗而入叩閣索上官婕妤婕妤大言曰觀其意欲先索婉兒次索皇后次及大家上乃與韋后安樂公主上官婕妤登𤣥武門樓以避兵鋒使左羽林大将軍劉景仁帥飛騎百餘人屯於樓下以自衞楊再思蘇瓌李嶠與兵部尚書宗楚客左衛将軍紀處訥擁兵二千餘人屯太極殿前閉門自守多祚先至𤣥武樓下欲升樓宿衛拒之多祚與太子狐疑按兵不戰冀上問之宫闈令石城楊思朂在上側請撃之多祚壻羽林中郎将野呼利為前鋒總管思朂挺刃斬之多祚軍奪氣上據檻俯謂多祚所将千騎曰汝輩皆朕宿衛之士何為從多祚反茍能斬反者勿患不富貴於是千騎斬多祚承况褘之忠義餘衆皆潰成王千里天水王禧攻右延明門将殺宗楚客紀處訥不克而死太子以百騎走終南山至鄠西能屬者纔數人憩於林下為左右所殺上以其首獻太廟及祭三思崇訓之柩然後梟之朝堂更成王千里姓曰蝮氏同黨皆伏誅東宫僚屬無敢近太子尸者唯永和縣丞寗嘉朂觧衣裹太子首號哭貶興平丞太子兵所經諸門首者皆坐流韋氏之黨奏請悉誅之上更命法司推斷大理卿宋城鄭惟忠曰大獄始决人心未安若復有改推則反仄者衆矣上乃止以楊思朂為銀青光禄大夫行内常侍癸卯赦天下贈武三思太尉梁宣王武崇訓開府儀同三司魯忠王安樂公主請用永泰公主故事以崇訓墓為陵給事中盧粲駮之以為永泰事出特恩今魯王主壻不可為比上手敕曰安樂與永泰無異同穴之義今古不殊粲又奏以為陛下以膝下之愛施及其夫豈可無上下無辯君臣一貫哉上乃從之公主怒出粲為陳州刺史襄邑尉襄陽席豫聞安樂公主求為太女歎曰梅福譏切王氏獨何人哉乃上書請立太子言甚深切太平公主欲表為諌官豫恥之逃去 八月皇后及王公已下表上尊號曰應天神龍皇帝改𤣥武門為神武門樓為制勝樓宗楚客又帥百官表請加皇后尊號曰順天翊聖皇后上並許之初右臺大夫蘇珦治太子重俊之黨囚有引相王者珦密為之申理上乃不問自是安樂公主及兵部尚書宗楚客日夜謀誅相王使侍御史冉祖雍等誣奏相王及太平公主云與重俊通謀請收付制獄上召吏部侍郎兼御史中丞蕭至忠使鞫之至忠泣曰陛下富有四海不能容一弟一妹而使人羅織害之乎相王昔為皇嗣固請於則天以天下讓陛下累日不食此海内所知奈何以祖雍一言而疑之上素友愛遂寝其事右補闕浚儀吳兢聞祖雍之謀上疏以為自文明以來國之祚𦙍不絶如綫陛下龍興恩及九族求之瘴海升之闕庭况相王同氣至親六合無貳而賊臣日夜連謀乃欲䧟之極法禍亂之根将由此始夫任以權則雖疎必重奪其勢則雖親必輕自古委信異姓猜忌骨肉以覆國亡家者幾何人矣况國家枝葉無幾陛下登極未乆而一子以弄兵受誅一子以愆違逺竄惟餘一弟朝夕左右尺布斗粟之譏不可不慎青蠅之詩良可畏也相王寛厚恭謹安恬好讓故經武韋之世竟免於難 初右僕射中書令魏元忠以武三思擅權意常憤鬱及太子重俊起兵遇元忠子太僕少卿升於永安門脅以自隨太子死升為亂兵所殺元忠揚言曰元惡已死雖鼎鑊何傷但惜太子隕沒耳上以其有功且為髙宗武后所重故釋不問兵部尚書宗楚客太府卿紀處訥等共證元忠云與太子通謀請夷其三族制不許元忠懼表請觧官爵以散秩還第丙戌上手敕聼觧僕射以特進齊公致仕仍朝朔望 九月丁夘以吏部侍郎蕭至忠為黃門侍郎兵部尚書宗楚客為左衞将軍兼太府卿紀處訥為太府卿並同中書門下三品 宗楚客等引右衞郎将姚廷筠為御史中丞使劾奏魏元忠以為侯君集社稷元勲及其謀反太宗就羣臣乞其命而不得竟流涕斬之其後房遺愛薛萬徹齊王祐等為逆雖復懿親皆從國法元忠功不逮君集身乂非國戚與李多祚等謀反男入逆徒是宜赤族汚官但有朋黨飾辭營救以惑聖德陛下仁恩欲掩其過臣所以犯龍鱗忤聖意者正以事闗宗社耳上頗然之元忠坐繫大理貶渠州司馬宗楚客令給事中冉祖雍奏言元忠既犯大逆不應出佐渠州楊再思李嶠亦賛之上謂再思等曰元忠驅使日乆朕特矜容制命己行豈宜數改輕重之權應自朕出卿等頻奏殊非朕意再思等惶懼拜謝監察御史袁守一復表彈元忠曰重俊乃陛下之子猶加昭憲元忠非勲非戚焉得獨漏嚴刑甲辰又貶元忠務川尉頃之楚客又令袁守一奏言則天昔在上陽宫不豫狄仁傑奏請陛下監國元忠密奏以為不可此則元忠懐逆日乆請加嚴誅上謂楊再思等曰以朕思之人臣事主必在一心豈有主上小疾遽請太子知事此乃仁傑欲樹私恩未見元忠有失守一欲借前事以䧟元忠其可乎楚客乃止元忠行至涪陵而卒 銀青光禄大夫上庸公聖善中天西明三寺主慧範於東都作聖善寺長樂坡作大像府庫為之虚耗上及韋后皆重之勢傾内外無敢指目者戊申侍御史魏傳弓發其姦贓四十餘萬請寘極法上欲宥之傳弓曰刑賞國之大事陛下賞已妄加豈宜刑所不及上乃削黜慧範放于家宦官左監門大将軍薛簡等有寵於安樂公主縱暴不法傳弓奏請誅之御史大夫竇從一懼固止之時宦官用事從一為雍州刺史及御史大夫誤見訟者無湏必曲加承接二年春二月庚寅宫中言皇后衣笥裙上有五色雲起上令圖以示百官韋巨源請布之天下從之仍赦天下迦葉志忠奏昔神堯皇帝未受命天下歌桃李子文武皇帝未受命天下歌秦王破陣樂天皇大帝未受命天下歌堂堂則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娬媚娘應天皇帝未受命天下歌英王石州順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桑條韋盖天意以順天皇后宜為國母主蠶桑之事謹上桑韋歌十二篇請編之樂府皇后祀先蠶則奏之太常卿鄭愔又引而申之上悦皆愛厚賞右補闕趙延禧上言周唐一統符命同歸故髙宗封陛下為周王則天時唐同泰獻洛水圖孔子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代可知也陛下繼則天子孫當百代王天下上悦擢延禧為諫議大夫 秋七月安樂長寧公主及皇后妹郕國夫人上官婕妤婕妤母沛國夫人鄭氏尚宫柴氏賀婁氏女巫第五英兒隴西夫人趙氏皆依勢用事請謁受賕雖屠沽臧獲用錢三十萬則别降墨敕除官斜封付中書時人謂之斜封官錢三萬則度為僧尼其貟外同正試攝檢校判知官凡數千人西京東都各置兩吏部侍郎為四銓選者嵗數萬人上官婕妤及後宫多立外第出入無節朝士徃徃從之遊處以求進達安樂公主尤驕横宰相以下多出其門與長寧公主競起第舍以侈麗相髙擬於宫掖而精巧過之安樂公主請昆明池上以百姓蒲魚所資不許公主不悦乃更奪民田作定昆池延袤數里累石象華山引水象天津欲以勝昆明故名定昆安樂有織成裙直錢一億花卉鳥獸皆如粟粒正視旁視日中影中各為一色上好擊毬由是風俗相尚駙馬武崇訓楊慎交灑油以築毬楊慎交恭仁曽孫也上及皇后公主多營佛寺左拾遺京兆辛替否上疏諌略曰臣聞古之建官貟不必備士有完行家有亷節朝廷有餘俸百姓有餘食伏惟陛下百倍行賞十倍増官金銀不供其印束帛不充於錫遂使富商豪賈盡居纓冕之流鬻伎行巫或渉膏腴之地又曰公主陛下之愛女然而用不合於古義行不根於人心将恐變愛成憎翻福為禍何者竭人之力費人之財奪人之家愛數子而取三怨使邊疆之士不盡力朝廷之士不盡忠人之散矣獨恃所愛何所恃乎君以人為本本固則邦寧邦寧則陛下之夫婦母子長相保也又曰若以造寺必為理體養人不足經邦則殷周已往皆暗亂漢魏已降皆聖明殷周已徃為不長漢魏已降為不短矣陛下緩其所急急其所緩親未来而疎見在矣真實而冀虚無重俗人之為輕天子之業雖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役不食之人使不衣之士猶尚不給况資於天生地養風動雨潤而後得之乎一旦風塵再擾霜雹荐臻沙彌不可操干戈寺塔不足攘飢饉臣竊惜之疏奏不省時斜封官皆不由兩省而授兩省莫敢執奏即宣示所司吏部貟外郎李朝隠前後執破一千四百餘人怨謗紛然朝隠一無所顧 冬十月己酉修文館直學士起居舍人武平一上表請抑損外戚權寵不敢斥言韋氏但請抑損已家上優制不許 上以安樂公主適左衞中郎将武延秀初武崇訓之尚公主也延秀數得侍宴延秀美姿儀善歌舞公主悦之及崇訓死遂以延秀尚焉己卯成禮假皇后仗分禁兵以盛其儀衛命安國相王障車庚辰赦天下以延秀為太常卿兼右衛将軍辛巳宴羣臣于兩儀殿命公主出拜公卿公卿皆伏地稽首
三年 太平安樂公主各樹朋黨更相譛毁上患之十一月癸亥上謂修文館直學士武平一曰比聞内外親貴多不輯睦以何法和之平一以為此由䜛謟之人陰為離間宜深加誨諭斥逐姦險若猶未已伏願捨近圖逺抑慈存嚴示以知禁無令積惡上賜平一帛而不能用其言
睿宗景雲元年春正月丙寅夜中宗與韋后微行觀燈於市里乂縱宫女數千人出遊多不歸者 初則天之世長安城東隅民王純家井溢浸成大池數十頃號隆慶池相王子五王列第於其北望氣者言常鬱鬱有帝王氣比日尤盛乙未上幸隆慶池結綵為樓宴侍臣泛舟戯象以厭之定州人郎岌上言韋后宗楚客将為逆亂韋后白上杖殺之五月丁夘許州司兵參軍偃師燕欽融復上言皇后淫亂干預國政宗族疆盛安樂公主武延秀宗楚客圖危宗社上召欽融靣詰之欽融頓首抗言神色不撓上黙然宗楚客矯制令飛騎撲殺之投於殿庭石上折頸而死楚客大呼稱快上雖不窮問意頗怏怏不悦由是韋后及其黨始憂懼 散騎常侍馬秦客以醫術光禄少卿楊玓以善烹調皆出入宫掖得幸於韋后恐事泄被誅安樂公主欲韋后臨朝自為皇太女乃相與合謀於餅餤中進毒六月壬午中宗崩於神龍殿韋后祕不發喪自總庶政癸未召諸宰相入禁中徴諸府兵五萬人屯京城使駙馬都尉韋捷韋灌衛尉卿韋璿左千牛中郎韋錡長安令韋播郎将髙嵩等分領之璿温之族弟播從子嵩其甥也中書舍人韋元徼巡六街又命左監門大将軍兼内侍薛思簡等将兵五百人馳驛戍均州以備譙王重福以刑部尚書裴談工部尚書張錫並同中書門下三品仍充東都留守吏部尚書張嘉福中書侍郎岑羲吏部侍郎崔湜並同平章事羲長倩之子也太平公主與上官昭容謀草遺制立温王重茂為皇太子皇后知政事相王旦參謀政事宗楚客密謂韋温曰相王輔政於理非宜且於皇后嫂叔不通問聼朝之際何以為禮遂帥諸宰相表請皇后臨朝罷相王政事蘇瓌曰遺詔豈可改邪温楚客怒瓌懼而從之乃以相王為太子太師甲申梓宫遷御太極殿集百官發喪皇后臨朝攝政赦天下改元唐隆進相王旦為太尉雍王守禮為𡺳王夀春王成器為宋王以從人望命韋温總知内外守捉兵馬事丁亥殤帝即位時年十六尊皇后為皇太后立妃陸氏為皇后壬辰命紀處訥持節巡撫闗内道岑羲河南道張嘉福河北道宗楚客與太常卿武延秀司農卿趙履温國子祭酒葉静能及諸韋共勸韋后遵武后故事南北衛軍臺閣要司皆以韋氏子弟領之廣聚黨衆中外連結楚客又密上書稱引圖䜟謂韋氏宜革唐命謀害殤帝深忌相王及太平公主密與韋温安樂公主謀去之相王子臨淄王隆基先罷潞州别駕在京師陰聚才勇之士謀匡復社稷初太宗選官户及蕃口驍勇者著虎文衣跨豹文韉從遊獵於馬前射禽獸謂之百騎則天時稍増為千騎隸左右羽林中宗謂之萬騎置使以領之隆基皆厚結其豪傑兵部侍郎崔日用素附韋武與宗楚客善知楚客謀恐禍及己遣寶昌寺僧普潤密詣隆基告之勸其速發隆基乃與太平公主及公主子衛尉卿薛崇暕苑總監贛人鍾紹京尚衣奉御王崇曄前朝邑尉劉幽求利仁府折衝麻嗣宗謀先事誅之韋播髙嵩數榜捶萬騎欲以立威萬騎皆怨果毅葛福順陳𤣥禮見隆基訴之隆基諷以誅諸韋皆踴躍請以死自效萬騎果毅李仙鳬亦預其謀或謂隆基當啓相王隆基曰我曹為此以狥社稷事成福歸於王不成以身死之不以累王也今啓而見從則王預危事不從将敗大計遂不啓庚子晡時隆基微服與幽求等入苑中㑹鍾紹京廨舍紹京悔欲拒之其妻許氏曰忘身狥國神必助之且同謀素定今雖不行庸得免乎紹京乃趨出拜謁隆基執其手與坐時羽林将士皆屯𤣥武門逮夜葛福順李仙鳬皆至隆基所請號而行向二鼓天星散落如雪劉幽求曰天意如此時不可失福順拔劍直入羽林營斬韋璿韋璠髙嵩以徇曰韋后酖殺先帝謀危社稷今夕當共誅諸韋馬鞭以上皆斬之立相王以安天下敢有懐兩端助逆黨者罪及三族羽林之士皆欣然聼命乃送璿等首於隆基隆基取火視之遂與幽求等出苑南門紹京帥丁匠二百餘人執斧鋸以從使福順将左萬騎攻𤣥德門仙鳬将右萬騎攻白獸門約㑹於凌煙閣前即大譟福順等殺守門将斬闗而入隆基勒兵𤣥武門外三鼓聞譟聲帥總監及羽林兵而入諸衞兵在太極殿宿衛梓宫者聞譟聲皆被甲應之韋后惶惑走入飛騎營有飛騎斬其首獻於隆基安樂公主方照鏡畫眉軍士斬之斬武延秀於肅章門外斬内将軍賀婁氏於太極殿西初上官昭容引其從母之子王昱為左拾遺昱説昭容母鄭氏曰武氏天之所廢不可興也今婕妤附於三思此滅族之道也願姨思之鄭氏以戒昭容昭容弗聼及太子重俊起兵誅三思索昭容昭容始懼思昱言自是心附帝室與安樂公主各樹朋黨及中宗崩昭容草遺制立温王以相王輔政宗韋改之及隆基入宫昭容執燭帥宫人迎之以制草示劉幽求幽求為之言隆基不許斬於旗下時少帝在太極殿劉幽求曰衆約今夕共立相王何不早定隆基遽止之捕索諸韋在宫中及守諸門并素為韋后所親信者皆斬之比曉内外皆定辛巳隆基出見相王叩頭謝不先啓之罪相王抱之泣曰社稷宗廟不墜於地汝之力也遂迎相王入輔少帝閉宫門及京城門分遣萬騎收捕諸韋親黨斬太子少保同中書門下三品韋温於東市之北中書令宗楚客衣斬衰乘青驢逃出至通化門門者曰公宗尚書也去布帽執而斬之并斬其弟晉卿相王奉少帝御安福門慰諭百姓初趙履温傾國資以奉安樂公主為之起第舍築臺穿池無休己擫紫衫以項挽公主犢車公主死履温馳詣安福樓下舞蹈稱萬嵗聲未絶相王命萬騎斬之百姓怨其勞役争割其肉立盡祕書監汴王邕娶韋后妹崇國夫人與御史大夫竇從一各手斬其妻首以獻邕鳯之孫也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巨源聞亂家人勸之逃匿巨源曰吾位大臣豈可聞難不赴出至都街為亂兵所殺時年八十於是裊馬秦客楊均葉静能等首尸韋后於市崔日用将兵誅諸韋於杜曲襁褓兒無免者諸杜濫死非一是日赦天下云逆賊魁首已誅自餘支黨一無所問以臨淄王隆基為平王兼知内外閉厩押左右廂萬騎薛崇暕賜爵立節王以鍾紹宗守中書侍郎劉幽求守中書舍人並參知機務麻嗣宗行左金吾衞中郎将武氏宗屬誅死流竄殆盡侍中紀處訥行至華州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張嘉福行至懐州皆收斬之壬寅劉幽求在太極殿有宫人與宦官令幽求作制書立太后幽求曰國有大難人情不安山陵未畢遽立太后不可平王隆基曰此勿輕言遣十道使齎璽書宣撫及詣均州宣慰譙王重福貶竇從一為濠州司馬罷諸公主府官癸卯太平公主傳少帝命請讓位於相王相王固辭以平王隆基為殿中監同中書門下三品以宋王成器為左衞大将軍衡陽王成義為右衛大将軍巴陵王隆範為左羽林大将軍彭城王隆業為右羽林大将軍光禄少卿嗣道王㣲檢校右金吾衞大将軍㣲元慶之孫也以黃門侍郎李日知中書侍郎鍾紹宗並同平章門下三品太平公主之子薛崇訓為右千牛衛将軍隆基有二奴王毛仲李守德皆趫勇善騎射常侍衞左右隆基之入苑中也毛仲避匿不從事定數日方歸隆基不之責仍超拜将軍毛仲本髙麗也汴王邕貶沁州刺史左散騎常侍駙馬都尉楊慎交貶巴州刺史中書令蕭至忠貶許州刺史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嗣立貶宋州刺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彦昭貶絳州刺史吏部侍郎同平章事崔湜貶華州刺史劉幽求言於宋王成器平王隆基曰相王疇昔已居宸極羣望所屬今人心未安家國事重相王豈得尚守小節不早即位以鎮天下乎隆基曰王性恬淡不以代事嬰懐雖有天下猶讓於人况親兄之子安肯代之乎幽求曰衆心不可違王雖欲髙居獨善其如社稷何成器隆基入見相王極言其事相王乃許之甲辰少帝在太極殿東隅西向相王立於梓宫旁太平公主曰皇帝欲以此位讓叔父可乎幽求跪曰國家多難皇帝仁孝追蹤堯舜誠合至公相王代之任重慈愛尤厚矣乃以少帝制傳位相王時少帝猶在御座太平公主進曰天下之心以歸相王此非兒座遂提下之睿宗即位御承天門赦天下復以少帝為温王以鍾紹京為中書令 上将立太子以宋王成器嫡長而平王隆基有大功疑不能决成器辭曰國家安則先嫡長國家危則先有功茍違其宜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之上涕泣固請者累日大臣亦多言平王功大宜立劉幽求曰臣聞除天下之禍者當享天下之福平王拯社稷之危救君親之難論功莫大語德最賢無可疑者上從之丁未立平王隆基為太子隆基復表讓成器不許則天大聖皇后復舊號為天后追謚雍王賢曰章懐太子 戊申以宋王成器為雍州牧揚州大都督太子太師 置温王重茂於内宅 追削武三思武崇訓爵謚斵棺暴尸平其墳墓 越州長史宋之問饒州刺史冉祖雍坐謟附韋武皆流嶺表 追贈郎岌燕欽融諫議大夫 秋七月庚戌朔贈韋月将宣州刺史 癸丑以兵部侍郎崔日用為黃門侍郎參知機務 追復故太子重俊位號雪敬暉彦範崔𤣥暐張柬之袁恕已成王千里李多祚等罪復其官爵 丁巳以洛州長史宋璟檢校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岑義罷為右散騎常侍兼刑部尚書璟與姚元之協心革中宗弊政進忠良退不肖賞罰盡公請託不行綱紀修舉當時翕然以為復有貞觀永徽之風 壬戌崔湜罷為尚書左丞 黄門侍郎參知機務崔日用與中書侍郎參知機務薛稷争於上前稷曰日用傾側曏附三思非忠臣賣友邀功非義士日用曰臣徃雖有過今立大功稷外託國姻内附張易之宗楚客非傾側而何上由是兩罷之戊辰以日用為雍州長史稷為左散騎常侍 己巳赦天下改元凡韋氏餘黨未施行者咸赦之 乙亥廢武氏崇恩廟及昊陵順陵追廢韋后為庶人安樂公主為悖逆庶人 韋后之臨朝也吏部侍郎鄭愔貶江州司馬潜過均州與刺史譙王重福及洛陽人張靈均謀舉兵誅韋氏未發而韋氏敗重福遷集州刺史未行靈均説重福曰大王地居嫡長當為天子相王雖有功不當繼統東都士庶皆願王來王若濳入洛陽發左右屯營兵襲殺留守據東都如從天而下也然後西取陜州東取河南北天下指麾可定重福從之靈均乃密與愔結謀聚徒數十人時愔自祕書少監左遷沅州刺史遲留洛陽以俟重福為重福草制立重福為帝改元為中元克復尊上為皇季叔以温王為皇太弟愔為左丞相知内外文事靈均為右丞相天柱大将軍知武事右散騎常侍嚴善思為禮部尚書知吏部事重福與靈均詐乘驛東都愔先供張駙馬都尉裴巽第以待重福洛陽縣官㣲聞其謀八月庚寅徃巽第按問重福奄至縣官馳出白留守羣官皆逃匿洛州長史崔日知獨帥衆討之留臺侍御史李邕遇重福於天津橋從者已數百人馳之營屯告之曰譙王得罪先帝今無故入都此必為亂君等宜立功取富貴又告皇城使閉諸門重福先趣左右屯營營中射之矢如雨下乃還趣左掖門欲取留守兵見門閉大怒命焚之火未及然左屯營兵出逼之重福窘廹策馬出上東逃匿山谷明日留守大出兵搜捕重福赴漕渠溺死日知日用之從父兄也以功拜東都留守鄭愔貎醜多湏既敗梳䯻著婦人服匿車中擒獲被鞫股慄不能對張靈均神氣自若顧愔曰吾與此人舉事宜其敗也與愔皆斬於東都市初愔附來俊臣得進俊臣誅附張易之易之誅附韋氏韋氏敗又附譙王重福竟坐族誅嚴善思免死流静州 姚元之宋璟及御史大夫畢構上言先朝斜封官悉宜停廢上從之癸巳罷斜封官凡數千人 贈蘇安恒諌議大夫 冬十月謚故太子重俊曰節愍大府少卿萬年韋湊上書以為賞罰所不加者則考行立謚以襃貶之故太子重俊與李多祚等稱兵入宫中宗登𤣥武門以避之太子據鞍督兵自若及其徒倒戈多祚等死太子方逃竄曏使宿衞不守其為禍也胡可忍言明日中宗雨泣謂供奉官曰幾不與卿等相見其危如此今聖朝禮塟謚為節愍臣竊惑之夫臣子之禮過廟必下過位必趨漢成帝之為太子不敢絶馳道而重俊稱兵宫内跨馬御前無禮甚矣若以其誅武三思父子而嘉之則興兵以誅姦臣而尊君父可也今欲自取之是與三思競為逆也又足嘉乎若以其欲廢韋氏而嘉之則韋氏於時逆状未彰大義未絶茍無中宗之命而廢之是脅父廢母也庸可乎漢戾太子困於江充之讒發憤殺充雖興兵交戰非圍逼君父也兵敗而死及其孫為天子始得改葬猶謚曰戾况重俊可謚之曰節愍乎臣恐後之亂臣賊子得引以為比開悖逆之原非所以彰善癉惡也請改其諡多祚等從重俊興兵不為無罪陛下今宥之可也名之為雪亦所未安上甚然其言而執政以為制命已行不為追改但停多祚等贈官而已 十一月己酉葬孝和皇帝于定陵廟號中宗朝議以韋后有罪不應附葬追謐故英王妃趙氏曰和思順聖皇后求其瘞莫有知者乃以褘衣招䰟覆以夷衾祔葬定陵
太平公主謀逆
髙宗開耀元年 初太原王妃之薨也天后請以太平公主為女宫以追福及吐蕃求和親請尚太平公主上乃為之立太平觀以公主為觀主以拒之至是始選光禄卿汾陰薛曜之子紹尚焉紹母太宗女城陽公主也秋七月公主適薛氏自興安門南至宣陽坊西燎炬相屬夾路槐木多死紹兄顗以公主寵盛深憂之以問族祖户部郎中克構克構曰帝甥尚主國家故事茍以恭慎行之亦何傷然諺曰娶婦得公主無事取官府不得不為之懼也天后以顗妻蕭氏及顗弟緒妻成氏非貴族欲出之曰我女豈可使與田舍女為妯娌耶或曰蕭氏瑀之姪孫國家舊姻乃止
則天垂拱四年琅琊王沖之敗也濟州刺史薛顗顗弟緒緒與駙馬都尉紹坐與琅邪王沖通謀顗緒皆伏誅紹以太平公主故杖一百餓死於獄天授元年太后欲以太平公主妻其伯父士讓之孫攸暨攸暨時為右衛中郎将太后濳使人殺其妻而妻之公主方額廣頣多權略太后以為類已寵愛特厚常與密議天下事舊制食邑諸王不過千户公主不過三百五十户太平食邑獨累加至三千户
睿宗景雲元年太平公主沈敏多權略武后以為類已故於諸子中獨愛幸頗得預密謀然尚畏武后之嚴未敢招權勢及誅張易之公主有力焉中宗之世韋后安樂公主皆畏之又與太子共誅韋氏既屢立大功益尊重上常與之圖議大政每入奏事坐語移時或時不朝謁則宰相就第咨之每宰相奏事上輒問嘗與太平議否又問與三郎議否然後可之三郎謂太子也公主所欲上無不聼自宰相以下進退繫其一言其餘薦士驟歴清顯者不可勝數權傾人主趨附其門者如市子薛崇行崇敏崇簡皆封王田園遍於近甸收市營造諸器玩逺至嶺蜀輸送者相屬於路居處奉養擬於宫掖太平公主以太子年少意頗易之既而憚其英武欲更擇闇弱者立之以乆其權數為流言云太子非長不當立己亥制戒諭中外以息浮議公主每覘伺太子所為纎介聞於上太子左右亦徃徃為公主耳目太子深不自安
二年太平公主與益州長史竇懐貞等結為朋黨欲以危太子使其壻唐晙邀韋安石至其第安石固辭不徃上嘗密召安石謂曰聞朝廷皆傾心東宫卿宜察之對曰陛下安得亡國之言此必太平之謀耳太子有功於社稷仁明孝友天下所知願陛下無惑䜛言上瞿然曰朕知之矣卿勿言時公主在下竊聼之以飛語䧟安石欲收按之賴郭元振救之得免公主又嘗乘輦邀宰相於光範門内諷以易置東宫衆皆失色宋璟抗言曰東宫有大功於天下真宗廟社稷之主公主奈何忽有此議璟與姚元之密言於上曰宋王陛下之元子𡺳王髙宗之長孫太平公主交構其間将使東宫不安請出宋王及𡺳王皆為刺史罷岐薛二王左右羽林使為左右率以事太子太平公主請與武攸暨皆於東都安置上曰朕更無兄弟惟太平一妹豈可逺置東都諸王惟卿所處乃先下制云諸王駙馬自今毋得典禁兵見任者皆改它官頃之上謂侍臣曰術者言五日中當有急兵入宫卿等為朕備之張説曰此必䜛人欲離間東宫願陛下使太子監國則流言自息矣姚元之曰張説所言社稷之計也上説二月丙子朔以宋王成器為同州刺史𡺳王守禮為𡺳州刺史左羽林大将軍岐王隆範為左衛率右羽林大将軍薛王隆業為右衛率太平公主蒲州安置丁丑命太子監國六品以下除官及徒罪以下並取太子處分 太平公主聞姚元之宋璟之謀大怒以讓太子太子懼奏元之璟離間姑兄請從極法甲申貶元之為申州刺史璟為楚州刺史丙戌宋王𡺳王亦寝刺史之命 夏四月上召羣臣三品以上謂曰朕素懐澹泊不以萬乘為貴曩為皇嗣及為太弟皆辭不處今欲傳位太子何如羣臣莫對太子使右庶子李景伯固辭不許殿中侍御史和逢堯附太平公主言於上曰陛下春秋未髙方為四海依仰豈得遽爾上乃止戊子制凡政事皆取太子處分其軍旅死刑及五品已上除授皆與太子議然後以聞 夏五月太子請讓位於宋王成器不許請召太平公主還京師許之 壬戌殿中監竇懐貞為御史大夫同平章事 秋九月庚辰以竇懐貞為侍中懐貞每退朝必詣太平公主第時修金仙玉真二觀羣臣多諫懐貞獨勸成之身自督役冬十月甲辰上御承天門引韋安石郭元振竇懐貞李日知張説宣制責以政教多闕水旱為災府庫財竭僚吏日滋雖朕之薄德亦輔佐非才安石可佐僕射東都留守元振可吏部尚書懐貞可左御史大夫日知可户部尚書説可左丞並罷政事以吏部尚書劉幽求為侍中右散騎常侍魏知古為左散騎常侍太子詹事崔湜為中書侍郎並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侍郎陸象先同平章事皆太平公主之志也象先清浄寡欲言論髙逺為時人所重湜私侍太平公主公主欲引以為相湜請與象先同升公主不可湜曰然則湜亦不敢當公主乃為之并言於上上不欲用湜公主涕泣以請乃從之𤣥宗先天元年蒲州刺史蕭至忠自託於太平公主公主引為刑部尚書華州長史蒋欽緒其妹夫也謂之曰如子之才何憂不達勿為非分妄求至忠不應欽緒退歎曰九代卿族一舉滅之可哀也哉至忠素有雅望嘗自公主第門出遇宋璟璟曰非所望於蕭君也至忠笑曰善乎宋生之言遽策馬而去 秋七月彗星出西方經軒轅入太㣲至于大角 太平公主使術者言於上曰彗所以除舊布新又帝座及心前星皆有變皇太子當為天子上曰傳德避災吾志决矣太平公主及其黨皆力諫以為不可上曰中宗之時羣姦用事天變屢臻朕時請中宗擇賢子立之以應災異中宗不悦朕憂恐數日不食豈可在彼則能勸之在己則不能邪太子聞之馳入見自投於地叩頭請曰臣以㣲功不次為嗣懼不克堪未審陛下遽以大位傳之何也上曰社稷所以再安吾之所以得天下皆汝力也今帝座有災故以授汝轉禍為福汝何疑邪太子固辭上曰汝為孝子何必待柩前然後即位邪太子流涕而出壬辰制傳位於太子太子上表固辭太平公主勸上雖傳位猶宜自總大政上乃語太子曰汝以天下事重欲朕兼理之邪昔舜禪禹猶親巡狩朕雖傳位豈忘家國其軍國大事當兼省之 八月庚子𤣥宗即位尊睿宗為太上皇上皇自稱曰朕命曰誥五日一受朝於太極殿皇帝自稱曰予命曰制敇日受朝於武德殿三品以上除授及大刑政决於上皇餘皆决於皇帝 初河内人王琚預於王同皎之謀亡命傭書於江都上之為太子也琚還長安選補諸暨主簿過謝太子琚至廷中故徐行髙視宦者曰殿下在内琚曰何謂殿下當今獨有太平公主耳太子遽召見與語琚曰韋庶人弑逆人心不服誅之易耳太平公主武后之子凶猾無比大臣多為之用琚竊憂之太子引與同榻坐泣曰主上同氣唯有太平言之恐傷主上之意不言為患日深為之奈何琚曰天子之孝異於匹夫當以安宗廟社稷為亊盖主漢昭帝之姊自㓜供養有罪猶誅之為天下者豈顧小節太子悦曰君有何藝可與寡人遊琚曰能飛鍊詼嘲太子乃奏為詹事府司直日與遊處累遷太子中舍人及即位以為中書侍郎是時宰相多太平公主之黨劉幽求與右羽林将軍張暐謀以羽林兵誅之使暐密言於上曰竇懐貞崔湜岑羲皆因公主得進日夜為謀不輕若不早圖一旦事起太上皇何以得安請速誅之臣已與幽求定計惟俟陛下之命上深以為然暐洩其謀於侍御史鄧光賔上大懼遽列上其狀丙辰幽求下獄有司奏幽求等離間骨肉罪當死上為言幽求有大功不可殺癸亥流幽求于封州張暐于峯州光賔于繡州初崔湜為襄州刺史密與譙王重福通書重福遺之金帶重福敗湜當死張説劉幽求營䕶得免既而湜附太平公主與公主謀罷説政事以左丞分司東都及幽求流封州湜諷廣州都督周利貞使殺之桂州都督景城王晙知其謀留幽求不遺利貞屢移牒索之晙不應利貞以聞湜屢逼晙使遣幽求幽求謂晙曰公拒執政而保流人勢不能全徒仰累耳固請詣廣州晙曰公所坐非可絶於朋友者也晙因公獲罪無所恨竟逗遛不遣幽求由是得免開元元年太平公主依上皇之勢擅權用事與上有隙宰相七人五出其門文武之臣太平附之與竇懐貞岑羲蕭至忠崔湜及太子少保薛稷雍州長史新興王晉左羽林大将軍常元楷知右羽林将軍李慈左金吾将軍李欽中書舍人李猷右散騎常侍賈膺福鴻臚卿唐晙及僧慧範等謀廢立又與宫人元氏謀於赤箭粉中寘毒進於上晉德良之孫也元楷慈數徃來主第相與結謀王琚言於上曰事迫矣不可不速發左丞張説自東都遣人遺上佩刀意欲上斷割荆州長史崔日用入奏亊言於上曰太平謀逆有日陛下徃在東宫猶為臣子若欲討之湏用謀力今既光臨大寶但下一制書誰敢不從萬一姦宄得志悔之何及上曰誠如卿言直恐驚動上皇日用曰天子之孝在於安四海若姦人得志則社稷為墟安在其為孝乎請先定北軍後收逆黨則不驚動上皇矣上以為然以日用為吏部侍郎秋七月魏知古告公主欲以是月四日作亂今元楷慈以羽林兵突入武德殿懐貞至忠羲等於南牙舉兵應之上乃與岐王範薛王業郭元振及龍武将軍王毛仲殿中少監姜皎太僕少卿李令問尚乘奉御王守一内給事髙力士果毅李守德等定計誅之皎謩之曽孫令問靖弟客師之孫守一仁皎之子力士潘州人也甲子上因王毛仲取閑廐馬及兵三百餘人與同謀十餘人自武德殿入䖍化門召元楷慈先斬之擒膺福猷於内客省以出執至忠羲於朝堂皆斬之懐貞逃入溝中自縊死戮其尸改姓曰毒上皇聞變登承天門樓郭元振奏皇帝前奉誥誅竇懐貞等無它也上尋至樓上上皇乃下誥罪状懐貞等因赦天下惟逆人親黨不赦薛稷賜死於萬年嶽乙丑上皇誥自今軍國政刑一皆取皇帝處分朕方無為養志以遂素心是曰徙居百福殿太平公主逃入山寺三日乃出賜死于家公主諸子及黨與死者數十人薛崇簡以數諫其母被撻特免死賜名李官爵如故籍公主家財貨山積珍物侔於御府廐牧羊馬田園息錢收之數年不盡慧範家産亦數十萬緡改新興王晉之姓曰厲初上謀誅竇懐貞等召崔湜将託以心腹湜弟滌謂湜曰主上有問勿有所隠湜不從懐貞等既誅湜與右丞盧藏用俱坐私侍太平公主湜流竇州藏用流瀧州新興王晉臨刑歎曰本為此謀者崔湜今吾死湜生不亦寃乎㑹有司鞫宫人元氏元氏引湜同謀進毒乃追賜死於荆州薛稷之子伯陽以尚主免死流嶺南於道自殺初太平公主與其黨謀廢立竇懐貞蕭至忠岑羲崔湜皆以為然陸象先獨以為不可公主曰廢長立少已為不順且又失德若之何不去象先曰既以功立當以罪廢今實無罪象先終不敢從公主怒而去上既誅懐貞等召象先謂曰嵗寒知松栢信哉時窮治公主枝黨當坐者衆象先密為申理所全甚多然未嘗自言當時無知者百官素為公主所善及惡之者或黜或陟終嵗不盡丁夘上御承天門樓赦天下己巳賞功臣郭元振等官爵第舎金帛有差 庚辰中書侍郎伺平章事陸象先罷為益州長史 八月癸巳以封州流人劉幽求為左僕射平章軍國大事 九月庚午以劉幽求同平章門下三品 冬十一月劉幽求兼侍中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一上
宋 袁樞 撰
李林甫專政
唐𤣥宗開元二十二年吏部侍郎李林甫柔佞多狡數深結宦官及妃嬪家伺候上動靜無不知之由是每奏對常稱㫖上悦之時武惠妃寵幸傾後宫生壽王瑁諸子莫得為比太子浸疎薄林甫乃因宦官言於惠妃願盡力保護夀王惠妃徳之隂為内助由是擢黃門侍郎五月戊子以裴耀卿為侍中張九齡為中書令林甫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二十四年 初上欲以李林甫為相問於中書令張九齡九齡對曰宰相繫國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異日為廟社之憂上不從時九齡方以文學為上所重林甫雖恨猶曲意事之侍中裴耀卿與九齡善林甫並疾之是時上在位嵗久漸肆奢欲怠於政事而九齡遇事無細大皆力爭林甫巧俟上意日思所以中傷之上之為臨淄王也趙麗妃皇甫徳儀劉才人皆有寵麗妃生太子瑛徳儀生鄂王瑤才人生光王琚及即位幸武惠妃麗妃等愛皆弛惠妃生壽王瑁寵冠諸子太子與瑤琚㑹於内第各以母失職有怨望語駙馬都尉楊洄尚咸宜公主常伺三子過失以告惠妃惠妃泣訴於上曰太子隂結黨與將害妾母子亦指斥至尊上大怒以語宰相欲皆廢之九齡曰陛下踐祚垂三十年太子諸王不離深宫日受聖訓天下之人皆慶陛下享國久長子孫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不聞大過陛下奈何一旦以無根之語喜怒之際盡廢之乎且太子天下本不可輕搖昔晉獻公聽驪姬之讒殺申生三世大亂漢武帝信江充之誣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晉惠帝用賈后之譖廢愍懷太子中原塗炭隋文帝納獨孤后之言黜太子勇立煬帝遂失天下由此觀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為此臣不敢奉詔上不悦林甫初無所言退而私謂宦官之貴幸者曰此主上家事何必問外人上猶豫未決惠妃密使官奴牛貴兒謂九齡曰有廢必有興公為之援宰相可長處九齡叱之以其語白上上為之動色故訖九齡罷相太子得無動林甫日夜短九齡於上上浸疎之林甫引蕭炅為户部侍郎炅素不學嘗對中書侍郎嚴挺之讀伏臘為伏獵挺之言於九齡曰省中豈容有伏獵侍郎由是出炅為岐州刺史故林甫怨挺之九齡與挺之善欲引以為相嘗謂之曰李尚書方承恩足下宜一造門與之款暱挺之素負氣薄林甫為人竟不之詣林甫恨之益深挺之先娶妻出之更嫁蔚州刺史王元琰元琰坐贓罪下三司按鞠挺之為之營解林甫因左右使於禁中白上上謂宰相曰挺之為罪人請屬所由九齡曰此乃挺之出妻不宜有情上曰雖離乃復有私於是上積前事以耀卿九齡為阿黨十一月壬寅以耀卿為左丞相九齡為右丞相並罷政事以林甫兼中書令仙客為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領朔方節度如故嚴挺之貶洺州刺史王元琰流嶺南九齡既得罪自是朝廷之士皆容身保位無復直言李林甫欲蔽塞人主視聽自專大權明召諸諫官謂曰今明主在上羣臣將順之不暇烏用多言諸君不見立仗馬乎食三品料一鳴輙斥去悔之何及補闕杜璡嘗上書言事明日黜為下邽令自是諫爭路絶矣牛仙客既為林甫所引進專給唯諾而已然二人皆謹守格式百官遷除各有常度雖竒才異行不免終老常調其以巧諂邪險自進者則超騰不次自有它蹊矣林甫城府深密人莫窺其際好以甘言啗人而隂中傷之不露辭色凡為上所厚者始則親結之及位勢相逼輙以計去之雖老姦巨猾無能逃其術者
二十五年夏四月辛酉監察御史周子諒彈牛仙客非才引讖書為證上怒甚命左右㩧於殿庭絶而復蘇仍杖之朝堂流瀼州至藍田而死李林甫言子諒張九齡所薦也甲子貶九齡荆州刺史 楊洄又譖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云與太子妃兄駙馬薛鏽潛構異謀上召宰相謀之李林甫對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所宜豫上意乃決乙丑使宦者宣制於宫中廢瑛瑤琚為庶人流鏽於瀼州瑛瑤琚尋賜死城東驛鏽賜死於藍田瑤琚皆好學有才識死不以罪人皆惜之丙寅瑛舅家趙氏妃家薛氏瑤舅家皇甫氏坐流貶者數十人惟瑤妃家韋氏以妃賢得免
二十六年太子瑛既死李林甫數勸上立夀王瑁上以忠王璵年長且仁孝恭謹又好學意欲立之猶豫嵗餘不決自念春秋浸高三子同日誅死繼嗣未定常忽忽不樂寢膳為之減高力士乘間請其故上曰汝我家老奴豈不能揣我意力士曰得非以郎君未定邪上曰然對曰大家何必如此虚勞聖心但推長而立誰敢復爭上曰汝言是也汝言是也由是遂定六月庚子立璵為太子
二十七年夏四月己丑以牛仙客為兵部尚書兼侍中李林甫為吏部尚書兼中書令揔文武選事 秋九月戊午太子更名紹
天寶元年李林甫為相凡才望功業出己右及為上所厚勢位將逼己者必百計去之尤忌文學之士或陽與之善啗以甘言而隂陷之世謂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劍上嘗陳樂於勤政樓下垂觀之兵部侍郎盧絢謂上已起垂鞭按轡橫過樓下絢風標清粹上目送之深歎其藴藉林甫常厚以金帛賂上左右上舉動必知之乃召絢子弟謂曰尊君素望清崇今交廣藉才聖上欲以尊君為之可乎若憚逺行則當左遷不然以賓詹分務東洛亦優賢之命也何如絢懼以賓詹為請林甫恐乖衆望乃除華州刺史到官未幾誣其有疾州事不理除詹事員外同正上又嘗問林甫以嚴挺之今安在是人亦可用挺之時為絳州刺史林甫退召挺之弟損之諭以上待尊兄意甚厚盍為見上之策奏稱風疾求還京師就醫挺之從之林甫以其奏白上云挺之衰老得風疾宜且授以散秩使便醫藥上歎吒久之夏四月壬寅以為詹事又以汴州刺史河南采訪使齊澣為少詹事皆員外同正於東京養疾澣亦朝廷宿望故並忌之秋七月辛未左相牛仙客薨八月丁丑以刑部尚書李適之為左相
二年上以右贊善大夫楊慎矜知御史中丞事時李林甫專權公卿之進有不出其門者必以罪去之慎矜由是固辭不敢受五月辛丑以慎矜為諫議大夫
三載冬十二月户部尚書裴寬素為上所重李林甫恐其入相忌之刑部尚書裴敦復擊海賊還受請託廣序軍功寬微奏其事林甫以告敦復敦復言寬亦嘗以親故屬敦復林甫曰君速奏之勿後於人敦復乃以五百金賂女官楊太真之姊使言於上甲午寬坐貶睢陽太守 初上自東都還李林甫知上厭巡幸乃與牛仙客謀増近道粟賦及和糴以實闗中數年蓄積稍豐上從容謂高力士曰朕不出長安近十年天下無事朕欲高居無為悉以政事委林甫何如對曰天子巡狩古之制也且天下大柄不可假人彼威勢既成誰敢復議之者上不悦力士頓首自陳臣狂疾發妄言罪當死上乃為力士置酒左右皆呼萬嵗力士自是不敢深言天下事矣
四載李適之與李林甫爭權有隙適之領兵部尚書駙馬張垍為侍郎林甫亦惡之使人發兵部銓曹姦利事收吏六十餘人付京兆與御史對鞫之數日竟不得其情京兆尹蕭炅使法曹吉溫鞫之溫入院置兵部吏於外先於後㕔取二重囚訊之或杖或壓號呼之聲所不忍聞皆曰茍存餘生乞紙盡答兵部吏素聞溫之慘酷引入皆自誣服無敢違溫意者頃刻而獄成驗囚無榜掠之迹及林甫欲除不附己者求治獄吏炅薦溫於林甫林甫得之大喜溫常曰若遇知己南山白額虎不足縛也時又有杭州人羅希奭為吏深刻林甫引之自御史臺主簿再遷殿中侍御史二人皆隨林甫所欲深淺鍜鍊成獄無能自脱者時人謂之羅鉗吉網 秋九月癸未以陜郡太守江淮租庸轉運使韋堅為刑部尚書罷其諸使以御史中丞楊慎矜代之堅妻姜氏皎之女林甫之舅子也故林甫昵之及堅以通漕有寵於上遂有入相之志又與李適之善林甫由是惡之故遷以美官實奪之權也
五載春正月乙丑以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兼河西節度使李適之性疎率李林甫嘗謂適之曰華山有金礦采之可以富國主上未之知也他日適之因奏事言之上以問林甫對曰臣久知之但華山陛下本命王氣所在鑿之非宜故不敢言上以林甫為愛已薄適之慮事不熟謂曰自今奏事宜先與林甫議之無得輕説適之由是束手矣適之既失恩韋堅失權益相親密林甫愈惡之初太子之立非林甫意林甫恐異日為已禍常有動揺東宫之志而堅又太子之妃兄也皇甫惟明嘗為忠王友時破吐蕃入獻捷見林甫專權意頗不平時因見上乗間微勸上去林甫林甫知之使楊慎矜密伺其所為㑹正月望夜太子出遊與堅相見堅又與惟明㑹於景龍觀道士之室慎矜發其事以為堅戚里不應與邊將狎暱林甫因譖堅與惟明結謀欲共立太子堅惟明下獄林甫使慎矜與御史中丞王鉷京兆府法曹吉溫共鞫之上亦疑堅與惟明有謀而不顯其罪癸酉下制責堅以干進不已貶縉雲太守惟明以離間君臣貶播川太守仍别下制戒百官 夏四月韋堅等既貶左相李適之懼自求散地庚寅以適之為太子少保罷政事其子衛尉少卿霅嘗盛饌召客客畏李林甫竟日無一人敢往者 以門下侍郎崇𤣥館大學士陳希烈同平章事希烈宋州人以講老莊得進專用神仙符瑞取媚於上李林甫以希烈為上所愛且柔佞易制故引以為相凡政事一決於林甫希烈但給唯諾故事宰相午後六刻乃出林甫奏今太平無事巳時即還第軍國機務皆決於私家主書抱成案詣希烈書名而巳 秋七月將作少匠韋蘭兵部員外郎韋芝為其兄堅訟寃且引太子為言上益怒太子懼表請與妃離昏乞不以親廢法丙子再貶堅江夏别駕蘭芝皆貶嶺南然上素知太子孝謹故譴怒不及李林甫因言堅與李適之等為朋黨後數日堅長流臨封適之貶宜春太守太常少卿韋斌貶巴陵太守嗣薛王琄貶夷陵别駕雎陽太守裴寛貶安陸别駕河南尹李齊物貶竟陵太守凡堅親黨連坐流貶者數十人斌安石之子琄業之子堅之甥也琄母亦令隨琄之官 冬十一月贊善大夫杜有鄰女為太子良娣良娣之姊為左驍衛兵曹栁勣妻勣性狂疎好功名喜交結豪俊淄川太守裴敦復薦於北海太守李邕邕與之定交勣至京師與著作郎王曽等為友皆當時名士也勣與妻族不協欲陷之為飛語告有鄰妄稱圖䜟交搆東宫指斥乘輿林甫令京兆士曹吉溫與御史鞫之乃勣首謀也溫令勣連引曽等入臺十二月甲戌有鄰勣及曽等皆杖死積尸大理妻子流逺方中外震慄嗣虢王巨貶義陽司馬巨邕之子也别遣監察御史羅希奭往按李邕太子亦出良娣為庶人乙亥鄴郡太守王琚坐𧷢貶江華司馬琚性豪侈與李邕皆自謂耆舊久在外意怏怏李林甫惡其負才使氣故因事除之
六載春正月辛巳李邕裴敦復皆杖死邕才藝出衆盧藏用常語之曰君如干將莫邪難與爭鋒然終虞缺折耳邕不能用林甫又奏分遣御史即貶所賜皇甫惟明韋堅兄弟等死羅希奭自青州如嶺南所過殺遷謫者郡縣惶駭排馬牒至宜春李適之憂懼服藥自殺至江華王琚仰藥不死聞希奭已至即自縊希奭又迂路過安陸欲怖殺裴寛寛向希奭叩頭祈生希奭不宿而過乃得免李適之子霅迎父喪至東京李林甫令人誣告霅杖死於河南府給事中房琯坐與適之善貶宜春太守琯融之子也林甫恨韋堅不已遣使於循河及江淮州縣求堅罪所在收繫綱典船夫溢於牢獄徵剥逋負延及鄰伍皆裸露死於公府至林甫薨乃止 李林甫以王忠嗣功名日盛恐其入相忌之 董延光之攻吐蕃也過期不克言王忠嗣沮撓軍計上怒李林甫因使濟陽别駕魏林告忠嗣嘗自言我幼養宫中與忠王相愛狎欲擁兵以尊奉太子敇徵忠嗣入朝委三司鞫之户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楊慎矜為上所厚李林甫浸
忌之慎矜與王鉷父晉中表兄弟也少與鉷狎鉷之入臺頗因慎矜推引及鉷遷中丞慎矜與語猶名之鉷自恃與林甫善意稍不平慎矜奪鉷職田鉷母本賤慎矜嘗以語人鉷深衘之慎矜猶以故意待之嘗與之私語䜟書慎矜與術士史敬忠善敬忠言天下將亂勸慎矜於臨汝山中買莊為避亂之所㑹慎矜父墓田中草木皆流血慎矜惡之以問敬忠敬忠請禳之設道場於後園慎矜退朝輙躶貫桎梏坐其中旬日血止慎矜徳之慎矜有侍婢明珠色美敬忠屢目之慎矜即以遺敬忠車載過貴妃栁氏姊樓下姊邀敬忠上樓求車中美人敬忠不敢拒明日姊入宫以明珠自隨上見而異之問所從來明珠具以實對上以慎矜與術士為妖法惡之含怒未發楊釗以告鉷鉷心喜因侮慢慎矜慎矜怒林甫知鉷與慎矜有隙密誘使圖之鉷乃遣人以飛語告慎矜隋煬帝孫與凶人往來家有䜟書謀復祖業上大怒收慎矜繫獄命刑部大理與侍御史楊釗殿中侍御史盧同鞫之大府少卿張瑄慎矜所薦也盧鉉誣瑄嘗與慎矜論䜟拷掠百端瑄不肯答辨乃以木綴其足使人張其枷柄向前挽之身加長數尺腰細欲絶眼鼻出血瑄竟不答又使吉溫捕史敬忠於汝州敬忠與溫父素善溫之幼也敬忠常抱撫之及捕獲溫不與交言鎖其頸以布䝉首驅之馬前至戲水温使吏誘之曰楊慎矜已款服惟湏子一辨若解人意則生不然必死前至溫湯則求首不獲矣敬忠顧謂溫曰七郎求一紙溫陽不應去溫湯十餘里敬忠懇請哀切乃於桑下令答三紙辨皆如溫意溫徐謂曰大人且勿怪因起拜之至㑹昌始鞫慎矜以敬忠為證慎矜皆引服惟捜䜟書不獲林甫危之使盧入長安捜慎矜家鉉袖䜟書入闇中詬而出曰逆賊深藏祕記至㑹昌以示慎矜歎曰吾不蓄䜟書此何從在吾家哉吾應死而已十一月丁酉賜慎矜及兄少府少監慎餘洛陽令慎名自盡敬忠杖一百妻子皆流嶺南瑄杖六十流臨封死於㑹昌嗣虢王巨雖不預謀坐與敬忠相識解官南賓安置自餘連坐者數十人愼名聞敇神色不變為書别姊愼餘合掌指天而縊 三司按王忠嗣上曰吾兒居深宫安得與外人通謀此必妄也但劾忠嗣沮撓軍功哥舒翰之入朝也或勸多齎金帛以救忠嗣翰曰若直道尚存王公必不寃死如其將喪多賂何為遂單囊而行三司奏忠嗣罪當死翰始遇知於上力陳忠嗣之寃且請以己官爵贖忠嗣罪上起入禁中翰叩頭隨之言與淚俱上感悟己亥貶忠嗣漢陽太守李林甫屢起大獄别置推事院於長安以楊釗有掖廷之親出入禁闥所言多聴乃引以為援擢為御史事有微渉東宫者皆指摘使之奏劾付羅希奭吉溫鞫之釗因得逞其私志所擠陷誅夷者數百家皆釗發之幸太子仁孝謹靜張垍高力士常保護於上前故林甫終不能間也 十二月丙寅命百官閲天下嵗貢物於尚書省既而悉以車載賜李林甫家上或時不視朝百司悉集林甫第門臺省為空陳希烈雖坐府無一人入謁者林甫子岫為將作監頗以滿盈為懼嘗從林甫遊後園指役夫言於林甫曰大人久處鈞軸怨仇滿天下一朝禍至欲為此得乎林甫不樂曰勢已如此將若之何先是宰相皆以徳度自處不事威勢騶從不過數人士民或不之避林甫自以多結怨常虞刺客出則步騎百餘人為左右翼金吾靜街前驅在數百步外公卿走避居則重關複壁以石甃地牆中置板如防大敵一夕屢徙牀雖家人莫知其處宰相騶從之盛自林甫始
八載夏四月咸寧太守趙奉璋告李林甫罪二十餘條狀未達林甫知之諷御史逮捕以為妖言杖殺之九載夏四月己巳御史中丞宋渾坐𧷢巨萬流潮陽初吉溫因李林甫得進及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楊釗恩遇浸深溫遂去林甫而附之為釗畫代林甫執政之策蕭炅及渾皆林甫所厚也求得其罪使釗奏而逐之以翦其心腹林甫不能救也
十載春正月丁酉命李林甫遙領朔方節度使
十一載 户部侍郎兼御史大夫京兆尹王鉷弟户部郎中銲凶險不法召術士任海川問我有王者之相否海川懼亡匿鉷恐事泄捕得託以他事杖殺之王府司馬韋㑹定安公主之子王繇之同彥也話之私庭鉷又使長安尉賈季鄰收㑹繫獄縊殺之繇不敢言銲所善邢縡與龍武萬騎謀殺龍武將軍以其兵作亂殺李林甫陳希烈楊國忠前期二日有告之者夏四月乙酉上臨朝以告狀面授鉷使捕之鉷意銲在縡所先遣人召之日晏乃命賈季鄰等捕縡縡居金城坊季鄰等至門縡帥其黨數十人持弓刀格鬭突出鉷與楊國忠引兵繼至縡黨曰勿傷大夫人國忠之傔密謂國忠曰賊有號不可戰也縡鬭且走至皇城西南隅㑹高力士引飛龍禁軍四百至擊斬縡捕其黨皆擒之國忠以狀白上曰鉷必預謀上以鉷任遇深不應同逆李林甫亦為之辨解上乃命特原銲不問然意欲鉷表請罪之使國忠諷之鉷不忍上怒㑹陳希烈極言鉷大逆當誅戊子敕希烈與國忠鞫之仍以國忠兼京兆尹於是任海川韋㑹等事皆發獄具鉷賜自盡銲杖死於朝堂鉷子準偁流嶺南尋殺之有司籍其第舍數日不能徧鉷賓佐莫敢窺其門獨采訪判官裴冕收其尸葬之 初李林甫以陳希烈易制引為相政事常隨林甫左右晩節遂與林甫為敵林甫懼㑹李獻忠叛林甫乃請解朔方節制且薦河西節度使安思順自代夏四月庚子以思順為朔方節度使初李林甫以國忠為才且貴妃之族故善遇之國忠與王鉷俱為中丞鉷用林甫徵為大夫故國忠不悦遂深探邢縡獄令引林甫交私鉷兄弟及阿布思事狀陳希烈哥舒翰從而證之上由是疎林甫國忠貴震天下始與林甫為仇敵矣 南詔數冦邊蜀人請楊國忠赴鎮左僕射兼右相李林甫奏遣之國忠將行泣辭上言必為林甫所害貴妃亦為之請上謂國忠曰卿蹔到蜀區處軍事朕屈指待卿還當入相林甫時已有疾憂懣不知所為巫言一見上可小愈上欲就視之左右固諫上乃命林甫出庭中上登降聖閣遥望以紅巾招之林甫不能拜使人代拜國忠比至蜀上遣中使召還至昭應謁林甫拜於牀下林甫流涕謂曰林甫死矣公必為相以後事累公國忠謝不敢當汗流覆面十二月丁卯林甫薨上晚年自恃承平以為天下無復可憂遂深居禁中專以聲色自娯悉委政事於林甫林甫媚事左右迎合上意以固其寵杜絶言路掩蔽聦明以成其姦姤賢疾能排抑勝已以保其位屢起大獄誅逐貴臣以張其勢自皇太子以下畏之側足凡在相位十九年養成天下之亂而上不之寤也
十二載楊國忠使人説安祿山誣李林甫與阿布思謀反祿山使阿布思部落降者詣闕誣告林甫與阿布思約為父子上信之下吏按問林甫壻諫議大夫楊齊宣懼為所累附國忠意證成之時林甫尚未葬二月癸未制削林甫官爵子孫有官爵者除名流嶺南及黔中給隨身衣及糧食自餘貲產並沒官近親及黨與坐貶者五十餘人剖林甫棺抉取含珠褫金紫更以小棺如庶人禮葬之己亥賜陳希烈爵許國公楊國忠爵魏國公賞其成林甫之獄也
姦臣聚斂〈宇文融 楊慎矜 韋堅王鉷 楊釗〉
唐𤣥宗開元九年春正月監察御史宇文融上言天下户口逃移巧偽甚衆請加檢括融㢸之𤣥孫也源乾曜素愛其才贊成之二月乙酉敇有司議招集流移按詰巧偽之法以聞 丁亥制州縣逃亡户口聽百日自首或於所在附籍或牒歸故鄉各從所欲過期不首即加檢括謫徙邊州公私敢容庇者扺罪以宇文融充使括逃移户口及籍外田所獲巧偽甚衆遷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融奏置勸農判官十人竝攝御史分行天下其新附客户免六年賦調使者兢為刻急州縣承風勞擾百姓苦之陽翟尉皇甫憬上疏言其狀上方任融貶憬盈川尉州縣希㫖務於獲多虚張其數或以實户為客凡得户八十餘萬田亦稱是
十一年秋八月敇前令檢括逃人慮成煩擾令所在州縣安集遂其生業
十二年夏六月壬辰制聽逃户自首闢所在閑田隨宜收税毋得差科征役租庸一皆蠲免仍以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宇文融為勸農使巡行州縣與吏民議定賦役 秋八月已亥以宇文融為御史中丞乘驛周流天下事無大小諸州先牒上勸農使後申中書省司亦待融指撝然後處決時上將大攘四夷急於用度州縣畏融多張虚數凡得客户八十餘萬田亦稱是嵗終増緡錢數百萬悉進入宫由是有寵議者多言煩擾不利百姓上令集百寮於尚書省議之公卿已下畏融恩勢皆不敢立異惟户部侍郎楊㻛獨抗議以為括客免税不利居人徵籍外田税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補所失未幾㻛出為華州刺史
十三年以宇文融兼户部侍郎制以所得客户税錢均充常平倉本錢
十四年中書令張説惡御史中丞宇文融之為人且患其權重融所建白多抑之夏四月壬子融及御史大夫崔隱甫御史中丞李林甫共彈説引術士占星徇私僭侈受納賄賂庚申罷説中書令
十五年春正月御史大夫崔隱甫中丞宇文融恐右丞相張説復用數奏毁之各為朋黨上惡之二月乙巳制説致仕隱甫免官侍母融出為魏州刺史 乙卯制諸州逃户先經勸農使括定按比後復有逃來者隨到準白丁例輸當年租庸有征役者免差
十六年春正月甲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為户部侍郎兼魏州刺史充河北道宣撫使 丙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檢校汴州刺史充河南北溝渠堤堰決九河使融請用禹貢九河故道開稻田并囘易陸運錢官收其利興役不息事多不就
十七年宇文融性精敏應對辯給以治財賦得幸於上始廣置諸使競為聚斂由是百官浸失其職而上心益侈百姓皆怨苦之為人疎躁多言好自矜伐在相位謂人曰使吾居此數月則海内無事矣信安王褘以軍功有寵於上融疾之褘入朝融使御史李寅彈之泄於所親褘聞之先以白上明日寅奏果入上怒九月壬子融坐貶汝州刺史凡為相百日而罷是後言財利以取貴仕者皆祖於融 冬十月宇文融既得罪國用不足上復思之謂裴光庭等曰卿等皆言融之惡朕既黜之矣今國用不足將若之何卿等何以佐朕光庭等懼不能對㑹有飛狀告融𧷢賄事又貶平樂尉至嶺外嵗餘司農少卿蔣岑奏融在汴州隱没官錢鉅萬計制窮治其事融坐流巖州道卒
二十一年 太府卿楊崇禮政道之子也在太府二十餘年前後為太府者莫能及時承平日久財貨山積嘗經楊卿者無不精美毎嵗鉤校省便出錢百萬緡是嵗以户部尚書致仕年九十餘矣上問宰相崇禮諸子誰能繼其父者對曰崇禮三子慎餘慎矜慎名皆亷勤有才而慎矜為優上乃擢慎矜自汝陽令為監察御史知太府出納慎名攝監察御史知含嘉倉出給亦皆稱職上甚悦之慎矜奏諸州所輸布帛有漬汚穿破者皆下本州徵折倍錢轉市輕貨徵調始繁矣
天寶元年春三月以長安令韋堅為陜郡太守領江淮租庸轉運使初宇文融既敗言利者稍息及楊慎矜得幸於是韋堅王鉷之徒競以利進百司有事權者稍稍别置使以領之舊官充位而已堅太子之妃兄也為吏以幹敏稱上使之督江淮租運嵗増巨萬上以為能故擢任之王鉷方翼之孫也亦以善治租賦為户部員外郎兼侍御史
二年春三月江淮南租庸等使韋堅引滻水抵苑東望春樓下為潭以聚江淮運船役夫匠通漕渠發人丘壟自江淮至京城民間蕭然愁怨二年而成丙寅上幸望春樓觀新潭堅以新船數百艘遍榜郡名各陳郡中珍貨於船背陜尉崔成甫著錦半臂缺胯綠衫而裼之紅袙首居前船唱得寶歌使美婦百人盛飾而和之連檣數里堅跪進諸郡輕貨仍上百牙盤食上置宴竟日而罷觀者山積夏四月加堅左散騎常侍其僚屬吏卒褒賞有差名其潭曰廣運
四載秋九月癸未以陜郡太守江淮租庸轉運使韋堅為刑部尚書罷其諸使以御史中丞楊慎矜代之 冬十月上以户部郎中王鉷為户口色役使敇賜百姓復除鉷奏徵其輦運之費廣張錢數又使市本郡輕貨百姓所輸乃甚於不復除舊制戍邊者免其租庸六歲而更時邊將恥敗士卒死者皆不申牒貫籍不除王鉷志在聚斂以有籍無人者皆為避課桉籍戍邊六嵗之外悉徴其租庸有倂徴三十年者民無所訴上在位久用度日侈後宫賞賜無節不欲數於左右藏取之鉷探知上指嵗貢額外錢帛百億萬貯於内庫以供宫中宴賜曰此皆不出於租庸調無預經費上以鉷為能富國益厚遇之鉷務為割剥以求媚中外嗟怨丙子以鉷為御史中丞京畿采訪使楊釗侍宴禁中專掌樗蒲文簿鉤校精密上賞其彊明曰好度支郎諸楊數徵此言於上又以屬王鉷鉷因奏充判官〈楊釗入禁中事見楊氏之寵〉
七載度支郎中兼侍御史楊釗善窺上意所愛惡而迎之以聚斂驟遷嵗中領十五餘使夏六月甲辰遷給事中兼御史中丞專判度支事恩幸日隆 蘇冕論曰設官分職各有司存政有恒而易守事歸本而難失經遠之理捨此奚據洎姦臣廣言利以邀恩多立使以示寵刻下民以厚斂張虚數以獻狀上心蕩而益奢人望怨而成禍使天子有司守其位而無其事受厚祿而虚其用宇文融首倡其端楊慎矜王鉷繼遵其軌楊國忠終成其亂仲尼云寧有盜臣而無聚斂之臣誠哉是言前車既覆後轍未改求達化本不亦難乎
八載春二月戊申引百官觀左藏賜帛有差是時州縣殷富倉庫積粟帛動以萬計楊釗奏請所在糶變為輕貨及徵丁租地税皆變布帛輸京師屢奏帑藏充牣古今罕儔故上帥羣臣觀之賜釗紫衣金魚以賞之上以國用豐衍故視金帛如糞壤賞賜貴寵之家無有限極
楊氏之寵
唐𤣥宗天寶三載 初武惠妃薨上悼念不已後宫數千無當意者或言壽王妃楊氏之美絶世無雙上見而悦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為女官號太真更為壽王娶左衛郎將韋昭訓女潛内太真宫中太真肌態豐艶曉音律性警穎善承迎上意不期嵗寵遇如惠妃宫中號曰娘子凡儀體皆如皇后
四載秋八月壬寅冊楊太真為貴妃贈其父𤣥琰兵部尚書以其叔父𤣥珪為光祿卿從兄銛為殿中少監錡為駙馬都尉癸卯冊武惠妃女為太華公主命錡尚之及貴妃三姊皆賜第京師寵貴赫然楊釗貴妃之從祖兄也不學無行為宗黨所鄙從軍於蜀得新都尉考滿家貧不能自歸新政富民鮮于仲通常資給之楊𤣥琰卒於蜀釗往來其家遂與其中女通鮮于仲通名向以字行頗讀書有材智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引為采訪支使委以心腹嘗從容謂仲通曰今吾獨為上所厚茍無内援必為李林甫所危聞楊妃新得幸人未敢附之子能為我至長安與其家相結吾無患矣仲通曰仲通蜀人未嘗遊上國恐敗公事今為公更求得一人因言釗本末兼瓊引見釗儀觀甚偉言辭敏給兼瓊大喜即辟為推官往來浸親密乃使之獻春綵於京師將别謂曰有少物在郫以具一日之糧子過可取之釗至郫兼瓊使親信大齎蜀貨精美者遺之可直萬緡釗大喜過望晝夜兼行至長安歴抵諸妹以蜀貨遺之曰此章仇公所贈也時中女新寡釗遂館於其室中分蜀貨以與之於是諸楊日夜譽兼瓊且言釗善樗蒲引之見上得隨供奉官出入禁中改金吾兵曹參軍
五載夏五月乙亥以劒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為户部尚書諸楊引之也
楊貴妃方有寵毎乘馬則高力士執轡授鞭織繡之工專供貴妃院者七百人中外爭獻器服珍玩嶺南經畧使張九章廣陵長史王翼以所獻精美九章加三品翼入為户部侍郎天下從風而靡民間歌之曰生男勿喜生女勿悲君今㸔女作門楣妃欲得生荔枝嵗命嶺南馳驛致之比至長安色味不變至是妃以妬悍不遜上怒命送歸兄銛之第是日上不懌比日中猶未食左右動不稱㫖橫被捶撻高力士欲嘗上意請悉載院中儲偫送貴妃凡百餘車上自分御膳以賜之及夜力士伏奏請迎貴妃歸院遂開禁門而入自是恩遇愈隆後宫莫得進矣
七載冬十一月癸未以楊貴妃姊適崔氏者為韓國夫人適裴氏者為虢國夫人適栁氏者為秦國夫人三人皆有才色上呼之為姨出入宫掖並承恩澤勢傾天下毎命婦入見玉真公主等皆讓不敢就位三姊與銛錡五家凡有請託府縣承迎峻於制敇四方賂遺輻凑其門惟恐居後朝夕如市十宅諸王及百孫院昬嫁皆先以錢千緡賂韓虢使請無不如志上所賜與及四方獻遺五家如一競開第舍極其壯麗一堂之費動踰千萬既成見他人有勝己者輙毁而改為虢國尤為豪蕩一旦帥工徒突入韋嗣立宅即撤去舊屋自為新第但授韋氏以隙地十畆而已中堂既成召工圬墁約錢二百萬復求賞技虢國以絳羅五百叚賞之嗤而不顧曰請取螻蟻蜥蜴記其數置堂中茍失一物不敢受直九載春二月楊貴妃復忤㫖送歸私第户部郎中吉溫因宦官言於上曰婦人識慮不逺違忤聖心陛下何愛宫中一席之地不使之就死豈辱之於外舍邪上亦悔之遣中使賜以御膳妃對使者涕泣曰妾罪當死陛下幸不殺而歸之今當永離掖庭金玉珍玩皆陛下所賜不足為獻惟髮者父母所與敢以薦誠乃剪髮一繚而獻之上遽使高力士召還寵待益深時貴戚競以進食相尚上命宦官姚思藝為檢校進食使水陸珍羞數千盤一盤費中人十家之產中書舍人竇華嘗退朝值公主進食列於中衢傳呼按轡出其間宫苑小兒數百奮挺於前華僅以身免 楊釗以圖䜟有金刀請更名上賜名國忠
十載春正月庚子楊氏五宅夜遊與廣平公主從者爭西市門楊氏奴揮鞭及公主衣公主墜馬駙馬陳昌裔下扶之亦被數鞭公主泣訴於上上為之杖殺楊氏奴明日免昌裔官不聽朝謁
十一載京兆尹王鉷權寵日盛領二十餘使鉷得罪敇楊國忠鞫之仍以國忠兼京兆尹 夏五月丙辰楊國忠加御史大夫京畿關内採訪使凡王鉷所綰使務悉歸國忠 十一月庚申以楊國忠為右相兼文部尚書其判使並如故國忠為人彊辯而輕躁無威儀既為相以天下為己任裁決機務果敢不疑居朝廷攘袂扼腕公卿以下頥指氣使莫不震慴自侍御史至為相凡領四十餘使臺省官有才行時名不為己用者皆出之或勸陜郡進士張彖謁國忠曰見之富貴立可圖彖曰君輩倚楊右相為泰山吾以為冰山耳若皎日既出君輩得無失所恃乎遂隱居嵩山 十二月楊國忠欲收人望建議文部選人無問賢不肖選深者留之依資據闕注官滯淹者翕然稱之國忠凡所施置皆曲徇時人所欲故頗得衆譽
十二載春正月京兆尹鮮于仲通諷選人請為國忠刻頌立於省門制仲通撰其辭上為改定數字仲通以金填之 冬十月上幸華清宫楊國忠與虢國夫人居第相鄰晝夜往來無復期度或竝轡走馬入朝不施鄣幕道路為之掩目三夫人將從車駕幸華清宫㑹於國忠第車馬僕從充溢數坊錦繡珠玉鮮華奪目國忠謂客曰吾本寒家一旦緣椒房至此未知税駕之所然念終不能致令名不若且極樂耳楊氏五家隊各為一色衣以相别五家合隊粲若雲錦國忠仍以劍南旌節引於其前國忠子暄舉明經學業荒陋不及格禮部侍郎達奚珣畏國忠權勢遣其子昭應尉撫先白之撫伺國忠入朝上馬趨至馬下國忠意其子必中選有喜色撫曰大人白相公郎君所試不中程式然亦未敢落也國忠怒曰我子何患不富貴乃令鼠輩相賣䇿馬不顧而去撫惶遽書白其父曰彼恃挾貴勢令人慘嗟安可復與論曲直遂置暄上等及暄為户部侍郎珣始自禮部遷吏部暄與所親言猶歎已之淹囘珣之迅疾國忠既居要地中外餉遺輻凑積縑至三千萬匹
十三載春二月丁丑楊國忠進位司空甲申臨軒冊命自去嵗水旱相繼闗中大饑楊國忠惡京兆尹李峴
出入禁中因請為貴妃兒上與貴妃共坐祿山先拜貴妃上問何故對曰胡人先母而後父上悦 李林甫以王忠嗣功名日盛恐其入相忌之安祿山潛蓄異志託以禦寇築雄武城大貯兵器請忠嗣助役因欲留其兵忠嗣先期而往不見祿山而還數上言祿山必反林甫益惡之唐興以來邊帥皆用忠厚名臣不久任不遙領不兼統功名著者往往入為宰相其四夷之將雖才略如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猶不專大將之任皆以大臣為使以制之及開元中天子有吞四夷之志為邊將者十餘年不易始久任矣皇子則慶忠諸王宰相則蕭嵩牛仙客始遥領矣蓋嘉運王忠嗣專制數道始兼統矣李林甫欲杜邊帥入相之路以胡人不知書乃奏言文臣為將怯當矢石不若用寒族胡人胡人則勇決習戰寒族則孤立無黨陛下誠以恩洽其心彼必能為朝廷盡死上悦其言始用安祿山至是諸道節度使盡用胡人精兵咸戍北邊天下之勢偏重卒使祿山傾覆天下臣討契丹至北平郡夢先朝名將李靖李勣從臣求食遂命立廟又奏薦奠之日廟梁產芝
六載春正月戊寅以范陽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兼御史大夫祿山體充肥腹垂過膝嘗自稱重三百斤外若癡直内實狡黠常令其將劉駱谷留京師詷朝廷指趣動靜皆報之或應有牋表者駱谷即為代作通之歲獻俘虜雜畜竒禽異獸珍玩之物不絶於路郡縣疲於遞運祿山在上前應對敏給雜以詼諧上嘗戲指其腹曰此胡腹中何所有其大乃爾對曰更無餘物止有赤心耳上悦又嘗命見太子祿山不拜左右趣之拜祿山拱立曰臣胡人不習朝儀不知太子者何官上曰此儲君也朕千秋萬嵗後代朕君汝者也祿山曰臣愚曏者惟知有陛下一人不知乃更有儲君不得已然後拜上以為信然益愛之上嘗宴勤政樓百官列坐樓下獨為祿山於御座東間設金雞障置榻使坐其前仍命捲以示滎寵命楊銛楊錡貴妃三姊皆與祿山叙兄弟祿山得上左右至平盧祿山皆厚賂之由是上益以為賢御史中丞張利貞為河北采訪使至平盧祿山曲事利貞乃至左右皆有賂利貞入奏盛稱祿山之美八月乙未以祿山為營州都督充平盧軍使兩蕃勃海黑水四府經畧使
天寶元年分平盧别為節度以安祿山為節度使二年春正月安祿山入朝上寵待甚厚謁見無時祿山奏言去秋營州蟲食苖臣焚香祝天云臣若操心不正事君不忠願使蟲食臣心若不負神祗願使蟲散即有羣烏從北來食蟲立盡請宣付史官從之
三載春三月己巳以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兼范陽節度使以范陽節度使裴寛為户部尚書禮部尚書席建侯為河北黜陟使稱祿山公直李林甫裴寛皆順㫖稱其美三人皆上所信任由是祿山之寵益固不揺矣四載秋九月安祿山欲以邊功市寵數侵掠奚契丹奚契丹各殺公主以叛祿山討破之 冬十月安禄山奏安氏名祿山又有史窣干者與祿山同里閈先後一日生及長相親愛皆為互市牙郎以驍勇聞張守珪以祿山為捉生將祿山每與數騎出輙擒契丹數十人而返狡黠善揣人情守珪愛之養以為子窣干嘗負官債亡入奚中為奚遊奕所得欲殺之窣干紿曰我唐之和親使也汝殺我禍且及汝國遊奕信之送詣牙帳窣干見奚王長揖不拜奚王雖怒而畏唐不敢殺以客禮館之使百餘人隨窣干入朝窣干謂奚王曰王所遣人雖多觀其才皆不足以見天子聞王有良將瑣高者何不使之入朝奚王即命瑣高與牙下三百人隨窣干入朝窣干將至平盧先使人謂軍使裴休子曰奚使瑣高與精鋭俱來聲云入朝實欲襲軍城宜謹為之備先事圖之休子乃具軍容出迎至館悉阬殺其從兵執瑣高送幽州張守珪以窣干為有功奏為果毅累遷將軍後入奏事上與語悦之賜名思明
二十九年平盧兵馬使安祿山傾巧善事人人多譽之㑹吐蕃使者二十餘人遮國忠馬訴以無食國忠未及對軍士追殺之幷殺其子暄及韓國秦國夫人 上命高力士縊貴妃於佛堂國忠妻裴柔與其幼子晞及虢國夫人夫人子裴徽走至陳倉吏士追捕誅之〈事見安史之亂〉
安史之亂
唐𤣥宗開元二十四年春三月張守珪使平盧討擊使左驍衛將軍安祿山討奚契丹叛者祿山恃勇輕進為虜所敗夏四月辛亥守珪奏請斬之祿山臨刑呼曰大夫不欲滅奚契丹邪奈何殺祿山守珪亦惜其驍勇欲活之乃更執送京師張九齡批曰昔穰苴誅莊賈孫武斬宫嬪守珪軍令若行祿山不宜免死上惜其才敇令免官以白衣將領九齡固爭曰祿山失律喪師於法不可不誅且臣觀其貌有反相不殺必為後患上曰卿勿以王夷甫識石勒枉害忠良竟赦之安祿山者本營州雜胡初名阿犖山其母巫也父死母攜之再適突厥安延偃㑹其部落破散與延偃兄子思順俱逃來故冒姓不附已以災沴歸咎於峴九月貶長沙太守峴褘之子也上憂雨傷稼國忠取禾之善者獻之曰雨雖多不害稼也上以為然扶風太守房琯言所部水災國忠使御史推之是嵗天下無敢言災者高力士侍側上曰淫雨不已卿可盡言對曰自陛下以權假宰相賞罰無章隂陽失度臣何敢言上黙然
十四載安祿山反冬十二月上議親征辛丑制太子監國謂宰相曰朕在位埀五十載倦於憂勤去秋己欲傳位太子值水旱相仍不欲以餘災遺子孫淹留俟稍豐不意逆胡橫發朕當親征且使之監國事平之日朕將高枕無為矣楊國忠大懼退謂韓虢秦三夫人曰太子素惡吾家專橫久矣若一旦得天下吾與姊妹倂命在旦暮矣相與聚哭使三夫人説貴妃銜土請命於上事遂寢
肅宗至徳元載楊國忠勸上幸蜀上至馬嵬驛將士飢疲皆憤怒龍武大將軍陳𤣥禮以禍由楊國忠欲誅之皆出於林甫專寵固位之謀也
七載夏六月庚子賜安祿山鐵券
九載夏五月乙卯賜安祿山爵東平郡王唐將帥封王自此始 秋八月丁巳以安祿山兼河北道采訪處置使 安祿山屢誘奚契丹為設㑹飲以莨菪酒醉而阬之動數千人函其酋長之首以獻前後數四至是請入朝上命有司先為起第於昭應祿山至戲水楊釗兄弟姊妹皆往迎之冠蓋蔽野上自幸望春宫以待之冬十月辛未祿山獻奚俘八千人上命考課之日書上上考前此聽祿山於山谷鑄錢五壚祿山乃獻錢様千緡十載春正月上命有司為安祿山起第於親仁坊敇令但窮壯麗不限財力既成具幄帟器皿充牣其中有帖白檀牀二皆長丈濶六尺銀平脱屛風帳一方一丈八尺於厨廏之物皆飾以金銀金飯甖二銀淘盆二皆受五斗織銀絲筐及笊篱各一他物稱是雖禁中服御之物殆不及也上毎令中使為祿山護役築第及造儲偫賜物常戒之曰胡眼大勿令笑我祿山入新第置酒乞降墨敇請宰相至第是日上欲於樓下擊毬遽為罷戲命宰相赴之日遣諸楊與之選勝遊宴侑以梨園教坊樂上毎食一物稍美或後苑校獵獲鮮禽輙遣中使走馬賜之絡繹於路甲辰祿山生日上及貴妃賜衣服寶器酒饌甚厚後三日召祿山入禁中貴妃以錦繡為大襁褓裹祿山使宫人以綵輿舁之上聞後宫喧笑問其故左右以貴妃三日洗祿山兒對上自往觀之喜賜貴妃洗兒金銀錢復厚賜祿山盡歡而罷自是祿山出入宫掖不禁或與貴妃對食或通宵不出頗有醜聲於外上亦不疑也安祿山求兼河東節度使二月丙辰以河東節度使韓休珉為左羽林將軍以祿山代之户部郎中吉溫見祿山有寵又附之約為兄弟説祿山曰李右丞相雖以時事親三兄必不肯以兄為相温雖䝉驅使終不得超擢兄若薦溫於上溫即奏兄堪大任共排林甫出之為相必矣祿山悦其言數稱溫才於上上亦忘曩日之言㑹祿山領河東因奏溫為節度副使知留後以大理司直張通儒為留後判官河東事悉以委之是時楊國忠為御史中丞方承恩用事祿山登降殿階國忠常扶掖之祿山見王鉷俱為大夫鉷權任亞於李林甫祿山見林甫禮貌頗倨林甫陽以他事召王大夫鉷至趨拜甚謹祿山不覺自失容貌益恭林甫與祿山語毎揣知其情先言之祿山驚服祿山於公卿皆慢侮之獨憚林甫毎見雖盛冬常汗沾衣林甫乃引與坐於中書㕔撫以温言自解披袍以覆之祿山忻荷言無不盡謂林甫為十郎既歸范陽劉駱谷毎自長安來必問十郎何言得美言則喜或但云語安大夫須好檢校輒反手據牀曰噫嘻我死矣祿山既兼領三鎮賞刑已出日益驕恣自以曩時不拜太子見上春秋高頗内懼又見武備墮弛有輕中國之心孔目官嚴莊掌書記高尚因為之解圖䜟勸之作亂祿山養同羅奚契丹降者八千餘人謂之曳落河曳落河者胡言壯士也及家僮百餘人皆驍勇善戰一可當百又畜戰馬數萬匹多聚兵仗分遣商胡詣諸道販鬻嵗輸珍貨數百萬私作緋紫袍魚袋以百萬計以高尚嚴莊張通儒及將軍孫孝哲為腹心史思明安守忠李歸仁蔡希徳牛廷玠向潤容李庭望崔乾祐尹子竒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乾真阿史那承慶為爪牙尚雍奴人本名不危頗有辭學薄遊河朔貧困不得志常歎曰高不危當舉大事而死豈能齧草根求活耶祿山引置幕府出入臥内尚典牋奏莊治簿書通儒萬歲之子孝哲契丹也承嗣世為盧龍小校祿山以為前鋒兵馬使治軍嚴整嘗大雪祿山按行諸營至承嗣營寂若無人入閲士卒無一人不在者祿山以是重之
十一載冬十二月甲申以平盧兵馬使史思明兼北平太守充盧龍軍使 哥舒翰素與安祿山安思順不恊上常和解之使為兄弟是冬三人俱入朝上使高力士宴之於城東祿山謂翰曰我父胡母突厥公父突厥母胡族類頗同何得不相親翰曰古人云狐向窟嘷不祥為其忘本故也兄茍見親翰敢不盡心祿山以為譏其胡也大怒罵翰曰突厥敢爾翰欲應之力士目翰翰乃止陽醉而散自是為怨愈深
十二載夏五月阿布思為囘紇所破安祿山誘其部落而降之由是祿山精兵天下莫及 安祿山以李林甫狡猾踰已故畏服之及楊國忠為相祿山視之蔑如也由是有隙國忠屢言祿山有反狀上不聽楊國忠欲厚結翰與共排安祿山奏以翰兼河西節度使秋八月戊戌賜翰爵西平郡王
十三載春正月己亥祿山入朝是時楊國忠言祿山必反且曰陛下試召之必不來上使召之祿山聞命即至庚子見上於華清宫泣曰臣本胡人陛下寵擢至此為國忠所疾臣死無日矣上憐之賞賜巨萬由是益親信祿山國忠之言不能入矣太子亦知祿山必反言於上上不聽 上欲加安祿山同平章事己令張垍草制楊國忠諫曰祿山雖有軍功目不知書豈可為宰相制書若下恐四夷輕唐上乃止己巳加祿山左僕射賜一子三品一子四品官 安祿山求兼領閑廏羣牧庚申以祿山為閑廏隴右羣牧等使祿山又求兼揔監壬戌兼知揔監事祿山奏以御史中丞吉溫為武部侍郎充閑廏副使楊國忠由是惡溫祿山密遣親信選健馬堪戰者數千匹别飼之 二月己丑安祿山奏臣所部將士討奚契丹九姓同羅等勲效甚多乞不拘常格超資加賞仍好寫告身付臣軍授之於是除將軍者五百餘人中郎將者二千餘人祿山欲反故先以此收衆心也三月丁酉朔祿山辭歸范陽上解御衣以賜之祿山受之驚喜恐楊國忠奏留之疾驅出關乘船渡河而下令船夫執繩板立於岸側十五里一更晝夜兼行數百里過郡縣不下船自是有言祿山反者上皆縛送之由是人皆知其將反無敢言者祿山之發長安也上命高力士餞之長樂坂及還上問祿山慰意乎對曰觀其意怏怏必知欲命為相而中止故也上以告國忠曰此議他人不知必張垍兄弟告之也上怒貶張均為建安太守垍為盧溪司馬弟給事中埱為宜春司馬
十四載春二月辛亥安祿山使副將何千年入奏請以蕃將三十二人代漢將上命立進畫給告身韋見素謂楊國忠曰祿山久有異志今又有此請其反明矣明日見素當極言上未允公其繼之國忠許諾壬子國忠見素入見上迎謂曰卿等有疑祿山之意耶見素因極言祿山反已有迹所請不可許上不悦國忠逡巡不敢言上竟從祿山之請他日國忠見素言於上曰臣有策可坐消祿山之謀今若除祿山平章事召詣闕以賈循為范陽節度使吕知誨為平盧節度使楊光翽為河東節度使則勢自分矣上從之已草制上留不發更遣中使輔璆琳以珍果賜祿山潛察其變璆琳受祿山厚賂還盛言祿山竭忠奉國無有二心上謂國忠等曰祿山朕推心待之必無異志東北二虜藉其鎮遏朕自保之卿等勿憂也事遂寢 安祿山歸至范陽朝廷毎遣使者至皆稱疾不出迎盛陳武備然後見之裴士淹至范陽二十餘日乃得見無復人臣禮楊國忠日夜求祿山反狀使京兆尹圍其第捕祿山客李超等送御史臺獄潛殺之祿山子慶宗尚宗女榮義郡主供奉在京師密報祿山祿山愈懼六月上以其子成婚手詔召祿山觀禮祿山辭疾不至秋七月祿山表獻馬三千匹毎匹執鞚夫二人遣蕃將二十二人部送河南尹達奚珣疑有變奏請諭祿山以進車馬宜俟至冬官自給夫無煩本軍於是上稍寤始有疑祿山之意㑹輔璆琳受賂事亦泄上託以他事樸殺之上遣中使馮神威齎手詔諭祿山如珣策且曰朕新為卿作一湯十月於華清宫待卿神威至范陽宣㫖祿山踞牀微起亦不拜曰聖人安穩又曰馬不獻亦可十月灼然詣京師卽令左右引神威置館舍不復見數日遣還亦無表神威還見上泣曰臣幾不得見大家 安祿山專制三道陰蓄異志殆將十年以上待之厚欲俟上晏駕然後作亂㑹楊國忠與祿山不相悦屢言祿山且反上不聽國忠數以事激之欲其速反以取信於上祿山由是決意遽反獨與孔目官太僕丞嚴莊掌書記屯田員外郎高尚將軍阿史那承慶密謀自餘將佐皆莫之知但怪其自八月以來屢饗士卒秣馬厲兵而已㑹有奏事官自京師還祿山詐為敇書悉召諸將示之曰有密㫖令祿山將兵入朝討楊國忠諸君宜卽從軍衆愕然相顧莫敢異言十一月甲子祿山發所部兵及同羅奚契丹室韋凡十五萬衆號二十萬反於范陽命范陽節度副使賈循守范陽平盧節度副使吕知誨守平盧别將高秀巖守大同諸將皆引兵夜發詰朝祿山出薊城南大閲誓衆以討楊國忠為名牓軍中曰有異議扇動軍人者斬及三族於是引兵而南祿山乘鐵轝步騎精鋭烟塵千里鼔譟震地時海内久承平百姓累世不識兵革猝聞范陽兵起逺近震駭河北皆祿山統内所過州縣望風瓦解守令或開門出迎或棄城竄匿或為所擒戮無敢拒之者祿山先遣將軍何千年高邈將奚騎二十聲言獻射生手乘驛詣太原乙丑北京副留守楊光翽出迎因劫之以去太原具言其狀東受降城亦奏祿山反上猶以為惡祿山者詐為之未之信也庚午上聞祿山定反乃召宰相謀之楊國忠揚揚有得色曰今反者獨祿山耳將士皆不欲也不過旬日必傳首詣行在上以為然大臣相顧失色上遣特進畢思琛詣東京金吾將軍程千里詣河東各簡募數萬人隨便團結以拒之辛未安西節度使封常清入朝上問以討賊方畧常清大言曰今太平積久故人望風憚賊然事有逆順勢有竒變臣請走馬詣東京開府庫募驍勇挑馬箠渡河計日取逆胡之首獻闕下上悦壬申以常清為范陽平盧節度使常清卽日乘驛詣東京募兵旬日得六萬人乃斷河陽橋為守禦之備甲戌安祿山至博陵南何千年等執楊光翽見祿山責光翽以附楊國忠斬之以徇祿山使其將安忠志將精兵軍土門忠志奚人祿山養為假子又以張獻誠攝博陵太守獻誠守珪之子也祿山至藁城常山太守顏杲卿力不能拒與長史袁履謙往迎之祿山輒賜杲卿金紫質其子弟使仍守常山又使其將李欽凑將兵數千人守井陘口以備西來諸軍杲卿歸途中指其衣謂履謙曰何為著此履謙悟其意乃陰與杲卿謀起兵討祿山杲卿思魯之𤣥孫也丙子斬太僕卿安慶宗賜榮義郡主自盡以朔方節度使安思順為户部尚書思順弟元貞為太僕卿以朔方右廂兵馬使九原太守郭子儀為朔方節度使右羽林大將軍王承業為太原尹置河南節度使領陳留等十三郡以衛尉卿猗氏張介然為之以程千里為潞州長史諸郡當賊衝者始置防禦使丁丑以榮王琬為元帥右金吾大將軍高仙芝副之統諸軍東征出内府錢帛於京師募兵十一萬號曰天武軍旬日而集皆市井子弟也 十二月丙戌高仙芝將飛騎彍騎及新募兵邊兵在京師者合五萬人發長安上遣宦者監門將軍邊令誠監其軍屯於陜 丁亥安祿山自靈昌渡河以絙約敗船及草木横絶河流一夕冰合如浮梁遂陷靈昌郡祿山步騎散漫人莫知其數所過殘滅張介然至陳留纔數日祿山至授兵乘城衆忷懼不能守庚寅太守郭納以城降祿山入北郭聞安慶宗死慟哭曰我何罪而殺我子時陳留將士降者夾道近萬人祿山皆殺之以快其忿斬張介然於軍門以其將李庭望為節度使守陳留壬辰上下制欲親征其朔方河西隴右兵留守城堡之外皆赴行營令節度使自將之期二十日畢集 初平原太守顏真卿知祿山且反因霖雨完城浚壕料丁壯實倉廩祿山以其書生易之及祿山反牒真卿以平原博平兵七千人防河津真卿遣平原司兵李平間道奏之上始聞祿山反河北郡縣皆風靡歎曰二十四郡曽無一人義士邪及平至大喜曰朕不識顏真卿作何狀乃能如是真卿使親客密懷購賊牒詣諸郡由是諸郡多應者真卿杲卿之從弟也安祿山引兵向榮陽太守崔無詖拒之士卒乘城者聞鼓角聲自墜如雨癸巳祿山陷榮陽殺無詖以其將武令珣守之祿山聲勢益張以其將田承嗣安忠志張孝忠為前鋒封常清所募兵皆白徒未更訓練屯武牢以拒賊賊以鐵騎蹂之官軍大敗常清收餘衆戰於蔡園又敗戰上東門内又敗丁酉祿山陷東京賊鼓譟自四門入縱兵殺掠常清戰於都亭驛乂敗退守宣仁門又敗乃自苑西壞牆西走河南尹達奚珣降於祿山留守李憕謂御史中丞盧奕曰吾曹荷國重任雖知力不敵必死之奕許諾憕收殘兵數百欲戰皆棄憕潰去憕獨坐府中奕先遣妻子懷印間道走長安朝服坐臺中左右皆散祿山屯於閑廏使人執憕奕及采訪判官蔣清皆殺之奕罵祿山數其罪顧賊黨曰凡為人當知逆順我死不失節夫復何恨憕文水人奕懷慎之子清欽緒之子也祿山以其黨張萬頃為河南尹封常清帥餘衆至陜陜郡太守竇廷芝已犇河東吏民皆散常清謂高仙芝曰常清連日血戰賊鋒不可當且潼關無兵若賊豕突入關則長安危矣陜不可守不如引兵先據潼關以拒之仙芝乃帥見兵西趣潼關賊尋至官軍狼狽走無復部伍士馬相騰踐死者甚衆至潼關修完守備賊至不得入而去祿山使其將崔乾祐屯陜臨汝𢎞農濟陰濮陽雲中郡皆降於祿山是時朝廷徵兵諸道皆未至闗中忷懼㑹祿山方謀稱帝留東京不進故朝廷得為之備兵亦稍集祿山以張通儒之弟通晤為睢陽太守與陳留長史楊朝宗將胡騎千餘東略地郡縣官多望風降走惟東平太守嗣呉王祗濟南太守李隨起兵拒之祗禕之弟也郡縣之不從賊者皆倚呉王為名單父尉賈賁帥吏民南擊睢陽斬張通晤李庭望引兵欲東徇地聞之不敢進而還 上議親征太子監國楊國忠使貴妃請命事遂寢〈事見楊氏之寵〉
顏真卿召募勇士旬日至萬餘人諭以舉兵討安祿山繼以涕泣士皆感憤祿山使其黨叚子光齎李憕盧奕蔣清首徇河北諸郡至平原壬寅真卿執子光腰斬以徇取三人首續以蒲身棺斂葬之祭哭受弔祿山以海運使劉道𤣥攝景城太守清池尉賈載鹽山尉河内穆寧共斬道𤣥得其甲仗五十餘船𢹂道𤣥首謁長史李暐暐收嚴莊宗族悉誅之是日送道𤣥首至平原真卿召載寧及清河尉張澹詣平原計事饒陽太守盧全誠據城不受代河間司法李奐殺祿山所署長史王懷忠李隨遣遊弈將訾嗣賢濟河殺祿山所署博平太守馬冀各有衆數千或萬人共推真卿為盟主軍事皆禀焉祿山使張獻誠將上谷博陵常山趙郡文安五郡團結兵萬人圍饒陽 高仙芝之東征也監軍邊令誠數以事干之仙芝多不從令誠入奏事具言仙芝常清撓敗之狀且云常清以賊搖衆而仙芝棄陜地數百里又盜減軍士糧賜上大怒癸卯遣令誠齎敇即軍中斬仙芝及常清初常清既敗三遣使奉表陳賊形勢上皆不之見常清乃自馳詣闕至渭南敇削其官爵令還仙芝軍白衣自効常清草遺表曰臣死之後望陛下不輕此賊無忘臣言時朝議皆以為祿山狂悖不日授首故常清云然令誠至潼關先引常清宣敇示之常清以表附令誠上之常清既死陳尸蘧除仙芝還至聽事令誠索陌刀手百餘人自隨乃謂仙芝曰大夫亦有恩命仙芝遽下令誠宣敇仙芝曰我遇敵而退死則宜矣今上戴天下履地謂我盜減糧賜則誣也時士卒在前皆大呼稱枉其聲振地遂斬之以將軍李承光攝領其衆河西隴右節度使哥舒翰病廢在家上藉其威名且素與祿山不協召見拜兵馬副元帥將兵八萬以討祿山仍敇天下四面進兵㑹攻洛陽翰以疾固辭上不許以田良丘為御史中丞充行軍司馬起居郎蕭昕為判官蕃將火拔歸仁等各將部落以從並仙芝舊卒號二十萬軍于潼關翰病不能治事悉以軍政委田良丘良丘復不敢專決使王思禮主騎李承光主步二人爭長無所統壹翰用法嚴而不恤士卒皆解弛無鬭志 安祿山大同軍使高秀巖寇振武軍朔方節度使郭子儀擊敗之顏杲卿將起兵參軍馮䖍前真定令賈深藁城尉崔安石郡人翟萬徳内丘丞張通幽皆預其謀又遣人語太原尹王承業密與相應㑹顏真卿自平原遣杲卿甥盧逖潛告杲卿欲連兵斷祿山歸路以緩其西入之謀時祿山遣其金吾將軍高邈詣幽州徵兵未還杲卿以祿山命召李欽湊使帥衆詣郡受犒賚丙午薄暮欽湊至杲卿使袁履謙馮䖍等攜酒食妓樂往勞之並其黨皆大醉乃斷欽湊首收其甲兵盡縛其黨明日斬之悉散井陘之衆有頃高邈自幽州還且至藁城杲卿使馮䖍往擒之南境又白何千年自東京來崔安石與翟萬徳馳詣醴泉驛迎千年又擒之同日致於郡下千年謂杲卿曰今太守欲輸力王室既善其始當慎其終此郡應募烏合難以臨敵宜深溝高壘勿與爭鋒俟朔方軍至併力齊進傳檄趙魏斷燕薊要膂彼則成擒矣今且宜聲云李光弼引步騎一萬出井陘因使人説張獻誠云足下所將多團練之人無堅甲利兵難以當山西勁兵獻誠必解圍遁去此亦一竒也杲卿悦用其策獻誠果遁去其團練兵皆潰杲卿乃使人入饒陽城慰勞將士命崔安石等徇諸郡云大軍已下井陘朝夕當至先平河北諸郡先下者賞後至者誅於是河北諸郡響應凡十七郡皆歸朝廷兵合二十餘萬兵附祿山者唯范陽盧龍密雲漁陽汲鄴六郡而已杲卿又密使人入漁陽招賈循郟城人馬燧説循曰祿山負恩悖逆雖得洛陽終歸夷滅公若誅諸將之不從命者以范陽歸國傾其根柢此不世之功也循然之猶豫不時發别將牛潤容知之以告祿山祿山使其黨韓朝陽召循朝陽至漁陽引循屛語使壯士縊殺之滅其族以别將牛廷玠知范陽軍事史思明李立節將蕃漢步騎萬人擊博陵常山馬燧亡入西山隱者徐遇匿之得免 初祿山自將欲攻潼關至新安聞河北有變而還蔡希徳將兵萬人自河内北擊常山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一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一中
宋 袁樞 撰
安史之亂二
肅宗至徳元載春正月乙卯朔祿山自稱大燕皇帝改元聖武以達奚珣為侍中張通儒為中書令高尚嚴莊為中書侍郎 李隨至睢陽有衆數萬丙辰以隨為河南節度使以前高要尉許逺為睢陽太守兼防禦使濮陽客尚衡起兵討祿山以郡人王栖曜為衙前揔管攻拔濟陰殺祿山將邢超然 顏杲卿使其子泉明賈深翟萬徳獻李欽湊首及何千年高邈於京師張通幽泣請曰通幽兄陷賊乞與泉明偕行以救宗族杲卿哀而許之至太原通幽欲自託於王承業乃教之留泉明等更其表多自為功毁短杲卿别遣使獻之杲卿起兵纔八日守備未完史思明蔡希徳引兵皆至城下杲卿告急於承業承業既竊其功利於城陷遂擁兵不救杲卿晝夜拒戰糧盡矢竭壬戌城陷賊縱兵殺萬餘人執杲卿及袁履謙等送洛陽王承業使者至京師𤣥宗大喜拜承業羽林大將軍麾下受官爵者以百數徵顏杲卿為衛尉卿朝命未至常山已陷杲卿至洛陽祿山數之曰汝自范陽功曹我奏汝為判官不數年超至太守何負於汝而反邪杲卿瞑目罵曰汝本營州牧羊羯奴天子擢汝為三道節度使恩幸無比何負於汝而反我世為唐臣祿位皆唐有雖為汝所奏豈從汝反邪我為國討賊恨不斬汝何謂反也臊羯狗何不速殺我祿山大怒並袁履謙等縛於中橋之柱而咼之杲卿履謙比死罵不虚口顏氏一門死於刀鋸者三十餘人史思明李立節蔡希徳既克常山引兵擊諸郡之不從者所過殘滅於是鄴廣平鉅鹿趙上谷博陵文安魏信都等郡復為賊守饒陽太守盧全誠獨不從思明等圍之河間司法李奐將七千人景城長史李暐遣其子祀將八千人救之皆為思明所敗 上命郭子儀罷圍雲中還朔方益發兵進取東京選良將一人分兵先出井陘走河北子儀薦李光弼癸亥以光弼為河東節度使分朔方兵萬人與之 甲子加哥舒翰左僕射同平章事 乙丑安祿山遣其子慶緒寇潼關哥舒翰擊却之 己巳加顏真卿户部侍郎兼本郡防禦使真卿以李暐為副二月丙戌加李光弼魏郡太守河北道采訪使 史思明等圍饒陽二十九日不下李光弼將蕃漢步騎萬餘人太原弩手三千人出井陘己亥至常山常山團練兵三千人殺胡兵執安思義出降光弼謂思義曰汝自知當死否思義不應光弼曰汝久更陳行視吾此衆可敵思明否今為我計當如何汝策可取當不殺汝思義曰大夫士馬逺來疲弊猝遇大敵恐未易當不如移軍入城早為備禦先料勝負然後出兵胡騎雖鋭不能持重茍不獲利氣沮心離於時乃可圖矣思明今在饒陽去此不二百里昨暮羽書已去計其先鋒來晨必至而大軍繼之不可不留意也光弼悦釋其縛即移軍入城史思明聞常山不守立解饒陽之圍明日未旦先鋒已至思明等繼之合二萬餘騎直抵城下光弼遣步卒五千自東門出戰賊守門不退光弼命五百弩於城上齊發射之賊稍却乃出弩手千人分為四隊使其矢發相繼賊不能當斂軍道北光弼出兵五千為槍城於道南夾呼沱水而陳賊數以騎兵搏戰光弼之兵射之人馬中矢者大半乃退小憩以俟步兵有村民告賊步兵五千自饒陽來晝夜行百七十里歴九門南逢壁度憩息光弼遣步騎各二千匿旗鼓竝水潛行至逢壁賊方飯縱兵掩擊殺之無遺思明聞之失勢退入九門時常山九縣七附官軍惟九門藁城為賊所據光弼遣禆將張奉璋以兵五百戍石邑餘皆三百人戍之 上以呉王祗為靈昌太守河南都知兵馬使賈賁前至雍丘有衆二千先是譙郡太守楊萬石以郡降安祿山逼真源令河東張巡使為長史西迎賊巡至真源帥吏民哭於𤣥元皇帝廟起兵討賊吏民樂從者數千人巡選精兵千人西至雍丘與賈賁合初雍丘令令狐潮以縣降賊賊以為將使東擊淮陽救兵於襄邑破之俘百餘人拘於雍丘將殺之往見李庭望淮陽兵遂殺守者潮棄妻子走故賈賁得以其間入雍丘庚子潮引賊精兵攻雍丘賁出戰敗死張巡力戰却賊因兼領賁衆自稱呉王先鋒使三月乙卯潮復與賊將李懷仙楊朝宗謝元同等四萬餘衆奄至城下衆懼莫有固志巡曰賊兵精鋭有輕我心今出其不意擊之彼必驚潰賊勢小折然後城可守也乃使千人乘城自帥千人分數隊開門突出巡身先士卒直衝賊陳人馬辟易賊遂退明日復進攻城設百礮環城樓堞皆盡巡於城上立木柵以拒之賊蟻附而登巡束蒿灌脂焚而投之賊不得上時伺賊隙出兵擊之或夜縋斫營積六十餘日大小三百餘戰帶甲而食裹瘡復戰賊遂敗走巡乘勝追之獲胡兵二千人而還軍聲大振 初户部尚書安思順知祿山反謀因入朝奏之及祿山反上以思順先奏不之罪也哥舒翰素與之有隙使人詐為祿山遺思順書於關門擒之以獻且數思順七罪請誅之丙辰思順及弟太僕卿元貞皆坐死家屬徙嶺外楊國忠不能救由是始畏翰郭子儀至朔方益選精兵戊午進軍於代 戊辰呉王祗擊謝元同走之拜陳留太守河南節度使 壬午以河東節度使李光弼為范陽長史河北節度使加顔真卿河北采訪使真卿以張澹為支使先是清河客李萼年二十餘為郡人乞師於真卿曰公首唱大義河北諸郡恃公以為長城今清河公之西鄰國家平日聚江淮河南錢帛於彼以贍北軍謂之天下北庫今有布三百餘萬匹帛八十餘萬匹錢三十餘萬緡糧三十餘萬斛昔討黙啜甲兵皆貯清河庫今有五十餘萬事户七萬口十餘萬竊計財足以三平原之富兵足以倍平原之彊公誠資以士卒撫而有之以二郡為腹心則餘郡如四支無不隨所使矣真卿曰平原兵新集尚未訓練自保恐不足何暇及鄰雖然借若諾子之請則將何如乎萼曰清河遣僕銜命於公者非力不足而借公之師以當寇也亦欲觀大賢之明義耳今仰瞻高意未有決辭定色僕何敢遽言所為哉真卿竒之欲與之兵衆以為萼年少輕慮徒分兵力必無所成真卿不得已辭之萼就館復為書説真卿以為清河去逆效順奉粟帛器械以資軍公乃不納而疑之僕回轅之後清河不能孤立必有所繫託將為公西面之彊敵公能無悔乎真卿大驚遽詣其館以兵六千借之送至境執手别真卿問曰兵已行矣可以言子之所為乎萼曰聞朝廷遣程千里將精兵十萬出崞口討賊賊據險拒之不得前今當引兵先擊魏郡執祿山所署太守袁知泰納舊太守司馬垂使為西南主人分兵開崞口出千里之師因討汲鄴以北至於幽陵郡縣之未下者平原清河帥諸同盟合兵十萬南臨孟津分兵循河據守要害制其北走之路計官軍東討者不下二十萬河南義兵西向者亦不減十萬公但當表朝廷堅壁勿戰不過月餘賊必有内潰相圖之變矣真卿曰善命錄事參軍李擇交及平原令范冬馥將其兵㑹清河兵四千及博平兵千人軍千堂邑西南袁知泰遣其將白嗣恭等將二萬餘人來逆戰三郡兵力戰盡日魏兵大敗斬首萬餘級捕虜千餘人得馬千匹軍資甚衆知泰犇汲郡遂克魏郡軍聲大振時北海太守賀蘭進明亦起兵真卿以書召之幷力進明將步騎五千度河真卿陳兵逆之相揖哭於馬上哀動行伍進明屯平原城南休養士馬真卿毎事咨之由是軍權稍移於進明矣真卿不以為嫌真卿以堂邑之功讓進明進明奏其狀取捨任意敇加進明河北招討使擇交冬馥微進資級清河博平有功者皆不錄進明攻信都郡久之不克錄事參軍長安第五琦勸進明厚以金帛募勇士遂克之 李光弼與史思明相守四十餘日思明絶常山糧道城中乏草馬食薦藉光弼以車五百乘之石邑取草將車者皆衣甲弩手千人衛之為方陳而行賊不能奪蔡希徳引兵攻石邑張奉璋拒却之光弼遣使告急於郭子儀子儀引兵自井陘出夏四月壬辰至常山與光弼合蕃漢步騎共十餘萬甲午子儀光弼與史思明等戰於九門城南思明大敗中郎將渾瑊射李立節殺之瑊釋之之子也思明收餘衆犇趙郡蔡希徳犇鉅鹿思明自趙郡如博陵時博陵已降官軍思明盡殺郡官河朔之民苦賊殘暴所在屯結多至二萬人少者萬人各為營以拒賊及郭李軍至爭出自效庚子攻趙郡一日城降士卒多虜掠光弼坐城門收所獲悉歸之民大悦子儀生擒四千人皆捨之斬祿山太守郭獻璆光弼進圍博陵十日不拔引兵還恒陽就食 安祿山使平盧節度使吕知誨誘安東副大都護馬靈詧殺之平盧遊奕使武陟劉客奴先鋒使董秦及安東將王𤣥志同謀討誅知誨遣使踰海與顏真卿相聞請取范陽以自效真卿遣判官賈載齎糧及戰士衣助之真卿時惟一子頗纔十餘嵗使詣客奴為質朝廷聞之以客奴為平盧節度使賜名正臣𤣥志為安東副大都護董秦為平盧兵馬使 南陽節度使魯炅立栅於滍水之南安祿山將武安珣畢思琛攻之五月丁巳炅衆潰走保南陽賊就圍之太常卿張垍薦夷陵太守虢王巨有勇畧上徵呉王祗為太僕卿以巨為陳留譙郡太守河南節度使兼統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中節度使趙國珍南陽節度使魯炅國珍本䍧柯夷也戊辰巨引兵自藍田出趣南陽賊聞之解圍走 令狐潮復引兵攻雍丘潮與張巡有舊於城下相勞苦如平生潮因説巡曰天下事去矣足下堅守危城欲誰為乎巡曰足下生平以忠義自許今日之舉忠義何在潮慙而退 郭子儀李光弼還常山史思明收散卒數萬踵其後子儀選驍騎更挑戰三日至行唐賊疲乃退子儀乘之又敗之於沙河蔡希徳至洛陽安祿山復使將步騎二萬人北就思明又使牛廷玠發范陽等郡兵萬餘人助思明合五萬餘人而同羅曳落河居五分之一子儀至恒陽思明隨至子儀深溝高壘以待之賊來則守去則追之晝則耀兵夜斫其營賊不得休息數日子儀光弼議曰賊倦矣可以出戰壬午戰于嘉山大破之斬首四萬級捕虜千餘人思明墜馬露髻跣足步走至暮杖折鎗歸營犇於博陵光弼就圍之軍聲大振於是河北十餘郡皆殺賊守將而降漁陽路再絶賊往來者皆輕騎竊過多為官軍所獲將士家在漁陽者無不揺心祿山大懼召高尚嚴莊詬之曰汝數年教我反以為萬全今守潼闗數月不能進北路已絶諸軍四合吾所有者止汴鄭數州而已萬全何在汝自今勿來見我尚莊懼數日不敢見田乾真自闗下來為尚莊説祿山曰自古帝王經營大業皆有勝敗豈能一舉而成今四方軍壘雖多皆新募烏合之衆未更行陳豈能敵我薊北勁鋭之兵何足深憂尚莊皆佐命元勲陛下一旦絶之使諸將聞之誰不内懼若上下離心臣竊為陛下危之祿山喜曰阿浩汝能豁我心事即召尚莊置酒酣晏自為之歌以侑酒待之如初阿浩乾真小字也祿山議棄洛陽走歸范陽計未決是時天下以楊國忠驕縱召亂莫不切齒又祿山起兵以誅國忠為名王思禮密説哥舒翰使抗表請誅國忠翰不應思禮又請以三十騎劫取以來至潼闗殺之翰曰如此乃翰反非祿山也或説國忠今朝廷重兵盡在翰手翰若援旗西指於公豈不危哉國忠大懼乃奏潼闗大軍雖盛而後無繼萬一失利京師可憂請選監牧小兒三千於苑中訓練上許之使劍南軍將李福徳等領之又募萬人屯灞上令所親杜乾運將之名為禦賊實備翰也翰聞之亦恐為國忠所圖乃表請灞上軍隸潼闗六月癸未召杜乾運詣闗白事斬之國忠益懼㑹有告崔乾祐在陜兵不滿四千皆羸弱無備上遣使趣哥舒翰進兵復陜洛翰奏曰祿山久習用兵今始為逆豈肯無備是必羸師以誘我若往正墮其計中且賊逺來利在速戰官軍據險以扼之利在堅守況賊殘虐失衆兵勢日蹙將有内變因而乘之可不戰擒也要在成功何必務速今諸道徵兵尚多未集請且待之郭子儀李光弼亦上言請引兵北取范陽覆其巢穴質賊黨妻子以招之賊必内潰潼闗大軍惟應固守以弊之不可輕出國忠疑翰謀已言於上以賊方無備而翰逗留將失機㑹上以為然續遣中使趣之項背相望翰不得已撫膺慟哭丙戌引兵出闗己丑遇崔乾祐之軍於靈寶西原乾祐據險以待之南薄山北阻河隘道七十里庚寅官軍與乾祐㑹戰乾祐伏兵於險翰與田良丘浮舟中流以觀軍勢見乾祐兵少趣諸軍使進王思禮等將精兵五萬居前龎忠等將餘兵十萬繼之翰以兵三萬登河北阜望之鳴鼓以助其勢乾祐所出兵不過萬人什什伍伍散如列星或疎或宻或前或却官軍望而笑之乾祐嚴精兵陳於其後兵既交賊偃旗如欲遁者官軍懈不為備須臾伏兵發賊乘高下木石擊殺士卒甚衆道隘士卒如束槍槊不得用翰以氊車駕馬為前驅欲以衝賊日過中東風暴急乾祐以草車數十乘塞氊車之前縱火焚之煙焰所被官軍不能開目妄自相殺謂賊在煙中聚弓弩而射之日暮矢盡乃知無賊乾祐遣同羅精騎自南山過出官軍之後擊之官軍首尾駭亂不知所備於是大敗或棄甲竄匿山谷或相擠排入河溺死囂聲振天地賊乘勝蹙之後軍見前軍敗皆自潰河北軍望之亦潰瞬息間兩岸皆空翰獨與麾下百餘騎走自首陽山西度河入闗闗外先為三塹皆廣二丈深丈人馬墜其中湏臾而滿餘衆踐之以度士卒得入闗者纔八千餘人辛卯乾祐進攻潼闗克之翰至闗西驛揭牓收散卒欲復守潼闗蕃將火拔歸仁等以百餘騎圍驛入謂翰曰賊至矣請公上馬翰上馬出驛歸仁帥衆叩頭曰公以二十萬衆一戰棄之何面目復見天子且公不見高仙芝封常清乎請公東行翰不可欲下馬歸仁以毛縶其足於馬腹及諸將不從者皆執之以東㑹賊將田乾真已至遂降之俱送洛陽安祿山問翰曰汝常輕我今定何如翰伏地對曰臣肉眼不識聖人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常山李祗在東平魯炅在南陽陛下留臣使以尺書招之不日皆下矣祿山大喜以翰為司空同平章事謂火拔歸仁曰汝叛主不忠不義執而斬之翰以書招諸將皆復書責之祿山知無效乃囚諸苑中潼闗既敗於是河東華陰馮翊上谷防禦使皆棄郡走所在守兵皆散是日翰麾下來告急上不時召見但遣李福徳等將監牧兵赴潼闗及暮平安火不至上始懼壬辰召宰相謀之楊國忠自以身領劒南聞安祿山反即令副使崔圓陰具儲偫以備有急投之至是首唱幸蜀之策上然之癸巳國忠集百官於朝堂惶據流涕問以策畧皆唯唯不對國忠曰人告祿山反狀已十年上不之信今日之事非宰相之過仗下士民驚擾犇走不知所之市里蕭條國忠使韓虢入宫勸上入蜀甲午百官朝者什無一二上御勤政樓下制云欲親征聞者皆莫之信以京兆尹魏方進為御史大夫兼置頓使京兆少尹靈昌崔光逺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將軍邊令誠掌宫闈管鑰託以劒南節度大使潁王璬將赴鎮令本道設儲偫是日上移仗北内既夕命龍武大將軍陳𤣥禮整比六軍厚賜錢帛選閑廏馬九百餘匹外人皆莫之知乙未黎明上獨與貴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孫楊國忠韋見素魏方進陳𤣥禮及親近宦官宫人出延秋門妃主皇孫之在外者皆委之而去上過左藏楊國忠請焚之曰無為賊守上愀然曰賊來不得必更斂於百姓不如與之無重困吾赤子是日百官猶有入朝者至宫門猶聞漏聲三衛立仗儼然門既啟則宫人亂出中外擾攘不知上所之於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竄山谷細民爭入宫禁及王公第舍盜取金寶或乘驢上殿又焚左藏大盈庫崔光逺邊令誠帥人救火又募人攝府縣官分守之殺十餘人乃稍定光逺遣其子東見祿山令誠亦以管籥獻之上過便橋楊國忠使人焚橋上曰士庶各避賊求生奈何絶其路留内侍監高力士使撲滅乃來上遣宦者王洛卿前行告諭郡縣置頓食時至咸陽望賢宫洛卿與縣令俱逃中使徵召吏民莫有應者日向中上猶未食楊國忠自市胡餠以獻於是民爭獻糲飯雜以麥豆皇孫輩爭以手匊食之須臾而盡猶未能飽上皆酬其直慰勞之衆皆哭上亦掩泣有父老郭從謹進言曰祿山包藏禍心固非一日亦有詣闕告其謀者陛下往往誅之使得逞其姦逆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務延訪忠良以廣聰明蓋為此也臣猶記宋璟為相數進直言天下賴以安平自頃以來在廷之臣以言為諱惟阿謏取容是以闕門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久矣但九重嚴邃區區之心無路上達事不至此臣何由得睹陛下之面而訴之乎上曰此朕之不明悔無所及慰諭而遣之俄而尚食舉御膳以至上命先賜從官然後食之命軍士散詣村落求食期未時皆集而行夜將半乃至金城縣令亦逃縣民皆脱身走飲食器皿具在士卒得以自給時從者多逃内侍監袁思藝亦亡去驛中無燈人相枕藉而寢貴賤無以復辨王思禮自潼闗至始知哥舒翰被擒以思禮為河西隴右節度使即令赴鎮收合散卒以俟東討丙申至馬嵬驛將士飢疲皆憤怒陳𤣥禮以禍由楊國忠欲誅之因東宫宦者李輔國以告太子太子未決㑹吐蕃使者二十餘人遮國忠馬訴以無食國忠未及對軍士呼曰國忠與胡虜謀反或射之中鞍國忠走至西門内軍士追殺之屠割肢體以槍揭其首於驛門外並殺其子户部侍郎暄及韓國秦國夫人御史大夫魏方進曰汝曹何敢害宰相衆又殺之韋見素聞亂而出為亂兵所撾腦血流地衆曰勿傷韋相公救之得免軍士圍驛上聞諠譁問外何事左右以國忠反對上杖屨出驛門慰勞軍士令收隊軍士不應上使高力士問之𤣥禮對曰國忠謀反貴妃不宜供奉願陛下割恩正法上曰朕當自處之入門倚杖頫首而立久之京兆司錄韋諤前言曰今衆怒難犯安危在晷刻願陛下速決因叩頭流血上曰貴妃常居深宫安知國忠反謀高力士曰貴妃誠無罪然將士已殺國忠而貴妃在陛下左右豈敢自安願陛下審思之將士安則陛下安矣上乃命高力士引貴妃於佛堂縊殺之輿尸寘驛庭召𤣥禮等視之𤣥禮等乃免胄釋甲頓首謝罪上慰勞之令曉諭軍士𤣥禮等皆呼萬嵗再拜而出於是始整部伍為行計韋諤見素之子也國忠妻裴柔與其幼子晞及虢國夫人夫人子裴徽皆走至陳倉縣令薛景仙帥吏士追捕誅之丁酉上將發馬嵬朝臣惟韋見素一人乃以韋諤為御史中丞充置頓使將士皆曰國忠謀反其將吏皆在蜀不可往或請之河隴或請之靈武或請之太原或請還京師上意在入蜀慮違衆心竟不言所向韋諤曰還京當有禦賊之備今兵少未易東向不如且至扶風徐圖去就上詢於衆衆以為然乃從之及行父老皆遮道請留曰宫闕陛下家居陵寢陛下墳墓今捨此欲何之上為之按轡久之乃命太子於後宣慰父老父老因曰至尊既不肯留某等願帥子弟從殿下東破賊取長安若殿下與至尊皆入蜀使中原百姓誰為之主須臾聚至數千人太子不可曰至尊逺冒險阻吾豈忍朝夕離左右且吾尚未面辭當還白至尊更稟進止涕泣跋馬欲西建寧王倓與李輔國執鞚諫曰逆胡犯闕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興復今殿下從至尊入蜀若賊兵燒絶棧道則中原之地拱手授賊矣人情既離不可復合雖欲復至此其可得乎不如收西北守邊之兵召郭李於河北與之倂力東討逆賊克復二京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復安宗廟毁而更存掃除宫禁以迎至尊豈非孝之大者乎何必區區温凊為兒女之戀乎廣平王俶亦勸太子留父老共擁太子馬不得行太子乃使俶馳白上上摠轡侍太子久不至使人偵之還白狀上曰天也乃命分後軍二千人及飛龍廏馬從太子且諭將士曰太子仁孝可奉宗廟汝曹善輔佐之又諭太子曰汝勉之勿以吾為念西北諸胡吾撫之素厚汝必得其用太子南向號泣而已又使送東宫内人於太子且宣㫖欲傳位太子不受俶倓皆太子之子也 己亥上至岐山或言賊前鋒且至上遽過宿扶風郡士卒潛懷去就往往流言不遜陳𤣥禮不能制上患之㑹成都貢春綵十餘萬匹至扶風上命悉陳之於庭召將士入臨軒諭之曰朕比來衰耄託任失人致逆胡亂常須逺避其鋒知卿等皆倉猝從朕不得别父母妻子跋涉至此勞苦至矣朕甚愧之蜀路阻長郡縣褊小人馬衆多或不能供今聴卿等各還家朕獨與子孫中官前行入蜀亦足自達今日與卿等訣别可共分此綵以備資糧若歸見父母及長安父老為朕致意各好自愛也因泣下沾襟衆皆哭曰臣等死生從陛下不敢有貳上良久曰去留聴卿自是流言始息 太子既留未知所適廣平王俶曰日漸晏此不可駐衆欲何之皆莫對建寧王倓曰殿下昔嘗為朔方節度大使將吏嵗時致啓倓畧識其姓名今河西隴右之衆皆散降賊父兄子弟多在賊中或生異圖朔方道近士馬全盛裴冕衣冠名族必無貳心賊入長安方虜掠未暇徇地乘此速往就之徐圖大舉此上策也衆皆曰善至渭濱遇潼闗敗卒誤與之戰死傷甚衆已乃收餘卒擇渭水淺處乘馬涉度無馬者涕泣而返太子自奉天北上比至新平通夜馳三百餘里士卒器械失亡過半所存之衆不過數百新平太守薛羽棄郡走太子斬之是日至安定太守徐㲄亦走又斬之 辛丑上發扶風宿陳倉 太子至烏氏彭原太守李遵出迎獻衣及糗糧至彭原募士得數百人是日至平涼閲監牧馬得數萬匹又募士得五百餘人軍勢稍振 壬寅上至散闗分扈從將士為六軍使潁王璬先行詣劒南壽王瑁等分將六軍以次之丙午上至河池郡崔圓奉表迎車駕具陳蜀土豐稔甲兵全盛上大悦即日以圓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蜀郡長史如故以隴西公瑀為漢中王梁州都督山南西道采訪防禦使瑀璡之弟也 王思禮至平涼聞河西諸胡亂還詣行在初河西諸胡部落聞其都護皆從哥舒翰没於潼闗故爭自立相攻擊而都護寔從翰在北岸不死又不與火拔歸仁俱降賊上乃以河西兵馬使周泌為河西節度使隴右兵馬使彭元耀為隴右節度使與都護思結進明等俱之鎮招其部落以思禮為行在都知兵馬使 戊申扶風民康景龍等自相帥擊賊所署宣慰使薛摠斬首二百餘級庚戌陳倉令薛景仙殺賊守將克扶風而守之 安祿山不意上遽西幸遣使止崔乾祐兵留潼闗凡十日乃遣孫孝哲將兵入長安以張通儒為西京留守崔光逺為京兆尹使安忠順將兵屯苑中以鎮闗中孝哲為祿山所寵任尤用事常與嚴莊爭權祿山使監闗中諸將張通儒等皆受制於孝哲孝哲豪侈果於殺戮賊黨畏之祿山命搜捕百官宦者宫女等毎獲數百人輙以兵衞送洛陽王侯將相扈從車駕家留長安者誅及嬰孩陳希烈以晩節失㤙怨上與張均張垍等皆䧏於賊祿山以希烈垍為相自餘朝士皆授以官於是賊勢大熾西脅汧隴南侵江漢北割河東之半然賊將皆粗猛無逺略既克長安自以為得志日夜縱酒專以聲色寶賄為事無復西出之意故上得安行入蜀太子北行亦無追迫之患 李光弼圍博陵未下聞潼闗不守解圍而南史思明踵其後光弼擊却之與郭子儀皆引兵入井陘留常山太守王俌將景城河間團練兵守常山平盧節度使劉正臣將襲范陽未至史思明引兵逆擊之正臣大敗棄妻子走士卒死者七千餘人初真卿聞河北節度使李光弼出井陘即斂軍還平原以待光弼之命聞郭李西入井陘真卿始復區處河北軍事太子至平涼數日朔方留後杜鴻漸六城水陸運使魏少遊節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盧簡金鹽池判官李涵相與謀曰平涼散地非屯兵之所靈武兵食完富若迎太子至此北收諸城兵西發河隴勁騎南向以定中原此萬世一時也乃使涵奉牋於太子且籍朔方士馬甲兵穀帛軍須之數以獻之涵至平涼太子大悦㑹河西司馬裴冕入為御史中丞至平涼見太子亦勸太子之朔方太子從之鴻漸暹之族子涵道之曽孫也鴻漸漪使少遊居後葺次舍庀資儲自迎太子於平涼北境説太子曰朔方天下勁兵處也今吐蕃請和回紇内附四方郡縣大抵堅守拒賊以俟興復殿下今理兵靈武按轡長驅移檄四方收攬忠義則逆賊不足屠也少遊盛治宫室帷帳皆倣禁中飲膳備水陸秋七月辛酉太子至靈武悉命撤之 甲子上至普安憲部侍郎房琯來謁見上之發長安也羣臣多不知至咸陽謂高力士曰朝臣誰當來誰不來對曰張均張垍父子受陛下恩最深且連戚里是必先來時論皆謂房琯宜為相而陛下不用又祿山嘗薦之恐或不來上曰事未可知及琯至上問均兄弟對曰臣帥與偕來逗遛不進觀其意似有所蓄而不能言也上顧力士曰朕固知之矣即日以琯為文部侍郎同平章事 裴冕杜鴻漸等上太子牋請遵馬嵬之命卽皇帝位太子不許冕等言曰將士皆闗中人日夜思歸所以﨑嶇從殿下逺涉沙塞者冀尺寸之功若一朝離散不可復集願殿下勉徇衆心為社稷計牋五上太子乃許之是日肅宗即位於靈武城南樓羣臣舞蹈上流涕歔欷尊𤣥宗曰上皇天帝赦天下改元以杜鴻漸崔漪竝知中書舍人事裴冕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改闗内采訪使為節度使徙治安化以前蒲闗防禦使吕崇賁為之以陳倉令薛景仙為扶風太守兼防禦使隴右節度使郭英乂為天水太守兼防禦使時塞上精兵皆選入討賊惟餘老弱守邊文武官不滿三十人披草萊立朝廷制度草創武人驕慢大將管崇嗣在朝堂背闕而坐言笑自若監察御史李勉奏彈之繫於有司上特原之歎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勉元懿之曽孫也旬日間歸附者漸衆 丁卯上皇制以太子亨充天下兵馬元帥領朔方河東河北平盧節度都使南取長安洛陽以御史中丞裴冕兼左庶子隴西郡司馬劉秩試守右庶子永王璘充山南東道嶺南黔中江南西道節度都使以少府監竇紹為之傅長沙太守李峴為都副大使盛王琦充廣陵大都督領江南東路及淮南河南等路節度都使以前江陵都督府長史劉彚為之傅廣陵郡長史李成式為都副大使豐王珙充武威都督仍領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等路節度都使以隴西太守濟陰鄧景山為之傅充都副大使應須士馬甲仗糧賜等竝於當路自供其諸路本節度使虢王巨等竝依前充使其署置官屬及本路郡縣官竝任自簡擇署訖聞奏時琦珙皆不出閤惟璘赴鎮置山南東道節度領襄陽等九郡升五府經畧使為領南節度領南海等二十二郡升五溪經畧使為黔中節度領黔中等諸郡分江南為東西二道東道領餘杭西道領豫章等諸郡先是四方聞潼闗失守莫知上所之及是制下始知乘輿所在彚秩之弟也 安祿山使孫孝哲殺霍國長公主及王妃駙馬等於崇仁坊刳其心以祭安慶宗凡楊國忠高力士之黨及祿山素所惡者皆殺之凡八十三人或以鐵棓揭其腦蓋流血滿街己巳又殺皇孫及郡縣主二十餘人庚午上皇至巴西太守崔渙迎謁上皇與語悦之房琯復薦之卽日拜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以韋見素為左相渙𤣥暐之孫也 初京兆李泌幼以才敏著聞𤣥宗使與忠王遊忠王為太子泌已長上書言事𤣥宗欲官之不可使與太子為布衣交太子常謂之先生楊國忠惡之奏徙蘄春後得歸隱居潁陽上自馬嵬北行遣使召之謁見於靈武上大喜出則聫轡寢則對榻如為太子時事無大小皆咨之言無不從至於進退將相亦與之議上欲以泌為右相泌固辭曰陛下待以賓友則貴於宰相矣何必屈其志乃止同羅突厥從安祿山反者屯長安苑中甲戌其酋長阿史那從禮帥五千騎竊廏馬二千匹逃歸朔方謀邀結諸胡盜據邊地上遣使宣慰之降者甚衆 賊遣兵寇扶風薛景仙擊却之 安祿山遣其將高嵩以敇書繒綵誘河隴將士大震闗使郭英乂擒斬之 同羅突厥之逃歸也長安大擾官吏竄匿獄囚自出京兆尹崔光逺以為賊且遁矣遣吏卒守孫孝哲宅孝哲以狀白祿山光逺乃與長安令蘇震帥府縣官千餘人來犇己卯至靈武上以光逺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使之渭北招集吏民以震為中丞震瓌之孫也祿山以田乾真為京兆尹侍御史吕諲右拾遺楊綰奉天令安平崔器相繼詣靈武以諲器為御史中丞綰為起居舍人知制誥上命河西節度副使李嗣業將兵五千赴行在嗣業與節度使梁宰謀且緩師以觀變綏徳府折衝叚秀實讓嗣業曰豈有君父告急而臣子晏然不赴者乎特進常自謂大丈夫今日視之乃兒女子耳嗣業大慙卽白宰如數發兵以秀實自副將之詣行在上又徵兵於安西行軍司馬李栖筠發精兵七千人勵以忠義而遣之敇改扶風為鳯翔郡 庚辰上皇至成都從官及六軍至者千三百人而已 令狐潮圍張巡於雍丘相守四十餘日朝廷聲問不通潮聞𤣥宗已幸蜀復以書招巡有大將六人官皆開府特進白巡以兵勢不敵且上存亡不可知不如降賊巡陽許諾明日堂上設天子畫像帥將士朝之人人皆泣巡引六將於前責以大義斬之士心益勸城中矢盡巡縛藁為人千餘被以黑衣夜縋城下潮兵爭射之久乃知其藁人得矢數十萬其後復夜縋人賊笑不設備乃以死士五百斫潮營潮軍大亂焚壘而遁追犇十餘里潮慙益兵圍之巡使郎將雷萬春於城上與潮相聞語未絶賊弩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動潮疑其木人使諜問之乃大驚遙謂巡曰向見雷將軍方知足下軍令矣然其如天道何巡謂之曰君未識人倫焉知天道未幾出戰擒賊將十四人斬首百餘級賊乃夜遁收兵入陳留不敢復出頃之賊步騎七千餘衆屯白沙渦巡夜襲擊大破之還至桃陵遇賊救兵四百餘人悉擒之分别其衆媯檀及胡兵悉斬之榮陽陳留脅從兵皆散令歸業旬日間民去賊來歸者萬餘户河北諸郡猶為唐守常山大守王俌欲降賊諸將怒
因擊毬縱馬踐殺之時信都太守烏承恩麾下有朔方兵三千人諸將遣使者宗仙運帥父老詣信都迎承恩鎮常山承恩辭以無詔命仙運説承恩曰常山地控燕薊路通河洛有井陘之險足以扼其咽喉頃屬車駕南遷李大夫收軍退守晉陽王太守權統後軍欲舉城降賊衆心不從身首異處大將軍兵精氣肅逺近莫敵若以家國為念移據常山與大夫首尾相應則洪勲盛烈孰與為比若疑而不行又不設備常山既陷信都豈能獨全承恩不從仙運又曰將軍不納鄙夫之言必懼兵少故也今人不聊生咸思報國競相結聚屯據鄉村若懸賞招之不旬日十萬可致與朔方甲士三千餘人相參用之足成王事若捨要害以授人居四通而自安譬如倒持劒㦸取敗之道也承恩竟疑不決承恩承玼之族兄也是月史思明蔡希徳將兵萬人南攻九門旬日九門偽降伏甲於城上思明登城伏兵攻之思明墜城鹿角傷其左脅夜犇博陵 顏真卿以蠟丸達表於靈武以真卿為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依前河北招討采訪處置使並致赦書亦以蠟丸達之真卿頒下河北諸郡又遣人頒於河南江淮由是諸道始知上即位於靈武徇國之心益堅矣 郭子儀等將兵五萬自河北至靈武靈武軍威始盛人有興復之望矣八月壬午朔以子儀為武部尚書靈武長史以李光弼為户部尚書北都留守竝同平章事餘如故光弼以景城河間兵五千赴太原先是河東節度使王承業軍政不修朝廷遣侍御史崔衆交其兵尋遣中使誅之衆侮易承業光弼素不平至是敇交兵於光弼衆見光弼不為禮又不時交兵光弼怒收斬之軍中股栗 史思明再攻九門辛卯克之所殺數千人引兵東圍藁城 李庭望將蕃漢二萬餘人東襲寧陵襄邑夜去雍丘城三十里置營張巡帥短兵三千掩襲大破之殺獲大半庭望收軍夜遁癸巳靈武使者至蜀上皇喜曰吾兒應天順人吾復何憂丁酉制自今改制敇為誥表䟽稱太上皇四海軍國事皆先取皇帝進止仍奏朕知俟克復上京朕不復預事己亥上皇臨軒命韋見素房琯崔渙奉傳國寶玉冊詣靈武傳位 辛丑史思明陷藁城 初上皇毎酺宴先設大常雅樂坐部立部繼以鼓吹胡樂教坊府縣散樂雜戲又以山車陸船載樂往來又出宫人舞霓裳羽衣又教舞馬百匹銜杯上壽又引犀象入場或拜或舞安祿山見而悦之既克長安命搜捕樂工運載樂器舞衣驅舞馬犀象皆詣洛陽
臣光曰聖人以道徳為麗仁義為樂故雖茅茨土堦惡衣菲食不恥其陋惟恐奉養之過以勞民費財明皇恃其承平不思後患彈耳目之玩窮聲妓之巧自謂帝王富貴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後無以踰非徒娯已亦以誇人豈知大盜在旁已有窺窬之心卒致鑾輿播越生民塗炭乃知人君崇華靡以示也
禄山晏其羣臣於凝碧池盛奏衆樂黎園弟子往往歔欷泣下賊皆露刃睨之樂工雷海清不勝悲憤擲樂器於地西向慟哭祿山怒縛於試馬殿前支解之祿山聞嚮日百姓乘亂多盜庫物既得長安命大索三日並其私財盡掠之又令府縣推按銖兩之物無不窮治連引搜捕支蔓無窮民間騷然益思唐室自上離馬嵬北行民間相傳太子北收兵來取長安長安民日夜望之或時相驚曰太子大軍至矣則皆走市里為空賊望見北方塵起輒驚欲走京畿豪傑往往殺賊官吏遥應官軍誅而復起相繼不絶賊不能制其始自京畿鄜坊至於岐隴皆附之至是西門之外率為敵壘賊兵力所及者南不出武闗北不過雲陽西不過武功江淮奏請貢獻之蜀之靈武者皆自襄陽取上津路抵扶風道路無壅皆薛景仙之功也 九月壬子史思明圍趙郡丙辰拔之又圍常山旬日城陷殺數千人 建寧王倓性英果有才畧從上自馬嵬北行兵衆寡弱屢逢寇盜倓自選驍勇居上前後血戰以衛上上或過時未食倓悲泣不自勝軍中皆屬目向之上欲以倓為天下兵馬元帥使統諸將東征李泌曰建寧誠元帥才然廣平兄也若建寧功成豈可使廣平為呉太伯乎上曰廣平冢嗣也何必以元帥為重泌曰廣平未正位東宫今天下艱難衆心所屬在於元帥若建寧大功既成陛下雖欲不以為儲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大宗上皇即其事也上乃以廣平王俶為天下兵馬元帥諸將皆以屬焉倓聞之謝泌曰此固倓之心也上與泌出行軍軍士指之竊言曰衣黃者聖人也衣白者山人也上聞之以告泌曰艱難之際不敢相屈以官且衣紫袍以絶羣疑泌不得已受之服之入謝上笑曰旣服此豈可無名稱出懷中敇以泌為侍謀軍國元帥府行軍長史泌固辭上曰朕非敢相臣以濟艱難耳俟賊平任行高志泌乃受之置元帥府於禁中俶入則泌在府泌入俶亦如之泌又言於上曰諸將畏憚天威在陛下前敷陳軍事或不能盡所懷萬一小差為害甚大乞先令與臣及廣平熟議臣與廣平從容奏聞可者行之不可者已之上許之時軍旅務繁四方奏報自昏至曉無虚刻上悉使送府泌先開視有急切者及烽火重封隔門通進餘則待明禁門鑰契悉委俶與泌掌之 上欲借兵於外夷以張軍勢以豳王守禮之子承宷為敦煌王與僕固懷恩使於回紇以請兵又發拔汗那兵且使轉諭城郭諸國許以厚賞使從安西兵入援李泌勸上且幸彭原俟西北兵將至進幸扶風以應之於時庸調亦集可以贍軍上從之戊辰發靈武 内侍邊令誠復自賊中逃歸上斬之 丙子上至順化韋見素等至自成都奉上寶冊上不肯受曰比以中原未靖權摠百官豈敢乘危遽為傳襲羣臣固請上不許寘寳冊於别殿朝夕事之如定省之禮上以韋見素本附楊國忠意薄之素聞房琯名虚心待之琯見上言時事辭情慷慨上為之改容由是軍國事多謀於琯琯亦以天下為己任知無不為專決於胷臆諸相拱手避之 上甞從容與泌語及李林甫欲敇諸將克長安發其塚焚骨揚灰泌曰陛下方定天下奈何讎死者彼枯骨何知徒示聖徳之不𢎞耳且方今從賊者皆陛下之讎也若聞此舉恐阻其自新之心上不悦曰此賊昔日百方危朕當是時朕不保朝夕朕之全特天幸耳林甫亦惡卿但未及害卿而死耳奈何矜之對曰臣豈不知所以言者上皇有天下向五十年太平娛樂一朝失意逺處巴蜀南方地惡上皇春秋高聞陛下此敇意必以為用韋妃之故内慙不懌萬一感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君親言未畢上流涕被面降階仰天拜曰朕不及此是天使先生言之也遂抱泌頸泣不已 冬十月上發順化癸未至彭原 第五琦見上於彭原請以江淮租庸市輕貨泝江漢而上至洋川令漢中王瑀陸運至扶風以助軍上從之尋加琦山南等五道度支使琦作𣙜鹽法用以饒 房琯上疏請自將兵復兩京上許之加持節招討西京兼防禦蒲潼兩闗兵馬節度等使琯請自選參佐以御史中丞鄧景山為副户部侍郎李揖為行軍司馬給事中劉秩為參謀旣行又令兵部尚書王思禮副之琯悉以戎務委李揖劉秩二人皆書生不閑軍旅琯謂人曰賊曳落河雖多安能敵我劉秩琯分為三軍使禆將楊希文將南軍自宜壽入劉貴哲將中軍自武功入李光進將北軍自奉天入光進光弼之弟也 甲申令狐潮王福徳復將步騎萬餘攻雍丘張巡出擊大破之斬首數千級賊遁去房琯以中軍北軍為前鋒庚子至便橋辛丑二軍遇
賊將安守忠於咸陽之陳濤斜琯效古法用車戰以牛車二千乘馬步夾之賊順風鼓譟牛皆震駭賊縱火焚之人畜大亂官軍死傷者四萬餘人存者數千而已癸卯琯自以南軍戰又敗楊希文劉貴哲皆降於賊上聞琯敗大怒李泌為之營救上乃宥之待琯如初敦煌王承寀至回紇牙帳回紇可汗以女妻之遣其貴臣與承寀僕固懷恩偕來見上於彭原上厚禮其使者而歸之尹子竒圍河間四十餘日不下史思明引兵㑹之顏
真卿遣其將和琳將萬一千人救河間思明逆擊擒之遂陷河間執李奐送洛陽殺之又陷景城太守李暐赴湛水死思明使兩騎齎尺書以招樂安即時舉郡降又使其將康沒野波將先鋒攻平原兵未至顏真卿知力不敵壬寅棄郡度河南走思明即以平原兵攻清河博平皆䧟之思明引兵圍烏承恩於信都承恩以城降親導思明入城交兵馬倉庫馬三千匹兵五萬人思明送承恩詣洛陽祿山復其官爵饒陽禆將束鹿張興力舉千鈞性復明辨賊攻饒陽彌年不能下及諸郡皆陷思明幷力圍之外救俱絶太守李系窘廹赴火死城遂陷思明擒興立於馬前謂曰將軍真壯士能與我共富貴乎興曰興唐之忠臣固無降理今數刻之人耳願一言而死思明曰試言之興曰主上待祿山恩如父子羣臣莫及不知報徳乃興兵指闕塗炭生人大丈夫不能翦除凶逆乃北面為之臣乎僕有短策足下能聽之乎足下所以從賊求富貴耳譬如鷰巢於幕豈能久安何如乘間取賊轉禍為福長享富貴不亦美乎思明怒命張於木上鋸殺之詈不絶口以至於死賊毎破一城城中人衣服財賄婦人皆為所掠男子壯者使之負擔羸病老幼皆以刀槊戲殺之祿山初以卒三千人授思明使定河北至是河北皆下之郡置防兵三千雜以胡兵鎮之思明還博陵尹子竒將五千騎度河畧北海欲南取江淮㑹回紇可汗遣其臣葛邏支將兵入援先以二千騎奄至范陽城下子竒聞之遽引兵歸 十一月令狐潮帥衆萬餘營雍丘城北張巡邀擊大破之賊遂走十二月安祿山遣兵攻穎川城中兵少無蓄積太守
薛愿長史龐堅悉力拒守繞城百里廬舍林木皆盡期年救兵不至祿山使阿史那承慶益兵攻之晝夜死鬭十五日城陷執愿堅送洛陽祿山縛於洛濱木上凍殺之 上問李泌今敵彊如此何時可定對曰臣觀賊所獲子女金帛皆輸之范陽此豈有雄據四海之志邪今獨虜將或為之用中國之人惟高尚等數人自餘皆脅從耳以臣料之不過二年天下無寇矣上曰何故對曰賊之驍將不過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張忠志阿史那承慶等數人而已今若令李光弼自太原出井陘郭子儀自馮翊入河東則思明忠志不敢離范陽常山守忠乾真不敢離長安是以兩軍縶其四將也從祿山者獨承慶耳願敇子儀勿取華陰使兩京之道常通陛下以所徵之兵軍於扶風與子儀光弼互出擊之彼救首則擊其尾救尾則擊其首使賊往來數千里疲於奔命我常以逸待勞賊至則避其鋒去則乘其弊不攻城不遏路來春復命建寧為范陽節度大使竝塞北出與光弼南北掎角以取范陽覆其巢穴賊退則無所歸留則不獲安然後大軍四合而攻之必成擒矣上悦 令狐潮李庭望攻雍丘數月不下乃置𣏌州築城於雍丘之北以絶其糧援賊常數萬人而張巡衆才千餘毎戰輒克河南節度使虢王巨屯彭城假巡先鋒使是月魯東平濟陰陷於賊賊將楊朝宗帥馬步二萬將襲寧陵斷巡後巡遂拔雍丘東守寧陵以拒之始與睢陽太守許逺相見是日楊朝宗至寧陵城西北巡逺與戰晝夜數十合大破之斬首萬餘級流尸塞汴而下賊收兵夜遁敇以巡為河南節度副使巡以將士有功遣使詣虢王巨請空名告身及賜物巨唯與折衝果毅告身三十通不與賜物巡移書責巨巨竟不應
二載春正月安祿山自起兵以來目漸昏至是不復覩物又病疽性益躁暴左右使令小不如意動加箠撻或時殺之既稱帝深居禁中大將希得見其面皆因嚴莊白事莊雖貴用事亦不免箠撻閹豎李豬兒被撻尤多左右人不自保祿山嬖妾叚氏生子慶恩欲以代慶緒為後慶緒常懼死不知所出莊謂慶緒曰事有不得已者時不可失慶緒曰兄有所為敢不敬從又謂豬兒曰汝前後受撻寧有數乎不行大事死無日矣豬兒亦許諾莊與慶緒夜持兵立帳外豬兒執刀直入帳中斫祿山腹左右懼不敢動祿山捫枕旁刀不獲撼帳竿曰必家賊也腸已流出數斗遂死掘牀下深數尺以氊裹其尸埋之誡宫中不得泄乙夘旦莊宣言於外云祿山疾亟立晉王慶緒為太子尋即帝位尊祿山為太上皇然後發喪慶緒性昏懦言辭無序莊恐衆不服不令見人慶緒日縱酒為樂兄事莊以為御史大夫馮翊王事無大小皆取決焉厚加諸將官爵以悦其心 史思明自博陵蔡希徳自太行高秀巖自大同牛延玠自范陽引兵共十萬寇太原李光弼麾下精兵皆赴朔方餘團練烏合之衆不滿萬人思明以為太原指掌可取既得之當遂長驅取朔方河隴太原諸將皆懼議修城以待之光弼曰太原城周四十里賊垂至而興役是未見敵先自困也乃帥士卒及民於城外鑿壕以自固作塹數十萬衆莫知所用及賊攻城於外光弼用之増壘於内壞輒補之思明使人取攻具於山東以胡兵三千衞送之至廣陽别將慕容溢張奉璋邀擊盡殺之思明圍太原月餘不下乃選驍鋭為遊兵戒之曰我攻其北則汝潛趣其南攻東則趣西有隙則乗之而光弼軍令嚴整雖冦所不至警邏未嘗少懈賊不得入光弼購募軍中茍有小技皆取之隨能使之人盡其用得安邊軍錢工三善穿地道賊於城下仰而侮詈光弼遣人從地道中曳其足而入臨城斬之自是賊行皆視地賊為梯衝土山以攻城光弼為地道以迎之近城者陷賊初逼城急光弼作大礮飛巨石一發輒斃二十餘人賊死者什二三乃退營於數十步外圍守益固光弼遣人詐與賊約刻日出降賊喜不為備光弼使穿地道周賊營中榰之以木至期光弼勒兵在城上遣禆將將數千人出如降狀賊皆屬目俄而營中地陷死者千餘人賊衆驚亂官軍鼓譟乘之俘斬萬計㑹安祿山死慶緒使思明歸守范陽留蔡希徳等圍太原 安慶緒以尹子竒為汴州刺史河南節度使甲戌子竒以歸檀及同羅奚兵十三萬趣睢陽許逺告急於張巡巡自寧陵引兵入睢陽巡有兵三千人與逺共合六千八百人賊悉衆逼城巡督勵將士晝夜苦戰或一日至二十合凡十六日擒賊將六十餘人殺士卒二萬餘衆氣自倍逺謂巡曰逺懦不習兵公智勇兼濟逺請為公守請公為逺戰自是之後逺但調軍糧修戰具居中應接而已戰鬭籌畫一出於巡賊遂夜遁 郭子儀以河東居兩京之間扼賊要衝得河東則兩京可圖時賊將崔乾祐守河東丁丑子儀潛遣人入河東與唐官陷賊者謀俟官軍至為内應 二月戊子上至鳯翔 郭子儀自洛交引兵趣河東分兵取馮翊己丑夜河東司户韓旻等飜河東城迎官軍殺賊近千人崔乾祐踰城得免發城北兵攻城且拒官軍子儀擊破之乾祐走子儀追擊之斬首四千級捕虜五千人乾祐至安邑安邑人開門納之半入閉門擊之盡殪乾祐未入自白逕嶺亡去遂平河東上至鳯翔旬日隴右河西安西西域之兵皆㑹江淮庸調亦至洋川漢中上自散闗通表成都信使駱驛長安人聞車駕至從賊中自拔而來者日夜不絶西師憩息既定李泌請遣安西及西域之衆如前策竝塞東北自歸檀南取范陽上曰今大衆已集庸調亦至當乘兵鋒擣其腹心而更引兵東北數千里先取范陽不亦迂乎對曰今以此衆直取兩京必得之然賊必再彊我必又困非久安之策上曰何也對曰今所恃者皆西北守塞及諸胡之兵性耐寒而畏暑若乘其新至之鋭攻祿山已老之師其勢必克兩京春氣已深賊收其餘衆遁歸巢穴闗東地熱官軍必困而思歸不可留也賊休兵秣馬伺官軍之去必復南來然則征戰之勢未有涯也不若先用之於寒鄉除其巢穴則賊無所歸根本永絶矣上曰朕切於晨昏之戀不能待此決矣 闗内節度使王思禮軍武功兵馬使郭英乂軍東原王難得軍西原丁酉安守忠等寇武功郭英乂戰不利矢貫其頥而走王難得望之不救亦走思禮退軍扶風賊遊兵至大和闗去鳯翔五十里鳯翔大駭戒嚴 李光弼將敢死士出擊蔡希徳大破之斬首七萬餘級希徳遁去 安慶緒以史思明為范陽節度使兼領恒陽軍事封媯川王以牛廷玠領安陽軍事張忠志為常山太守兼團練使鎮井陘口餘各令歸舊任募兵以禦官軍先是安祿山得兩京珍貨悉輸范陽思明擁彊兵據富資益驕橫浸不用慶緒之命慶緒不能制 庚子郭子儀遣其子旰及兵馬使李韶光大將軍王祚濟河擊潼闗破之斬首五百級安慶緒遣兵救潼闗郭旰等大敗死者萬餘人李韶光王祚戰死僕固懷恩抱馬首浮渡渭水退保河東 上皇思張九齡之先見為之流涕遣中使至曲江祭之厚恤其家尹子竒復引大兵攻睢陽張巡謂將士曰吾受國恩
所守正死耳但念諸君捐軀命膏草野而賞不酬勲以此痛心耳將士皆激勵請奮巡遂椎牛大饗士卒盡軍出戰賊望見兵少笑之巡執旗帥諸將直衝賊陳賊乃大潰斬將三十餘人殺士卒三千餘人逐之數十里明日賊又合軍至城下巡出戰晝夜數十合屢摧其鋒而賊攻圍不輟 辛未安守忠將騎二萬寇河東郭子儀擊走之斬首八千級捕虜五千人 夏四月上以郭子儀為司空天下兵馬副元帥使將兵赴鳯翔庚寅李歸仁以鐵騎五千邀之於三原北子儀使其將僕固懷恩王仲昇渾釋之李若幽等伏兵擊之於白渠留運橋殺傷略盡歸仁游水而逸若幽神通之𤣥孫也子儀與王思禮軍合於西渭橋進屯潏西安守忠李歸仁軍於京城西清渠相守七日官軍不進五月癸丑守忠偽遁子儀悉師逐之賊以驍騎九千為長蛇陳官軍擊之首尾為兩翼夾擊官軍官軍大潰判官韓液監軍孫知古皆為賊所擒軍資器械盡棄之子儀退保武功中外戒嚴是時府庫無蓄積朝廷專以官爵賞功諸將出征皆給空名告身自開府特進列卿大將軍下至中郎郎將聽臨事注名其後又聽以信牒授人官爵有至異姓王者諸軍但以職任相統攝不復計官爵高下及清渠之敗復以官爵收散卒由是官爵輕而貨重大將軍告身一通纔易一醉凡應募入軍者一切衣金紫至有朝士童僕衣金紫稱大官而執賤役者名器之濫至是而極焉山南東道節度使魯炅守南陽賊將武令珣田承嗣
相繼攻之城中食盡一鼠值錢數百餓死者相枕藉上遣宦官將軍曹日昇往慰圍急不得入日昇請單騎入致命襄陽太守魏仲犀不許㑹顏真卿自河北至曰曹將軍不顧萬死以致帝命何為沮之借使不達不過亡一使者達則一城之心固矣日昇與十騎偕往賊畏其鋭不敢逼城中自謂望絶及見日昇大喜日昇復為之至襄陽取糧以千人運糧而入賊不能遏炅在圍中凡周嵗晝夜苦戰力竭不能支壬戌夜開城帥餘兵數千突圍而出犇襄陽承嗣追之轉戰二日不能克而還時賊欲南浸江漢賴炅拒其衝要南夏得全 司空郭子儀詣闕請自貶甲子以郭子儀為左僕射 尹子竒益兵圍雎陽益急張巡於城中夜鳴鼓嚴隊若將出擊者賊聞之達旦儆備既明巡乃寢兵絶鼓賊以飛樓瞰城中無所見遂解甲休息巡與將軍南霽雲郎將雷萬春等十餘將各將五十騎開門突出直衝賊營至子竒麾下營中大亂斬賊將五十餘人殺士卒五千餘人巡欲射子竒而不識乃剡蒿為矢中者喜謂巡矢盡走白子竒乃得其狀使霽雲射之喪其左目幾獲之子竒乃收軍退還 六月癸未田乾真圍安邑㑹陜郡賊將楊務欽密謀歸國河東太守馬承光以兵應之務欽殺城中諸將不同己者翻城來降乾真解安邑遁去 秋七月河南節度使賀蘭進明克高密琅邪殺賊二萬餘人壬子尹子竒復徵兵數萬攻睢陽先是許逺於城中積糧至六萬石虢王巨以其半給濮陽濟陰二郡逺固爭之不能得旣而濟陰得糧遂以城叛而睢陽城至是食盡將士人廩米日一合雜以茶紙樹皮為食而賊糧運通兵敗復徵睢陽將士死不加益諸軍饋救不至士卒消耗至一千六百人皆飢病不堪鬭遂為賊所圍張巡乃修守具以拒之賊為雲梯勢如半虹置精卒二百於其上推之臨城欲令騰入巡預於城潛鑿三穴候梯將至於一穴中出大木末置鐵鉤鉤之使不得退一穴中出一木拄之使不得進一穴中出一木木末置鐵籠盛火焚之其梯中折梯上卒盡燒死賊又以鉤車鉤城上棚閣鉤之所及莫不崩陊巡以大木末置連鏁鏁末置大鐶搨其鉤頭以革車拔之入城截其鉤頭而縱車令去賊又造木驢攻城巡鎔金汁灌之應投銷鑠賊又於城西北隅以土囊積柴為磴道欲登城巡不與爭利每夜潛以松明乾蒿投之於中積十餘日賊不之覺因出軍大戰使人順風持火焚之賊不能救經二十餘日火方滅巡之所為皆應機立辦賊服其智不敢復攻遂於城外穿三重壕立木柵以守巡巡亦於其内作壕以拒之丁巳賊將安武臣攻陜郡楊務欽戰死賊遂屠陜
以張鎬兼河南節度采訪等使代賀蘭進明 八月靈昌太守許叔冀為賊所圍救兵不至拔衆犇彭城 睢陽士卒死傷之餘纔六百人張巡許逺分城而守之巡守東北逺守西南與士卒同食茶紙不復下城賊士攻城者巡以逆順説之往往棄賊來降為巡死戰前後二百餘人是時許叔冀在譙郡尚衡在彭城賀蘭進明在臨淮皆擁兵不救城中日蹙巡乃令南霽雲將三十騎犯圍而出告急於臨淮霽雲出城賊衆數萬遮之霽雲直衝其衆左右馳射賊衆披靡止亡兩騎既至臨淮見進明進明曰今日睢陽不知存亡兵去何益霽雲曰睢陽若陷霽雲請以死謝大夫且睢陽既拔即及臨淮譬如皮毛相依安得不救進明愛霽雲勇壯不聽其語彊留之具食與樂延霽雲坐霽雲慷慨泣且語曰霽雲來時睢陽之人不食月餘矣霽雲雖欲獨食且不下咽大夫坐擁彊兵觀睢陽陷沒曾無分災救患之意豈忠臣義士之所為乎因齧落一指以示進明曰霽雲既不能達主將之意請留一指以示信歸報座中往往為泣下霽雲察進明終無出師意遂去至寧陵與城使亷垣同將步騎三千人閏月戊申夜冒圍且戰且行至城下大戰壞賊營死傷之外僅得千人入城城中將吏知無救皆慟哭賊知援絶圍之益急初房琯為相惡賀蘭進明以為河南節度使以許叔冀為進明都知兵馬使俱兼御史大夫叔冀自恃麾下精鋭且官與進明等不受其節制故進明不敢分兵非惟疾巡逺功名亦懼為叔冀所襲也 戊辰上勞饗諸將遣攻長安謂郭子儀曰事之濟否在此行也對曰此行不捷臣必死之 辛未御史大夫崔光逺破賊於駱谷光逺行軍司馬王伯倫判官李椿將二千人攻中渭橋殺賊守橋者千人乘勝至苑門賊有先屯武功者聞之犇歸遇於苑北合戰殺伯倫擒椿送洛陽然自是賊不復屯武功矣賊屢攻上黨常為節度使程千里所敗蔡希徳復引兵圍上黨 九月丁丑希徳以輕騎至城下挑戰千里帥百騎開門突出欲擒之㑹救至千里收騎退還橋壞墜塹中反為希徳所擒仰謂從騎曰吾不幸至此天也歸語諸將善為守備寧失帥不可失城希徳攻城竟不克送千里於洛陽安慶緒以為特進囚之客省 郭子儀以囘紇兵精勸上益徵其兵以擊賊懷仁可汗遣其子葉護及將軍帝徳等將精兵四千餘人來至鳯翔上引見葉護宴勞賜賚惟其所欲丁亥元帥廣平王俶將朔方等軍及囘紇西域之衆十五萬號二十萬發鳯翔俶見葉護約為兄弟葉護大喜謂俶為兄囘紇至扶風郭子儀留晏三日葉護曰國家有急逺來相助何以食為宴畢卽行日給其軍羊二百口牛二十頭米四十斛庚子諸軍俱發壬寅至長安城西陳於香積寺北灃水之東李嗣業為前軍郭子儀為中軍王思禮為後軍賊衆十萬陳於其北李歸仁出挑戰官軍逐之逼於其陳賊軍齊進官軍却為賊所乘軍中驚亂賊爭趣輜重李嗣業曰今日不以身餌賊軍無孑遺矣乃肉𥘵執長刀立於陳前大呼奮擊當其刀者人馬俱碎殺數十人陳乃稍定於是嗣業帥前軍各執長刀如牆而進身先士卒所向摧靡都知兵馬使王難得救其禆將賊射之中眉皮垂鄣目難得自拔箭掣去其皮血流被面前戰不已賊伏精騎於陳東欲襲官軍之後偵者知之朔方左廂兵馬使僕固懷恩引囘紇救擊之翦滅殆盡賊由是氣索李嗣業又與囘紇出賊陳後與大軍夾擊自午及酉斬首六萬級填溝塹死者甚衆賊遂大潰餘衆走入城迨夜囂聲不止僕固懷恩言於廣平王俶曰賊棄城走矣請以二百騎追之縛取安守忠李歸仁等俶曰將軍戰亦疲矣且休息俟明旦圖之懷恩曰歸仁守忠賊之驍將驟勝而敗此天賜我也奈何縱之使復得衆還為我患悔之無及戰尚神速何明旦也俶固止之使還營懷恩固請往而復返一夕四五起遲明諜至守忠歸仁與張通儒田乾真等皆已遁矣癸卯大軍入西京初上欲速得京師與囘紇約曰克城之日土地士庶歸唐金帛子女皆歸囘紇至是葉護欲如約廣平王俶拜於葉護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俘掠則東京之人皆為賊固守不可復取矣願至東京乃如約葉護驚躍下馬答拜跪捧王足曰當為殿下徑往東京卽與僕固懷恩引囘紇西域之兵自城南過營於滻水之東百姓軍士胡虜見俶拜者皆泣曰廣平王真華夷之主上聞之喜曰朕不及也俶整衆入城百姓老幼夾道歡呼悲泣俶留長安鎮撫三日引大軍東出以太子少傅虢王巨為西京留守甲辰捷書至鳯翔百寮入賀上涕泗交頥卽日遣中使啖庭瑶入蜀奏上皇命左僕射裴冕入京師告郊廟及宣慰百姓上以駿馬召李泌於長安既至上曰朕已表請上皇東歸朕當還東宫復修人子之職泌曰表可追乎上曰已逺矣泌曰上皇不來矣上驚問故泌曰理勢自然上曰為之奈何泌曰今請更為羣臣賀表言自馬嵬請留靈武勸進及今成功聖上思戀晨昏請速還京以就孝養之意則可矣上即使泌草表上讀之泣曰朕始以至誠願歸萬機今聞先生之言乃寤其失立命中使奉表入蜀 郭子儀引蕃漢兵追賊至潼闗斬首五千級克華陰𢎞農二郡闗東獻俘百餘人敇皆斬之監察御史李勉言於上曰今元惡未除為賊所汚者半天下聞陛下龍興咸思洗心以承聖化今悉誅之是驅之使從賊也上遽使赦之 冬十月丁未啖庭瑶至蜀 壬子興平軍奏破賊於武闗克上洛郡 尹子竒久圍睢陽城中食盡議棄城東走張巡許逺謀以為睢陽江淮之保障若棄之去賊必乘勝長驅是無江淮也且我衆饑羸走必不逺古者戰國諸侯尚相救恤况密邇羣帥乎不如堅守以待之茶紙既盡遂食馬馬盡羅雀掘鼠雀鼠又盡巡出愛妾殺以食士逺亦殺其奴然後括城中婦人食之既盡繼以男子老弱人知必死莫有叛者所餘纔四百人癸丑賊登城將士病不能戰巡西向再拜曰臣力竭矣不能全城生既無以報陛下死當為厲鬼以殺賊城遂陷巡逺俱被執尹子竒謂巡曰聞君毎戰眥裂齒碎何也巡曰吾志吞逆賊但力不能耳子竒以刀抉其口視之所餘纔三四子竒義其所為欲活之其徒曰彼守節者也終不為吾用且得士心存之將為後患乃並南霽雲雷萬春等三十六人皆斬之巡且死顏色不亂揚揚如常生致許逺於洛陽巡初守睢陽時卒僅萬人城中居人亦且數萬巡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前後大小戰幾四百餘殺賊卒十二萬人巡行兵不依古法教戰陳令本將各以其意教之人或問其故巡曰今與胡虜戰雲合鳥散變態不恒數步之間勢有同異臨機應猝在於呼吸之間而動詢大將事不相及非知兵之變者也故吾使兵識將意將識士情投之而往如手之使指兵將相習人自為戰不亦可乎自興兵器械甲仗皆取之於敵未甞自修每戰將士或退散巡立於戰所謂將士曰我不離此汝為我還決之將士莫敢不還死戰卒破敵又推誠待人無所疑隱臨敵應變出竒無窮號令明賞罰信與衆共甘苦寒暑故下爭致死力張鎬聞睢陽圍急倍道亟進檄浙東浙西淮南北海諸節度及譙郡太守閭丘曉使共救之曉素傲狠不受鎬命比鎬至睢陽城已陷三日鎬召曉杖殺之 張通儒等收餘衆走保陜安慶緒悉發洛陽兵使其御史大夫嚴莊將之就通儒以拒官軍並舊兵步騎猶有十五萬己未廣平王俶至曲沃囘紇葉護使其將軍鼻施吐撥裴羅等引軍旁南山捜伏因駐軍嶺北郭子儀等與賊遇於新店賊依山而陳子儀等初與之戰不利賊逐之下山囘紇自南山襲其背於黃埃中發十餘矢賊驚顧曰囘紇至矣遂潰官軍與囘紇夾擊之賊大敗僵尸蔽野嚴莊張通儒等棄陜東走廣平王俶郭子儀入陜城僕固懷恩等分道追之嚴莊先入洛陽告安慶緒庚申夜慶緖帥其黨自苑門出走河北殺所獲唐將哥舒翰程千里等三十餘人而去許逺死於偃師壬戌廣平王俶入東京囘紇意猶未厭俶患之父老請率羅錦萬匹以賂囘紇囘紇乃止 成都使還上皇誥曰當與我劒南一道自奉不復來矣上憂懼不知所為數日後使者至言上皇初得上請歸東宫表彷徨不能食欲不歸及羣臣表至乃大喜命食作樂下誥定行日上召李泌告之曰皆卿力也 癸亥上發鳯翔遣太子太師韋見素入蜀奉迎上皇 乙丑郭子儀遣左兵馬使張用濟右武鋒使渾釋之將兵取河陽及河内嚴莊來降陳留人殺尹子竒舉郡降田承嗣圍來填於潁川亦遣使來降郭子儀應之緩承嗣復叛與武令珣皆走河北制以填為淮南節度使 丙寅上至望賢宫得東京捷奏丁卯上入西京百姓出國門奉迎二十里不絶舞躍呼萬嵗有泣者上入居大明宫御史中丞崔器令百官受賊官爵者皆脱巾徒跣立於含元殿前博膺頓首請罪環之以兵使百官臨視之太廟為賊所焚上素服向廟哭三日是日上皇發蜀郡 安慶緒走保鄴郡改鄴郡為安成府改元天成從騎不過三百步卒不過千人諸將阿史那承慶等散投常山趙郡范陽旬日間蔡希徳自上黨田承嗣自潁川武令珣自南陽各帥所部兵歸之又召募河北諸郡人衆至六萬軍聲復振 廣平王俶之入東京也百官受安祿山父子官者陳希烈等三百餘人皆素服悲泣請罪俶以上㫖釋之㝷勒赴西京己巳崔器令詣朝堂請罪如西京百官之儀然後收繫大理京兆獄其府縣所由祇承人等受賊驅使追捕者皆繫之初汲郡甄濟有操行隱居青巖山安祿山為采訪使奏掌書記濟察祿山有異志詐得風疾舁歸家祿山反使蔡希徳引行刑者二人封刀召之濟引首待刀希徳以實病白祿山後安慶緒亦使人彊舁至東京月餘㑹廣平王俶平東京濟起詣軍門上謁俶遣詣京師上命館之於三司令受賊官爵者列拜以媿其心以濟為祕書郎國子司業蘇源明稱病不受祿山官上擢為考功郎中知制誥壬申上御丹鳯樓下制士庶受賊官祿為賊用者令三司條件聞奏其因戰被虜或所居密近因與賊往來者皆聽自首除罪其子女為賊所汚者勿問 癸酉囘紇葉護自東京還上命百官迎之於長樂驛上與宴於宣政殿葉護奏以軍中馬少請留其兵於沙苑自歸取馬還為陛下掃除范陽餘孽上賜而遣之十一月廣平王俶郭子儀來自東京上勞子儀曰吾之家國由卿再造張鎬帥魯炅來填呉王祇李嗣業李奐五節度徇河南河東郡縣皆下之惟能元皓據北海高秀巖據大同未下 己丑以囘紇葉護為司空忠義王嵗遺囘紇絹二萬匹使就朔方軍受之 上之在彭原也更以栗為九廟主庚寅朝享於長樂殿 丙申上皇至鳯翔從兵六百餘人上皇命悉以甲兵輸郡庫上發精騎三千奉迎十二月丙午上皇至咸陽上備法駕迎於望賢宫上皇在宫南樓上釋黃袍著紫袍望樓下馬趨進拜舞於樓下上皇降樓撫上而泣上捧上皇足嗚咽不自勝上皇索黃袍自為上著之上伏地頓首固辭上皇曰天數人心皆歸於汝使朕得保養餘齒汝之孝也上不得已受之父老在仗外歡呼且拜上令開仗縱千餘人入謁上皇曰臣等今日復睹二聖相見死無恨矣上皇不肯居正殿曰此天子之位也上固請自扶上皇登殿尚食進食上品嘗而薦之丁未將發行宫上親為上皇習馬而進之上皇上馬上親執鞚行數步上皇止之上乘馬前引不敢當馳道上皇謂左右曰吾為天子五十年未為貴今為天子父乃貴耳左右皆呼萬歳上皇自開逺門入大明宫御含元殿慰撫百官乃詣長樂殿謝九廟主慟哭久之即日幸興慶宫遂居之上累表請避位還東宫上皇不許 戊午上御丹鳯樓赦天下惟與安祿山同反及李林甫王鉷楊國忠子孫不在免例立廣平王俶為楚王加郭子儀司徒李光弼司空自餘蜀郡靈武扈從立功之臣皆進階爵加食邑有差李憕盧奕顏杲卿袁履謙許逺張巡張介然蔣清龐堅等皆加追贈官其子孫戰亡之家給復二載郡縣來載租庸三分蠲一近所改郡名官名一依故事以蜀郡為南京鳯翔為西京西京為中京以張良娣為淑妃立皇子南陽王係為趙王新城王僅為彭王潁川王僴為兖王東陽王侹為涇王僙為襄王倕為𣏌王偲為召王佋為興王侗為定王議者或罪張巡以守睢陽不去與其食人曷若全人其友人李翰為之作傳表上之以為巡以寡擊衆以弱制彊保江淮以待陛下之師師至而巡死巡之功大矣而議者或罪巡以食人愚巡以守死善遏惡揚錄瑕棄功臣竊痛之巡所以固守者以待諸軍之救不至而食盡食既盡而及人乖其素志設使巡守城之初已有食人之計損數百之衆以全天下臣猶曰功過相掩况非其素志乎今巡死大難不睹休明唯其令名是有榮祿若不時紀錄恐逺而不傳使巡生死不遇誠可悲焉臣敬撰傳一卷獻上乞編列史官衆議由是始息是後赦令無不及李憕等而程千里獨以生執賊庭不沾褒贈 甲子上皇御宣政殿以傳國寳授上上始涕泣而受之 安慶緒之北走也其大將北平王李歸仁及精兵曳落河同羅六州胡數萬人皆潰歸范陽所過俘掠人物無遺史思明厚為之備且遣使逆招之范陽境曳落河六州胡皆降同羅不從思明縱兵擊之同羅大敗悉奪其所掠餘衆走歸其國慶緒忌思明之彊遣阿史那承慶安守忠往徵兵因密圖之判官耿仁智説思明曰大夫崇重人莫敢言仁智願一言而死思明曰何也仁智曰大夫所以盡力於安氏者迫於凶威耳今唐室中興天子仁聖大夫誠帥所部歸之此轉禍為福之計也禆將烏承玭亦説思明曰今唐室再造慶緒葉上露耳大夫奈何與之俱亡若歸款朝廷以自湔洗易於反掌耳思明以為然承慶守忠以五千勁騎自隨至范陽思明悉衆數萬迎之相距一里所使人謂承慶等曰相公及王逺至將士不勝其喜然邊兵怯懦懼相公之衆不敢進願弛弓以安之承慶等從之思明引承慶等入内㕔樂飲别遣人收其甲兵諸郡兵皆給糧縱遣之願留者厚賜分隸諸營明日囚承慶等遣其將竇子昻奉表以所部十三郡及兵八萬來降並帥其河東節度使高秀巖亦以所部來降乙丑子昻至京師上大喜以思明為歸義王范陽節度使子七人皆除顯官遣内侍李思敬與烏承恩往宣慰使將所部兵討慶緒先是慶緒以張忠志為常山太守思明召忠志還范陽以其將薛萼攝恒州刺史開井陘路招趙郡太守陸濟降之命其子朝義將兵五千人攝冀州刺史以其將令狐彰為博州刺史烏承恩所至宣布詔㫖滄瀛安深徳棣等州皆降雖相州未下河北率為唐有矣 郭子儀還東都經營河北 崔器吕諲上言諸陷賊官背國從偽準律皆應處死上欲從之李峴以為賊陷兩京天子南巡人自逃生此屬皆陛下親戚或勲舊子孫今一㮣以叛法處死恐乖仁恕之道且河北未平羣臣陷賊者尚多若寬之足開自新之路若盡誅之是堅其附賊之心也書曰殱厥渠魁脅從罔理諲器守文不達大體惟陛下圖之爭之累日上從峴議以六等定罪重者刑之於市次賜自盡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貶壬申斬達奚珣等十八人於城西南獨柳樹下陳希烈等七人賜自盡於大理寺應受杖者於京兆府門上欲免張均張垍死上皇曰均垍事賊皆任權要均仍為賊毁吾家事罪不可赦上叩頭再拜曰臣非張説父子無有今日臣不能活均垍使死者有知何面目見説於九原因俯伏流涕上皇命左右扶上起曰張垍為汝長流嶺表張均必不可活汝更勿救上泣而從命安祿山所署河南尹張萬頃獨以在賊中能保庇百姓不坐頃之有自賊中來降者言唐羣臣從安慶緒在鄴者聞廣平王赦陳希烈等皆自悼恨失身賊庭及聞希烈等誅乃止上甚悔之
臣光曰為人臣者策名委質有死無貳希烈等或貴為卿相或親連肺腑於承平之日無一言以規人主之失救社稷之危迎合取容以竊富貴及四海橫潰乘輿播越偷生茍免顧戀妻子媚賊稱臣為之陳力此乃屠酤之所羞犬馬之不如儻更全其首領復其官爵是諂諛之臣無往而不得計也彼顏杲卿張巡之徒世治則擯斥外方沈抑下僚世亂則委棄孤城齏粉寇手何為善者之不幸而為惡者之幸朝廷待忠義之薄而保姦邪之厚邪至於微賤之臣巡徼之隸謀議不預號令不及朝聞親征之詔夕失警蹕之所乃復責其不能扈從不亦難哉六等議刑斯亦可矣又何悔焉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一中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一下
宋 袁樞 撰
安史之亂三
乾元元年官軍既克京城宗廟之器及府庫資財多散在民間遣使檢括頗有煩擾正月乙酉敇盡停之乃命京兆尹李峴安撫坊市 二月丁未上御明鳯門赦天下改元盡免百姓今載租庸復以載為年 安慶緒所署北海節度使能元皓舉所部來降以為鴻臚卿充河北招討使 庚午以安東副大都護王𤣥志為營州刺史充平盧節度使 安慶緒之北走也其平原太守王暕清河太守宇文寬皆殺其使者來降慶緒使其將蔡希徳安太清攻拔之生擒以歸咼於鄴市凡有謀歸者皆誅及種族乃至部曲州縣官屬連坐死者甚衆又與其羣臣㰱血盟於鄴南而人心益離慶緖聞李嗣業在河内夏四月與蔡希徳崔乾祐將步騎二萬涉沁水攻之不勝而還 辛卯新主入太廟上享太廟 張鎬性簡澹不事中要聞史思明請降上言思明凶險因亂竊位力彊則衆附勢奪則人離彼雖人面心如野獸難以徳懷願勿假以威權又言滑州防禦使許叔冀狡猾多詐臨難必變請徵入宿衛時上已寵納思明㑹中使自范陽及白馬來皆言思明叔冀忠懇可信上以鎬為不切事機五月罷為荆州防禦使以禮部尚書崔光逺為河南節度使 贈故常山太守顏杲卿太子太保諡曰忠節以其子威明為太僕丞杲卿之死也楊國忠用張通幽之譖竟無褒贈上在鳯翔顏真卿為御史大夫泣訴於上上乃出通幽為普安太守具奏其狀於上皇上皇杖殺通幽杲卿子泉明為王承業所留因寓居壽陽為史思明所虜裹以牛革送於范陽㑹安慶緒初立有赦得免思明降乃得歸求其父尸於東京得之遂并袁履謙尸棺斂以歸杲卿姊妹女及泉明之子皆流落河北真卿時為蒲州刺史使泉明往求之泉明號泣求訪哀感路人久乃得之泉明詣親故乞索隨所得多少贖之先姑姊妹而後其子姑女為賊所掠泉明有錢二百緍欲贖己女閔其姑愁悴先贖姑女比更得錢求其女已失所在遇羣從姊妹及父時將吏袁履謙等妻子流落者皆與之歸凡五十餘家三百餘口均减資糧一如親戚至蒲州真卿悉加贍給久之隨其所適而資送之袁履謙妻疑履謙衣衾儉薄發棺視之與杲卿無異乃始慙服 六月戊午敇兩京陷賊官三司推究未畢者皆釋之已貶降者續處分 初史思明以列將事平盧軍使烏知義知義善待之知義子承恩為信都太守以郡降思明思明思舊恩而全之及安慶緒敗承恩説思明降唐李光弼以思明終當叛亂而承恩為思明所親信陰使圖之又勸上以承恩為范陽節度副使賜阿史那承慶鐵券令共圖思明上從之承恩多以私財募部曲又數衣婦人服詣諸將營説誘之諸將以白思明思明疑未察㑹承恩入京師上使内侍李思敬與之俱至范陽宣慰承恩既宣㫖思明留承恩館於府中帷其牀伏二人於牀下承恩少子在范陽思明使省其父夜中承恩密謂其子曰吾受命除此逆胡當以吾為節度使二人於牀下大呼而出思明乃執承恩索其裝囊得鐵券及光弼牒牒云承慶事成則付鐵券不然不可付也又得簿書數百紙皆先從思明反者將士名思明責之曰我何負於汝而為此承恩謝曰死罪此皆李光弼之謀也思明乃集將佐吏民西向大哭曰臣以十三萬衆降朝廷何負陛下而欲殺臣遂榜殺承恩父子連坐死者二百餘人承恩弟承玼走免思明囚思敬表上其狀上遣中使慰諭思明曰此非朝廷與光弼之意皆承恩所為殺之甚善㑹三司議陷賊官罪狀至范陽思明謂諸將曰陳希烈輩皆朝廷大臣上皇自棄之幸蜀今猶不免於死况吾屬本從安祿山反乎諸將請思明表求誅光弼思明從之命判官耿仁智與其僚張不矜為表云陛下不為臣誅光弼臣當自引兵就太原誅之不矜草表以示思明及將入函仁智悉削去之寫表者以白思明思明命執二人斬之仁智事思明久思明憐欲活之復召入謂曰我任使汝垂三十年今日非我負汝仁智大呼曰人生㑹有一死得盡忠義死之善者也今從大夫反不過延嵗月豈若速死之愈乎思明怒亂捶腦流於地烏承玼犇太原李光弼表為昌化郡王充石嶺軍使 秋七月丁亥冊命回紇可汗曰英武威逺毗伽闕可汗 乙未郭子儀入朝 八月庚戌李光弼入朝丙辰以郭子儀為中書令光弼為侍中丁巳子儀詣行營 囘紇遣其臣骨啜特勒及帝徳將驍騎三千助討安慶緒上命朔方左武鋒使僕固懷恩領之 安慶緒之初至鄴也雖枝黨離析猶據七郡六十餘城甲兵資糧豐備慶緒不親政事專以繕臺沼樓船酣飲為事其大臣高尚張通儒等爭權不叶無復綱紀蔡希徳有才畧部兵精鋭而性剛好直言通儒譖而殺之麾下數千人皆逃散諸將怨怒不為用以崔乾祐為天下兵馬使摠中外兵乾祐愎戾好殺士卒不附九月庚寅命朔方郭子儀淮西魯炅興平李奐滑濮許叔冀鎮西北庭李嗣業鄭蔡季廣琛河南崔光逺七節度使及平盧兵馬使董秦將步騎二十萬討慶緒又命河東李光弼闗内澤潞王思禮二節度使將所部兵助之上以子儀光弼皆元勲難相統屬故不置元帥但以宦官開府儀同三司魚朝恩為觀軍容宣慰處置使觀軍容之名自此始 冬十月郭子儀引兵自杏園濟河東至獲嘉破安太清斬首四千級捕虜五百人太清走保衛州子儀進圍之丙午遣使告捷魯炅自陽武濟季廣琛崔光逺自酸棗濟與李嗣業兵皆㑹子儀於衛州慶緒悉舉鄴中之衆七萬救衛州分三軍以崔乾祐將上軍田承嗣將下軍慶緒自將中軍子儀使善射者三千人伏於壘垣之内令曰我退賊必逐我汝乃登壘鼓譟而射之既而與慶緒戰偽退賊逐之至壘下伏兵起射之矢如雨注賊還走子儀復引兵逐之慶緒大敗獲其弟慶和殺之遂拔衛州慶緒走子儀等追之至鄴許叔冀董秦王思禮及河東兵馬使薛兼訓皆引兵繼至慶緒收餘衆拒戰於愁思岡又敗前後斬首三萬級捕虜千人慶緒乃入城固守子儀等圍之李光弼引兵繼至慶緒窘急遣薛嵩求救於史思明且請以位讓之思明發范陽兵十三萬欲救鄴觀望未敢進先遣李歸仁將步騎一萬軍於滏陽遙為慶緒聲勢 十一月崔光逺拔魏州丙戌以前兵部侍郎蕭華為魏州防禦使㑹史思明分軍為三一出邢洺一出冀貝一自洹水趣魏州郭子儀奏以崔光逺代華十二月癸卯敇以光逺領魏州刺史 史思明乘崔光逺初至引兵大下光逺使將軍李處崟拒之賊勢盛處崟連戰不利還趣城賊追至城下揚言曰處崟召我來何為不出光逺信之腰斬處崟處崟驍將衆所恃也既死衆無鬭志光逺脱身走還汴州丁卯思明陷魏州所殺三萬人
二年春正月己巳朔史思明築壇於魏州城北自稱大聖燕王以周摰為行軍司馬李光弼曰思明得魏州而按兵不進此欲使我懈惰而精鋭掩吾不備也請與朔方軍同逼魏城求與之戰彼懲嘉山之敗必不敢輕出得曠日引久則鄴城必拔矣慶緒已死彼則無辭以用其衆也魚朝恩以為不可乃止 鎮西節度使李嗣業攻鄴城為流矢所中丙申薨兵馬使荔非元禮代將其衆初嗣業表叚秀實為懷州長史知留後事時諸軍屯戍日久財竭糧盡秀實獨運芻粟募兵市馬以奉鎮西行營相繼於道 二月郭子儀等九節度使圍鄴城築壘再重穿塹三重壅漳水灌之城中井泉皆溢構棧而居自冬涉春安慶緒堅守以待史思明食盡一鼠直錢四千淘牆䴰及馬尿以食焉人皆以為克在朝夕而諸軍既無統帥進退無所稟城中人欲降者礙水深不得出城久不下上下解體思明乃自魏州引兵趣鄴使諸將去城各五十里為營每營擊鼓三百而遙脅之又毎營選精騎五百日於城下抄掠官軍出即散歸其營諸軍人馬牛車日有所失樵采甚艱晝備之則夜至夜備之則晝至時天下饑饉轉餉者南自江淮西自并汾舟車相繼思明多遣壯士竊官軍裝號督趣運者責其稽緩妄殺戮人運者駭懼舟車所聚則密縱火焚之往復聚散自相辨識而官軍邏捕不能察也由是諸軍乏食人思自潰思明乃引大軍直抵城下官軍與之刻日決戰三月壬申官軍步騎六十萬陳於安陽河北思明自將精兵五萬敵之諸軍望之以為遊軍未介意思明直前奮擊李光弼王思禮許叔冀魯炅先與之戰殺傷相半魯炅中流矢郭子儀承其後未及布陳大風忽起吹沙拔木天地晝晦咫尺不相辨兩軍大驚官軍潰而南賊潰而北棄甲仗輜重委積於路子儀以朔方軍斷河陽橋保東京戰馬萬匹惟存三千甲仗十萬遺棄殆盡東京士民驚駭散奔山谷留守崔圓河南尹蘇震等官吏南奔襄鄧諸節度各潰歸本鎮士卒所過剽掠吏不能止旬日方定惟李光弼王思禮整勒部伍全軍以歸子儀至河陽將謀城守師人相驚又犇缺門諸將繼至衆及數萬議捐東京退保蒲陜都虞候張用濟曰蒲陜薦饑不如守河陽賊至倂力拒之子儀從之使都遊奕使靈武韓遊瓌將五百騎前趣河陽用濟以步卒五千繼之周摰引兵争河陽後至不得入而去用濟役所部兵築南北兩城而守之叚秀實帥將士妻子及公私輜重自野戍度河待命於河清之南岸荔非元禮至而軍焉諸將各上表請罪上皆不問惟削崔圓階封貶蘇震為濟王府長史削銀青階史思明審知官軍潰去自沙河收整士衆還屯鄴城南安慶緒收子儀等營中糧得六七萬石與孫孝哲崔乾祐謀閉門更拒思明諸將曰今日豈可復背史王乎思明不與慶緒相聞又不南追官軍但日於軍中饗士張通儒高尚等言於慶緒曰史王逺來臣等皆應迎謝慶緒曰任公蹔往思明見之涕泣厚禮而歸之經三日慶緒不至思明密召安太清令誘之慶緒窘蹙不知所為乃遣太清上表稱臣於思明請待解甲入城奉上璽綬思明省表曰何至如此因出表徧示將士咸稱萬歲乃手疏唁慶緒而不稱臣且曰願為兄弟之國更作藩籬之援鼎足而立猶或庶幾北面之禮固不敢受並封表還之慶緒大悦因請㰱血同盟思明許之慶緒以三百騎詣思明營思明令軍士擐甲執兵以待之引慶緒及諸弟入至庭下慶緒再拜稽首曰臣不克荷負棄失兩都久陷重圍不意大王以太上皇之故逺垂救援使臣應死復生摩頂至踵無以報徳思明忽震怒曰棄失兩都亦何足言爾為人子殺父奪其位天地所不容吾為太上皇討賊豈受爾佞媚乎即命左右牽出幷其四弟及高尚孫孝哲崔乾祐皆殺之張通儒李庭望等悉授以官思明勒兵入鄴城收其士馬以府庫賞將士慶緒先所有州縣及兵皆歸於思明遣安太清將兵五千取懷州因留鎮之思明欲遂西畧慮根本未固乃留其子朝義守相州引兵還范陽 辛卯以荔非元禮為懷州刺史權知鎮西北庭行營節度使元禮復以叚秀實為節度判官 丙申以郭子儀為東畿山東河東諸道元帥權知東京留守以河西節度使來填行陜州刺史充陜虢華州節度使 夏四月庚子澤潞節度使王思禮破史思明將楊旻於潞城東九節度之潰於相州也魯炅所部兵剽掠尤甚聞郭子儀退屯河上李光弼還太原炅慙懼飲藥而死 史思明自稱大燕皇帝改元順天立其妻辛氏為皇后子朝義為懷王以周摰為相李歸仁為將改范陽為燕京諸州為郡 戊申以鴻臚卿李抱玉為鄭陳潁亳節度使觀軍容使魚朝恩惡郭子儀因其敗短之於上秋七
月上召子儀還京師以李光弼為朔方節度使兵馬元帥光弼治軍嚴整始至號令一施士卒壁壘旌旗精彩皆變 八月壬戌以李光弼為幽州長史河北節度等使 九月史思明使其子朝清守范陽命諸郡太守各將兵三千從已向河南分為四道使其將令狐彰將兵五千自黎陽濟河取滑州思明自濮陽史朝義自白臯周摰自胡良濟河㑹於汴州李光弼方巡河上諸營聞之還入汴州謂汴滑節度使許叔冀曰大夫能守汴州十五日我則將兵來救叔冀許諾光弼還東京思明至汴州叔冀與戰不勝遂與濮州刺史董秦及其將梁浦劉從諫田神功等降之思明以叔冀為中書令與其將李詳守汴州厚待董秦收其妻子置長蘆為質使其將南徳信與梁浦劉從諫田神功等數十人徇江淮神功南宫人也思明以為平盧兵馬使頃之神功襲徳信斬之從諫脱身走神功將其衆來降思明乘勝西攻鄭州光弼整衆徐行至洛陽謂留守韋陟曰賊乘勝而來利在按兵不利速戰洛城不可守於公計何如陟請留兵於陜退守潼闗據險以挫其鋭光弼曰兩敵相當貴進忌退今無故棄五百里地則賊勢益張矣不若移軍河陽北連澤潞利則進取不利則退守表裏相應使賊不敢西侵此猿臂之勢也夫辨朝廷之禮光弼不如公論軍旅之事公不如光弼陟無以應判官韋損曰東京帝宅侍中奈何不守光弼曰守之則汜水崿嶺龍門皆應置兵子為兵馬判官能守之乎遂移牒留守韋陟使帥東京官屬西入闗牒河南尹李若幽使帥吏民出城避賊空其城光弼帥軍士運油鐵諸物詣河陽為守備光弼以五百騎殿時思明遊兵已至石橋諸將請曰今自洛城而北乎當石橋而進乎光弼曰當石橋而進及日暮光弼秉炬徐行部曲堅重賊引兵躡之不敢逼光弼夜至河陽有兵二萬糧纔支十日光弼按閲守備部分士卒無不嚴辦庚寅思明入洛陽城空無所得畏光弼掎其後不敢入宫退屯白馬寺南築月城於河陽南以拒光弼於是鄭滑等州相繼陷沒韋陟李若幽皆寓治於陜 冬十月丁酉下制親征史思明羣臣上表諫乃止 史思明引兵攻河陽使驍將劉龍仙詣城下挑戰龍仙恃勇舉右足加馬鬛上慢罵光弼光弼顧諸將曰誰能取彼者僕固懐恩請行光弼曰此非大將所為左右言禆將白孝徳可往光弼召問之孝徳請行光弼問須幾何兵對曰請挺身取之光弼壯其志然固問所須對曰願選五十騎出壘門為後繼兼請大軍助鼓譟以増氣光弼撫其背而遣之孝徳挾二矛策馬亂流而進半涉懷恩賀曰克矣光弼曰鋒未交何以知之懷恩曰觀其攬轡安閑知其萬全龍仙見其獨來甚易之稍近將動孝徳揺手示之若非來為敵者龍仙不測而止去之十步乃與之言龍仙慢罵如初孝徳息馬良久因瞋目謂曰賊識我乎龍仙曰誰也曰我白孝徳也龍仙曰是何狗彘孝徳大呼運矛躍馬搏之城上鼓譟五十騎繼進龍仙矢不及發環走堤上孝徳追及斬首𢹂之以歸賊衆大駭孝徳本安西胡人也思明有良馬千餘匹每日出於河南渚浴之循環不休以示多光弼命索軍中牝馬得五百匹縶其駒於城内俟思明馬至水際盡出之馬嘶不已思明馬悉浮渡河一時驅之入城思明怒列戰船數百艘泛火船於前而隨之欲乘流燒浮橋光弼先貯百尺長竿數百枚以巨木承其根氊裹鐵义置其首以迎火船而义之船不得進須臾自焚盡又以义拒戰船於橋上發礮石擊之中者皆沈沒賊不勝而去思明屯兵於河清欲絶光弼糧道光弼軍於野水度以備之既夕還河陽留兵千人使部將雍希顥守其柵曰賊將高庭暉李日越喻文景皆萬人敵也思明必使一人來劫我我且去之汝待於此若賊至勿與之戰降則與之俱來諸將莫諭其意皆竊笑之既而思明果謂李日越曰李光弼長於憑城今出在野此成擒矣汝以鐵騎宵濟為我取之不得則勿返日越將五百騎晨至柵下希顥阻壕休卒吟嘯相視日越怪之問曰司空在乎曰夜去矣兵幾何曰千人將誰曰雍希顥日越黙計久之謂其下曰今失李光弼得希顥而歸吾死必矣不如降也遂請降希顥與之俱見光弼光弼厚待之任以心腹高庭暉聞之亦降或問光弼降二將何易也光弼曰此人情耳思明常恨不得野戰聞我在外以為必可取日越不獲我勢不敢歸庭暉才勇過於日越聞日越被寵任必思奪之矣庭暉時為五臺府果毅己亥以庭暉為右武衛大將軍思明復攻河陽光弼謂鄭陳節度使李抱玉曰將軍能為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過期何如光弼曰過期救不至任棄之抱玉許諾勒兵拒守城且陷抱玉給之曰吾糧盡明旦當降賊喜斂軍以待之抱玉繕完成備明日復請戰賊怒急攻之抱玉出竒兵表裏夾擊殺傷甚衆董秦從思明寇河陽夜帥其衆五百拔栅突圍降於光弼時光弼自將屯中潬城外置柵柵外穿塹深廣二丈乙巳賊將周摰捨南城倂力攻中潬光弼命荔非元禮出勁卒於羊馬城以拒賊光弼自於城東北隅建小朱旗以望賊賊恃其衆直進逼城以車載攻具自隨督衆填塹三面各八道以過兵又開柵為門光弼望賊逼城使問元禮曰中丞視賊填塹開柵過兵晏然不動何也元禮曰司空欲守乎戰乎光弼曰欲戰元禮曰欲戰則賊為吾填塹何為禁之光弼曰善吾所不及勉之元禮俟柵開帥敢死士突出擊賊却走數百步元禮度賊陳堅未易摧陷乃復引退須其怠而擊之光弼望見元禮退怒遣左右召欲斬之元禮曰戰正急召何為乃退入柵中賊亦不敢逼良久鼓譟出柵門奮擊破之周摰復收兵趣北城光弼遽帥衆入北城登城望賊曰賊兵雖多囂而不整不足畏也不過日中保為諸君破之乃命諸將出戰及期不決召諸將問曰向來賊陳何方最堅曰西北隅光弼命其將郝廷玉當之廷玉請騎兵五百與之三百又問其次堅者曰東南隅光弼命其將論惟貞當之惟貞請騎三百與之二百光弼令諸將曰爾軰望吾旗而戰吾颭旗緩任爾擇利而戰吾急颭旗三至地則萬衆齊入死生決之少退者斬又以短刀置鞾中曰戰危事吾國之三公不可死賊手萬一戰不利諸君前死於敵我自剄於此不令諸君獨死也諸將出戰頃之廷玉奔還光弼望之驚曰廷玉退吾事危矣命左右取廷玉首廷玉曰馬中箭非敢退也使者馳報光弼令易馬遣之僕固懷恩及其子開府儀同三司㻛戰小却光弼又命取其首懷恩父子顧見使者提刀馳來更前決戰光弼連颭其旗諸將齊進致死呼聲動天地賊衆大潰斬首千餘級捕虜五百人溺死者千餘人周摰以數騎遁去擒其大將徐璜玉李泰授其河南節度使安太清走保懷州思明不知摰敗尚攻南城光弼驅俘囚臨河示之乃遁丁巳以李日越為右金吾大將軍 十一月甲子以殿中監董秦為陜西神策兩軍兵馬使賜姓名李忠臣 發安西北庭兵屯陜以備史思明 十一月史思明遣其將李歸仁將鐵騎五千寇陜州神策兵馬使衛伯玉以數百騎擊破之於礓子坂得馬六百匹歸仁走以伯玉為鎮西四鎮行營節度使李忠臣與歸仁等戰於永寧莎柵之間屢破之
上元元年春正月辛巳以李光弼為太尉兼中書令餘如故 二月李光弼攻懷州史思明救之癸卯光弼逆戰於沁水之上破之斬首三千餘級 三月庚寅李光弼破安太清於懷州城下夏四月壬辰破史思明於河陽西渚斬首千五百餘級 閏月丁卯加河東節度使王思禮為司空 己卯史思明入東京 六月平盧兵馬使田神功奏破史思明之兵於鄭州 冬十一月李光弼攻懷州百餘日乃拔之生擒安太清 史思明遣其將田承嗣將兵五千徇淮西王同芝將兵三千人徇陳許敬江將二千人徇兖鄆薛鄂將五千人徇曹州十二月兖鄆節度使能元皓擊史思明兵破之
二年春正月癸卯史思明改元應天 或言洛中將士皆燕人久戍思歸上下離心急擊之可破也陜州觀軍容使魚朝恩以為信然屢言於上上敇李光弼等進取東京光弼奏稱賊鋒尚鋭未可輕進朔方節度使僕固懷恩勇而愎麾下皆蕃漢勁卒恃功多不法郭子儀寬厚曲容之毎用兵臨敵倚以集事李光弼性嚴一裁之以法無所假貸懷恩憚光弼而心惡之乃附朝恩言東都可取由是中使相繼督光弼使出師光弼不得已使鄭陳節度使李抱玉守河陽與懷恩將兵㑹朝恩及神策節度使衛伯玉攻洛陽戊寅陳於邙山光弼命依險而陳懷恩陳於平原光弼曰依險則可以進可以退若平原戰而不利則盡矣思明不可忽也命移於險懷恩復止之史思明乘其陳未定進兵薄之官軍大敗死者數千人軍資器械盡棄之光弼懷恩度河走保聞喜朝恩伯玉奔還陜抱玉亦棄河陽走河陽懷州皆沒於賊朝廷聞之大懼益兵屯陜 史思明猜忌好殺羣下小不如意動至族誅人不自保朝義其長子也常從思明將兵頗謙謹愛士卒將士多附之無寵於思明思明愛少子朝清使守范陽常欲殺朝義立朝清為太子左右頗泄其謀思明旣破李光弼欲乘勝西入關使朝義將兵為前鋒自北道襲陜城思明自南道將大軍繼之三月甲午朝義兵至礓子嶺衛伯玉逆撃破之朝義數進兵皆為陜兵所敗思明退屯永寧以朝義為怯曰終不足成吾事欲按軍法斬朝義及諸將戊戌命朝義築三隅城欲貯軍糧期一日畢朝義築畢未泥思明至詬怒之令左右立馬監泥斯須而畢思明又曰俟克陜州終斬此賊朝義憂懼不知所為思明在鹿橋驛令腹心曹將軍將兵宿衛朝義宿於逆旅其部將駱悦蔡文景説朝義曰悦等與王死無日矣自古有廢立請召曹將軍謀之朝義俛首不應悦等曰王茍不許悦等今歸李氏王亦不全矣朝義泣曰諸君善為之勿驚聖人悦等乃令許叔冀之子季常召曹將軍至則以其謀告之曹將軍知諸將盡怨恐禍及己不敢違是夕悦等以朝義部兵三百被甲詣驛宿衛兵怪之畏曹將軍不敢動悦等引兵入至思明寢所值思明如厠問左右未及對已殺數人左右指示之思明聞有變踰垣至廏中自鞴馬乘之悦傔人周子俊射之中臂墜馬遂擒之思明曰亂者為誰悦曰奉懷王命思明曰我朝來語失宜其及此然殺我太早何不待我克長安今事不成矣悦等送思明於栁泉驛囚之還報朝義曰事成矣朝義曰不驚聖人乎悦曰無時周摰許叔冀將後軍在福昌悦等使許季常往告之摰驚倒於地朝義引軍還摰叔冀來迎悦等勸朝義執摰殺之軍至桞泉悦等恐衆心未壹遂縊殺思明以氊裹其尸橐駝負歸洛陽朝義即帝位改元顯聖密使人至范陽敇散騎常侍張通儒等殺朝清及朝清母辛氏並不附己者數十人其黨自相攻擊戰城中數月死者數千人范陽乃定朝義以其將栁城李懷仙為范陽尹燕京留守時洛陽四面數百里州縣皆為丘墟而朝義所部節度使皆安祿山舊將與思明等夷朝義召之多不至畧相羈縻而已不能得其用 李光弼上表固求自貶制以開府儀同三司侍中領河中節度使 夏四月乙亥青密節度使向衡破史朝義兵斬首五千餘級 丁丑兖鄆節度使能元皓破朝義兵 五月己丑李光弼自河中入朝 初史思明以其博州刺史令狐彰為滑鄭汴節度使將數千兵戍滑臺彰密因中使楊萬定通表請降徙屯杏園度思明疑之遣其將薛岌圍之彰與岌戰大破之因隨萬定入朝甲午以彰為滑衛等六州節度使 戊戌平盧節度使侯希逸擊史朝義范陽兵破之 復以李光弼為河南副元帥太尉兼侍中都統河南淮南東西山南東荆南江南西浙江東西八道行營節度出鎮臨淮 六月甲寅青密節度使能元皓敗史朝義將李元遇 秋八月己巳李光弼赴河南行營 建子月神策節度使衛伯玉攻史朝義拔永寧破澠池福昌長水等縣 建丑月平盧節度使侯希逸與范陽相攻連年救援既絶又為奚所侵乃悉舉其軍二萬餘人襲李懷仙破之因引兵而南寶應元年建寅月李光弼拔許州擒史朝義所署潁川太守李春朝義將史參救之丙午戰於城下又破之戊申平盧節度使侯希逸於青州北度河而㑹田神功能元皓於兖州 建卯月戊辰淮西節度使王仲昇與史朝義將謝欽讓戰於申州城下為賊所虜淮西震駭㑹侯希逸田神功能元皓攻汴州朝義召欽讓兵救之史朝義圍李抱玉於澤州建巳月庚戌李抱玉破史
朝義兵於城下 甲寅上皇崩 史朝義自圍宋州數月城中食盡將陷刺史李岑不知所為遂城果毅開封劉昌曰倉中猶有麯數千斤請屑食之不過二十日李太尉必救我城東南隅最危昌請守之李光弼至臨淮諸將以朝義兵尚彊請南保揚州光弼曰朝廷倚我以為安危我復退縮朝廷何望且吾出其不意賊安知吾之衆寡遂徑取徐州使兖鄆節度使田神功進擊朝義大破之 秋九月上遣中使劉清潭使於回紇修舊好且徵兵討史朝義清潭至其廷回紇登里可汗已為朝義所誘云唐室繼有大喪今中原無主可汗宜速來共收其府庫可汗信之清潭致敇書曰先帝雖棄天下今上繼統乃昔日廣平王與葉護共收兩京者也回紇業已起兵至三城見州縣皆為丘墟有輕唐之心乃困辱清潭清潭遣使言狀且曰回紇舉國十萬衆至矣京師大駭上遣殿中監藥子昻往勞之於忻州南可汗請與僕固懷恩相見懷恩時在汾州上令往見之懷恩為可汗言唐家恩信不可負可汗悦遣使上表請助國討朝義可汗欲自蒲關入由沙苑出潼關東向藥子昻説之曰關中數遭兵荒州縣蕭條無以供擬恐可汗失望賊兵盡在洛陽請自土門略邢洺懷衛而南得其資財以充軍裝可汗不從又請自太行南下據河陰扼賊咽喉亦不從又請自陜州大陽津渡河食太原倉粟與諸道俱進乃從之 冬十月以雍王适為天下兵馬元帥辛酉辭行以兼御史中丞藥子昻魏琚為左右廂兵馬使以中書舍人韋少華為判官給事中李進為行軍司馬㑹諸道節度使及回紇於陜州進討史朝義上欲以郭子儀為适副程元振魚朝恩等沮之而止加朔方節度使僕固懷恩同平章事兼絳州刺史領諸軍節度行營以副适 戊辰諸軍發陜州僕固懷恩與囘紇左殺為前鋒陜西節度使郭英乂神策觀軍容使魚朝恩為殿自澠池入澤潞節度使李抱玉自河陽入河南等道副元帥李光弼自陳留入雍王留陜州辛未懷恩等軍於同軌史朝義聞官軍將至謀於諸將阿史那承慶曰唐若獨與漢兵來宜悉衆與戰若與囘紇俱來其鋒不可當宜退守河陽以避之朝義不從壬申官軍至洛陽北郊分兵取懷州癸酉拔之乙亥官軍陳於橫水賊衆數萬立柵自固懷恩陳於西原以當之遣驍騎及囘紇竝南山出柵東北表裏合擊大破之朝義悉其精兵十萬救之陳於昭覺寺官軍驟擊之殺傷甚衆而賊陳不動魚朝恩遣射生五百人力戰賊雖多死者陳亦如初鎮西節度使馬璘曰事急矣遂單騎奮擊奪賊两牌突入萬衆中賊左右披靡大軍乘之而入賊衆大敗轉戰於石榴園老君廟賊又敗人馬相蹂踐填尚書谷斬首六萬級捕虜二萬人朝義將輕騎數百東走懷恩進克東京及河陽城獲其中書令許叔冀王伷等承制釋之懷恩留囘紇可汗營於河陽使其子右廂兵馬使㻛及朔方兵馬使高輔成帥步騎萬餘乘勝逐朝義至鄭州再戰皆捷朝義至汴州其陳留節度使張獻誠閉門拒之朝義奔濮州獻誠開門出降囘紇入東京肆行殺掠死者萬計火累旬不滅朔方神策軍亦以東京鄭汴汝州皆為賊境所過虜掠三月乃已比屋蕩盡士民皆衣紙囘紇悉置所掠寶貨於河陽留其將安恪守之十一月丁丑露布至京師朝義自濮州北度河懷恩進攻滑州拔之追敗朝義於衛州朝義睢陽節度使田承嗣等將兵四萬餘人與朝義合復來拒戰僕固㻛擊破之長驅至昌樂東朝義帥魏州兵來戰又敗走於是鄴郡節度使薛嵩以相衛洺邢四州降於陳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恒陽節度使張忠志以恒趙深定易五州降於河東節度使辛雲京嵩楚玉之子也抱玉等已進軍入其營按其部伍嵩等皆受代居無何僕固懷恩皆令復位由是抱玉雲京疑懷恩有貳心各表言之朝廷密為之備懷恩亦上疏自理上慰勉之辛巳制東京及河南北受偽官者一切不問 丁酉以張忠志為成徳軍節度使統恒趙深定易五州賜姓李名寶臣初辛雲京引兵將出井陘常山禆將王武俊説寶臣曰今河東兵精鋭出境逺鬭不可敵也且吾以寡當衆以曲遇直戰則必離守則必潰公其圖之寶臣乃撤守備舉五州來降及復為節度使以武俊之策為善擢為先鋒兵馬使武俊本契丹也初名沒諾干郭子儀以僕固懷恩有平河朔功請以副元帥讓之己亥以懷恩為河北副元帥加左僕射兼中書令單于鎮北大都護朔方節度使史朝義走至貝州與其大將薛忠義等兩節度合僕固㻛追之至臨清朝義自衡水引兵三萬還攻之㻛設伏擊走之囘紇又至官軍益振遂逐之大戰於下博東南賊大敗積尸擁流而下朝義奔莫州懷恩都知兵馬使薛兼訓兵馬使郝庭玉與田神功辛雲京㑹於下博進圍朝義於莫州青淄節度使侯希逸繼至
代宗廣徳元年史朝義屢出戰皆敗田承嗣説朝義令親往幽州發兵還救莫州承嗣自請留守莫州朝義從之選精騎五千自北門犯圍而出朝義既去承嗣卽以城降送朝義母妻子於官軍於是僕固㻛侯希逸薛兼訓等帥衆三萬追之及於歸義與戰朝義敗走時朝義范陽節度使李懷仙已因中使駱奉仙請降遣兵馬使李抱忠將兵三千鎮范陽縣朝義至范陽不得入官軍將至朝義遣人諭抱忠以大軍留莫州輕騎來發兵救援之意因責以君臣之義抱忠對曰天不祚燕唐室復興今既歸唐矣豈可更為反覆獨不愧三軍邪大丈夫恥以詭計相圖願早擇去就以謀自全且田承嗣必已叛矣不然官軍何以得至此朝義大懼曰吾朝來未食獨不能以一餐相餉乎抱忠乃令人設食於城東於是范陽人在朝義麾下者竝拜辭而去朝義涕泣而已獨與胡騎數百旣食而去東奔廣陽廣陽不受欲北入奚契丹至溫泉柵李懷仙遣兵追之朝義窮蹙縊於林中懷仙取其首以獻僕固懷恩與諸軍皆還甲辰朝義首至京師 秋七月壬寅羣臣上尊號曰寶應元聖文武孝皇帝壬子赦天下改元諸將討史朝義者進官階加爵邑有差冊囘紇可汗為頡咄登甯施合俱錄英義建功毗伽可汗可敦為婆墨光親麗華毗伽可敦左右殺以下皆封賞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一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二上
宋 袁樞 撰
劉展之叛
唐肅宗上元元年冬十一月御史中丞李銑宋州刺史劉展皆領淮西節度副使銑貪暴不法展剛彊自用故為其上者多惡之節度使王仲舁先奏銑罪而誅之時有謠言曰手執金刀起東方仲昇使監軍使内左常侍邢延恩入奏展倔彊不受命姓名應謠讖請除之延恩因説上曰展與李銑一體之人今銑誅展不自安茍不去之恐其為亂然展方握彊兵宜以計去之請除展江淮都統代李峘俟其釋兵赴鎮中道執之此一夫力耳上從之以展為都統淮南東江南西浙西三道節度使密敇舊都統李峘及淮南東道節度使鄧景山圖之延恩以制書投展展疑之曰展自陳留參軍數年至刺史可謂暴貴矣江淮租賦所出今之重任展無勲勞又非親賢一旦恩命寵擢如此得非有讒人間之乎因泣下延恩懼曰公素有才望主上以江淮為憂故不次用公公反以為疑何哉展曰事茍不欺印節可先得乎延恩曰可乃馳詣廣陵與峘謀解峘印節以授展展得印節乃上表謝恩牒追江淮親舊置之心膂三道官屬遣使迎賀申圖籍相望於道展悉舉宋州兵七千趣廣陵延恩知展已得其情還犇廣陵與李峘鄧景山發兵拒之移檄州縣言展反展亦移檄言峘反州縣莫知所從峘引兵度江與副使潤州刺史韋儇浙西節度使侯令儀屯京口鄧景山將萬人屯徐城展素有威名御軍嚴整江淮人望風畏之展倍道先期至使人問景山曰吾奉詔書赴鎮此何兵也景山不應展使人呼於陳前曰汝曹皆吾民也勿干吾旗鼓使其將孫待封張法雷撃之景山衆潰與延恩犇夀州展引兵入廣陵遣其將屈突孝標將兵三千徇濠楚王暅將兵四千略淮西李峘闢北固為兵場挿木以塞江口展軍於白沙設疑兵於瓜州多張火鼓若將趣北固者如是累日峘悉鋭兵守京口以待之展乃自上流濟襲下蜀峘軍聞之自潰峘犇宣城甲午展陷潤州昇州軍士萬五千人謀應展攻金陵城不克而遁侯令儀懼以後事授兵馬使姜昌羣棄城走昌羣遣其將宗犀詣展降丙申展陷昇州以宗犀為潤州司馬丹陽軍使使昌羣領昇州以從子伯瑛佐之 李峘之去潤州也副使李藏用謂峘曰處人尊位食人重禄臨難而逃之非忠也以數十州之兵食三江五湖之險固不發一矢而棄之非勇也失忠與勇何以事君藏用請收餘兵竭力以拒之峘乃悉以後事授藏用藏用收散卒得七百人東至蘇州募壯士得三千人立柵以拒劉展展遣其將傳子昂宗犀攻宣州宣歙節度使鄭炅之棄城走李峘犇洪州李藏用與展將張景超孫待封戰於郁墅兵敗犇杭州景超遂據蘇州待封進陷湖州展以其將許嶧為潤州刺史李可封為常州刺史楊持璧蘇州刺史待封領湖州事景超進逼杭州藏用使其將温晁屯餘杭展以李晃為泗州刺史宗犀為宣州刺史傅子昂屯南陵將下江州徇江西於是屈突孝摽陷濠楚州王暅陷舒和滁廬等州所向無不摧靡聚兵萬人騎三千横行江淮間壽州刺史崔昭發兵拒之由是暅不得西止屯盧州初上命平廬都知兵馬使田神功將所部精兵三千屯任城鄧景山旣敗與邢延恩奏乞敇神功救淮南未報景山遣人趣之且許以淮南金帛子女為賂神功及所部皆喜悉衆南下及彭城敇神功討展展聞之始有懼色自廣陵將兵八千拒之選精兵二千渡淮撃神功於都梁山展敗走至天長以五百騎據橋拒戰又敗展獨與一騎亡渡江神功入廣陵及楚州大掠殺商胡以千數城中地穿掘略徧二年春正月張景超引兵攻杭州敗李藏用將李彊於石夷門孫待封自武康南出將會景超攻杭州温晁據險撃敗之待封脱身犇烏程李可封以常州降丁未田神功使特進楊惠元等千五百人西撃王暅辛亥夜神功先遣特進范知新等將四千人自白沙濟西趣下蜀鄧景山等將千人自海陵濟東趣常州神功與邢延恩將三千人軍於瓜州壬子濟江展將步騎萬餘陳於蒜山神功以舟載兵趣金山會大風五舟飄抵金山下展屠其二舟沈其三舟神功不得渡還軍瓜州而范知新等兵已至下蜀展撃之不勝弟殷勸展引兵逃入海可延歲月展曰若事不濟何用多殺人父子乎死早晩等耳遂更帥衆力戰將軍賈隱林射展中目而仆遂斬之劉殷許嶧等皆死隱林滑州人也楊惠元等撃破王暅於淮南暅引兵東走至常熟迺降孫待封詣李藏用降張景超聚兵至七千餘人聞展死悉以兵授張法雷使攻杭州景超逃入海法雷至杭州李藏用擊破之餘黨皆平平盧軍大掠十餘日安史之亂亂兵不及江淮至是其民始罹荼毒矣
李輔國用事 〈張后 程元振附〉
唐肅宗至徳元載 張良娣性巧慧能得上意從上來朔方時從兵單寡良娣每寢常居上前上曰禦寇非婦人所能良娣曰倉猝之際妾以身當之殿下可從後逸去至靈武產子三日起縫戰士衣上止之對曰此非妾自養之時上以是益憐之 肅宗即位於靈武遣使召李泌於潁陽謁見大喜時事皆咨之 上以建寧王倓為天下兵馬元帥李泌勸上用廣平王俶倓聞而謝之〈事見安史之亂〉上皇賜張良娣七寶鞍李泌言於上曰今四海分崩當以儉約示人良娣不宜乘此請撤其珠玉付庫吏以俟有戰功者賞之良娣自閤中言曰鄰里之舊何至如是上曰先生為社稷計也遽命撤之建寧王倓泣於廊下聲聞於上上驚召問之對曰臣比憂禍亂未已今陛下從諫如流不日當見陛下迎上皇還長安是以喜極而悲耳良娣由是惡泌及倓 上又謂泌曰良娣祖母昭成太后之妹也上皇所念朕欲使正位中宫以慰上皇心何如對曰陛下在靈武以羣臣望尺寸之功故踐大位非私己也至於家事宜待上皇之命不過晩歳月之間耳上從之 時張良娣與李輔國相表裏皆惡泌建寧王倓謂泌曰先生舉倓於上得展臣子之效無以報徳請為先生除害泌曰何也倓以良娣為言泌曰此非人子所言願王姑置之勿以為先倓不從二載春正月上從容謂李泌曰廣平為元帥踰年今欲命建寧專征又恐勢分立廣平為太子何如對曰臣固嘗言之矣戎事交切須卽區處至於家事當俟上皇不然後代何以辨陛下靈武卽位之意邪此必有人欲令臣與廣平有隙耳臣請以語廣平廣平亦必未敢當泌出以告廣平王俶俶曰此先生深知其心欲曲成其美也乃入固辭曰陛下猶未奉晨昏臣何心敢當儲副願俟上皇還宫臣之幸也上賞慰之李輔國本飛龍小兒粗閑書計給事太子宫上委信之輔國外㳟謹寡言而内狡險見張良娣有寵陰附㑹之與相表裏建寧王倓數於上前詆訐二人罪惡二人譖之於上曰倓恨不得為元帥謀害廣平王上怒賜倓死於是廣平王俶及李泌皆内懼俶謀去輔國及良娣泌曰不可王不見建寧之禍乎俶曰竊為先生憂之泌曰泌與主上有約矣俟平京師則去還山庶免於患俶曰先生去則俶益危矣泌曰王但盡人子之孝良娣婦人王委曲順之亦何能為 上嘗就泌飲酒同榻而寢而李輔國請取契鑰付泌泌請使輔國掌之上許之泌曰臣今報徳足矣復為閑人何樂如之上曰朕與先生累年同憂患今方相同娯樂奈何遽欲去乎泌曰臣有五不可留願陛下聴臣去免臣於死上曰何謂也對曰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寵臣太深臣功太高迹太竒此其所以不可留也上曰且眠矣異日議之對曰陛下今就臣榻臥猶不得請况異日香案之前乎陛下不聴臣去是殺臣也上曰不意卿疑朕如此豈有如朕而辦殺卿邪是直以朕為句踐也對曰陛下不辦殺臣故臣求歸若其既辦臣安得復言且殺臣者非陛下也乃五不可也陛下向日待臣如此臣於事猶有不敢言者況天下既安臣敢言乎上良久曰卿以朕不從卿北伐之謀乎對曰非也所不敢言者乃建寧耳上曰建寧朕之愛子性英果艱難時有功朕豈不知之但因此為小人所教欲害其兄圖繼嗣朕以社稷大計不得已而除之卿不細知其故邪對曰若有此心廣平當怨之廣平每與臣言其寃輒流涕嗚咽臣今必辭陛下去始敢言之耳上曰渠嘗夜捫廣平意欲加害對曰此皆出讒人之口豈有建寧之孝友聰明肯為此乎且陛下昔欲用建寧為元帥臣請用廣平建寧若有此心當深憾於臣而以臣為忠益相親善陛下以此可察其心矣上乃泣下曰先生言是也既往不咎朕不欲聞之泌曰臣所以言之者非咎既往乃欲陛下慎將來耳昔天后有四子長曰太子𢎞天后方圖稱制惡其聰明酖殺之立次子雍王賢賢内憂懼作黃臺瓜辭冀以感悟天后天后不聴賢卒死於黔中其辭曰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為可四摘抱蔓歸今陛下已一摘矣慎無再摘上愕然曰安有是哉卿錄是辭朕當書紳對曰陛下但識之於心何必形於外也是時廣平王有大功良娣忌之潛構流言故泌言及之泌復固請歸山上曰俟將發此議之 冬十月李泌歸衡山
乾元元年春二月癸卯朔以殿中監李輔國兼太僕卿輔國依附張淑妃判元帥府行軍司馬勢傾朝野 三月戊寅立張淑妃為皇后 張后生興王佋纔數嵗欲以為嗣上疑未決從容謂考功郎中知制誥李揆曰成王長且有功朕欲立為太子卿意何如揆再拜賀曰此社稷之福臣不勝大慶上喜曰朕意決矣庚寅立成王俶為皇太子揆道𤣥之𤣥孫也
二年春二月壬子月食既先是百官請加皇后尊號曰輔聖上以問中書舍人李揆對曰自古皇后無尊號惟韋后有之豈足為法上驚曰庸人幾誤我㑹月食事遂寢后與李輔國相表裏横於禁中干豫政事請託無窮上頗不悦而無如之何 太子詹事李輔國自上在靈武判元帥行軍司馬事侍直帷幄宣傳詔命四方文奏寶印符契晨夕軍號一以委之及還京師專掌禁兵常居内宅制敇必經輔國押署然後施行宰相百司非時奏事皆因輔國關白承㫖常於銀臺門決天下事事無大小輔國口為制敇寫付外施行事畢聞奏又置察事數十人潛令於人間聴察細事即行推按有所追索諸司無敢拒者御史臺大理寺重囚或推斷未畢輔國追詣銀臺一時縱之三司府縣鞫獄皆先詣輔國咨稟輕重隨意稱制敇行之莫敢違者宦官不敢斥其官皆謂之五郎李揆山東甲族見輔國執子弟禮謂之五父及李峴為相於上前叩頭論制敇皆應由中書出具陳輔國專權亂政之狀上感寤賞其正直輔國所行事多所變更罷其察事輔國由是讓行軍司馬請歸本官上不許壬寅制比緣軍國務殷或宣口敇處分諸色取索及杖配囚徒自今一切並停如非正宣並不得行中外諸務各歸有司英武軍虞候及六軍諸使諸司等比來或因論競懸自追攝自今一切須經臺府如所由處斷不平聴具狀奏聞諸律令除十惡殺人姦盜造偽外餘煩冗一切刪除仍委中書門下與法官詳定聞奏輔國由是忌峴 鳯翔馬坊押官為劫天興尉謝夷甫捕殺之其妻訟寃李輔國素出飛龍廏敇監察御史孫鎣鞫之無寃又使御史中丞崔伯陽刑部侍郎李大理卿權獻鞫之與鎣同妻猶不服又使侍御史太平毛若虚鞫之若虚傾巧士希輔國意歸罪夷甫伯陽怒召若虚詰責欲劾奏之若虚先自歸於上上匿若虚於下伯陽尋至言若虚附㑹中人鞫獄不直上怒叱出之伯陽貶高要尉獻貶桂陽尉曄與鳯翔尹嚴向皆貶嶺下尉蓥除名長流播州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李峴奏伯陽等無罪責之太重上以為朋黨五月辛巳貶峴蜀州刺史右散騎常侍韓擇木入對上謂之曰李峴欲專權今貶蜀州朕自覺用法太寛對曰李峴言直非專權陛下寛之祇益聖徳耳若虚㝷除御史中丞威振朝廷
上元元年夏六月甲申興王佋薨佋張后長子也幼曰定王侗張后以故數欲危太子太子常以恭遜取容㑹佋薨侗尚幼太子位遂定 上皇愛興慶宫自蜀歸即居之上時自夾城往起居上皇亦間至大明宫左龍武大將軍陳𤣥禮内侍監高力士乆侍衛上皇又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内侍王承恩魏悦及梨園弟子常娯侍左右上皇多御長慶樓父老過者往往瞻拜呼萬歳上皇常於樓下置酒食賜之又嘗召將軍郭英乂等上樓賜宴有劒南奏事官過樓下拜舞上皇命玉真公主如仙媛為之作主人李輔國素微賤雖暴貴用事上皇左右皆輕之輔國意恨且欲立竒功以固其寵乃言於上曰上皇居興慶宫日與外人交通陳𤣥禮高力士謀不利於陛下今六軍將士盡靈武勲臣皆反仄不安臣曉諭不能解不敢不以聞上泣曰聖皇慈仁豈容有此對曰上皇固無此意其如羣小何陛下為天下主當為社稷大計消亂於未萌豈得徇匹夫之孝且興慶宫與閭閻相參垣墉淺露非至尊所宜居大内深嚴奉迎居之與彼何殊又得杜絶小人熒惑聖聴如此上皇享萬歳之安陛下有三朝之樂庸何傷乎上不聽興慶宫先有馬三百匹輔國矯敇取之纔留十匹上皇謂高力士曰吾兒為輔國所惑不得終孝矣輔國又令六軍將士號哭叩頭迎請上皇居西内上泣不應輔國懼㑹上不豫秋七月丁未輔國矯稱上語迎上皇遊西内至睿武門輔國將射生五百騎露刃遮道奏曰皇帝以興慶宫湫隘迎上皇遷居大内上皇驚幾墜高力士曰李輔國何得無禮叱令下馬輔國不得已而下力士因宣上皇誥曰諸將士各好在將士皆納刃再拜萬歳力士又叱輔國與已共執上皇馬鞚侍衛如西内居甘露殿輔國帥衆而退所留侍衛兵纔尫老數十人陳𤣥禮高力士及舊宫人皆不得留左右上皇曰興慶宫吾之王地吾數以讓皇帝皇帝不受今日之徙亦吾志也是日輔國與六軍大將素服見上請罪上又迫於諸將乃勞之曰南宫西内亦復何殊卿等恐小人熒惑防微杜漸以安社稷何所懼也刑部尚書顏真卿首帥百寮上表請問上皇起居輔國惡之奏貶蓬州長史 丙辰高力士流巫州王承恩流播州魏悦流溱州陳𤣥禮勒致仕置如仙媛於歸州玉真公主出居玉真觀上更選後宫百餘人置西内備灑掃令萬安咸宜二公主視服膳四方所獻珍異先薦上皇然上皇日以不懌因不茹葷辟穀浸以成疾上初猶往問安既而上亦有疾但遣人起居其後上稍悔寤惡輔國欲誅之畏其握兵竟猶豫不敢決二年 初李輔國與張后同謀遷上皇於西内是日端午山人李唐見上上方抱幼女謂唐曰朕念之卿勿怪也對曰太上皇思見陛下計亦如陛下之念公主也上然泣下然畏張后尚不敢詣西内 秋八月癸丑朔加開府儀同三司李輔國兵部尚書乙未輔國赴上宰相朝臣皆送之御廚具饌太常設樂輔國縱驕日甚求為宰相上曰以卿之功何官不可為其如朝望未允何輔國乃諷僕射裴冕等使薦已上密謂蕭華曰輔國求為宰相若公卿表來不得不與華出問冕曰初無此事吾臂可斷宰相不可得華入言之上大悦輔國銜之建子月戊戌冬至己亥上朝上皇於西内
寶應元年建辰月李輔國以求宰相不得怨蕭華庚午以户部侍郎元載為京兆尹載詣輔國固辭輔國識其意壬寅以司農卿陶鋭為京兆尹輔國言蕭華專權請罷其相上不許輔國固請不已乃從之仍引元載代華戊申華罷為禮部尚書以載同平章事領度支轉運使如故 建巳月甲寅上皇崩於神龍殿年七十八乙卯遷坐於太極殿上以寢疾發哀於内殿羣臣發哀於太極殿蕃官𠢐面割耳者四百餘人丙辰命苖晉卿攝冢宰上自仲春寢疾聞上皇登遐哀慕疾轉劇乃命太子監國甲子制改元復以建寅為正月月數皆如其舊赦天下 初張后與李輔國相表裏專權用事晩年更有隙内射生使三原程元振黨於輔國上疾篤后召太子議曰李輔國久典禁兵制敇皆從之出擅逼遷聖皇其罪甚大所忌者吾與太子今主上彌畱輔國隂與程元振謀作亂不可不誅太子泣曰陛下疾甚危二人皆陛下勲舊之臣一旦不告而誅之必致震驚恐不能堪也后曰然則太子姑歸吾更徐思之太子出后召越王係謂曰太子仁弱不能誅賊臣汝能之乎對曰能係乃命内謁者監段恒俊選宦官有勇力者二百餘人授甲於長生殿後乙丑后以上命召太子元振知其謀密告輔國伏兵於陵霄門以俟之太子至以難告太子曰必無是事主上疾亟召我我豈可畏死而不赴乎元振曰社稷事大太子必不可入乃以兵送太子於飛龍廏且以甲兵守之是夜輔國元振勒兵三殿收捕越王係段恒俊及知内侍省事朱光輝等百餘人繫之以太子之命遷后於别殿時上在長生殿使者逼后下殿竝左右數十人幽於後宫宦官宫人皆驚駭逃散丁卯上崩輔國等殺后竝係及兖王僩是日輔國始引太子素服於九仙門與宰相相見敘上皇晏駕拜哭始行監國之令戊辰發大行皇帝喪於兩儀殿宣遺詔己巳代宗即位高力士遇赦還至朗州聞上皇崩號慟嘔血而卒 李輔國恃功益橫明謂上曰大家但居禁中外事聴老奴處分上内不能平以其方握禁兵外尊禮之乙亥號輔國為尚父而不名事無大小皆咨之羣臣出入皆先詣輔國亦晏然處之以内飛龍廏副使程元振為左監門衛將軍知内侍省事朱光輝及内常侍啖庭瑤山人李唐等二十餘人皆流黔中 夏五月以李輔國為司空兼中書令 壬辰貶禮部尚書蕭華為峽州司馬元載希李輔國意以罪誣之也飛龍副使程元振謀奪李輔國權密言於上請稍加裁制六月己未解輔國行軍司馬及兵部尚書餘如故以元振代判元帥行軍司馬仍遷輔國出居外第於是道路相賀輔國始懼上表遜位辛酉罷輔國兼中書令進爵愽陸王輔國入謝憤咽而言曰老奴事郎君不了請歸地下事先帝上猶慰諭而遣之 秋九月乙未加程元振驃騎大將軍兼内侍監上在東宫以李輔國專橫心甚不平及嗣位以輔國
有殺張后之功不欲顯誅之壬戌夜盜入其第竊輔國之首及一臂而去敇有司捕盜遣中使存問其家為刻木首葬之仍贈太傅
代宗廣徳元年冬十月驃騎大將軍判元帥行軍司馬程元振專權自恣人畏之甚於李輔國諸將有大功者元振皆疾忌欲害之吐蕃入寇元振不以時奏致上狼狽出幸上發詔徵諸道兵李光弼等皆忌元振居中莫有至者中外咸切齒而莫敢發言太常博士栁伉上疏〈語見吐蕃入寇〉上以元振有保護功十一月辛丑削元振官爵放歸田里 程元振既得罪歸三原聞上還宫衣婦人服私入長安復規任用京兆府擒之以聞
二年春正月壬寅敇稱程元振變服潛行將圖不軌長流溱州上念元振之功復令於江陵安置
僕固懷恩之叛〈周智光附〉
唐肅宗寶應元年 初囘紇毗伽闕可汗為登里求昏肅宗以僕固懷恩女妻之為登里可敦時徵兵囘紇以討史朝義可汗請與懷恩相見上令懷恩往見之懷恩為可汗言唐家恩信不可負可汗悦遣使上表請助國討朝義
代宗廣徳元年 初僕固懷恩受詔與囘紇可汗相見於太原河東節度使辛雲京以可汗乃懷恩壻恐其合謀襲軍府閉城自守亦不犒師及史朝義既平詔懐恩送可汗出塞往來過太原雲京亦閉城不與相聞懷恩怒具表其狀不報懷恩將朔方兵數萬屯汾州使其子御史大夫瑒將萬人屯榆次禆將李光逸等屯祁縣李懷光等屯晉州張維嶽等屯沁州懷光本渤海靺鞨也姓茹為朔方將以功賜姓中使駱奉仙至太原雲京厚結之為言懷恩與囘紇連謀反狀已露奉仙還過懷恩懷恩與飲於母前母數讓奉仙曰汝與吾兒約為兄弟今又親雲京何兩面也酒酣懷恩起舞奉仙贈以纒頭綵懷恩欲酬之曰來日端午當更樂飲一日奉仙固請行懷恩匿其馬奉仙謂左右曰朝來責我又匿我馬將殺我也夜踰垣而走懷恩驚遽以其馬追還之八月癸未奉仙至長安奏懷恩謀反懷恩亦具奏其狀請誅雲京奉仙上兩無所問優詔和解之懷恩自以兵興以來所在力戰一門死王事者四十六人女嫁絶域説諭囘紇再收兩京平定河南北功無與比而為人構陷憤怨殊深上書自訟以為臣昨奉詔送可汗歸國傾竭家貲俾之上道行至山北雲京奉仙閉城不出祇迎仍令潛行竊盜回紇怨怒亟欲縱兵臣力為彌縫方得出塞雲京奉仙恐臣先有奏論遂復妄稱設備與李抱玉共相組織臣靜而思之其罪有六昔同羅叛亂臣為先帝掃清河曲一也臣男玢為同羅所虜得間亡歸臣斬之以令衆士二也臣有二女逺嫁外夷為國和親蕩平寇敵三也臣與男瑒不顧死亡為國效命四也河北新附節度使皆握彊兵臣撫綏以安反側五也臣説諭囘紇使赴急難天下既平送之歸國六也臣既負六罪誠合萬誅惟當吞恨九泉銜寃千古復何訴哉臣受恩至重夙夜思奉天顏但以來瑱受誅朝廷不示其罪諸道節度誰不疑懼近聞詔追數人盡皆不至實畏中官讒口虚受陛下誅夷豈唯羣臣不忠正為囘邪在側且臣前後所奏駱奉仙詞情非不摭實陛下竟無處置寵任彌深皆由同類比周䝉蔽聖聴竊聞四方遣人奏事陛下皆云與驃騎議之曽不委宰相可否或稽留數月不還逺近益加疑阻如臣朔方將士功效最高為先帝中興主人乃陛下蒙塵故吏曽不别加優奬反信讒嫉之詞子儀先已被猜臣今又遭詆毁弓藏鳥盡信非虚言陛下信其矯誣何殊指鹿為馬倘不納愚懇且貴因循臣實不敢保家陛下豈能安國忠言利行惟陛下圖之臣欲公然入朝恐將士留沮今托巡晉絳於彼遷延乞陛下特遣一介至絳州問臣臣即與之同發九月壬戌上遣裴遵慶詣懷恩諭㫖且察其去就懷恩見遵慶抱其足號泣訴寃遵慶為言聖恩優厚諷令入朝懷恩許諾副將范志誠以為不可曰公信其甘言入則為來瑱不復還矣明日懷恩見遵慶以懼死為辭請令一子入朝志誠又以為不可遵慶乃還御史大夫王翊使囘紇還懷恩先與可汗往來恐翊洩其事遂留之
二年春正月丙午遣檢校刑部尚書顏真卿宣慰朔方行營上之在陜也真卿請奉詔召僕固懷恩上不許至是上命真卿説諭懷恩入朝對曰陛下在陜臣往以忠義責之使之赴難彼猶有可來之理今陛下還宫彼進不成勤王退不能釋衆召之庸肯至乎且言懷恩反者獨辛雲京駱奉仙李抱玉魚朝恩四人耳自外羣臣皆言其枉陛下不若以郭子儀代懷恩可不戰而服也時汾州别駕李抱真抱玉之從父弟也知懷恩有異志脫身歸京師上方以懷恩為憂召見抱真問計對曰此不足憂也朔方將士思郭子儀如子弟之思父兄懷恩欺其衆云郭子儀已為魚朝恩所殺衆信之故為其用耳陛下誠以子儀領朔方彼皆不召而來耳上然之 僕固懷恩既不為朝廷所用遂與河東都將李竭誠潛謀取太原辛雲京覺之殺竭誠乘城設備懷恩使其子瑒將兵攻之雲京出與戰瑒大敗而還遂引兵圍榆次上謂郭子儀曰懷恩父子負朕實深聞朔方將士思公如枯旱之望雨公為朕鎮撫河東汾上之師必不為變戊午以子儀為關内河東副元帥河中節度等使懷恩將士聞之皆曰吾輩從懷恩為不義何面目見汾陽王丁卯以郭子儀為朔方節度大使二月子儀至河中僕固瑒圍榆次旬餘不拔遣使急發祁縣兵李光逸盡與之士卒未食行不能前其將白玉焦暉以鳴鏑射其後者軍士曰將軍何乃射人玉曰今從人反終不免死死一也射之何傷至榆次瑒責其遲胡人曰我乘馬乃漢卒不行耳瑒捶漢卒卒皆怨怒曰節度使黨胡人其夕焦暉白玉帥衆攻瑒殺之僕固懷恩聞之入告其母母曰吾語汝勿反國家待汝不薄今衆心既變禍必及我將如之何懷恩不對再拜而出母提刀逐之曰吾為國家殺此賊取其心以謝三軍懷恩疾走得免遂與麾下三百渡河北走時朔方將渾釋之守靈州懷恩檄至云全軍歸鎮釋之曰不然此必衆潰矣將拒之其甥張韶曰彼或翻然改圖以衆歸鎮何可不納也釋之疑未決懷恩行速先候者而至釋之不得已納之張韶以其謀告懷恩懷恩以韶為間殺釋之而收其軍使韶主之既而曰釋之舅也彼尚負之安有忠於我哉他日以事杖之折其脛寘於彌峩城而死都虞候張維嶽在沁州聞懷恩去乘傳至汾州撫定其衆殺焦暉白玉而竊其功以告郭子儀子儀使牙官盧諒至汾州維嶽賂諒使實其言子儀奏維嶽殺瑒傳首詣闕羣臣入賀上慘然不悦曰朕信不及人致勲臣顛越深用為愧又何賀焉命輦懷恩母至長安給待優厚月餘以壽終以禮葬之功臣皆感歎 戊寅郭子儀如汾州懷恩之衆數萬悉歸之咸鼓舞涕泣喜其來而悲其晩也子儀知盧諒之詐杖殺之上以李抱真言有騐遷殿中少監 夏六月僕固懷恩至靈武收合散亡其衆復振上厚撫其家癸未下詔稱其勲勞著於帝室及於天下疑隙之端起自羣小察其深衷本無他志君臣之義情實如初但以河北既平朔方已有所屬宜解河北副元帥朔方節度等使其太保兼中書令大寧郡王如故但當詣闕更勿有疑懷恩竟不從 秋八月郭子儀自河中入朝㑹涇原奏僕固懷恩引囘紇吐蕃十萬衆將入寇京師震駭詔子儀帥諸將出鎮奉天上召問方畧對曰懷恩無能為也上曰何故對曰懷恩勇而少恩士心不附所以能入寇者因思歸之士耳懷恩本臣偏禆其麾下皆臣部曲必不忍以鋒刃相向以此知其無能為也辛巳子儀發赴奉天 九月辛亥以郭子儀充北道邠寧涇原河西以來通和吐蕃使 僕固懷恩前軍至宜祿郭子儀使右兵馬使李國臣將兵為郭晞後繼邠寧節度使白孝徳敗吐蕃於宜祿冬十月懷恩引回紇吐蕃至邠州白孝徳郭晞閉城拒守 僕固懷恩與囘紇吐蕃進逼奉天京師戒嚴諸將請戰郭子儀不許曰虜深入吾地利於速戰吾堅壁以待之彼以吾為怯必不戒乃可破也若遽戰而不利則衆心離矣敢言戰者斬辛未夜子儀出陳於乾陵之南壬申未明虜衆大至虜始以子儀為無備欲襲之忽見大軍驚愕遂不戰而退子儀使禆將李懷光等將五千騎追虜至麻亭而還虜至邠州丁丑攻之不克乙酉虜涉涇而遁 懷恩之南寇也河西節度使楊志烈發卒五千謂監軍柏文達曰河西鋭卒盡於此矣君將之以攻靈武則懷恩有返顧之慮此亦救京師之一竒也文達遂將其衆擊摧砂堡靈武縣皆下之進攻靈州懷恩聞之自永壽遽歸使蕃渾二千騎夜襲文達大破之士卒死者殆半文達將餘衆歸涼州哭而入志烈迎之曰此行有安京室之功卒死何傷士卒怨其言未幾吐蕃圍涼州士卒不為用志烈奔甘州為沙陁所殺涼州遂陷
永泰元年春三月庚戌吐蕃遣使請和詔元載杜鴻漸與盟於興唐寺上問郭子儀吐蕃請盟何如對曰吐蕃利我不虞若不虞而來國不可守矣乃相繼遣河中兵戍奉天又遣兵巡涇原以覘之 僕固懷恩誘囘紇吐蕃吐谷渾党項奴刺數十萬衆俱入寇令吐蕃大將尚結悉贊磨馬重英等自北道趣奉天党項帥任敷鄭庭郝徳等自東道趣同州吐谷渾奴刺之衆自西道趣盩厔囘紇繼吐蕃之後懷恩又以朔方兵繼之郭子儀使行軍司馬趙復入奏曰虜皆騎兵其來如飛不可易也請使諸道節度使鳯翔李抱玉滑濮李光庭邠州白孝徳鎮西馬璘河南郝庭玉淮西李忠臣各出兵以阨其衝要上從之諸道多不時出兵李忠臣方與諸將擊毬得詔亟命治行諸將及監軍皆曰師行必擇日忠臣怒曰父母有急豈可擇日而後救邪卽日勒兵就道懷恩中塗遇暴疾而歸丁酉死於鳴沙大將張詔代領其衆别將徐璜玉殺之范志誠又殺璜玉而領其衆懷恩拒命三年再引胡寇為國大患上猶為之隱前後制敇未嘗言其反及聞其死憫然曰懷恩不反為左右所誤耳吐蕃至邠州白孝徳嬰城自守甲辰吐蕃十萬衆至奉天京城震恐朔方兵馬使渾瑊討擊使白元光先戍奉天虜始列營瑊帥驍騎二百直衝之身先士卒虜衆披靡瑊挾虜將一人躍馬而還從騎無中鋒鏑者城上士卒望之勇氣始振乙巳吐蕃進攻之虜死傷甚衆數日斂衆還營瑊夜引兵襲之殺千餘人前後與虜戰二百餘合斬首五千級丙午召郭子儀於河中使屯涇陽己酉命李忠臣屯東渭橋李光進屯雲陽馬璘郝庭玉屯便橋李抱玉屯鳯翔内侍駱奉仙將軍李日越屯盩厔同華節度使周智光屯同州鄜坊節度使杜冕屯坊州上自將六軍屯苑中庚戌下制親征辛亥魚朝恩請索城中括士民私馬令城中男子皆衣皂團結為兵城門皆塞二開一士民大駭踰垣鑿竇而逃者甚衆吏不能禁朝恩欲奉上幸河中以避吐蕃恐羣臣論議不一一旦百官入朝立班久之閤門不開朝恩忽從禁軍十餘人操白刃而出宣言吐蕃數犯郊畿車駕欲幸河中何如公卿皆錯愕不知所對有劉給事者獨出班抗聲曰敇使反邪今屯軍如雲不戮力扞寇而遽欲脅天子棄宗廟社稷而去非反而何朝恩驚沮而退事遂寢自丙午至甲寅大雨不止故虜不能進吐蕃移兵攻醴泉党項西掠白水東侵蒲津丁巳吐蕃大掠男女數萬而去所過焚廬舍蹂禾稼殆盡周智光引兵邀擊破之於澄城因逐北至鄜州智光素與杜冕不協遂殺鄜州刺史張麟阬冕家屬八十一人焚坊州廬舍三千餘家冬十月吐蕃退至邠州遇囘紇復相與入寇辛酉至奉天癸亥党項焚同州官廨民居而去丙寅囘紇吐蕃合兵圍涇陽子儀命諸將嚴設守備而不戰及暮二虜退屯北原丁卯復至城下是時回紇與吐蕃聞僕固懷恩死已爭長不相睦分營而居子儀知之囘紇在城西子儀使牙將李光瓚等往説之欲與之共擊吐蕃囘紇不信曰郭公固在此乎汝紿我耳若果在此可得見乎光瓚還報子儀曰今衆寡不敵難以力勝昔與囘紇契約甚厚不若挺身往説之可不戰而下也諸將請選鐵騎五百為衛從子儀曰此適足為害也郭晞扣馬諫曰彼虎狼也大人國之元帥奈何以身為虜餌子儀曰今戰則父子俱死而國家危往以至誠與之言或幸而見從則四海之福也不然則身沒而家全以鞭擊其手曰去遂與數騎開門而出使人傳呼曰令公來囘紇大驚其大帥合胡祿都督藥葛羅可汗之弟也執弓注矢立於陳前子儀免胄釋甲投槍而進囘紇諸酋長相顧曰是也皆下馬羅拜子儀亦下馬前執藥葛羅手讓之曰汝囘紇有大功於唐唐之報汝亦不薄奈何負約深入吾地侵逼畿縣棄前功結仇怨背恩徳而助叛臣何其愚也且懷恩叛君棄母於汝國何有今吾挺身而來聴汝執我殺之我之將士必致死與汝戰矣藥葛羅曰懷恩欺我言天可汗已晏駕令公亦捐館中國無主我是以敢與之來今知天可汗在上都令公復總兵於此懷恩又為天所殺我曹豈肯與令公戰乎子儀因説之曰吐蕃無道乘我國有亂不顧舅甥之親吞噬我邊鄙焚蕩我畿甸其所掠之財不可勝載馬牛雜畜長數百里彌漫在野此天以賜汝也全師而繼好破敵以取富為汝計孰便於此不可失也藥葛羅曰吾為懷恩所誤負公誠深今請為公盡力擊吐蕃以謝過然懷恩之子可敦兄弟也願捨之勿殺子儀許之囘紇觀者左右為兩翼稍前子儀麾下亦進子儀揮手却之因取酒與其酋長共飲藥葛羅使子儀先執酒為誓子儀酹地曰大唐天子萬嵗囘紇可汗亦萬嵗兩國將相亦萬嵗有負約者身隕陳前家族滅絶盃至藥葛羅亦酹地曰如令公誓於是諸酋長皆大喜曰向以二巫師從軍巫言此行甚安稳不與唐戰見一大人而還今果然矣子儀遺之綵三千匹酋長分以賞巫子儀竟與定約而還吐蕃聞之夜引兵遁去囘紇遣其酋長石野那等六人入見天子藥葛羅帥衆追吐蕃子儀使白元光帥精騎與之俱癸酉戰於靈臺西原大破之殺吐蕃萬計得所掠士女四千人丙子又破之於涇州東丁丑僕固懷恩將張休藏等降辛巳詔罷親征京城解嚴初肅宗以陜西節度使郭英乂領神策軍使内侍魚朝恩監其軍英乂入為僕射朝恩專將之及上幸陜朝恩舉在陜兵與神策軍迎扈悉號神策軍天子幸其營及京師平朝恩遂以軍歸禁中自將之然尚未得與北軍齒至是朝恩以神策軍從上屯苑中其勢寖盛分為左右廂居北軍之右矣郭子儀以僕固名臣李建忠等皆懷恩驍將恐逃入外夷請招之名臣懷恩之姪也時在囘紇營上敇並舊將有功者皆赦其罪令囘紇送之壬午名臣以千餘騎來降子儀使開府儀同三司慕容休真以書諭党項帥鄭庭郝徳等皆詣鳯翔降甲申周智光詣闕獻捷再宿歸鎮智光負專殺之罪未治上既遣而悔之乙酉囘紇胡祿都督等二百餘人入見前後贈賚繒帛十萬匹府藏空竭稅百官俸以給之
大歴元年春正月周智光至華州益驕橫召之不至上命杜冕從張獻誠於山南以避之智光遣兵於商山邀之不獲智光自知罪重乃聚亡命無賴子弟衆至數萬縱其剽掠以悦其心擅留關中所漕米二萬斛藩鎮貢獻往往殺其使者而奪之 冬十二月癸卯周智光殺陜州監軍張志斌智光素與陜州刺史皇甫溫不協志斌入奏事智光館之志斌責其部下不肅智光怒曰僕固懷恩不反正由汝輩激之我亦不反今日為汝反矣叱下斬之臠食其肉朝士舉選人畏智光之暴多自同州竊過智光遣將將兵邀之於路死者甚衆戊申詔加智光檢校左僕射遣中使徐元仙持告身授之智光慢罵曰智光有大功於天下國家不與平章事而與僕射且同華地狹不足展才若益以陜虢商鄜坊五州庶猶可耳因歴數大臣過失且曰此去長安百八十里智光夜眠不敢舒足恐踏破長安城至於挾天子令諸侯惟周智光能之元仙股栗郭子儀屢請討智光上不許二年春正月丁巳密詔郭子儀討周智光子儀命大將渾瑊李懷光軍於渭上智光麾下聞之皆有離心己未智光大將李漢惠自同州帥所部降於子儀壬戌貶智光澧州刺史甲子華州牙將姚懷李延俊殺智光以其首來獻
元載專權
唐肅宗上元二年建子月戊子御史中丞元載為户部侍郎充勾當度支鑄錢鹽鐵兼江淮轉運等使載初為度支郎中敏悟善奏對上愛其才委以江淮漕運數月遂代劉晏專掌財利
代宗廣徳元年秋九月壬辰詔以元載判元帥行軍司馬 冬十二月乙未以苖晉卿為太保裴遵慶為太子少傅並罷政事以宗正卿李峴為黃門侍郎同平章事遵慶既去元載權益盛以貨結内侍董秀使主書卓英倩潛與往來上意所属載必先知之承意探微言無不合上以是愈愛之英倩全州人也
永泰元年華原令顧繇上言元載子伯和等招權受賂十二月戊戌繇坐流錦州
大歴元年元載專權恐奏事者攻訐其私乃請百官凡論事皆先白長官長官白宰相然後奏聞仍以上㫖諭百官曰比日諸司奏事煩多所言多讒毁故委長官宰相先定其可否刑部尚書顏真卿上疏以為郎官御史陛下之耳目今使論事者先白宰相是自掩其耳目也陛下患羣臣之為讒何不察其言之虚實若所言果虚宜誅之果實宜賞之不務為此而使天下謂陛下厭聴覽之煩託此為辭以塞諫爭之路臣竊為陛下惜之太宗著司門式云其無門籍人有急奏者皆令門司與仗家引奏無得關礙所以防壅蔽也天寶以後李林甫為相深疾言者道路以目上意不下逮下情不上達䝉蔽喑嗚卒成幸蜀之禍陵夷至於今日其所從來者漸矣夫人主大開不諱之路羣臣猶莫敢盡言況令宰相大臣裁而抑之則陛下所聞見者不過三數人耳天下之士從此鉗口結舌陛下見無復言者以為天下無事可論是林甫復起於今日也昔林甫雖擅權羣臣有不諮宰相輒奏事者則託以他事陰中傷之猶不敢明令百司奏事皆先白宰相也陛下儻不早寤漸成孤立後雖悔之亦無及矣載聞而恨之奏真卿誹謗二月乙未貶峽州别駕
五年觀軍容宣慰處置使左監門衛大將軍兼神策軍使内侍監魚朝恩專典禁兵寵任無比上常與議軍國事勢傾朝野朝恩好於廣坐恣談時政陵侮宰相元載雖彊辯亦拱黙不敢應神策都虞侯劉希暹都知兵馬使王駕鶴皆有寵於朝恩希暹説朝恩於北軍置獄使坊市惡少年羅告富室誣以罪惡捕繋地牢訊掠取服籍沒其家貲入軍並分賞告捕者地在禁密人莫敢言朝恩每奏事以必允為期朝廷政事有不豫者輒怒曰天下事有不由我者邪上聞之由是不懌朝恩養子令徽尚幼為内給使衣綠與同列忿爭歸告朝恩朝恩明日見上曰臣子官卑為儕輩所陵乞賜之紫衣上未應有司已執紫衣在前令徽服之拜謝上彊笑曰兒服紫衣宜稱心愈不平元載測知上指乘閒奏朝恩專恣不軌請除之上亦知天下共怨怒遂令載為方畧朝恩每入殿常使射生將周皓將百人自衛又使其黨陜州節度使皇甫溫握兵於外以為援載皆以重賂結之故朝恩陰謀密語上一一聞之而朝恩不之覺也辛卯載為上謀徙李抱玉為山南西道節度使以溫為鳯翔節度使外重其權實内溫以自助也載又請割郿虢寶雞鄠𥂕厔隸抱玉興平武功天興扶風隸神策軍朝恩喜於得地殊不以載為虞驕橫如故 劉希暹頗覺上意異以告魚朝恩朝恩始疑懼然上每見之恩禮益隆朝恩亦以此自安皇甫溫至京師元載留之未遣因與溫及周皓密謀誅朝恩既定計載白上上曰善圖之勿反受禍三月癸酉寒食上置酒宴貴近於禁中載守中書省宴罷朝恩將還營上留之議事因責其異圖朝恩自辯語頗悖慢皓與左右擒而縊殺之外無知者上下詔罷朝恩觀軍容等使内侍監如故詐云朝恩受詔乃自縊以尸還其家賜錢六百萬以葬丁丑加劉希暹王駕鶴御史中丞以尉安北軍之心丙戌赦京城繫囚命盡釋朝恩黨與且曰北軍將士皆朕爪牙竝宜仍舊朕今親御禁旅勿有憂懼 元載既誅魚朝恩上寵任益厚載遂志氣驕溢每衆中大言自謂有文武才畧古今莫及弄權舞智政以賄成僭侈無度吏部侍郎楊綰典選平允性介直不附載嶺南節度使徐浩貪而佞傾南方珍貨以賂載辛卯載以綰為國子祭酒引浩代之浩越州人也載有丈人自宣州來從載求官載度其人不足任事但贈河北一書而遣之丈人不悦行至幽州私發書視之書無一言惟署名而已丈人大怒不得已試謁院僚判官聞有載書大驚立白節度使遣大校以箱受書館之上舍留宴數日辭去贈絹千匹其威權動人如此劉希暹内常自疑有不遜語王駕鶴以聞九月辛未
賜希暹死上悉知元載所為以其任政日久欲全始終因獨見深戒之載猶不悛上由是稍惡之載以李泌有寵於上忌之言泌常與親故宴於北軍與魚朝恩親善宜知其謀上曰北軍泌之故吏也故朕使之就見親故朝恩之誅泌亦豫謀卿勿以為疑載與其黨攻之不已㑹江西觀察使魏少遊求參佐上謂泌曰元載不容卿朕今匿卿於魏少遊所俟朕決意除載當有信報卿可束裝來乃以泌為江西判官且屬少遊使善待之六年夏四月成都司錄李少良上書言元載姦贓隂事上置少良於客省少良以上語告友人韋頌殿中侍御史陸珽以告載載奏之上怒下少良頌珽御史臺獄御史奏少良頌珽凶險比周離間君臣五月戊申敇付京兆皆杖死上益厭元載所為思得士大夫之不阿附者為腹心漸收載權丙子内出制書以浙西觀察使李栖筠為御史大夫宰相不知載由是稍絀
八年春二月吏部侍郎徐浩薛邕皆元載王縉之黨浩妾弟侯莫陳怤為美原尉浩屬京兆尹杜濟虚以知驛奏優又屬邕擬長安尉怤參臺御史大夫李栖筠劾奏其狀敇禮部侍郎萬年于邵等按之邵奏邕罪在赦前應原除上怒夏五月乙酉貶浩明州别駕邕歙州刺史丙戌貶濟杭州刺史邵桂州長史朝廷稍肅
十二年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元載專橫黃門侍郎同平章事王縉附之二人俱貪載妻王氏及子伯和仲武縉弟妹及尼出入者爭納賄賂又以政事委羣吏士之求進者不結其子弟及主書卓英倩等無由自達上含容累年載縉不悛上欲誅之恐左右漏泄無可與言者獨與左金吾大將軍呉湊謀之湊上之舅也㑹有告載縉夜醮圖為不軌者三月庚辰上御延英殿命湊收載縉於政事堂又收仲武及卓英倩等繫獄命吏部尚書劉晏與御史大夫李涵等同鞫之問端皆出禁中仍遣中使詰以陰事載縉皆伏罪是日先杖殺左衛將軍知内省事董秀於禁中乃賜載自盡於萬年縣載請主者願得快死主者曰相公須受少汚辱勿怪乃脱穢韈塞其口而殺之王縉初亦賜自盡劉晏謂李涵等曰故事重刑覆奏況大臣乎且法有首從宜更取進止涵等從之上乃貶縉括州刺史載妻王氏忠嗣之女也及子伯和仲武季能皆伏誅有司籍載家財胡椒至八百石他物稱是 夏四月癸未貶吏部侍郎楊炎諫議大夫韓洄包佶起居舍人韓㑹等十餘人皆載黨也炎鳯翔人載常引有文學才望者一人親厚之異日欲以代已故炎及於貶洄滉之弟㑹南陽人也上初欲盡誅炎等呉湊諫救百端始貶官 庚午上遣中使發元載祖父墓斵棺棄尸毁其家廟焚其木主戊寅卓英倩等皆杖死英倩之用事也弟英璘橫於鄉里及英倩下獄英璘遂據險作亂上發禁兵討之乙巳金州刺史孫道平擊擒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二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二下
宋 袁樞 撰
吐蕃入冦〈代宗幸陜〉
唐𤣥宗開元二十五年春二月己亥河西節度使崔希逸襲吐蕃破之於青海西初希逸遣使謂吐蕃邊將乞力徐曰兩國通好今為一家何必更置兵守捉妨人耕牧請皆罷之乞力徐曰常侍忠厚言必不欺然朝廷未必専以邊事相委萬一有姦人交鬭其間掩吾不備悔之何及希逸固請乃刑白狗為盟各去守備於是吐蕃畜牧被野時吐蕃西擊勃律勃律來告急上命吐蕃罷兵吐蕃不奉詔遂破勃律上甚怒㑹希逸傔人孫誨入奏事自欲求功奏稱吐蕃無備請掩擊必大獲上命内給事趙惠琮與誨偕往審察事宜惠琮等至則矯詔令希逸襲之希逸不得已發兵自凉州南入吐蕃境二千餘里至青海西與吐蕃戰大破之斬首二千餘級乞力徐脱身走惠琮誨皆受厚賞自是吐蕃復絶朝貢
二十六年春三月吐蕃寇河西節度使崔希逸擊破之鄯州都督知隴右留後杜希望攻吐蕃新城拔之以其地為威戎軍置兵一千戍之 夏五月乙酉李林甫兼河西節度使丙申以崔希逸為河南尹希逸自念失信於吐蕃内懷愧恨未幾而卒 六月辛丑以岐州刺史蕭炅為河西節度使摠留後事鄯州都督杜希望為隴右節度使太僕卿王昱為劒南節度使分道經畧吐蕃仍毁所立赤嶺碑〈立碑事見吐蕃請和〉 秋七月杜希望將鄯州之衆奪吐蕃河橋築鹽泉城於河左吐蕃發兵三萬逆戰希望衆少不敵將卒皆懼左威衛郎將王忠嗣帥所部先犯其陳所向闢易殺數百人虜陳亂希望縱兵乘之虜遂大敗置鎮西軍於鹽泉忠嗣以功遷左金吾將軍 初儀鳯中吐蕃陷安戎城而據之其地險要唐屢攻之不克劒南節度使王昱築兩城於其側頓軍蒲婆嶺下運資糧以逼之吐蕃大發兵救安戎城昱衆大敗死者數千人昱脱身走糧仗軍資皆棄之貶昱括州刺史再貶高要尉而死
二十七年秋八月壬午吐蕃寇白草安人等軍隴右節度使蕭炅擊破之
二十八年春三月章仇兼瓊潛與安戎城中吐蕃翟都局及維州别駕董承晏結謀使局開門引内唐兵盡殺吐蕃將卒使監察御史許逺將兵守之逺敬宗之曾孫也 夏六月吐蕃圍安戎城
冬十月吐蕃寇安戎城及維州發關中彊騎救之吐蕃引去更命安戎城曰平戎 十二月金城公主薨吐蕃告喪且請和上不許〈公主嫁吐蕃事見吐蕃請和〉
二十九年夏六月吐蕃四十萬衆入寇至安仁軍渾厓峯騎將臧希液帥衆五千擊破之 冬十二月乙巳吐蕃屠達化縣陷石堡城蓋嘉運不能禦
天寶二年夏四月丁亥皇甫惟明引軍出西平擊吐蕃行千餘里攻洪濟城破之
四載秋九月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與吐蕃戰於石堡城為虜所敗副將褚誗戰死
六載冬十月河西隴右節度使王忠嗣以部將哥舒翰為大將軍副使李光弼為河西兵馬使充赤水軍使翰父祖本突騎施别部酋長光弼契丹王楷洛之子也皆以勇畧為忠嗣所重忠嗣使翰擊吐蕃有同列為之副倨慢不為用翰撾殺之軍中股慄累功至隴右節度副使每嵗積石軍麥熟吐蕃輙來穫之無能禦者邊人謂之吐蕃麥莊翰先伏兵於其側虜至斷其後夾撃之無一人得返者自是不敢復來上欲使王忠嗣攻吐蕃石堡城忠嗣上言石堡險固吐蕃舉國守之今頓兵其下非殺數萬人不能克臣恐所得不如所亡不如且厲兵秣馬俟其有釁然後取之上意不快將軍董延光自請將兵取石堡城上命忠嗣分兵助之忠嗣不得已奉詔而不盡副延光所欲延光怨之李光弼言於忠嗣曰大夫以愛士卒之故不欲成延光之功雖迫於制書實奪其謀也何以知之今以數萬衆授之而不立重賞士卒安肯為之盡力乎然此天子意也彼無功必歸罪於大夫大夫軍府充牣何愛數萬段帛不以杜其讒口乎忠嗣曰今以數萬之衆爭一城得之未足以制敵不得亦無害於國故忠嗣不欲為之忠嗣今受責天子不過以金吾羽林一將軍歸宿衛其次不過黔中上佐忠嗣豈以數萬人之命易一官乎李將軍子誠愛我矣然吾志決矣子勿復言光弼曰向者恐為大夫之累故不敢不言今大夫能行古人之事非先弼所及也遂趨出延光過期不克言忠嗣沮撓軍計上怒李林甫因使濟陽别駕魏林告忠嗣嘗自言我幼養宫中與忠王相愛狎欲擁兵以尊奉太子敇徵忠嗣入朝委三司鞫之上聞哥舒翰名召見華清宫與語悦之十一月辛卯以翰判西平太守充隴右節度使以朔方節度使安思順判武威郡事充河西節度使 初將軍高仙芝本高麗人從軍安西仙芝驍勇善騎射節度使夫䝉靈詧累薦至安西副都護都知兵馬使充四鎮節度副使吐蕃以女妻小勃律王及其旁二十餘國皆附吐蕃貢獻不入前後節度使討之皆不能克制以仙芝為行營節度使將萬騎討之自安西行百餘日乃至特勒滿川分軍為三道期以七月十三日㑹吐蕃連雲堡下有兵近萬人不意唐兵猝至大驚依山拒戰礮櫑如雨仙芝以郎將高陵李嗣業為陌刀將令之曰不及日中決湏破虜嗣業執一旗引陌刀緣險先登力戰自辰至已大破之斬首五千級捕虜千餘人餘皆逃潰中使邊令誠以入虜境已深懼不敢進仙芝乃使令誠以羸弱三千守其城復進三日至坦駒嶺下峻阪四十餘里前有阿弩越城仙芝恐士卒憚險不肯下先令人胡服詐為阿弩越守者迎降云阿弩越赤心歸唐娑夷水藤橋已斫斷矣娑夷即弱水也其水不能勝草芥藤橋者通吐蕃之路也仙芝陽喜士卒乃下又三日阿弩越城迎者果至明日仙芝入阿弩越城遣將軍席元慶將千騎前行謂曰小勃律聞大軍至其君臣百姓必走山谷第呼出取繒帛稱敇賜之大臣至盡縛之以待我元慶如其言悉縛諸大臣王及吐蕃公主逃入石窟取不可得仙芝至斬其附吐蕃者大臣數人藤橋去城猶六十里仙芝急遣元慶往斫之甫畢吐蕃兵大至已無及矣藤橋濶盡一矢力修之期年乃成八月仙芝虜小勃律王及吐蕃公主而還九月至連雲堡與邊令誠俱月末至播密川遣使奏狀至河西夫䝉靈詧怒仙芝不先言已而遽發奏一不迎勞罵仙芝曰噉狗糞高麗奴汝官皆因誰得而不待我處分擅奏捷書高麗奴汝罪當斬但以汝新有功不忍耳仙芝但謝罪
七載冬十二月哥舒翰築神威軍於青海上吐蕃至翰擊破之又築城於青海中龍駒島謂之應龍城吐蕃屛跡不敢近青海
八載夏六月上命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帥隴右河西及突厥阿布思兵益以朔方河東兵凡六萬三千攻吐蕃石堡城其城三面險絶惟一徑可上吐蕃但以數百人守之多貯糧食積檑木及石唐兵前後屢攻之不能克翰進攻數日不㧞召禆將高秀巖張守瑜欲斬之二人請三日期可克如期拔之獲吐蕃鐵刃悉諾羅等四百人唐士卒死者數萬果如王忠嗣之言頃之翰又遣兵於赤嶺西開屯田以謫卒二千戍龍駒島冬冰合吐蕃大集戍者盡沒 閏月乙丑以石堡城為神武軍九載冬十二月關西遊弈使王難得擊吐蕃克玉橋拔樹敦城以難得為白水軍使
十四載春正月蘇毗王子悉諾邏去吐蕃來降 夏四月癸巳以蘇毗王子悉諾邏為懷義王賜姓名李忠信吐蕃贊普乞梨蘇籠獵贊卒子娑悉籠獵贊立
肅宗至徳元載 吐蕃陷威戎神威定戎宣威制勝金天天成等軍石堡城百谷城雕窠城
二載冬十月吐蕃陷西平
乾元元年吐蕃陷河源軍
上元元年吐蕃陷廓州
寶應元年建寅月甲辰吐蕃遣使請和
代宗廣徳元年夏四月郭子儀數上言吐蕃党項不可忽宜早為之備辛丑遣兼御史大夫李之芳等使於吐蕃為虜所留二年乃得歸 秋七月吐蕃入大震關陷蘭廓河鄯洮岷秦成渭等州盡取河西隴右之地唐自武徳以來開拓邊境地連西域皆置都督府州縣開元中置朔方隴右河西安西北庭諸節度使以統之歳發山東丁壯為戍卒繒帛為軍資開屯田供糗糧設監牧畜馬牛軍城戍邏萬里相望及安祿山反邊兵精鋭者皆徵發入援謂之行營所留兵單弱胡虜稍蠶食之數年間西北數十州相繼淪沒自鳯翔以西邠州以北皆為左衽矣 吐蕃之初入寇也邊將告急程元振皆不以聞冬十月吐蕃寇涇州刺史高暉以城降之遂為之鄉導引吐蕃深入過邠州上始聞之辛未寇奉天武功京師震駭詔以雍王适為關内元帥郭子儀為副元帥出鎮咸陽以禦之子儀閑廢日久部曲離散至是召募得二十騎而行至咸陽吐蕃帥吐谷渾党項氐羌二十餘萬衆彌漫數十里已自司竹園度渭循山而東子儀使判官中書舍人王延昌入奏請益兵程元振遏之竟不召見癸酉渭北行營兵馬使吕月將將精卒二千破吐蕃於盩厔之西乙亥吐蕃寇盩厔月將復與力戰兵盡為虜所擒上方治兵而吐蕃已度便橋倉猝不知所為丙子出幸陜州官吏藏竄六軍逃散郭子儀聞之遽自咸陽歸長安比至車駕已去上纔出苑門度滻水射生將王獻忠擁四百騎叛還長安脅豐王珙等十王西迎吐蕃遇子儀於開逺門内子儀叱之獻忠下馬謂子儀曰今主上東遷社稷無主令公身為元帥廢立在一言耳子儀未應珙越次言曰公何不言子儀責讓之以兵援送行在丁丑車駕至華州官吏奔散無復供擬扈從將士不免凍餒㑹觀軍容使魚朝恩將神策軍自陜來迎上乃幸朝恩營豐王珙見上於潼關上不之責退至幕中有不遜語羣臣奏請誅之乃賜死戊寅吐蕃入長安高暉與吐蕃大將馬重英等立故邠王守禮之孫廣武王承宏為帝改元置百官以前翰林學士于可封等為相吐蕃剽掠府庫市里焚閭舍長安中蕭然一空苖晉卿病臥家遣人輿入迫脅之晉卿閉口不言虜不敢殺於是六軍散者所在掠剽士民避亂皆入山谷辛巳上至陜百官稍有至者郭子儀引三十騎自御宿川循山而東謂王延昌曰六軍將士逃潰者多在商州今速往收之並發武關防兵數日間北出藍田以向長安吐蕃必遁過藍田遇元帥都虞侯臧希讓鳯翔節度使高昇得兵近千人子儀與延昌謀曰潰兵至商州官吏必逃匿而人亂使延昌自直徑入商州撫諭之諸將方縱兵暴掠聞子儀至皆大喜聴命子儀恐吐蕃逼乘輿畱軍七盤三日乃行比至商州行收兵並武闗防兵合四千人軍勢稍振子儀乃泣諭將士以共雪國恥取長安皆感激受約束子儀請太子賓客第五琦為糧料使給軍食上賜子儀詔恐吐蕃東出潼關徵子儀詣行在子儀表稱臣不收京城無以見陛下若出兵藍田虜必不敢東向上許之鄜坊節度判官段秀實説節度使白孝徳引兵赴難孝徳即日大舉南趣京畿與蒲陜商華合勢進擊吐蕃既立廣武王承宏欲掠城中士女百工整衆歸國子儀使左羽林大將軍長孫全緒將二百騎出藍田觀虜勢令第五琦攝京兆尹與之偕行又令寶應軍使張知節將兵繼之全緒至韓公堆晝則擊皷張旗幟夜則多燃火以疑吐蕃前光祿卿殷仲卿聚衆近千人保藍田與全緒相表裏帥二百餘騎直度滻水吐蕃懼百姓又紿之曰郭令公自商州將大軍不知其數至矣虜以為然稍稍引軍去全緖又使射生將王甫入城陰結少年數百夜擊鼔大呼於朱雀街吐蕃惶駭庚寅悉衆遁去高暉聞之帥麾下三百餘騎東走至潼關守將李日越擒而殺之壬辰詔以元載判元帥行軍司馬以第五琦為京兆癸巳以郭子儀為西京留守甲午子儀發商州 己亥以魚朝恩部將皇甫溫為陜州刺史周智光為華州刺史 吐蕃入寇驃騎大將軍判元帥行軍司馬程元振不以時奏致上狼狽出幸上發詔徵諸道兵李光弼等皆忌元振居中莫有至者中外咸切齒而莫敢發言太常博士柳伉上疏以為犬戎犯關度隴不血刃而入京師劫宫關焚陵寢武士無一人力戰者此將帥叛陛下也陛下疏元功委近習日引月長以成大禍羣臣在廷無一人犯顏囘慮者此公卿叛陛下也陛下始出都百姓填然奪府庫相殺戮此三輔叛陛下也自十月朔召諸道兵盡四十日無隻輪入關此四方叛陛下也内外離叛陛下以今日之勢為安邪危邪若以為危豈得高枕不為天下討罪人乎臣聞良醫療疾當病飲藥藥不當病猶無益也陛下視今日之病何繇至此乎必欲存宗廟社稷獨斬元振首馳告天下悉出内使隸諸州持神策兵付大臣然後削尊號下詔引咎曰天下其許朕自新改過宜即募士西赴朝廷若以朕惡未悛則帝王大器敢妨聖賢其聴天下所往如此而兵不至人不感天下不服臣請闔門寸斬以謝陛下上以元振嘗有保護功十一月辛丑削元振官爵放歸田里 吐蕃還至鳯翔節度使孫志直閉城拒守吐蕃圍之數日鎮西節度使馬璘聞車駕幸陜將精騎千餘自河西入赴難轉鬭至鳯翔值吐蕃圍城璘帥衆持滿外向突入城中不解甲背城出戰單騎先士卒奮擊俘斬千計而歸明日虜復逼城請戰璘開懸門以待之虜引退曰此將軍不惜死宜避之遂去居於原㑹成渭之地 十二月丁亥車駕發陜州左丞顏真卿請上先謁陵廟然後還宫元載不從真卿怒曰朝廷豈堪相公再壞邪載由是銜之甲午上至長安郭子儀帥城中百官及諸軍迎於滻水東伏地待罪上勞之曰用卿不早故及於此 以魚朝恩為天下觀軍容宣慰處置使摠禁兵權寵無比築城於鄠縣及中渭橋屯兵以備吐蕃以駱奉仙為鄠縣築城使遂將其兵 吐蕃陷松維保三州及雲山新築二城西川節度使高適不能救於是劒南西山諸州亦入於吐蕃矣
二年僕固懷恩反八月涇原奏懷恩引囘紇吐蕃十萬衆入寇京師震駭詔郭子儀帥諸將出鎮奉天 辛巳子儀發赴奉天九月辛亥以郭子儀充北道邠寧涇原河西以來通和吐蕃使以陳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充南道通和吐蕃使郭子儀聞吐蕃逼邠州甲寅遣其子朔方兵馬使晞將兵萬人救之 己未劒南節度使嚴武破吐蕃七萬衆拔當狗城 邠寧節度使白孝德敗吐蕃於宜祿 冬十月僕固懷恩引囘紇吐蕃至邠州庚午嚴武拔吐蕃鹽川城 僕固懷恩與囘紇吐蕃逼奉天京師戒嚴
永泰元年春三月庚戌吐蕃遣使請和詔元載杜鴻漸與盟於興唐寺 秋九月僕固懷恩誘囘紇吐蕃數十餘萬衆俱入寇〈事見僕固懷恩之叛〉 劒南節度使嚴武以將軍崔旰為漢州刺史使將兵擊吐蕃於西山連拔其數城攘地數百里
大歴元年春二月己亥命大理少卿楊濟修好於吐蕃二年夏四月庚子命宰相魚朝恩與吐蕃盟於興唐寺九月吐蕃衆數萬圍靈州遊騎至潘原宜祿詔郭子
儀自河中帥甲士三萬鎮涇陽京師戒嚴甲子子儀移鎮奉天 冬十月戊寅朔方節度使路嗣㳟破吐蕃於靈州城下斬首二千餘級吐蕃引去
三年八月壬戌吐蕃十萬衆寇靈武丁卯吐蕃尚贊摩二萬衆寇邠州京師戒嚴邠寧節度使馬璘擊破之九月壬申命郭子儀將兵五萬屯奉天以備吐蕃 壬午朔方騎將白元光擊吐蕃破之 壬辰元光又破吐蕃二萬衆於靈武鳯翔節度使李抱玉使右軍都將臨洮李晟將兵五千擊吐蕃晟曰以力則五千不足用以謀則太多乃將千人兼行出大震關至臨洮屠吐蕃定秦堡焚其積聚虜堡帥慕容谷種而還吐蕃聞之釋靈州之圍而去戊戌京師解嚴 冬十一月郭子儀還河中元載以吐蕃連歳入寇馬璘以四鎮兵屯邠寧力不能拒而郭子儀以朔方重兵鎮河中深居腹中無事之地乃與子儀及諸將議徙璘鎮涇州而使子儀以朔方兵鎮邠州曰若以邊土荒殘軍費不給則以内地租税及運金帛以助之諸將皆以為然十二月己酉徙馬璘為涇原節度使以邠寧慶三州隸朔方璘先往城涇州以都虞侯段秀實知邠州留後初四鎮北庭兵逺赴中原之難久羇旅數遷徙四鎮歴汴虢鳯翔北庭歴懷絳鄜然後至邠頗積勞𡚁及徙涇州衆皆怨誹刀斧兵馬使王童之謀作亂期以辛酉旦警嚴而發前夕有告之者秀實陽召掌漏者怒之以其失節令每更來白趣延之數刻遂四更而曙童之不果發秀實欲討之而辭迹未露恐軍中疑其寃告者又云今夕欲焚馬坊草因救火謀作亂中夕火果發秀實命軍中行者皆止坐者勿起各整部伍嚴守要害童之白請救火不許及旦捕童之及其黨八人皆斬之下令曰後徙者族流言者刑遂徙於涇 癸亥西川破吐蕃萬餘衆
四年秋九月吐蕃寇靈州丁丑朔方留後常謙光撃破之 冬十月常謙光奏吐蕃寇鳴沙首尾四十里郭子儀遣兵馬使渾瑊將鋭兵五千救靈州子儀自將進至慶州聞吐蕃退乃還
五年秋九月吐蕃寇永壽
六年夏四月吐蕃請和庚辰遣兼御史大夫呉損使於吐蕃 秋九月吐蕃下青石嶺軍於那城郭子儀使人諭之明日引退
七年夏四月吐蕃五千騎至靈州尋退
八年冬十月靈州破吐蕃萬餘衆吐蕃衆十萬寇涇邠郭子儀遣朔方兵馬使渾瑊將步騎五千拒之庚申戰於宜祿瑊登黃萯原望虜命據險布拒馬以備其馳突宿將史抗温儒雅等意輕瑊不用其命瑊召使擊虜則已醉矣見拒馬曰野戰烏用此為命撤之叱騎兵衝虜陳不能入而返虜攝而乘之官軍大敗士卒死者什七八居民為吐蕃所虜千餘人甲子馬璘與吐蕃戰於鹽倉又敗璘為虜所隔逮暮未還涇原兵馬使焦令諶等與敗卒爭門而入或勸行軍司馬段秀實乘城拒守秀實曰大帥未知所在當前擊虜豈得茍自全乎召令諶等讓之曰軍法失大將麾下皆死諸君忘其死邪令諶等惶恐拜請命秀實乃發城中兵未戰者悉出陳於東原且收散兵為將力戰狀吐蕃畏之稍却既夜璘乃得還郭子儀召諸將謀曰敗軍之罪在我不在諸將然朔方兵精聞天下今為虜敗何策可以雪恥莫對渾瑊曰敗軍之將不當復預議然願一言今日之事惟理瑊罪不則再見任子儀赦其罪使將兵趣朝那虜既破官軍欲掠汧隴鹽州刺史李國臣曰虜乘勝必犯郊畿我掎其後虜必返顧乃引兵趣秦原鳴鼓而西虜聞之至百城返渾瑊邀之於隘盡復得其所掠馬璘亦出精兵襲虜輜重於潘原殺數千人虜遂遁去 初元載嘗為西州刺史知河西隴右山川形勢是時吐蕃數為寇載言於上曰四鎮北庭既治涇州無險要可守隴山高峻南連秦嶺北抵大河今國家西境盡潘原而吐蕃戍摧沙堡原州居其中間當隴山之口其西皆監牧故地草肥水美平涼在其東獨耕一縣可給軍食故壘尚存吐蕃棄而不居每嵗盛夏吐蕃畜牧青海去塞甚逺若乘間築之二旬可畢移京西軍戍原州移郭子儀軍戍涇州為之根本分兵守石門木峽漸開隴右進達安西據吐蕃腹心則朝廷可高枕矣並圖地形獻之密遣人出隴山商度功用㑹汴宋節度使田神功入朝上問之對曰行軍料敵宿將所難陛下奈何用一書生語欲舉國從之乎載尋得罪事遂寢
九年春二月諫議大夫呉損使吐蕃留之累年竟病死虜中
兩税之弊
唐高祖武徳七年 初定均田租庸調法丁中之民給田一頃篤疾減什之六寡妻妾減七皆以什之二為世業八為口分每丁歳入租粟二石調隨土地所宜綾絹絁布歳役二旬不役則收其傭日三尺有事而加役者旬有五日免其調三旬租調俱免水旱蟲霜為災什損四以上免租損六已上免調損七已上課役俱免凡民貲業分九等百户為里五里為鄉四家為鄰四鄰為保在城邑者為坊田野者為村食祿之家無得與民爭利工商雜類無預士伍男女始生為黃四歳為小十六為中二十為丁六十為老歳造計帳三年造户籍〈元宗開元九年詔括天下逃移户口議定賦役事見姦臣聚歛〉
肅宗寶應元年租庸使元載以江淮雖經兵荒其民比諸道猶有貲産乃按籍舉八年租調之違負及逋逃者計其大數而徵之擇豪吏為縣令而督之不問負之有無貲之高下察民有粟帛者發徒圍之籍其所有中分之甚者什取八九謂之白著有不服者嚴刑以威之民有蓄榖十斛者則重足以待命或相聚山澤為羣盜州縣不能制
代宗大歴十四年舊制天下金帛皆貯於左藏太府四時上其數比部覆其出入及第五琦為度支鹽鐵使時京師多豪將求取無節琦不能制乃奏盡貯於大盈内庫使宦官掌之天子亦以取給為便故久不出由是以天下公賦為人君私藏有司不復得窺其多少校其嬴縮殆二十年宦官領其事者三百餘員皆蠶食其中蟠結根據牢不可動揚炎頓首於上前曰財賦者國之大本生民之命重輕安危靡不由之是以前世皆使重臣掌其事猶或耗亂不集今獨使中人出入盈虚大臣皆不得知政之蠧敝莫甚於此請出之以歸有司度宫中歳用幾何量數奉入不敢有乏如此然後可以為政上即日下詔凡財賦皆歸左藏一用舊式歳於數中擇精好者三五千匹進入大盈炎以片言移人主意議者稱之徳宗建中元年春正月始用楊炎議命黜陟使與觀察使刺史約百姓丁産定等級作两税法比來新舊徵科色目一切罷之二税外輙率一錢者以枉法論唐初賦斂之法曰租庸調有田則有租有身則有庸有户則有調𤣥宗之末版籍浸壞多非其實及至徳兵起所在賦歛迫趣取辦無復常準賦歛之司増數而莫相統攝各隨意徵科自立色目新故相仍不知紀極民富者丁多率為官為僧以免課役而貧者丁多無所伏匿故上户優而下户勞吏因緣蠶食民旬輸月送不勝困弊率皆逃徙為浮户其土著百無四五至是炎建議作两税法先計州縣每歲所應費用及上供之數而賦於人量出以制入户無主客以見居為簿人無丁中以貧富為差為行商者在所州縣税三十之一使與居者均無僥利居人之税秋夏兩徵之其租庸調雜徭悉省皆摠統於度支上用其言因赦令行之
貞元三年時關東防秋兵大集國用不充李泌奏自變兩税法以來藩鎮州縣多違法聚歛繼以朱泚之亂爭𣙜率徵罰以為軍資㸃募自防泚既平自懼違法匿不敢言請遣使以詔㫖赦其罪但令革正自非於法應留使留州之外悉輸京師其官典逋負可徴者徵之難徵者釋之以示寛大敢有隱沒者重設告賞之科而罪之上喜曰卿策甚長然立法太寬恐所得無幾對曰兹事臣固熟思之寬則獲多而速急則獲少而遲蓋以寬則人喜於免罪而樂輸急則競為蔽匿非推鞫不能得其實財不足濟今日之急而皆入於姦吏矣上曰善以度支員外郎元友直為河南江淮南句勘兩税錢帛使四年春正月庚戌朔赦天下詔兩税等第自今三年一定 二月元友直運淮南錢帛二十萬至長安李泌悉輸之大盈庫然上猶數有宣索仍敇諸道勿令宰相知泌聞之惆悵而不敢言
臣光曰王者以天下為家天下之財皆其有也阜天下之財以養天下之民已必豫焉或乃更為私藏此匹夫之鄙志也古人有言曰貧不學儉夫多財者奢欲之所自來也李泌欲弭徳宗之欲而豐其私財財豐則欲滋矣財不稱欲能無求乎是猶啓其門而禁其出也雖徳宗之多僻亦泌所以相之者非其道故也
秋九月元友直句檢諸道税外物悉輸户部遂為定制嵗於税外輸百餘萬緡斛民不堪命諸道多自訴於上上意寤詔今年已入在官者輸京師未入者悉以與民明年以後悉免之於是東南之民復安其業
九年春正月癸卯初税茶凡州縣產茶及茶山外要路皆估其直什税一從鹽鐵使張滂之請也滂奏去歳水災減税用度不足請税茶以足之明年以往税茶之錢令所在别貯俟有水旱以代民田税自是歳收茶税錢四十萬緡未嘗以救水旱也
十年夏五月陸贄又奏請均節財賦凡六條其一論兩税之弊其畧曰舊制賦役之法曰租調庸丁男一人受田百畝歳輸粟二石謂之租每户各隨土宜出絹若綾若絁共二丈綿三兩不蠶之土輸布二丈五尺麻三斤謂之調每丁歳役則收其庸日準絹三尺謂之庸天下為家法制均一雖欲轉徙莫容其姦故人無揺心而事有定制乃羯胡亂華兆庶雲擾版圖墮於避地賦法壞於奉軍建中之初再造百度執事者知弊之宜革而所作兼失其原知簡之可從而所操不得其要凡欲拯其弊須窮致弊之由時弊則但理其時法弊則全革其法所為必當其悔乃亡兵興以來供億無度此乃時弊非法弊也而遽更租調庸法分遣使者搜擿郡邑校驗簿書每州取大歴中一年科率最多者以為兩税定額夫財之所生必因人力故先王之制賦入必以丁夫為本不以務穡増其税不以輟稼減其租則播種多不以殖產厚其征不以流寓免其調則地著固不以飭勵重其役不以窳怠蠲其庸則功力勤如是故人安其居盡其力矣两税之立惟以資產為宗不以丁身為本曾不寤資產之中有藏於襟懷囊篋物雖貴而人莫能窺其積於場圃囷倉直雖輕而衆以為富有流通蕃息之貨數雖寡而計日收贏有廬舍器用之資價雖高而終歳無利如此之比其流實繁一槩計估算緍宜其失平長偽由是務輕資而樂轉徙者恒脱於徭税敦本業而樹居產者每困於徵求此乃誘之為姦驅之避役力用不得不弛賦入不得不闕復以創制之首不務齊平供應有煩簡之殊牧守有能否之異所在徭賦輕重相懸所遣使臣意見各異計奏一定有加無除又大歴中供軍進奉之類既收入兩税今於兩税之外復又並存望稍行均減以救彫殘其二請兩税以布帛為額不計錢數其畧曰凡國之賦税必量人之力任土之宜賦所入者唯布麻繒纊與百穀而已先王懼物之貴賤失平而人之交易難準又定泉布之法以節輕重之宜歛散弛張必由於是蓋御財之大柄為國之利權守之在官不以任下然則穀帛者人之所為也錢貨者官之所為也是以國朝著令租出穀庸出絹調出繒纊布曷常有禁人鑄錢而以錢為賦者也今之兩税獨異舊章但估資產為差便以錢穀定税臨時折徵雜物每嵗色目頗殊惟計求得之利宜靡論供辦之難易所徵非所業所業非所徵遂或増價以買其所無減價以賣其所有一增一減耗損已多望勘㑹諸州初納兩税年絹布定估比類當今時價加賤減貴酌取其中摠計合税之錢折為布帛之數又曰夫地力之生物有大限取之有度用之有節則常足取之無度用之無節則常不足生物之豐敗由天用物之多少由人是以聖王立程量入為出雖遇災難下無困窮理化既衰則乃反是量出為入不恤所無桀用天下而不足湯用七十里而有餘是乃用之盈虚在節與不節耳其三論長吏以増户加税闢田為課績其畧曰長人者罕能推忠恕易地之情體至公徇國之意迭行小惠競誘姦甿以傾奪鄰境為智能以招萃逋逃為理化捨彼適此者既為新收而有復倏往忽來者又以復業而見優唯懷土安居首末不遷者則使之日重歛之日加是令地著之人恒代惰游賦役則何異驅之轉徙教之澆訛此由牧宰不克𢎞通各私所部之過也又曰立法濟人久無不弊理之者若不知維御損益之宜則巧偽萌生恒因沮勸而滋矣請申命有司詳定考績若當管之内人益阜殷所定税額有餘任其據户口均減以減數多少為考課等差其當管税物通比每户十分減三者為上課減二者次焉減一者又次焉如或人多流亡加税見户比校殿罰法亦如之其四論税限迫促其畧曰建官立國所以養人也賦人取財所以資國也明君不厚其所資而害其所養故必先人事而借其暇力先家給而斂其餘財又曰蠶事方興己輸縑税農功未艾遽斂穀租上司之繩責既嚴下吏之威暴愈促有者急賣而耗其半直無者求假而費其倍酬望更詳定徵税期限其五請以税茶錢置義倉以備水旱其畧曰古稱九年六年之蓄者率土臣庶通為之計耳固非獨豐公庾不及編甿也近者有司奏請税茶歲約得五十萬貫元敇令貯户部用救百姓凶饑今以蓄糧適副前㫖其六論兼幷之家私斂重於公税其畧曰今京畿之内每田一畆官税五升而私家收租殆有畆至一石者是二十倍於官税也降及中等租猶半之夫土地王者之所有耕稼農夫之所為而兼幷之徒居然受利又曰望凡所占田約為條限裁減租價務利貧人法貴必行慎在深刻裕其制以便俗嚴其令以懲違微損有餘稍優不足損不失富優可賑窮此乃古者安富恤窮之善經不可捨也
裴延齡姦蠧
唐德宗貞元八年秋七月甲寅朔户部尚書判度支班宏薨陸贄請以前湖南觀察使李㢲權判度支上許之既而復欲用司農少卿裴延齡贄上言以為今之度支準平萬貨刻吝則生患寬假則容姦延齡誕妄小人用之交駭物聴尸祿之責固宜及於㣲臣知人之明亦恐傷於聖鑒上不從己未以延齡判度支事
九年秋七月癸卯户部侍郎裴延齡奏自判度支以來檢責諸州欠負錢八百餘萬緍收諸州抽貫錢三百萬緍呈様物三十餘萬緍請别置欠負耗賸季庫以掌之染練物别置月庫以掌之詔從之欠負皆貧人無可償徒存其數者抽貫錢給用旋盡呈様染練皆左藏正物延齡徒置别庫虚張名數以惑上上信之以為能富國而寵之於實無所増也虚費吏人簿書而已京城西汚濕地生蘆葦數畝延齡奏稱長安咸陽有陂澤數百頃可牧廏馬上使有司閲視無之亦不罪也左補闕權徳輿上奏以為延齡取常賦支用未盡者充羨餘以為己功縣官先所市物再給其直用充别貯邊軍自今春以來並不支糧陛下必以延齡孤貞獨立時人醜正流言何不遣信臣覆視究其本末明行賞罰今羣情衆口喧於朝市豈京城士庶皆為朋黨邪陛下亦宜稍回聖慮而察之上不從
十年秋九月裴延齡奏稱官吏太多自今缺員請且勿補收其俸以實府庫上欲修神龍寺須五十尺松不可得延齡曰臣近見同州一谷木數千株皆可八十尺上曰開元天寶間求美材於近畿猶不可得今安得有之對曰天生珍材固待聖君乃出開元天寶何從得之延齡奏左藏庫司多有失落近因檢閲使置簿書乃於糞土之中得銀十三萬兩其匹段雜貨百萬有餘此皆已棄之物即是羨餘悉應移入雜庫以供别敇支用太府少卿韋少華不伏抗表稱此皆每月申奏見在之物請加推驗執政請令三司詳覆上不許亦不罪少華延齡毎奏對恣為詭譎皆衆所不敢言亦未嘗聞者延齡處之不疑上亦頗知其誕妄但以其好詆毁人冀聞外事故親厚之羣臣畏延齡有寵莫敢言惟鹽鐵轉運使張滂京兆尹李充司農卿李銛以職事相關時證其妄而陸贄獨以身當之日陳其不可用冬十一月壬申贄上書極陳延齡奸詐數其罪惡其畧曰延齡以聚斂為長策以詭妄為嘉謀以掊克斂怨為匪躬以靖譖服讒為盡節摠典籍之所惡以為智術冒聖哲之所戒以為行能可謂堯代之共工魯邦之少卯也跡其姦蠧日長月滋陰秘者固未盡彰敗露者猶難悉數又曰陛下若意其負謗則誠宜亟為辨明陛下若知其無良又安可曲加容掩又曰陛下姑欲保持曾無詰問延齡謂能蔽惑不復懼思移東就西便為課績取此適彼遂號羨餘愚弄朝廷有同兒戲又曰矯詭之態誣罔之辭遇事輙行應口便發靡日不有靡時不為又難以備陳也又曰昔趙高指鹿為馬臣謂鹿之與馬物類猶同豈若延齡掩有為無指無為有又曰延齡凶妄流布寰區上自公卿近臣下逮輿臺賤品諠諠談議億萬為徒能以上言其人有幾臣以卑鄙任當台衡情激於衷雖欲罷而不能黙也書奏上不悦待延齡益厚 十二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陸贄以上知待之厚事有不可常力爭之所親或規其太鋭贄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他無所恤裴延齡日短贄於上趙憬之入相也贄實引之旣而有憾於贄密以贄所譏彈延齡事告延齡故延齡益得以為計上由是信延齡而不直贄贄與憬約至上前極論延齡姦邪上怒形於色憬黙而無言壬戌贄罷為太子賓客 十一年春二月陸贄既罷相裴延齡因譖京兆尹李充衛尉卿張滂前司農卿李銛黨於贄㑹旱延齡奏言贄等失勢怨望言於衆曰天下旱百姓且流亡度支多欠諸軍芻糧軍中人馬無所食其事奈何以動揺衆心其意非止欲中傷臣而已後數日上獵苑中適有神策軍士訴云度支不給馬芻上意延齡言為信遽還宫夏四月壬戌貶贄為忠州别駕充為涪州長史滂為汀州長史銛為邵州長史初陽城自處士徵為諫議大夫拜官不辭未至京師人皆想望風采曰城必諫諍死職下及至諸諫官紛紛言事細碎天子益厭苦之而城方與二弟及客日夜痛飲人莫能窺其際皆以為虚得名耳前進士河南韓愈作爭臣論以譏之城亦不以屑意有欲造城而問者城揣知其意輙彊與酒客或時先醉仆席上城或時先醉臥客懷中不能聴客語及陸贄等坐貶上怒未解中外惴恐以為罪且不測無敢救者城聞而起曰不可令天子信用姦臣殺人無罪即帥拾遺王仲舒歸登右補闕熊執易崔邠等守延英門上疏論延齡姦佞贄等無罪上大怒欲加城等罪太子為之營救上意乃解令宰相諭遣之於是金吾將軍張萬福聞諫官伏閤諫趨往至延英門大言賀曰朝廷有直臣天下必太平矣遂遍拜城與仲舒等已而連呼太平萬歳太平萬歳萬福武人年八十餘自此名重天下登崇敬之子也時朝夕相延齡陽城曰脱以延齡為相城當取白麻壞之慟哭於廷有李繁者泌之子也城盡疏延齡過惡欲密論之以繁故人子使之繕寫繁徑以告延齡延齡先詣上一一自解疏入上以為妄不之省十二年春三月以户部侍郎裴延齡為户部尚書使職如故 秋九月丙午户部尚書判度支裴延齡卒中外相賀上獨悼惜之
吐蕃叛盟
唐代宗大歴十四年秋八月代宗之世吐蕃數遣使求和而寇盜不息代宗悉留其使者前後八輩有至老死不得歸者俘獲其人皆配江嶺上欲以徳懷之乙巳以隨州司馬韋倫為太常少卿使於吐蕃悉集其俘五百人各賜襲衣而遣之
徳宗建中元年吐蕃始聞韋倫歸其俘不之信及俘入境各還部落稱新天子出宫人放禽獸英威聖徳洽於中國吐蕃大悦除道迎倫贊普即發使隨倫入貢且致賻贈癸卯至京師上禮接之既而蜀將上言吐蕃豺狼所獲俘不可歸上曰戎狄犯塞則擊之服則歸之擊以示威歸以示信威信不立何以懷逺悉命歸之 五月戊辰以韋倫為太常卿乙酉復遣倫使吐蕃倫請上自為載書與吐蕃盟楊炎以為非敵請與郭子儀輩為載書以聞令上畫可而已從之 吐蕃見韋倫再至益喜十二月辛卯朔倫還吐蕃遣其相論欽明思等入貢二年春三月遣殿中少監崔漢衡使於吐蕃 崔漢衡至吐蕃贊普以敇書稱貢獻及賜全以臣禮見處又雲州之西當以賀蘭山為境邀漢衡更請之丁未漢衡遣判官與吐蕃使者入奏上為之改敇書境土皆如其請三年夏四月庚申吐蕃歸向所俘掠兵民八百人 秋九月癸卯殿中少監崔漢衡自吐蕃歸贊普遣其臣區頰贊隨漢衡入見 冬十月遣都官員外郎樊澤使於吐蕃告以結盟之期
四年春正月丁亥隴右節度張鎰與吐蕃尚結贊盟於清水 二月戊申朔命鴻臚卿崔漢衡送區頰贊還吐蕃 夏四月上命宰相尚書與吐蕃區頰贊盟於豐邑里區頰贊以清水之盟疆場未定不果盟己未命崔漢衡入吐蕃決於贊普 六月庚午答蕃判官監察御史於頔與吐蕃使者論刺沒藏至自青海言疆場已定請遣區頰贊歸國 秋七月甲申以禮部尚書李揆為入蕃㑹盟使壬辰詔諸將相與區頰贊盟於城西李揆有才望盧𣏌惡之故使之入吐蕃揆言於上曰臣不憚逺行恐死於道路不能達詔命上為之惻然謂𣏌曰揆無乃太老對曰使逺夷非諳練朝廷故事者不可且揆行則自今年少於揆者不敢辭逺使矣
興元元年春正月吐蕃尚結贊請出兵助唐收京城庚子遣祕書監崔漢衡使吐蕃發其兵 夏四月吐蕃遣其將論莽羅依將兵二萬從曹子達擊破韓旻於武川亭 五月吐蕃既破韓旻大掠而去上甚憂之以問陸贄贄具言吐蕃形勢事〈兩事並見藩鎮連兵〉 初上發吐蕃以討朱泚許成功以伊西北庭之地與之及泚誅吐蕃來求地上欲召兩鎮節度使郭昕李元忠還朝以其地與之李泌曰安西北庭人性驍悍控制西域五十七國及十姓突厥又分吐蕃之勢使不得倂兵東侵奈何拱手與之且兩鎮之人勢孤地逺盡忠竭力為國家固守近二十年誠可哀憐一旦棄之以與戎狄彼其心必深怨中國他日從吐蕃入寇如報私讐矣況日者吐蕃觀望不進陰持兩端大掠武功受賂而去何功之有衆議亦以為然上遂不與
貞元二年秋八月丙戌吐蕃尚結贊大舉寇涇隴邠寧掠人畜芟禾稼西鄙騷然州縣各城守詔渾瑊將萬人駱元光將八千人屯咸陽以備之 吐蕃遊騎及好畤乙巳京城戒嚴復遣左金吾將軍張獻甫屯咸陽民間傳言上復欲出幸以避吐蕃齊映見上言曰外間皆言陛下已理裝具糗糧人情恟懼夫大福不再陛下奈何不與臣等熟計之因伏地流涕上亦為之動容李晟遣其將王佖將驍勇三千伏於汧城戒之曰虜過城下勿擊其首首雖敗彼全軍而至汝弗能當也不若俟前軍已過見五方旗虎豹衣乃其中軍也出其不意擊之必大捷佖用其言尚結贊敗走軍士不識尚結贊僅而獲免尚結贊謂其徒曰唐之良將李晟馬燧渾瑊而已以計去之入鳯翔境内無所俘掠以兵二萬直抵城下曰李令公召我來何不出犒我經宿乃引退冬十月癸亥李晟遣蕃落使野詩良輔與王佖將步騎五千襲吐蕃摧沙堡壬申遇吐蕃衆二萬與戰破之乘勝逐北至堡下攻拔之斬其將扈屈律悉䝉焚其蓄積而還尚結贊引兵自寧慶北去癸酉軍於合水之北邠寧節度使韓遊瓌遣其將史履程夜襲其營殺數百人吐蕃追之遊瓌陳於平川潛使人鼓於西山虜驚棄所掠而去 十一月辛丑吐蕃寇鹽州謂刺史杜彥光曰我欲得城聴爾率人去彥光悉衆奔鄜州吐蕃入據之 十二月吐蕃又寇夏州亦令刺史托跋乾暉帥衆去遂據其城又寇銀州州素無城吏民皆潰吐蕃亦棄之又陷麟州韓遊瓌奏請發兵攻鹽州吐蕃救之則使河東襲其背丙寅詔駱元光及陳許兵馬使韓全義將步騎萬二千人㑹邠寧軍趣鹽州又命馬燧以河東軍擊吐蕃燧至石州河曲六胡州皆降遷於雲朔之間 工部侍郎張彧李晟之壻也晟在鳯翔以女嫁幕客崔樞禮重樞過於彧彧怒遂附於張延賞給事中鄭雲逵嘗為晟行軍司馬失晟意亦附延賞上亦忌晟功名㑹吐蕃有離間之言延賞等騰謗於朝無所不至晟聞之晝夜泣目為之腫悉遣子弟詣長安表請削髮為僧上慰諭不許辛未入朝見上自陳足疾懇辭才鎮上不許韓滉素與晟善上命滉與劉𤣥佐諭㫖於晟使與延賞釋怨晟奉詔滉等引延賞詣晟第謝結為兄弟因晏飲盡歡又宴於滉𤣥佐之第亦如之滉因使晟表薦延賞為相
三年春正月壬寅以左僕射張延賞同平章事李晟為其子請昏於延賞延賞不許晟謂人曰武夫性快釋怨於杯酒間則不復貯胷中矣非如文士難犯外雖和解内蓄憾如故吾得無懼哉 二月壬戌以檢校左庶子崔瀚充入吐蕃使 三月丁酉以左庶子李銛充入吐蕃使初吐蕃尚結贊得鹽夏州各留兵千餘人戍之退屯鳴沙自冬入春羊馬多死糧運不繼又聞李晟克摧沙馬燧渾瑊等各舉兵臨之大懼屢遣使求和上未之許乃遣使卑辭厚禮求和於馬燧且請修清水之盟而歸侵地使者相繼於路燧信其言留屯石州不復濟河為之請於朝李晟曰戎狄無信不如擊之韓遊瓌曰吐蕃弱則求盟彊則入寇今深入塞内而求盟此必詐也韓滉曰今兩河無虞若城原鄯洮渭四州使李晟劉𤣥佐之徒將十萬衆戍之河湟二十餘州可復也其資糧之費臣請主辦上由是不聴燧計趣使進兵燧請與吐蕃使論頰熱俱入朝論之㑹滉薨燧延賞皆與晟有隙欲反其謀爭言和親便上亦恨囘紇欲與吐蕃和共擊之得二人言正㑹已意計遂定延賞數言晟不宜久典兵請以鄭雲逵代之上曰當令自擇代者乃謂晟曰朕以百姓之故與吐蕃和親決矣大臣既與吐蕃有怨不可復之鳯翔宜留朝廷朝夕輔朕自擇一人以代鳯翔晟薦都虞候邢君牙君牙樂壽人也丙午以君牙為鳯翔尹兼團練使丁未加晟太尉中書令勲封如故餘悉罷之晟在鳯翔嘗謂僚佐曰魏徵好直諫余竊慕之行軍司馬李叔度曰此乃儒者所為非勲徳所宜晟斂容曰司馬失言晟任兼將相知朝廷得失不言何以為臣叔度慚而退及在朝廷上有所顧問極言無隱性沈密未嘗泄於人辛亥馬燧入朝燧既來諸軍皆閉壁不戰尚結贊遽自鳴沙引歸其衆乏馬多徒行者崔瀚見尚結贊責以負約尚結贊曰吐蕃破朱泚未獲賞是以來而諸州各城守無由自達鹽夏守者以城授我而遁非我取之也今明公來欲踐修舊好固吐蕃之願也今吐蕃將相以下來者二十一人渾侍中嘗與之共事知其忠信靈州節度使杜希全涇原節度使李觀皆信厚聞於異域請使之主盟夏四月丙寅瀚至長安辛未以瀚為鴻臚卿復使入吐蕃語尚結贊曰希全守靈不可出境李觀已改官今遣渾瑊盟於清水且令先歸鹽夏二州五月甲申渾瑊自咸陽入朝以為清水㑹盟使戊子以兵部尚書崔漢衡為副使司封員外郎鄭叔矩為判官特進宋奉朝為都監己丑瑊將二萬餘人赴盟所乙巳尚結贊遣其屬論泣贊來言清水非吉地請盟於原州之土梨樹既盟而歸鹽夏二州上皆許之神策將馬有麟奏土梨樹多阻險恐吐蕃設伏兵不如平涼川坦夷時論泣贊已還丁未遣使追告之 初韓滉薦劉𤣥佐可使將兵復河湟上以問𤣥佐𤣥佐亦贊成之滉薨𤣥佐奏言吐蕃方彊未可與爭上遣中使勞問𤣥佐𤣥佐臥而受命張延賞知𤣥佐不可用奏以河湟事委李抱真抱真亦固辭皆由延賞罷李晟兵柄故武臣皆憤怒解體不肯為用故也 渾瑊之發長安也李晟深戒之以盟所為備不可不嚴張延賞言於上曰晟不欲盟好之成故戒瑊以嚴備我有疑彼之形則彼亦疑我矣盟何由成上乃召瑊切戒以推誠待虜勿自為猜貳以阻虜情瑊奏吐蕃決以辛未盟延賞集百官以瑊表稱詔示之曰李太尉謂吐蕃和好必不成此渾侍中表也盟日定矣晟聞之泣謂所親曰吾生長西陲備諳虜情所以論奏但恥朝廷為犬戎所侮耳上始命駱元光屯潘原韓遊瓌屯洛口以為瑊援元光謂瑊曰潘原距盟所且七十里公有急元光何從知之請與公俱瑊以詔指固止之元光不從與瑊連營相次距盟所三十餘里元光壕柵深固瑊壕柵皆可踰也元光伏兵於營西韓遊瓌亦遣五百騎伏於其側曰若有變則汝曹先趣栢泉以分其勢尚結贊與瑊約各以甲士三千人列於壇之東西常服者四百人從至壇下辛未將盟尚結贊又請各遣遊騎數十更相覘索瑊皆許之吐蕃伏精騎數萬於壇西遊騎貫穿唐軍出入無禁唐騎入虜軍悉為所擒瑊等皆不知入幕易禮服虜伐鼓三聲大譟而至殺宋奉朝等於幕中瑊自幕後出偶得他馬乘之伏鬛入其銜馳十餘里銜方及馬口故矢過其背而不傷唐將卒皆東走虜縱兵追擊或殺或擒之死者數百人擒者數千餘人崔漢衡為虜騎所擒渾瑊至其營則將卒皆遁去營空矣駱元光發伏兵成陳以待之虜追騎愕眙瑊入元光營追騎顧見邠寧軍西馳乃還元光以輜重資瑊與瑊收散卒勒兵整陳而還是日上視朝謂諸相曰今日和戎息兵社稷之福馬燧曰然栁渾曰戎狄豺狼也非盟誓可結今日之事臣竊憂之李晟曰誠如渾言上變色曰柳渾書生不知邊計大臣亦為此言邪皆伏地頓首謝因罷朝是夕韓遊瓌表言虜劫盟者兵臨近鎮上大驚銜遞其表以示渾明旦謂渾曰卿書生乃能料敵如此其審邪上欲出幸以避吐蕃大臣諫而止李晟大安園多竹復有為飛語者云晟伏兵大安亭謀因倉猝為變晟遂伐其竹癸酉上遣中使王子恒齎詔遺尚結贊至吐蕃境不納而還渾瑊留屯奉天甲戌尚結贊至故原州引見崔漢衡等曰吾飾金械欲械瑊以獻贊普今失瑊虚致公輩又謂馬燧之姪弇曰胡以馬為命吾在河曲春草未生馬不能舉足當是時侍中度河掩之吾全軍覆沒矣所以求和䝉侍中力今全軍得歸奈何拘其子孫命弇與宦官俱文珍渾瑊將馬寧俱歸分囚崔漢衡等於河廓鄯州上聞尚結贊之言由是惡馬燧 六月丙戌以馬燧為司徒兼侍中罷其副元帥節度使初吐蕃尚結贊惡李晟馬燧渾瑊曰去三人唐可圖也於是離間李晟因馬燧以求和欲執渾瑊以賣燧使幷獲罪因縱兵直犯長安㑹失渾瑊而止張延賞慙懼謝病不視事 吐蕃之戍鹽夏者饋運不繼人多病疫思歸尚結贊遣三千騎逆之悉焚其廬舍毁其城驅其民而去靈鹽節度使杜希全遣兵分守之 壬寅李泌與李晟馬燧柳渾俱入見泌謂上曰李晟馬燧有大功於國聞有讒之者雖陛下必不聴然臣今日對二人言之欲其不自疑耳陛下萬一害之則宿衛之士方鎮之臣無不憤惋而反仄恐中外之變不日復生也今晟燧富貴已足茍陛下坦然待之使其自保無虞國家有事則出從征伐無事則入奉朝請何樂如之故臣願陛下勿以二臣功大而忌之二臣勿以位高而自疑則天下永無事矣上曰朕始聞卿言聳然不知所謂及聴卿剖析乃知社稷之至計也朕謹當書紳二大臣亦當共保之晟燧皆起泣謝 時關東防秋兵大集國用不充上問李泌以復府兵之策對曰今歳徵關東卒戍京西者十七萬人計歳食粟二百四萬斛今粟斗直錢百五十為錢三百六萬緍國家比遭饑亂經費不充就使有錢亦無粟可糴未暇議復府兵也上曰然將奈何亟減戍卒歸之何如對曰陛下誠能用臣之言可以不減戍卒不擾百姓糧食皆足粟麥日賤府兵亦成上曰果能如是何為不用對曰此須急為之過旬日則不及矣今吐蕃久居原蘭之間以牛運糧糧盡牛無所用請發左藏惡繒染為綵纈因党項以市之每頭不過二三匹計十八萬匹可致六萬餘頭又命諸冶鑄農器種分賜緣邊軍鎮募戍卒耕荒田而種之約明年麥熟倍償其種其餘據時價五分増一官為糴之來春種禾亦如之關中土沃而久荒所收必厚戍卒獲利耕者浸多邊地居人至少軍士月食官糧粟麥無所售其價必賤名為増價實比今歳所減多矣上曰善即命行之泌又言邊地官多闕請募人入粟以補之可足今嵗之糧上亦從之因問曰卿言府兵亦集如何對曰戍卒因屯田致富則安於其土不復思歸舊制戍卒三年而代及其將滿下令有願留者即以所開田為永業家人願來者本貫給長牒續食而遣之據應募之數移報本道雖河朔諸帥得免更代之煩亦喜聞矣不過數番則戍卒皆土著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是變關中之疲弊為富彊也上喜曰如此天下無復事矣泌曰未也臣能不用中國之兵使吐蕃自困上曰計將安出對曰臣未敢言之俟麥禾有效然後可議也上固問不對泌意欲結囘紇大食雲南與共圖吐蕃令吐蕃所備多知上素恨囘紇恐聞之不悦並屯田之議不行故不肯言既而戍卒應募願耕屯田者什五六 左僕射同平章事張延賞薨 秋八月吐蕃尚結贊遣五騎送崔漢衡歸且上表求和至潘原李觀語之以有詔不納吐蕃使者受其表而却其人 戊申吐蕃帥羌渾之衆寇隴州連營數十里京城震恐九月丁卯遣神策將石季章戍武功決勝軍使唐良臣戍百里城丁巳吐蕃大掠汧陽呉山華亭老弱者殺之或斷手鑿目棄之而去驅丁壯萬餘口悉送安化峽西將分隸羌渾乃告之曰聴爾東向哭辭鄉國衆大哭赴厓谷死傷者千餘人未幾吐蕃之衆復至圍隴州刺史韓清沔與神策副將蘇太平夜出兵擊却之 吐蕃寇華亭及連雲堡皆陷之甲戌吐蕃驅二城之民數千人及邠涇人畜萬計而去寘之彈箏峽西涇州恃連雲為斥候連雲既陷西門不開門外皆為虜境樵采路絶每收穫必陳兵以扞之多失時得空穗而已由是涇州常苦乏食 冬十一月甲申吐蕃寇豐義城前鋒至大囘原邠寧節度使韓遊瓌擊却之乙酉復寇長武城又城故原州而屯之 吐蕃以苦寒不入寇而糧運不繼十一月詔渾瑊歸河中李元諒歸華州劉昌分其衆五千歸汴州自餘防秋兵退屯鳯翔京兆諸縣以就食
四年春二月劉昌復築連雲堡 夏五月吐蕃三萬餘騎寇涇邠寧慶鄜等州先是吐蕃常以秋冬入寇及春多病疫而退至是得唐人質其妻子遣將將之盛夏入寇諸州皆城守無敢與戰者吐蕃俘掠人畜萬計而去秋九月庚申吐蕃尚志董星寇寧州張獻甫擊却之
吐蕃轉掠鄜坊而去 冬十月吐蕃發兵十萬寇西川分兵四萬攻兩林驃旁三萬攻東蠻七千寇清溪關五千寇銅山韋臯遣黎州刺史韋晉等與東蠻連兵禦之破吐蕃於清溪關外 十一月吐蕃恥前日之敗復以衆二萬寇清溪關一萬攻東蠻韋臯命韋晉鎮要衝城督諸軍以禦之嶲州經畧使劉朝彩等出關連戰自乙卯至癸亥大破之
五年冬十月韋臯遣其將王有道將兵與東蠻兩林蠻及吐蕃青海臘城二節度戰於嶲州臺登谷大破之斬首二千級投崖及溺死者不可勝數殺其大兵馬使乞藏遮遮乞藏遮遮虜之驍將也既死臯所攻城柵無不下數年盡復嶲州之境
七年秋八月吐蕃攻靈州為囘鶻所敗夜遁九月囘鶻遣使來獻俘冬十二月甲午又遣使獻所獲吐蕃酋長尚結心
八年夏四月壬子吐蕃寇靈州陷水口支渠敗營田詔河東振武救之遣神策六軍二千戍定逺懷逺城吐蕃乃退 六月吐蕃千餘騎寇涇州掠田軍千餘人而去秋八月韋臯攻吐蕃維州獲其大將論贊熱
九年 初鹽州既陷塞外無復保鄣吐蕃常阻絶靈武侵擾鄜坊辛酉詔發兵三萬五千人城鹽州又詔涇原山南劒南各發兵深入吐蕃以分其勢城之二旬而畢命鹽州節度使杜彥光戍之朔方都虞候楊朝晟戍木波堡由是靈武銀夏河西獲安 夏五月陸贄上奏論備邊六失以為措置乖方課責虧度財匱於兵衆力分於將多怨生於不均機失於遙制關東戍卒不習土風身苦邊荒心畏戎虜國家資奉若驕子姑息如倩人屈指計歸張頥待哺或利王師之敗乘擾攘而東潰或拔棄城鎮搖逺近之心豈惟無益實亦有損復有犯刑謫徙者既是無良之類且加懷土之情思亂幸災又甚戍卒可謂措置乖方矣自頃權移於下柄失於朝將之號令既鮮克行之於軍國之典常又不能施之於將務相遵養茍度歳時欲賞一有功翻慮無功者反仄欲罰一有罪復慮同惡者憂虞罪以隱忍而不彰功以嫌疑而不賞姑息之道乃至於斯故使忘身效節者獲誚於等夷率衆先登者取怨於士卒僨軍蹙國者不懷於愧畏緩救失期者自以為智能此義士所以痛心勇夫所以解體可謂課責虧度矣虜每入寇將帥遞相推倚無敢誰何虚張賊勢上聞則曰兵少不敵朝廷莫之省察唯務徵發益師無禆備禦之功重増供億之弊閭井日耗徵求日繁以編户傾家破產之資兼有司𣙜鹽稅酒之利摠其所入半以事邊可謂財匱於兵衆矣吐蕃舉國勝兵之徒纔當中國十數大郡而已動則中國懼其衆而不敢抗靜則中國憚其彊而不敢侵厥理何哉良以中國之節制多門蕃醜之統帥專一故也夫統帥專一則人心不分號令不貳進退可齊疾徐如意機㑹靡愆氣勢自壯斯乃以少為衆以弱為彊者也開元天寶之間控禦西北兩蕃惟朔方河西隴右三節度中興以來未遑外討抗兩蕃者亦朔方涇原隴右河東四節度而已自頃分朔方之地建牙擁節者凡三使焉其餘鎮軍數且四十皆承特詔委寄各降中貴監臨人得抗衡莫相稟屬每俟邊書告急方令計㑹用兵既無軍法下臨唯以客禮相待夫兵以氣勢為用者也氣聚則盛散則消勢合則威析則弱今之邊備勢弱氣消可謂力分於將多矣理戎之要在所練覈優劣之科以為衣食等級之制使能者企及否者息心雖有薄厚之殊而無觖望之釁今窮邊之地長鎮之兵皆百戰傷夷之餘終年勤苦之劇然衣糧所給唯止當身例為妻子所分常有凍餒之色而關東戍卒怯於應敵懈於服勞衣糧所頒厚踰數等又有素非禁旅本是邊軍將校詭為媚詞因請遙隸神策不離舊所惟改虚名其於廩賜之饒遂有三倍之益夫事業未異而給養有殊茍未忘懷孰能無慍可謂怨生於不均矣凡欲選任將帥必先考察行能可者遣之不可者退之疑者不使使者不疑故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自頃邊軍去就裁斷多出宸衷選置戎臣先求易制多其部以分其力輕其任以弱其心遂令爽於軍情亦聴命乖於事宜亦聴命戎虜馳突迅如風颷馹書上聞旬日方報守土者以兵寡不敢抗敵分鎮者以無詔不肯出師賊既縱掠退歸此乃陳功告捷其敗喪則減百而為一其捃獲則張百而成千將帥既幸於摠制在朝不憂罪累陛下又以為大權由己不究事情可謂機失於遙制矣臣愚請宜罷諸道將士防秋之制令本道但供衣糧募戍卒願留及蕃漢子弟以給之又多開屯田官為收糴寇至則人自為戰時至則家自力農與夫倏來忽往者豈可同等而論哉又宜擇文武能臣為隴右朔方河東三元帥分統緣邊諸節度使有非要者隨所便近而倂之然後減姦濫虚浮之費以豐財定衣糧等級之制以和衆𢎞委任之道以宣其用懸賞罰之典以考其成如是則戎狄威懷疆場寧謐矣上雖不能盡從心甚重之 韋臯遣大將董勔等將兵出西山破吐蕃之衆拔堡栅五十餘
十年韋臯奏破吐蕃於峨和城
十一年冬十月南詔攻吐蕃昆明城取之又虜施順二蠻王
十三年春正月壬寅吐蕃遣使請和親上以吐蕃數負約不許 上以方渠合道木波皆吐蕃要路欲城之使問邠寧節度使楊朝晟須幾何兵對曰邠寧兵足以城之不煩他道上復使問之曰向城鹽州用兵七萬僅能集事今三城尤逼虜境兵當倍之事更相反何也對曰城鹽州之衆虜皆知之今發本鎮兵不旬日至塞下出其不意而城之虜謂吾衆亦不減七萬其衆未集不敢輕來犯我不過三旬吾城已畢留兵戍之虜雖至無能為也城旁草盡不能久留虜退則運芻糧以實之此萬全之策也若大集諸道兵踰月始至虜亦集衆而來與我爭戰勝負未可知何暇築城哉上從之二月朝晟分軍為三各築一城軍吏曰方渠無井不可屯軍判官孟子周曰方渠承平之時居人成市無井何以聚人乎命浚眢井果得甘泉三月三城成 夏四月庚申楊朝晟軍還至馬嶺吐蕃始出兵追之相拒數日而去朝晟遂城馬嶺而還開地三百里皆如其素 吐蕃贊普乞立贊卒子足之煎立 六月韋臯奏嶲州刺史曹高仕破吐蕃於臺登城下
十四年冬十月夏州節度使韓全義奏破吐蕃於鹽州西北
十五年夏四月南詔異牟尋遣使與韋臯約共擊吐蕃臯以兵糧未集請俟他年 冬十二月吐蕃衆五萬分擊南詔及嶲州異牟尋與韋臯各發兵禦之吐蕃無功而還
十六年夏五月靈州破吐蕃於烏蘭橋 吐蕃數為韋臯所敗是嵗其曩貢臘城等九節度嬰籠官馬定徳帥其部落來降定徳有智畧吐蕃諸將行兵皆禀其謀策常乘驛計事至是以兵數不利恐獲罪遂來奔
十七年秋七月戊寅吐蕃寇鹽州 己丑吐蕃陷麟州殺刺史郭鋒夷其城郭掠居人及党項部落而去鋒曜之子也僧延素為虜所得虜將有徐舍人者謂延素曰我英公之五代孫也武后時吾高祖建義不成子孫流播異域雖代居祿位典兵然思本之心不忘顧宗族大無由自拔耳今聴汝歸遂縱之上遣使敇韋臯出兵深入吐蕃以分其勢紓北邊患臯遣將將兵二萬分出九道攻吐蕃維保松州及棲雞老翁城 九月韋臯奏大破吐蕃於雅州 韋臯屢破吐蕃轉戰千里凡拔城七軍鎮五焚堡百五十斬首萬餘級捕虜六千降户三千遂圍維州及昆明城 冬十月庚子加臯檢校司徒兼中書令賜爵南康王南詔王異牟尋虜獲尤多上遣中使慰撫之
十八年春正月吐蕃遣其大相兼東鄙五道節度使論莽熱將兵十萬解維州之圍西川兵據險設伏以待之吐蕃至出千人挑戰虜悉衆追之伏發虜衆大敗擒論莽熱士卒死者大半維州昆明竟不下引兵還乙亥臯遣使獻論莽熱上赦之
十九年夏四月涇原節度使劉昌奏請徙原州治平涼從之 乙亥吐蕃遣其臣論頰熱入貢 六月壬辰遣右龍武大將軍薛伾使於吐蕃
二十年吐蕃贊普死其弟嗣立
憲宗元和三年春正月臨涇鎮將郝玭以臨涇地險要水草美吐蕃將入寇必屯其地言於涇原節度使段祐奏而城之自是涇原獲安 冬十二月庚戌置行原州於臨涇以鎮將郝玭為刺史
四年 初平涼之盟副元帥判官路泌㑹盟判官鄭叔矩皆沒於吐蕃其後吐蕃請和泌子隨三詣闕號泣上表乞從其請徳宗以吐蕃多詐不許至是吐蕃復請和隨又五上表詣執政泣請裴垍李藩亦言於上請許其和上從之五月命祠部郎中徐復使吐蕃 秋九月丙辰振武奏吐蕃五萬餘騎至拂梯泉辛未豐州奏吐蕃萬騎至大石谷掠囘鶻入貢還國者
五年夏五月庚申吐蕃遣其臣論思邪熱入見且歸路泌鄭叔矩之柩
七年吐蕃寇涇州及西門之外驅掠人畜而去上患之李綘上言京西京北皆有神策鎮兵始置之欲以備禦吐蕃使與節度使掎角相應也今則鮮衣美食坐耗縣官每有寇至節度使邀與俱進則云申取中尉處分比其得報虜去逺矣縱有果鋭之將聞命奔赴節度使無刑戮以相制之相視如平交左右前却莫肯用命何所益乎請據所在之地士馬及衣糧器械皆割隸當道節度使使號令齊一如臂之使指則軍威大振虜不敢入寇矣上曰朕不知舊事如此當亟行之既而神策軍驕恣日久不樂隸節度使竟為宦者所沮而止
八年 初吐蕃欲作烏蘭橋先貯材於河側朔方常潛遣人投之於河終不能成虜知朔方靈鹽節度使王佖貪先厚賂之然後倂力成橋仍築月城守之自是朔方禦寇不暇
十年冬十一月己丑吐蕃款隴州塞請互市許之十一年春二月西川奏吐蕃贊普卒新贊普可黎可足立
十三年冬十一月辛巳朔鹽州奏吐蕃寇河曲夏州靈武奏破吐蕃長樂州克其外城 甲午鹽州奏吐蕃引去
十四年春正月吐蕃遣使者論短立藏等來修好未返入寇河曲上曰其國失信其使何罪庚寅遣歸國 秋八月癸酉吐蕃寇慶州營於方渠 冬十月吐蕃節度論三摩等將十五萬衆圍鹽州党項亦發兵助之刺史李文悦竭力拒守凡二十七日吐蕃不能克靈武牙將史奉敬言於朔方節度使杜叔良請兵三千齎三十日糧深入吐蕃以解鹽州之圍叔良以二千五百人與之奉敬行旬餘無聲問朔方人以為俱沒矣無何奉敬自他道出吐蕃背吐蕃大驚潰去奉敬奮擊大破不可勝計奉敬與鳯翔將野詩良輔涇原將郝玭皆以勇著名於邊吐蕃憚之
十五年春二月吐蕃寇靈武 三月吐蕃寇鹽州 冬十月党項引吐蕃寇涇州連營五十里 癸未涇州奏吐蕃進營距州三十里告急求救以右軍中尉梁守謙為左右神策京西北行營都監將兵四千人並發八鎮全軍救之賜將士裝錢二萬緍以郯王府長史邵同為太府少卿兼御史中丞充答吐蕃請和好使初秘書少監田洎入吐蕃為弔祭使吐蕃請與唐盟於長武城下洎恐吐蕃留之不得還唯阿而已既而吐蕃為党項所引入寇因以為辭曰田洎許我將兵赴盟於是貶洎彬州司户渭州刺史郝玭數出兵襲吐蕃營所殺甚衆李光顏發邠寧兵救涇州邠寧兵以神策受賞厚皆慍曰人給五十緍而不識戰鬭者彼何人邪常額衣資不得而前冒白刃者此何人邪洶洶不可止光顏親為開陳大義以諭之言與涕俱然後軍士感悦而行將至涇州吐蕃懼而退丙戌罷神策行營西川奏吐蕃寇雅州辛卯鹽州奏吐蕃營於烏白池尋亦皆退 十二月己巳朔鹽州奏吐蕃千餘人圍烏白池 庚辰西川奏南詔二萬人入界請討吐蕃
穆宗長慶元年夏六月辛未吐蕃寇青塞堡鹽州刺史李文悦擊却之 秋九月吐蕃遣其禮部尚書論訥羅來求盟庚戌以大理卿劉元鼎為吐蕃㑹盟使 冬十月癸酉命宰相及大臣凡十七人與吐蕃論訥羅盟於城西遣劉元鼎與訥羅入吐蕃亦與其宰相以下盟靈武節度使李進誠奏敗吐蕃三千騎於大石山下二年夏六月吐蕃寇靈武 壬子吐蕃寇鹽州 八月劉元鼎還
文宗太和五年秋九月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盡帥其衆奔成都李徳裕遣行維州刺史虞藏儉將兵入據其城庚申具奏其狀且言欲遣生羌三千燒十三橋擣西戎腹心可洗久恥是韋臯沒身恨不能致者也事下尚書省集百官議皆請如徳裕䇿牛僧孺曰吐蕃之境四面各萬里失一維州未能損其勢比來修好約罷戍兵中國禦戎守信為上彼若來責曰何事失信養馬蔚茹川上平涼阪萬騎綴囘中怒氣直辭不三日至咸陽橋此時西南數千里外得百維州何所用之徒棄誠信有害無利此匹夫所不為況天子乎上以為然詔徳裕以其城歸吐蕃執悉怛謀及所與偕來者悉歸之吐蕃盡誅之於境上極其慘酷徳裕由是怨僧孺益深武宗㑹昌三年李徳裕追論維州悉怛謀事云維州據高山絶頂三面臨江在戎虜平川之衝是漢地入兵之路初河隴盡沒唯此獨存吐蕃潛以婦人嫁此州門者二十年後兩男長成竊開壘門引兵夜入遂為所陷號曰無憂城從此得倂力於西邊更無虞於南路憑陵近甸旰食累朝貞元中韋臯欲經畧河湟須此城為始萬旅盡鋭急攻數年雖擒論莽熱而還城堅卒不可克臣初到西蜀外揚國威中緝邊備其維州熟臣信令空壁來歸臣始受其降南蠻震懾山西八國皆願内屬其吐蕃合水棲雞等城既失險阨自須抽歸可減八處鎮兵坐收千餘里舊地且維州未降前一年吐蕃猶圍魯州豈顧盟約臣受降之初指天為誓面許奏聞各加酬賞當時不與臣者望風疾臣詔臣執送悉怛謀等令彼自戮臣寧忍以三百餘人命棄信偷安累表陳論乞垂矜捨答詔嚴切竟令執還體備三木輿於竹畚及將就路寃呌嗚嗚將吏對臣無不隕涕其部送者更為蕃帥譏誚云既已降彼何須送來復以此降人戮於漢境之上恣行殘忍用固攜離至乃擲其嬰孩承以槍槊絶忠款之路快兇虐之情從古已來未有此事雖時更一紀而運屬千年乞追奬忠魂各加褒贈詔贈悉怛謀右衛將軍臣光曰論者多疑維州之取捨不能決牛李之是非臣以為昔荀呉圍鼓鼓人或請以城叛呉弗許曰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惡也人以城來吾獨何好焉吾不可以欲城而邇姦使鼓人殺叛者而繕守備是時唐新與吐蕃修好而納其維州以利言之則維州小而信大以害言之則維州緩而關中急然則為唐計者宜何先乎悉怛謀在唐則為向化在吐蕃不免為叛臣其受誅也又何矜焉且徳裕所言者利也僧孺所言者義也匹夫徇利而忘義猶恥之況天子乎譬如鄰人有牛逸而入於家或勸其兄歸之或勸其弟攘之勸歸者曰攘之不義也且致訟勸攘者曰彼嘗攘吾羊矣何義之拘牛大畜也鬻之可以富家以是觀之牛李之是非端可見矣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二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亊本末卷三十三上
宋 袁樞 撰
藩鎮連兵 〈涇原之變 李懐光之叛附〉
唐肅宗乾元元年冬十二月平盧節度使王𤣥志薨上遣中使往撫慰将士且就察軍中所欲立者授以旌節髙麗人李懐玉為禆将殺𤣥志之子推侯希逸為平盧軍使希逸之母懐玉姑也故懐玉立之朝廷因以希逸為節度副使節度使由軍士廢立自此始 臣光曰夫民生有欲無主則亂是故聖人制禮以治之自天子諸侯至於卿大夫士庶人尊卑有分大小有倫若綱條之相維臂指之相使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其在周易上天下澤履象曰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此之謂也凡人君所以能有其臣民者以八柄存乎已也茍或捨之則彼此之勢均何以使其下哉肅宗遭唐中衰幸而復國是宜正上下之禮以綱紀四方而偷取一時之安不思永久之患彼命将帥統藩維國之大事也乃委一介之使徇行伍之情無問賢不肖惟其所欲與者則授之自是之後積習為常君臣循守以為得䇿謂之姑息乃至偏禆士卒殺逐主帥亦不治其罪因以其位任授之然則爵祿廢置殺生予奪皆不出扵上而出扵下亂之生也庸有極乎且夫有國家者賞善而誅惡故為善者勸為惡者懲彼為人下而殺逐其上惡孰大焉乃使之擁旄秉鉞師長一方是賞之也賞以勸惡惡其何所不至乎書云逺乃猷詩云猷之未逺是用大諫孔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為天下之政而専事姑息其憂患可勝校乎由是為下者常眄眄焉伺其上茍得間則攻而族之為上者常惴惴焉畏其下茍得間則掩而屠之争務先發以逞其志非有相保養為俱利久存之計也如是而求天下之安其可得乎迹其厲階肇扵此矣蓋古者治軍必本扵禮故晉文公城濮之戰見其師少長有禮知其可用今唐治軍而不顧禮使士卒得以陵偏禆偏禆得以陵将帥則將帥之陵天子自然之勢也由是禍亂繼起兵革不息民墜塗炭無所控訴凡二百餘年然後大宋受命太祖始制軍法使以階級相承小有違犯咸伏斧質是以上下有敘令行禁止四征不庭無思不服宇内乂安兆民允殖以迄于今皆由治軍以禮故也豈非詒謀之逺哉
寳應元年冬十一月史朝義之敗扵衛州也鄴郡節度使薛嵩以相衛洺邢四州降于陳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恒陽節度使張忠志以恒趙深定易五州降于河東節度使辛雲京 丁酉以張忠志為成徳軍節度使統恒趙深定易五州賜姓李名寶臣初寶臣禆將王武俊說寶臣來降及復為節度使擢武俊為先鋒兵馬使武俊本契丹也初名没諾干
代宗廣徳元年春正月史朝義往幽州發兵其將田承嗣留守莫州以城來降朝義范陽節度使李懐仙亦請降〈事見安史之亂〉 閏月癸亥以史朝義降將薛嵩為相衛邢洺貝磁六州節度使田承嗣為魏博徳滄瀛五州都防禦使李懐仙仍故地為幽州盧龍節度使時河北諸州皆已降嵩等迎僕固懐恩拜扵馬首乞行間自效懐恩亦恐賊平寵衰故奏留嵩等及李寶臣分帥河北自為黨援朝廷亦厭苦兵革茍冀無事因而授之 初長安人梁崇義以羽林射生從來瑱鎮襄陽累遷右兵馬使崇義有勇力能卷鐵舒鉤沉毅寡言得衆心瑱之入朝也命諸将分戍諸州瑱死戍者皆奔歸襄陽行軍司馬龎充引兵二千赴河南至汝州聞瑱死引兵還襲襄州左兵馬使李昭拒之充奔房州崇義自鄧州引戍兵歸與昭及副使薛南陽相譲為長乆之不决衆皆曰兵非梁卿主之不可遂推崇義為帥崇義尋殺昭及南陽以其狀聞上不能討三月甲辰以崇義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留後 夏五月丁夘制分河北諸州以幽莫媯檀平薊為幽州管恒定趙深易為成徳軍管相貝邢洺為相州管魏博徳為魏州管滄棣冀瀛為青淄管懐衛河陽為澤潞管 六月庚寅以魏愽都防禦使田承嗣為節度使承嗣舉管内户口壯者皆籍為兵惟使老弱耕稼數年間有衆十萬又選其驍健者萬人自衛謂之牙兵
二年春正月魏愽節度使田承嗣奏名所管曰天雄軍從之
永㤗元年夏五月平盧節度使侯希逸鎮淄青好逰畋營塔寺軍州苦之兵馬使李懐玉得衆心希逸忌之因事解其軍職希逸與巫宿扵城外軍士閉門不納奉懐玉為帥希逸奔滑州上表待罪詔赦之召還京師秋七月壬辰以鄭王邈為平盧淄青節度大使以懐玉知留後賜名正己時成徳節度使李寶臣魏愽節度使田承嗣相衛節度使薛嵩盧龍節度使李懐仙收安史餘黨各擁勁卒數萬治兵完城自署文武將吏不供貢賦與山南東道節度使梁崇義及正己皆結為昏姻互相表裏朝廷専事姑息不能復制雖名藩臣羈縻而已大厯三年夏六月壬辰幽州兵馬使朱希彩經略副使昌平朱泚泚弟滔共殺節度使李懐仙希彩自稱留後閏月成徳節度使李寶臣遣將將兵討希彩為希彩所敗朝廷不得已宥之庚申以王縉領盧龍節度使丁夘以希彩領幽州留後 冬十一月丁亥以幽州留後朱希彩為節度使
七年盧龍節度使朱希彩既得位悖慢朝廷殘虐将卒孔目官李懐瑗因衆怒伺間殺之衆未知所從經略副使朱泚營扵城北其弟滔将牙内兵潜使百餘人扵衆中大言曰節度使非朱副使不可衆皆從之泚遂權知留後遣使言状冬十月辛未以泚為檢校左常侍幽州盧龍節度使
八年春正月昭義節度使相州刺史薛嵩薨子平年十二將士脅以為帥平偽許之既而讓其叔父萼夜奉父䘮逃歸郷里壬午制以萼知留後 秋八月辛未幽州節度使朱泚遣弟滔將五千精騎詣涇州防秋自安禄山反幽州兵未嘗為用滔至上大喜勞賜甚厚 九月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為安史父子立祠堂謂之四聖且求為相上令内侍孫知古因奉使諷令毁之冬十月甲辰加承嗣同平章事以褒之
九年春三月戊申以皇女永樂公主許妻魏愽節度使田承嗣之子華上意欲固結其心而承嗣益驕慢 夏六月盧龍節度使朱泚遣弟滔奉表請入朝且請自將步騎五千防秋上許之仍為之先築大第扵京師以待之 朱泚入朝九月庚子至京師 冬十月魏節度使田承嗣誘昭義将吏使作亂
十年春正月丁酉昭義兵馬使裴志清逐留後薛萼帥其衆歸承嗣承嗣聲言救援引兵襲相州取之萼奔洺州上表請入朝許之 乙巳朱泚表請留闕下以弟滔知幽州盧龍留後許之 昭義禆將薛擇為相州刺史薛雄為衛州刺史薛堅為洺州刺史皆薛嵩之族也戊申上命内侍孫知古如魏州諭田承嗣使各守封疆承嗣不奉詔癸丑遣大将盧子期取洺州楊光朝攻衛州二月乙丑田承嗣誘衛州刺史薛雄雄不從使盜殺之屠其家盡據相衛四州之地自置長吏掠其精兵良馬悉歸魏州逼孫知古與共巡磁相二州使其将士割耳𠢐面請承嗣為帥 丙子以華州刺史李承昭知昭義留後 三月乙巳薛萼詣闕請罪上釋不問 初成徳節度使李寶臣淄青節度使李正己皆為田承嗣所輕寶臣弟寶正娶承嗣女在魏州與承嗣子維擊毬馬驚誤觸維死承嗣怒囚寶正以吿寶臣寶臣謝教敕不謹封杖授承嗣使撻之承嗣遂杖殺寶正由是兩鎮交惡及承嗣拒命寶臣正己皆上表請討之上亦欲因其隙討承嗣夏四月乙未敕貶承嗣為永州刺史仍命河東成徳幽州淄青淮西永平汴宋河陽澤潞諸道發兵前臨魏愽若承嗣尚或稽違即令進討罪止承嗣及其姪悅自餘将士弟姪茍能自拔一切不問時朱滔方恭順與寶臣及河東節度使薛兼訓攻其北正己與淮西節度使李忠臣等攻其南五月乙未承嗣将霍榮國以磁州降丁未李正己攻徳州拔之李忠臣統永平河陽懐澤步騎四萬進攻衛州 六月辛未田承嗣遣其将裴志清等攻冀州志清以其衆降李寳臣甲戌承嗣自将圍冀州寳臣使髙陽軍使張孝忠将精騎四千禦之寳臣大軍繼至承嗣燒輜重而遁孝忠本奚也 田承嗣以諸道兵四合部将多叛而懼秋八月遣使奉表請束身歸朝 己丑田承嗣遣其将盧子期寇磁州 九月李寳臣李正己㑹于棗强進圍貝州田承嗣出兵救之兩軍各饗士卒成徳賞厚平盧賞薄既罷平盧士卒有怨言正己恐其為變引兵退寳臣亦退李忠臣聞之釋衛州南度河屯陽武寳臣與朱滔攻滄州承嗣從父弟庭玠守之寳臣不能克 冬十月盧子期攻磁州城㡬陷李寳臣與昭義留後李承昭共救之大破子期于清水擒子期送京師斬之河南諸将又大破田悅扵陳留田承嗣懼初李正己遣使至魏州承嗣囚之至是禮而遣之遣使盡籍境内户口甲兵榖帛之數以與之曰承嗣今年八十有六溘死無日諸子不肖悅亦孱弱凡今日所有為公守耳豈足以辱公之師旅乎立使者扵廷南向拜而授書又圖正己之像焚香事之正己悅遂按兵不進扵是河南諸道兵皆不敢進承嗣既無南顧之虞得専意北方上嘉李寳臣之功遣中使馬承倩齎詔勞之將還寳臣詣其館遺之百縑承倩詬詈擲出道中寳臣慙其左右兵馬使王武俊說寳臣曰今公在軍中新立功豎子尚爾况寇平之後以一幅詔書召歸闕下一匹夫耳不如釋承嗣以為己資寳臣遂有玩冦之志承嗣知范陽寳臣鄉里心常欲之因刻石作讖云二帝同功勢萬全将田為侣入幽燕宻令瘞寳臣境内使望氣者言彼有玉氣寳臣掘而得之又令客說之曰公與朱滔共取滄州得之則地歸國非公所有公能捨承嗣之罪請以滄州歸公仍願從公取范陽以自効公以精騎前驅承嗣以步卒繼之蔑不克矣寳臣喜謂事合符讖遂與承嗣通謀宻圖范陽承嗣亦陳兵境上寳臣謂滔使者曰聞朱公儀貌如神願得畫像觀之滔與之寳臣置扵射堂命諸将共觀之曰真神人也滔軍扵瓦橋寳臣選精騎二千通夜馳三百里襲之戒曰取貌如射堂者時兩軍方睦滔不虞有變狼狽出戰而敗會衣它服得免寳臣欲乘勝取范陽滔使雄武軍使昌平劉怦守留府寳臣知有備不敢進承嗣聞幽恒兵交即引軍南還使謂寳臣曰河内有警不暇從公石上讖文吾戯為之耳寳臣慙怒而退寳臣既與朱滔有隙以張孝忠為易州刺史使将精騎七千以備之 十一月丁酉田承嗣将吳希光以瀛州降 十二月田承嗣請入朝李正己屢為之上表乞許其自新
十一年春二月庚辰田承嗣復遣使上表請入朝上乃下詔赦承嗣罪復其官爵聴與家屬入朝其所部拒朝命者一切不問 夏五月汴宋留後田神玉卒都虞候李靈曜殺兵馬使濮州刺史孟鑒北結田承嗣為援癸己以永平節度使李勉兼汴宋等八州留後乙未以靈曜為濮州刺史靈曜不受詔六月戊午以靈曜為汴宋留後遣使宣慰 秋七月田承嗣遣兵寇滑州敗李勉李靈曜既為留後益驕慢悉以其黨為管内八州刺
史縣令欲效河北諸鎮八月甲申詔淮西節度使李忠臣永平節度使李勉河陽三城使馬燧討之淮南節度使陳少逰淄青節度使李正己皆進兵擊靈曜汴宋兵馬使攝節度副使李僧惠靈曜之謀主也宋州牙門将劉昌遣僧神表潜說僧恵僧恵召問計昌為之泣陳逆順僧恵乃與汴宋牙将髙憑石隐金遣神表奉表詣京師請討靈曜九月壬戌以僧恵為宋州刺史憑為曹州刺史隠金為鄆州刺史乙丑李忠臣馬燧軍于鄭州靈曜引兵逆戰兩軍不意其至退軍滎澤淮西軍士潰去者什五六鄭州士民皆驚走入東都忠臣将歸淮西燧固執不可曰以順討逆何憂不克柰何自棄功名堅壁不動忠臣聞之稍收散卒數日皆集軍勢復振戊辰李正己奏克鄆濮二州壬申李僧恵敗靈曜兵扵雍丘冬十月李忠臣馬燧進擊靈曜忠臣行汴南燧行汴北屢破靈曜兵壬寅與陳少逰前軍合與靈曜大戰扵汴州城西靈曜敗入城固守癸夘忠臣等圍之田承嗣遣田悅将兵救靈曜敗永平淄青兵于匡城乘勝進軍汴州乙巳營扵城北數里丙午忠臣遣禆将李重倩将輕騎數百夜入其營縱横貫穿斬數十人而還營中大駭忠臣燧因以大軍乘之鼓譟而入悅衆不戰而潰悅脫身北走将士死者相枕藉不可勝數靈曜聞之開門夜遁汴州平重倩本奚也丁未靈曜至韋城永平将杜如江擒之燧知忠臣暴戾以己功讓之不入汴城引軍西屯板橋忠臣入城果専其功宋州刺史李僧恵與之爭功忠臣因會擊殺之又欲殺劉昌昌遁逃得免甲寅李勉械送李靈曜至京師斬之十二月丁亥李正己李寳臣並加同平章亊 戊戌昭義節度使李承昭表稱疾篤以澤潞行軍司馬李抱真兼知磁邢兩州留後 庚戌加淮西節度使李忠臣同平章事仍領汴州刺史徙治汴州
十二年春三月乙夘兵部尚書同平章事鳳翔懐澤潞秦隴節度使李抱玉薨弟抱真仍領懐澤潞留後 田承嗣竟不入朝又助李靈曜上復令討之承嗣乃復上表謝罪上亦無如之何庚午悉復承嗣官爵仍令不必入朝 冬十二月丙戌朱泚自涇州還京師 庚子以朱泚兼隴右節度使知河西澤潞行營 平盧節度使李正己先有淄青齊海登萊沂宻徳棣十州之地及李靈曜之亂諸道合兵攻之所得之地各為己有正己又得曹濮徐兖鄆五州因自青州徙治鄆州使其子前淄州刺史納守青州癸夘以納為青州刺史正己用刑嚴峻所在不敢偶語然法令齊一賦均而輕擁兵十萬雄據東方鄰藩皆畏之是時田承嗣據魏愽相衛洺貝澶七州李寳臣據恒易趙定深冀滄七州各擁衆五萬梁崇義據襄鄧均房復郢六州有衆二萬相與根據蟠結雖奉事朝廷而不用其法令官爵甲兵租賦刑殺皆自専之上寛仁一聼其所為朝廷或完一城増一兵輙有怨言以為猜貳常為之罷役而自扵境内築壘繕兵無虚日以是雖在中國名藩臣而實如蠻貊異域焉十三年秋八月乙亥成徳節度使李寳臣請復姓張許之
十四年春二月癸未魏愽節度使田承嗣薨有子十一人以其姪中軍兵馬使悅為才使知軍事而諸子佐之甲申以悅為魏愽留後 淮西節度使李忠臣貪殘好色将吏妻女美者多逼滛之悉以軍政委妹婿節度副使張恵光恵光挟勢暴横軍州苦之忠臣復以恵光子為牙将暴横甚扵其父左廂都虞候李希烈忠臣之族子也為衆所服希烈因衆心怨怒三月丁未與大将丁暠等殺恵光父子而逐忠臣忠臣單騎奔京師上以其有功使以檢校司空同平章亊留京師以希烈為蔡州刺史淮西留後以永平節度使李勉兼汴州刺史増領汴潁二州徙鎮汴州 成徳節度使張寳臣既請復姓又不自安更請賜姓夏四月癸未復賜姓李 五月戊子以淮西留後李希烈為節度使 辛夘以河陽鎮遏使馬燧為河東節度使 六月庚戌以朱泚為鳳翔尹秋九月甲戌改淮西為淮寧
徳宗建中元年 初左僕射劉晏為吏部尚書楊炎為侍郎不相悅元載之死晏有力焉及上即位晏久典利權衆頗疾之多上言轉運使可罷炎乃建言尚書省國政之本比置諸使分奪其權今宜復舊上從之正月甲子詔天下錢榖皆歸金部倉部罷晏轉運租庸青苖鹽鐵等使 二月丙申朔命黜陟使十一人分巡天下先是魏愽節度使田悅事朝廷猶恭順河北黜陟使洪經綸不曉時務聞悅軍十萬人符下罷其四萬令還農悅陽順命如符罷之既而集應罷者激怒之曰汝曹久在軍中有父母妻子今一旦為黜陟使所罷将何資以自衣食乎衆大哭悅乃出家財以賜之使各還部伍扵是軍士皆徳悅而怨朝廷 楊炎奏用元載遺策城原州上遣中使詣涇原節度使段秀實訪以利害秀實以為今邉備尚虚未宜興事以召寇炎怒以為沮已徴秀實為司農卿丁未邠寧節度使李懐光兼四鎮北庭行營涇原節度使移軍原州以四鎮北庭留後劉文喜為别駕〈元載遺策語在吐蕃入寇〉 上用楊炎之言託以奏事不實己酉貶劉晏為忠州刺史癸丑以澤潞留後李抱真為節度使楊炎欲城原州以復秦原命李懐光居前督作朱泚
崔寧各将萬人翼其後詔下涇州為城具涇之将士怒曰吾屬為國家西門之屏十餘年矣始居邠州甫營耕桑有地著之安徙屯涇州披荆榛立軍府坐席未暖又投之塞外吾屬何罪而至此乎李懐光始為邠寧帥即誅温儒雅等軍令嚴峻及兼涇原諸将皆懼曰彼五将何罪而為戮今又來此吾屬能無憂乎劉文喜因衆心不安據涇州不受詔上疏復求秀實為帥不則朱泚癸亥以朱泚兼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代懐光劉文喜又不受詔欲自邀旌節夏四月乙未朔據涇州叛遣其子質扵吐蕃以求援上命朱泚李懐光討之又命神策軍使張巨濟將禁兵二千助之 五月朱泚等圍劉文喜扵涇州杜其出入而閉壁不與戰久之不拔天方旱徴發餽運内外騷然朝臣上書請赦文喜以蘇疲人者不可勝紀上皆不聼曰微孽不除何以令天下文喜使其將劉海賔入奏海賔言扵上曰臣乃陛下藩邸部曲豈肯附叛人必為陛下梟其首以獻但文喜今所求者節而已願陛下姑與之文喜必怠則臣計得施矣上曰名器不可假人爾能立效固善我節不可得也使海賔歸以告文喜而攻之如初减御膳以給軍士城中將士當受春服者賜予如故扵是衆知上意不可移時吐蕃方睦扵唐不為發兵城中勢窮庚寅海賔與諸將共殺文喜傳首而原州竟不果城自上即位李正己内不自安遣參佐入奏事會涇州㨗奏至上使觀文喜之首而歸正己益懼 六月術士桑道茂上言陛下不出數年暫有離宫之厄臣望奉天有天子氣宜髙大其城以備非常辛丑命京兆發丁夫數千雜六軍之士築奉天城 秋七月荆南節度使庾凖希楊炎指奏忠州刺史劉晏與朱泚書求營救辭多怨望又奏召補州兵欲拒朝命炎證成之上宻遣中使就忠州縊殺之己丑乃下詔賜死天下寃之 八月丁未加盧龍隴右涇原節度使朱泚兼中書令盧龍隴右節度如故以舒王謨為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大使以涇州牙前兵馬使河中姚令言為留後謨邈之子也早孤上子之
二年春正月戊辰成徳節度使李寳臣薨寳臣欲以軍府傳其子行軍司馬惟岳以其年少闇弱豫誅諸將之難制者深州刺史張獻誠等至有十餘人同日死者寳臣召易州刺史張孝忠孝忠不往使其弟孝節召之孝忠使孝節謂寳臣曰諸将何罪連頸受戮孝忠懼死不敢往亦不敢叛正如公不入朝之意耳孝節泣曰如此孝節必死孝忠曰往則併命我在此必不敢殺汝遂歸寳臣亦不之罪也兵馬使王武俊位卑而有勇故寳臣特親愛之以女妻其子士真士真復厚結其左右故孝忠武俊獨得全及薨孔目官胡震家僮王它奴勸惟岳匿䘮二十餘日詐為寳臣表求令惟岳繼襲上不許遣給事中汲人班宏往問寳臣疾且諭之惟岳厚賂宏宏不受還報惟岳乃發䘮自為留後使将佐共奏求旌節上又不許初寳臣與李正己田承嗣梁崇義相結期以土地傳之子孫故承嗣之死寳臣力為之請扵朝使以節授田悅代宗從之悅初襲位事朝廷禮甚恭河東節度使馬燧表其必反請先為備至是悅屢為惟岳請繼襲上欲革前𡚁不許或諫曰惟岳已據父業不因而命之必為亂上曰賊本無資以為亂皆籍我土地假我位號以聚其衆耳郷日因其所欲而命之多矣而亂益滋是爵命不足以已亂而適足以長亂也然則惟岳必為亂命與不命等耳竟不許悅乃與李正己各遣使詣惟岳潜謀勒兵拒命魏慱節度副使田庭玠謂悅曰爾藉伯父遺業但謹事朝廷坐享富貴不亦善乎柰何無故與恒鄆共為叛臣爾觀兵興以來逆亂者誰能保其家乎必欲行爾之志可先殺我無使我見田氏之族滅也因稱病卧家悅自往謝之庭玠閉門不内竟以憂卒成徳判官邵真聞李惟岳之謀泣諫曰先相公受國厚恩大夫衰絰之中遽欲負國此甚不可勸惟岳執李正己使者送京師且請討之曰如此朝廷嘉大夫之忠則旄鉞庶㡬可得惟岳然之使真草奏長史畢華曰先公與二道結好二十餘年柰何一旦棄之且雖執其使朝廷未必見信正己忽來襲我孤軍無援何以待之惟岳又從之前定州刺史谷從政惟岳之舅也有膽略頗讀書王武俊等皆敬憚之為寳臣所忌從政乃稱疾杜門惟岳亦忌之不與圖事日夜獨與胡震王它奴等計議多散金帛以悅将士從政往見惟岳曰今海内無事自上國來者皆言天子聰眀英武志欲致太平深不欲諸侯子孫専地爾今首違詔命天子必遣諸道致討将士受賞之際皆言為大夫盡死茍一戰不勝各惜其生誰不離心大將有權者乘危伺便咸思取爾以自為功矣且先相公所殺髙班大将殆以百數撓敗之際其子弟欲復讐者庸可數乎又相公與幽州有隙朱滔兄弟常切齒扵我今天子必以為将滔與吾擊柝相聞計其聞命疾驅若虎狼之得獸也何以當之昔田承嗣從安史父子同反身經百戰凶悍聞扵天下違詔舉兵自謂無敵及盧子期就擒吳希光歸國承嗣指天垂泣身無所措頼先相公按兵不進且為之祈請先帝寛仁赦而不誅不然田氏豈有種乎况爾生長富貴齒髪尚少不更艱危乃信左右之言欲效承嗣所為乎為爾之計不若辭謝将佐使惟誠攝領軍府身自入朝乞留宿衛因言惟誠且令攝事恩命决扵聖志上必悅爾忠義縱無大位不失榮祿永無憂矣不然大禍将至悔之何及吾亦知爾素踈忌我顧以舅甥之情事急不得不言耳惟岳及左右見其言切益惡之從政乃復歸杜門稱疾惟誠者惟岳之庶兄也謙厚好書得衆心其母妹為李正己子婦是日惟岳送惟誠扵正己正己使復姓張遂仕淄青惟岳遣王它奴詣從政家察其起居從政飲藥而卒且死曰吾不憚死哀張氏今族滅矣劉文喜之死也李正己田悦等皆不自安劉晏死正己等益懼相謂曰我軰罪惡豈得與劉晏比乎㑹汴州城隘廣之東方人訛言上欲東封故城汴州正己懼發兵萬人屯曹州田悅亦完聚為備與梁崇義李惟岳遥相應助河南士民騷然驚駭永平軍舊領汴宋滑亳陳潁泗七州丙子分宋亳潁别為節度使以宋州刺史劉洽為之以泗州𨽻淮南又以東都留守路嗣恭為懐鄭汝陜四州河陽三城節度使旬日又以永平節度使李勉都統洽嗣恭二道仍割鄭州𨽻之選甞為将者為諸州刺史以備正己等楊炎既殺劉晏朝野側目李正己累表請晏罪譏斥朝廷炎懼遣心腹分詣諸道以宣慰為名實使之宻諭節度使云晏昔附姦邪請立獨孤后上自惡而殺之上聞而惡之由是有誅炎之志隠而未發乙巳遷炎中書侍郎擢盧杞為門下侍郎並同平章事不専任炎矣 丙午更汴宋軍名曰宣武 梁崇義雖與李正己等連結兵勢寡弱禮數最恭或勸其入朝崇義曰來公有大功扵國上元中為閹宦所䜛遷延稽命及代宗嗣位不俟駕入朝猶不免族誅吾嵗久釁積何可往也淮寧節度使李希烈屢請討之崇義懼益修武備流人郭昔告崇義為變崇義聞之請罪上為之杖昔逺流之使金部員外郎李舟詣襄州諭㫖以安之舟甞奉使詣劉文喜為陳禍福文喜囚之會帳下殺文喜以降諸道跋扈者聞之謂舟能覆城殺將至襄州崇義惡之舟又勸崇義入朝言頗切直崇義益不悦及遣使宣慰諸道舟復詣襄州崇義拒境不内上言軍中疑懼請易以他使時兩河諸鎮方猜阻上欲示恩信以安之夏四月庚寅加崇義同平章事妻子悉加封賞賜以鐵劵遣御史張著齎手詔徴之仍以其禆将藺杲為鄧州刺史 五月田悅卒與李正己李惟岳定計連兵拒命遣兵馬使孟祐将步騎五千北助惟岳薛嵩之死也田承嗣盜據洺相二州朝廷獨得邢磁二州及臨洺縣悅欲阻山為境曰邢磁如兩眼在吾腹中不可不取乃遣兵馬使康愔将八千人圍邢州别将楊朝光将五千人柵扵邯鄲西北以斷昭義救兵悅自将兵數萬圍臨洺邢州刺史李共臨洺将張伾堅壁拒守貝州刺史邢曹俊田承嗣舊将也勇而有謀悅寵信牙官扈萼而疎之及攻臨洺召曹俊問計曹俊曰兵法十圍五攻尚書以逆犯順勢更不侔今頓兵堅城之下糧竭卒盡自亡之道也不若置萬兵扵崞口以遏西師則河北二十四州皆為尚書有矣諸将惡其異已共毁之悅不用其策 六月張著至襄陽梁崇義益懼陳兵而見之藺杲得詔不敢發馳見崇義請命崇義對著號泣竟不受詔著復命癸巳進李希烈爵南平郡王加漢南漢北兵馬招討使督諸道兵討之楊炎諫曰希烈為董秦養子親任無比卒逐秦而奪其位為人狼戾無親無功猶倔强不法使平崇義何以制之上不聴炎固爭之上益不平荆南牙門將吳少誠以取梁崇義之策干李希烈希烈以少誠為前鋒少誠幽州潞人也時内自闗中西暨蜀漢南盡江淮閩越北至太原所在出兵而李正己遣兵扼徐州甬橋渦口梁崇義阻兵襄陽運路皆絶人心震恐江淮進奉千餘艘泊渦口不敢進上以和州刺史張萬福為濠州刺史萬福馳至渦口立馬岸上發進奉淄青将士停岸睥睨不敢動 壬子以懐鄭河陽節度副使李芃為河陽懐州節度使割京畿五縣𨽻焉 秋七月李希烈以久雨未進軍上怪之盧杞宻言扵上曰希烈遷延以楊炎故也陛下何愛炎一日之名而堕大功不若暫免炎相以悅之事平復用無傷也上以為然庚申以炎為左僕射罷政事 辛巳以邠寧節度使李懐光兼朔方節度使癸未河東節度使馬燧昭義節度使李抱真神策先
鋒都知兵馬使李晟大破田悅扵臨洺時悅攻臨洺累月不拔城中食且盡府庫竭士卒多死傷張伾飾其愛女使出拜将士曰諸君守戰甚苦伾家無它物請鬻此女為将士一日之費衆皆哭曰願盡死力不敢言賞李抱真告急扵朝詔馬燧将步騎二萬與抱真討悅又遣李晟将神策兵與之俱又詔幽州留後朱滔討惟岳燧等軍未出險先遣使持書諭悦為好語悅謂燧畏之不設備又與抱真合兵八萬東下壺闗軍于邯鄲擊悦支軍破之悅方急攻臨洺分李惟岳兵五千助楊朝光明日燧等進攻朝光柵悅将萬餘人救之燧命大将李自良等禦之扵雙岡令之曰悅得過必斬爾自良等力戰悅軍却燧推火車焚朝光柵斬朝光獲首虜五千餘級居五日燧等進軍至臨洺悅悉衆力戰凡百餘合悅兵大敗斬首萬餘級悅引兵夜遁邢州圍亦解時平盧節度使李正己已薨子納秘之擅領軍務悅求救扵納及李惟岳納遣大将衛俊将兵萬人惟岳遣兵三千人救之悅收合散卒得二萬餘人軍于洹水淄青軍其東成徳軍其西首尾相應馬燧帥諸軍進屯鄴奏求河陽兵自助詔河陽節度使李芁将兵會之 八月李納始發䘮奏請襲父位上不許 梁崇義發兵至江陵至四望大敗而歸乃收兵襄鄧李希烈引軍循漢而上與諸道兵會崇義遣其将翟暉杜少誠逆戰扵蠻水希烈大破之追至踈口又破之二将請降希烈使将其衆先入襄陽慰諭軍民崇義閉城拒守守者開門爭出不可禁崇義與妻赴井死傳首京師 范陽節度使朱滔将討李惟岳軍于莫州張孝忠将精兵八千守易州滔遣判官蔡雄說孝忠曰惟岳乳𦤀兒敢拒朝命今昭義河東軍已破田悅淮寧李僕射克襄陽計河南諸軍朝夕北向恒魏之亡可佇立而湏也使君誠能首舉易州以歸朝廷則破惟岳之功自使君始此轉禍為福之策也孝忠然之遣牙官程華詣滔遣錄事參軍董稹奉表詣闕滔又上表薦之上悅九月辛酉以孝忠為成徳節度使命惟岳䕶䘮歸朝惟岳不從孝忠徳滔為子茂和娶滔女深相結 壬戌加李希烈同平章事 初李希烈請討梁崇義上對朝士亟稱其忠黜陟使李承自淮西還言扵上曰希烈必立微功但恐有功之後偃蹇不臣更煩朝廷用兵耳上不以為然希烈既得襄陽遂據之為己有上乃思承言時承為河中尹甲子以承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上欲以禁兵送上承請單騎赴鎮至襄陽希烈寘之外館迫脅萬方承誓死不屈希烈乃大掠闔境所有而去承治之朞年軍府稍完希烈留牙将扵襄州守其所掠財由是數有使者往来承亦遣其腹心臧叔雅往來許蔡厚結希烈腹心周曽等與之隂圖希烈 冬十月徐州刺史李洧正己之從父兄也李納寇宋州彭城令太原白季庚說洧舉州歸國洧從之遣攝巡官崔程奉表詣闕且使口奏并白宰相以徐州不能獨抗納乞領徐海沂三州觀察使况海沂二州今皆為納有洧與刺史王涉馬萬通素有約茍得朝廷詔書必能成功程自外來以為宰相一也先白張鎰鎰以告盧杞杞怒其不先白已不從其請戊申加洧御史大夫充招諭使十一月辛酉宣武節度使劉洽神策都知兵馬使曲
環滑州刺史襄平李澄朔方大将唐朝臣大破淄青魏博之兵扵徐州扵是李納遣其将王温會魏将信都崇慶共攻徐州李洧遣牙官温人王智興詣闕告急智興善走不五日而至上為之發朔方兵五千人以朝臣将之與洽環澄共救之時朔方軍資裝不至旗服𡚁惡宣武人嗤之曰乞子能破賊乎朝臣以其言激怒士卒且曰都統有令先破賊營者營中物悉與之士皆憤怒爭奮崇慶温攻彭城二旬不能下請益兵扵納納遣其将石隠金将萬人助之與劉洽等相拒扵七里溝日向暮洽引軍稍却朔方馬軍使楊朝晟言扵唐朝臣曰公以歩兵負山而陳以待兩軍我以騎兵伏扵山曲賊見懸軍勢孤必搏之我以伏兵絶其腰必敗之朝臣從之崇慶等果将騎二千踰橋而西追撃官軍伏兵發横撃之崇慶等兵中斷狼狽而返阻橋以拒官軍其兵有爭橋不得涉水而渡者朝晟指之曰彼可涉吾何為不涉遂涉水撃據橋者皆走崇慶等兵大潰洽等乘之斬首八千級溺死過半朔方軍士盡得其輜重旗服鮮華乃謂宣武人曰乞子之功孰與宋多宣武人皆慙官軍乘勝逐之至徐州城下魏慱淄青軍解圍走江淮漕運始通己巳詔削李惟岳官爵募所部降者赦而賞之 甲
申淮南節度使陳少逰遣兵擊海州其刺史王渉以州降十一月李納宋州刺史馬萬通乞降丁酉以為宻州刺史加馬燧魏愽招討使
三年春正月河陽節度使李芁引兵逼衛州田悅守将任履虚詐降既而復叛 馬燧等諸軍屯于漳濵田悅遣其将王光進築月城以守長橋諸軍不得渡燧以鐵鎻連車數百乘實以土囊塞其上流水淺諸軍涉渡時軍中乏糧悅等深壁不戰燧命諸軍持十日糧進屯倉口與悅夾洹水而軍李抱貞李芁問曰糧少而深入何也燧曰糧少則利速戰今三鎮連兵不戰欲以老我師我若分軍擊其左右悅必救之則我腹背受敵戰必不利故進軍逼悅所謂攻其所必救也彼茍出戰必為諸君破之乃為三橋逾洹水日往挑戰悅不出燧令諸軍夜半起食潜師循洹水直趨魏州令曰賊至則止為陳留百騎擊鼓鳴角扵營中仍抱薪持火俟諸軍畢發則止鼔角匿其旁伺悅軍畢渡焚其橋軍行十里所悅聞之帥淄青成徳步騎四萬踰橋掩其後乘風縱火鼓譟而進燧按兵不動先除其前草莽百步為戰塲結陳以待之募勇士五千餘人為前列悅軍至火止氣衰燧縱兵擊之悅軍大敗神策昭義河陽軍小却見河東軍㨗還鬭又破之追奔至三橋已焚悅軍亂赴水溺死不可勝紀斬首二萬餘級捕虜二千餘人尸相枕藉三十餘里悅收餘兵千餘人走魏州馬燧與李抱真不協頓兵平邑浮圖遷延不進悅夜至南郭大将李長春閉闗不内以俟官軍久之天且眀長春乃開門納之悅殺長春嬰城拒守城中士卒不滿數千死者親戚號哭滿街悅憂懼乃持佩刀乘馬立府門外悉集軍民流涕言曰悅不肖䝉淄青成徳二丈人保薦嗣守伯父業今二丈人即世其子不得承襲悅不敢忘二丈人大恩不量其力輒拒朝命䘮敗至此使士大夫肝腦塗地皆悅之罪也悅有老母不能自殺願諸公以此刀斷悅首持出城降馬僕射自取富貴無為與悅俱死也因從馬上自投地将士爭前抱持悅曰尚書舉兵徇義非私己也一勝一負兵家之常某軰累世受恩何忍聞此願奉尚書一戰不勝則以死繼之悅曰諸公不以悅䘮敗而棄之悅雖死敢忘厚意扵地下乃與諸将各斷髪約為兄弟誓同生死悉出府庫所有及歛富民之財得百餘萬以賞士卒衆心始定復召貝州刺史邢曹俊使之整部伍繕守備軍勢復振李納軍扵濮陽為河南軍所逼奔還濮州徴援兵扵魏州田悅遣軍使符璘将三百騎送之璘父令竒謂璘曰吾老矣歴觀安史軰叛亂者今皆安在田氏能久乎汝因此棄逆從順是汝揚父名扵後世也齧臂而别璘遂與其副李瑶帥衆降扵馬燧悅收族其家令竒慢罵而死瑶父再春以愽州降悅從兄昂以洺州降王光進以長橋降悅入城旬餘日馬燧等諸軍始至城下攻之不克 丙寅李惟岳遣兵與孟祐守束鹿朱滔張孝忠攻拔之進圍深州惟岳憂懼掌書記邵真復說惟岳宻為表先遣弟惟簡入朝然後誅諸将之不從命者身自入朝使妻父冀州刺史鄭詵權知節度事以待朝命惟簡既行孟祐知其謀宻遣告田悅悅大怒使衙官扈岌往見惟岳讓之曰尚書舉兵正為大夫求旌節耳非為己也今大夫乃信邵真之言遣弟奉表悉以反逆之罪歸尚書自求雪身尚書何負扵大夫而至此邪若相為斬邵真則相待如初不然當與大夫絶矣判官畢華言扵惟岳曰田尚書以大夫之故陷身重圍大夫一旦負之不義甚矣且魏愽淄青兵彊食富足抗天下事未可知柰何遽為二三之計乎惟岳素怯不能守前計乃引邵真對扈岌斬之發成徳兵萬人與孟祐俱圍束鹿丙寅朱滔張孝忠與戰扵束鹿城下惟岳大敗燒營而遁兵馬使王武俊為左右所構惟岳疑之惜其才未忍除也束鹿之戰使武俊為前鋒私自謀曰我破朱滔則惟岳軍勢大振歸殺我必矣故戰不甚力而敗朱滔欲乘勝攻恒州張孝忠引兵西北軍于義豐滔大驚孝忠将佐皆怪之孝忠曰恒州宿将尚多未易可輕迫之則幷力死鬬緩之則自相圖諸君第觀之吾軍義豐坐待惟岳之殄滅耳且朱司徒言大而識淺可與共始難與共終也扵是滔亦屯束鹿不敢進惟岳将康日知以趙州歸國惟岳益疑王武俊武俊甚懼或謂惟岳曰先相公委腹心扵武俊使之輔佐大夫又有骨肉之親武俊勇冠三軍今危難之際復加猜阻若無武俊欲使誰為大夫却敵乎惟岳以為然乃使步軍使衛常寧與武俊共擊趙州又使王士真将兵宿府中以自衛淮南節度使陳少逰拔海宻二州李納復攻陷之 王武俊既出恒州謂衛常寧曰武俊今幸出虎口不復歸矣當北歸張尚書常寧曰大夫暗弱信任左右觀其勢終為朱滔所滅今天子有詔得大夫首者以其官爵與之中丞素為衆所服與其出亡曷若倒戈以取大夫轉禍為福如反掌耳事茍不捷歸張尚書未晩也武俊深以為然會惟岳使要籍謝遵至趙州城下武俊引遵同謀取惟岳遵還宻告王士真閏月甲辰武俊常寧自趙州引兵還襲惟岳遵與士真矯惟岳命啟城門納之黎明武俊帥數百騎突入府門士真應之扵内殺十餘人武俊令曰大夫叛逆将士歸順敢違拒者族衆莫敢動遂執惟岳收鄭詵畢華王它奴等皆殺之武俊以惟岳舊使之子欲生送之長安常寧曰彼見天子将復以叛逆之謀歸咎扵中丞乃縊殺之傳首京師深州刺史楊榮國惟岳姊夫也降扵朱滔滔使復其位 二月戊午李惟岳所署定州刺史楊政義降時河北略定惟魏州未下河南諸軍攻李納扵濮州納勢日蹙朝廷謂天下不日可平甲子以張孝忠為易定滄三州節度使王武俊為恒冀都團練觀察使康日知為深趙都團練觀察使以徳棣二州隷朱滔令還鎮滔固請深州不許由是怨望留屯深州王武俊素輕張孝忠自以手誅李惟岳功在康日知上而孝忠為節度已與康日知俱為都團練使又失趙定二州亦不悅又詔以糧三千石給朱滔馬五百匹給馬燧武俊以為朝廷不欲使故人為節度使魏愽既下必取恒冀故先分其糧馬以弱之疑未肯奉詔田悅聞之遣判官王侑許士則間道至深州說朱滔曰司徒奉詔討李惟岳旬朔之間拔束鹿下深州惟岳勢蹙故王大夫因司徒勝勢得以梟惟岳之首此皆司徒之功也又天子眀下詔書令司徒得惟岳城邑皆隷本鎮今乃割深州以與日知是自棄其信也且今上志欲掃清河朔不使藩鎮承襲将悉以文臣代武臣魏亡則燕趙為之次矣若魏存則燕趙無患然則司徒果有意矜魏愽之危而救之非徒得存亡繼絶之義亦子孫萬世之利也又許以貝州賂滔滔素有異志聞之大喜即遣王侑歸報魏州使将士知有外援各自堅又遣判官王郅與許士則俱詣恒州說王武俊曰大夫出萬死之計誅逆首拔亂根康日知不出趙州豈得與大夫同日論功而朝廷襃賞略同誰不為大夫憤邑者今又聞有詔支糧馬與鄰道朝廷之意盖以大夫善戰無敵恐為後患先欲貧弱軍府俟平魏之日使馬僕射北首朱司徒南向共相滅耳朱司徒亦不敢自保使郅等效愚計欲與大夫共救田尚書而存之大夫自留糧馬以供軍朱司徒不欲以深州與康日知願以與大夫請早定刺史以守之三鎮連兵若耳目手足之相救則它日永無患矣武俊亦喜許諾即遣判官王巨源使扵滔且今知深州事相與刻日舉兵南向滔又遣人說張孝忠孝忠不從 宣武節度使劉洽攻李納于濮州克其外城納扵城上涕泣求自新李勉又遣人說之癸夘納遣其判官房說以其母弟經及子成務入見㑹中使宋鳳朝稱納勢窮蹙不可捨上乃囚說等扵禁中納遂歸鄆州復與田悅等合朝廷以納勢未衰三月乙未始以徐州刺史李洧兼徐海沂都團練觀察使海沂己為納所據洧竟無所得李納之初反也其所署徳州刺史李西華備守甚嚴都虞候李士真宻毁西華扵納納召西華還府以士真代之士真又以詐召棣州刺史李長卿長卿過徳州士真刼之與同歸國夏四月戊午以士真長卿為二州刺史士真求援扵朱滔滔已有異志遣大将李濟時将三千人聲言助士真守徳州且召士真詣深州議軍事至則留之使濟時領州事 上遣中使發盧龍恒冀易定兵萬人詣魏州討田悅王武俊不受詔執使者送朱滔滔言扵衆曰将士有功者吾奏求官勲皆不遂今欲與諸君敇装共趨魏州擊破馬燧以取温飽何如皆不應三問乃曰幽州之人自安史之反從而南者無一人得還今其遺人痛入骨髄況大尉司徒皆受國寵榮将士亦各䝉官勲誠且願保目前不敢復有僥冀滔黙然而罷乃誅大将數十人厚撫循其士卒康日知聞其謀以告馬燧燧以聞上以魏州未下王武俊復叛力未能制滔壬戌賜滔爵通義郡王冀以安之滔反謀益甚分兵營扵趙州以逼康日知以深州授王巨源武俊以其子士真為恒冀深三州留後将兵圍趙州𣵠州刺史劉怦與滔同縣人其母滔之姑也滔使知幽州留後聞滔欲救田悅以書諫之曰今昌平故里朝廷改為太尉郷司徒里此亦丈夫不朽之名也但以忠順自持則事無不濟竊思近日務大樂戰不顧成敗而家滅身屠者安史是也怦忝宻親黙而無告是負重知惟司徒圖之無貽後悔滔雖不用其言亦嘉其盡忠卒無疑貳滔将起兵恐張孝忠為後患復遣牙官蔡雄往說之孝忠曰昔者司徒發幽州遣人語孝忠曰李惟岳負恩為逆謂孝忠歸國即為忠臣孝忠性直用司徒之教今既為忠臣矣不復助逆也且孝忠與武俊皆出夷落深知其心最喜飜覆司徒勿忘鄙言它日必相念矣雄復欲以巧辭說之孝忠怒欲執送京師雄懼逃歸滔乃使劉怦将兵屯要害以備之孝忠完城礪兵獨居彊寇之間莫之能屈滔将步騎二萬五千發深州至束鹿詰旦将行吹角未畢士卒忽大亂諠譟曰天子令司徒歸幽州柰何違敇南救田悅滔大懼走入驛後堂避匿蔡雄與兵馬使宗頊等矯謂士卒曰汝軰勿喧聴司徒傳令衆稍止雄又曰司徒将發范陽恩㫖令得李惟兵州縣即有之司徒以幽州少絲纊故與汝曹竭力血戰以取深州冀得其絲纊以寛汝曹賦率不意國家無信復以深州與康日知又朝廷以汝曹有功賜絹人十匹至魏州西境盡為馬僕射所奪司徒但處范陽富貴足矣今兹南行乃為汝曹非自為也汝曹不欲南行任自歸北何用諠悖乖失軍禮衆聞言不知所為乃曰敇使何得不為軍士守䕶賞物遂入敕使院擘裂殺之又呼曰雖知司徒此行為士卒終不如且奉詔歸鎮雄曰然則汝曹各還部伍詰朝復往深州休息數日相與歸鎮耳衆然後定滔即引軍還深州宻令諸将訪察倡率為亂者得二百餘人悉斬之餘衆股栗乃復舉兵而南衆莫敢前却進取寧晉留屯以待王武俊武俊将步騎萬五千取元氏東趣寧晉武俊之始誅李惟岳也遣判官孟華入見上問以河朔利害華性忠直有才略應對慷慨上悅以為恒冀團練副使會武俊與朱滔有異謀上遽遣華歸諭㫖華至武俊已出師華諫曰聖意扵大夫甚厚茍盡忠義何患官爵之不崇土地之不廣不日天子必移康中丞扵它鎮深趙終為大夫之有何苦遽自同扵逆亂乎異日無成悔之何及華郷在李寳臣幕府以直道已為同列所忌至是為副使同列尤疾之言扵武俊曰華以軍中陰事奏天子請為内應故得超遷是将覆大夫之軍大夫宜備之武俊以其舊人不忍殺奪職使歸私第田悅恃援兵将至遣其将康愔将萬餘人出城西與馬燧等戰扵御河上大敗而還 時兩河用兵月費百餘萬緡府庫不支數月太常士韋都賔陳京建議以為貨利所聚皆在富商請括富商錢出萬緡者借其餘以供軍計天下不過借一二千商則數年之用足矣上從之甲子詔借商人錢令度支條上判度支杜佑大索長安中商賈所有貨意其不實輙加搒捶人不勝苦有縊死者長安囂然如被寇盜計所得纔八十餘萬緡又括僦櫃質錢凡蓄積錢帛粟麥者皆借四分之一封其櫃窖百姓為之罷市相帥遮宰相馬自訴以千萬數盧杞始慰諭之勢不可遏乃疾驅自他道歸計幷借商所得纔二百萬緍人已竭矣京叔眀之五世孫也甲戌以昭義節度副使磁州刺史盧𤣥卿為洺州刺史兼魏慱招討副使初李抱真為澤潞節度使馬燧領河陽三城抱真欲殺懐州刺史楊鉥鉥奔燧燧納之且奏其無罪抱真怒及同討田悅數以事相恨望二人怨隙遂深不復相見由是諸軍逗撓久無成功上數遣中使和解之及王武俊逼趙州抱真分麾下二千人戍邢州燧大怒曰餘賊未除宜相與戮力乃分兵自守其地我寧得獨戰邪欲引兵歸李晟說燧曰李尚書以邢趙連壤分兵守之誠未有害今公遽自引去衆謂公何燧悅乃單騎造抱真壘相與釋憾結歡㑹洺州刺史田昂請入朝燧奏以洺州𨽻抱真請𤣥卿為刺史兼充招討之副李晟軍先隷抱真又請兼𨽻燧以示協和上皆從之盧龍節度行軍司馬蔡廷玉惡判官鄭雲逵言扵朱
泚奏貶莫州參軍雲逵妻朱滔之女也滔復奏為掌書記雲逵深構廷玉扵滔廷玉又與檢校大理少卿朱體微言扵泚曰滔在幽鎮事多専擅其性非長者不可以兵權付之滔知之大怒數與泚書請殺二人者泚不從由是兄弟頗有隙及滔拒命上欲歸罪扵廷玉等以悅滔甲子貶廷玉栁州司户體微萬州南浦尉 宣武節度使劉洽攻李納之濮陽降其守将髙彦昭 朱滔遣人以蠟書置髻中遺朱泚欲與同反馬燧獲之并使者送長安泚不之知上驛召泚扵鳳翔至以蠟書并使者示之泚惶恐頓首請罪上曰相去千里初不同謀非卿之罪也因留之長安私第賜名園腴田錦綉金銀甚厚以安其意其幽州盧龍節度太尉中書令並如故上以幽州兵在鳳翔思得重臣代之盧杞忌張鎰忠直為上所重欲出之扵外已得専總朝政乃對曰朱泚名位素崇鳳翔将校班秩已髙非宰相信臣無以鎮撫臣請自行上俛首未言杞又曰陛下必以臣貌寝不為三軍所伏固惟陛下神算上乃顧鎰曰才兼文武望重内外無以易卿鎰知為杞所排而無辭以免因再拜受命戊寅以鎰兼鳳翔尹隴右節度等使 朱滔王武俊自寧晉南救魏州辛夘詔朔方節度使李懐光将朔方及神策步騎萬五千人東討田悅且拒滔等滔行至宗城掌書記鄭雲逵參謀田景仙棄滔來降 丁酉加河東節度使馬燧同平章事 辛亥置義武軍節度扵定州以易定滄三州隷之 朱滔王武俊軍至魏州田悅具牛酒出迎魏人懽呼動地滔營扵惬山是日李懐光軍亦至馬燧等盛軍容迎之滔以為襲已遽出陳懐光勇而無謀欲乘其營壘未就擊之燧請且休将士觀釁而動懐光曰彼營壘既立将為後患此時不可失也遂擊滔扵惬山之西殺步卒千餘人滔軍崩沮懐光按轡觀之有喜色士卒爭入滔營取寳貨王武俊引二千騎横衝懐光軍軍分為二滔引兵繼之官軍大敗蹙入永濟渠溺死者不可勝數人相蹈藉其積如山水為之不流馬燧等各收軍保壘是夕滔等堰永濟渠入王莽故河絶官軍糧道及歸路明日水深三尺餘馬燧懼遣使卑辭謝滔求與諸節度歸本道奏天子請以河北事委五郎處之滔欲許之王武俊以為不可滔不從秋七月燧與諸軍涉水而西退保魏縣以拒滔滔乃謝武俊武俊由是恨滔後數日滔等亦引兵營魏縣東南與官軍隔水相距李納求援扵滔等滔遣魏兵馬使信都承慶将兵
助之納攻宋州不克遣兵馬使李克信李欽遥戍濮陽南華以拒劉洽 甲辰以淮寧節度使李希烈兼平盧淄青兖鄆豋莱齊州節度使討李納又以河東節度使馬燧兼魏澶相節度使加朔方邠寧節度使李懐光同平章事 神策行營招討使李晟請以所将兵北解趙州之圍與張孝忠合勢圖范陽上許之晟自魏州引兵趨趙州王士真解圍去晟留趙州三日與孝忠合兵北略恒州 八月辛酉以涇原留後姚令言為節度使盧杞惡太子太師顔真卿欲出之扵外真卿謂杞曰
先中丞傳首至平原真卿以舌䑛面血今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起拜然恨之益甚 冬十一月己夘朔加淮南節度使陳少逰同平章事 田悅徳朱滔之救與王武俊議奉滔為主稱臣事之滔不可曰惬山之捷皆大夫二兄之力滔何敢獨居尊位扵是幽州判官李子千恒冀判官鄭濡等共議請與鄲州李大夫為四國俱稱王而不改年號如昔諸侯奉周家正朔築壇同盟有不如約者衆共伐之不然豈得常為叛臣茫然無主用兵既無名有功無官爵為賞使将吏何所依歸乎滔等皆以為然滔乃自稱冀王田悅稱魏王王武俊稱趙王仍請李納稱齊王是日滔等築壇扵軍中告天而受之滔為主稱孤武俊悅納稱寡人所居堂曰殿處分曰令羣下上書曰牋妻曰妃長子曰世子各以其所治州為府置留守兼元帥以軍政委之又置東西曹視門下中書省左右内史視侍中中書令餘官皆倣天朝而易其名武俊以孟華為司禮尚書華竟不受嘔血死以兵馬使衛常寧為内史監委以軍事常寧謀殺武俊武俊腰斬之武俊遣其将張終葵寇趙州康日知擊斬之李希烈帥所部兵三萬徙鎮許州遣所親詣李納與謀共襲汴州遣使告李勉云已兼領淄青欲假道之官勉為之治橋具饌以待之而嚴為之備希烈竟不至又宻與朱滔等交通納亦數遣逰兵渡汴以迎希烈由是東南轉輸者皆不敢由汴渠自蔡水而上 十二月丁丑李希烈自稱天下都元帥大尉建興王時朱滔等與官軍相拒累月官軍有度支饋糧諸道益兵而滔與王武俊孤軍深入専仰給扵田悅客主日益困弊聞李希烈軍勢甚盛頗怨望乃相與謀遣使詣許州勸希烈稱帝希烈由是自稱天下都元帥
四年春正月庚寅李希烈遣其将李克誠襲陷汝州執别駕李元平元平本湖南判官薄有才藝性踈傲敢大言好論兵中書侍郎闗播竒之薦扵上以為将相之器以汝州距許州最近擢元平為汝州别駕知州事元平至州即募工徒治城希烈隂使壯士往應募執役入數百人元平不之覺希烈遣克誠将數百騎突至城下應募者應之扵内縛元平馳去元平為人眇小無須見希烈恐懼便液汚地希烈罵之曰盲宰相以汝當我何相輕也以判官周晃為汝州刺史又遣别将董待名等四出抄掠取尉氏圍鄭州官軍數為所敗邏騎四至彭婆東都士民震駭竄匿山谷留守鄭叔則入保西苑上問計扵盧杞對曰希烈年少驍将恃功驕慢将佐莫敢諌止誠得儒雅重臣奉宣聖澤為陳逆順禍福希烈必革心悔過可不勞軍旅而服顔真卿三朝舊臣忠直剛决名重海内人所信服真其人也上以為然甲午命真卿詣許州宣慰希烈詔下舉朝失色真卿乘驛至東都鄭叔則曰往必不免宜少留湏後命真卿曰君命也将焉避之遂行李勉表言失一元老為國家羞請留之又使人邀真卿扵道不及真卿與其子書但敇以奉家廟撫諸孤而已至許州欲宣詔㫖希烈使其養子千餘人環繞慢罵拔刃擬之為将剸㗖之勢真卿足不移色不變希烈遽以身蔽之麾衆令退館真卿而禮之希烈欲遣真卿還㑹李元平在座真卿責之元平慙而起以宻啟白希烈希烈意遂變留真卿不遣朱滔王武俊田悅李納各遣使詣希烈上表稱臣勸進使者拜舞扵希烈前說希烈曰朝廷誅滅功臣失信天下都統英武自天功烈盖世已為朝廷所猜忌将有韓白之禍願亟稱尊號使四海臣民知有所歸希烈召顔真卿示之曰今四王遣使見推不謀而同太師觀此事勢豈吾獨為朝廷所忌無所自容邪真卿曰此乃四凶何謂四王相公不自保功業為唐忠臣乃與亂臣賊子相從求與之同覆滅邪希烈不悅扶真卿出它日又與四使同宴四使曰久聞太師重望今都統将稱大號而太師適至是天以宰相賜都統也真卿叱之曰何謂宰相汝知有罵安禄山而死者顔杲卿乎乃吾兄也吾年八十知守節而死耳豈受汝曹誘脅乎四使不敢復言希烈乃使甲士十人守真卿扵館舍掘坎扵庭云欲坑之真卿怡然見希烈曰死生已定何必多端亟以一劔相與豈不快公心事邪希烈乃謝之 戊戌以左龍武大将軍哥舒曜為東都汝州節度使将鳳翔邠寧涇原奉天好畤行營兵萬餘人討希烈又詔諸道共討之曜行至郟城遇希烈前鋒将陳利貞擊破之希烈勢小沮曜翰之子也希烈使其将封有麟據鄧州南路遂絶貢獻商旅皆不通壬寅詔治上津山路置郵驛 二月丙寅以河陽三城懐衛州為河陽軍 丁夘哥舒曜克汝州擒周晃 三月戊寅江西節度使曹王臯敗李希烈将韓霜露扵黄梅斬之辛夘拔黄州時希烈兵柵蔡山險不可攻臯聲言西取蘄州引舟師泝江而上希烈之将引兵循江隨戰去蔡山三百餘里臯乃復放舟順流而下急攻蔡山拔之希烈兵還救之不及而敗臯遂進拔蘄州表伊慎為蘄州刺史王鍔為荆州刺史 淮寧都虞候周曽鎮遏兵馬使王玢押牙姚憺韋清宻輸欵扵李勉李希烈遣曽與十将康秀琳将兵三萬攻哥舒曜至襄城曽等宻謀還軍襲希烈奉顔真卿為節度使使玢憺清為内應希烈知之遣别将李克誠将騾軍三千人襲曽等殺之并殺玢憺及其黨甲午詔贈曽等官始韋清與曽等約事泄不相引故獨得免清恐終及禍說希烈請詣朱滔乞師希烈遣之行至襄邑逃奔劉洽希烈聞周曽等有變閉壁數日其黨寇尉氏鄭州者聞之亦遁歸希烈乃上表歸咎扵周曽等引兵還蔡州外示悔過從順實待朱滔等之援也置顔真卿扵龍興寺丁酉荆南節度使張伯儀與淮寧兵戰扵安州官軍大敗伯儀僅以身免亡其所持節希烈使人以其節及俘馘示顔真卿真卿號慟投地絶而復蘇自是不復與人言 夏四月上以神策軍使白志貞為京城召募使募禁兵以討李希烈志貞請諸甞為節度觀察都團練使者不問存沒並勒其子弟帥奴馬自備資装從軍授以五品官貧者甚苦之人心始揺 庚申加永平宣武河陽都統李勉淮西招討使東都汝州節度使哥舒曜為之副以荆南節度使張伯儀為淮西應援招討使山南東道節度使賈耽江西節度使曹王臯為之副上督哥舒曜進兵曜至潁橋遇大雨還保襄城李希烈遣其将李光輝攻襄城曜擊却之五月乙未以宣武節度使劉洽兼淄青招討使 李
晟謀取𣵠莫二州以絶幽魏往來之路與張孝忠之子升雲圍朱滔所署易州刺史鄭景濟扵清苑累月不下滔以其司武尚書馬寔為留守将步騎萬餘守魏營自将步騎萬五千救清苑李晟軍大敗退保易州滔還軍瀛州張升雲奔滿城會晟病甚引軍還保定州王武俊以滔既破李晟留屯瀛州未還魏橋遣其給事中宋端趣之端見滔言頗不遜滔怒使謂武俊曰滔以熱疾蹔未南還大王二兄遽有云云滔以救魏慱之故叛君棄兄如脫屣耳二兄必相疑惟二兄所為端還報武俊自辨扵馬寔寔以状白滔言趙王知宋端無禮扵大王深加責讓實無它志武俊亦遣承令官鄭和随寔使者見滔謝之滔乃悅相待如初然武俊以是益恨滔矣 六月李抱真使參謀賈林詣武俊壁詐降武俊見之林曰林來奉詔非降也武俊色動問其故林曰天子知大夫宿著誠效及登壇之日撫膺顧左右曰我本徇忠義天子不察諸将亦甞共表大夫之志天子語使者曰朕前事誠悞悔之無及朋友失意尚可謝况朕為四海之主乎武俊曰僕胡人也為将尚知愛百姓况天子豈専以殺人為亊乎今山東連兵暴骨如莽就使克捷與誰守之僕不憚歸國但已與諸鎮結盟胡人性直不欲使曲在己天子誠能下詔赦諸鎮之罪僕當首唱従化諸鎮有不從者請奉辭伐之如此則上不負天子下不負同列不過五旬河朔定矣使林還報抱真隂相約結 庚戌初行稅間架除陌錢法時河東澤潞河陽朔方四軍屯魏縣神策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荆南江泗沔鄂湖南黔中劔南嶺南諸軍環淮寧之境舊制諸道軍出境則仰給度支上優恤士卒每出境加給酒肉本道糧仍給其家一人兼三人之給故将士利之各出軍纔逾境而止月費錢百三十餘萬緡常賦不能供判度支趙賛乃奏行二法所謂稅間架者每屋兩架為間上屋稅錢二千中稅千下稅五百吏執筆操算入人室廬計其數或有宅屋多而無它資者出錢動數百緡敢匿一問杖六十賞告者錢五十緡所謂除陌錢者公私給與及賣買每緡官留五十錢給它物及相貿易者約錢為率敢隠錢百杖六十罰錢二千賞告者錢十緡其賞錢皆出坐事之家扵是愁怨之聲盈扵逺近 秋八月丁未李希烈将兵三萬圍哥舒曜扵襄城詔李勉及神策将劉徳信将兵救之乙夘希烈将曹季昌以随州降尋復為其将康叔夜所殺 初上在東宫聞監察御史嘉興陸贄名即位召為翰林學士數問以得失時兩河用兵久不決賦役日滋贄以兵窮民困恐别生内變乃上奏其略曰克敵之要在乎将得其人馭将之方在乎操得其柄将非其人者兵雖衆不足恃操失其柄者将雖材不為用又曰将不能使兵國不能馭将非止費財翫寇之弊亦有不戢自焚之災又曰今兩河淮西為叛亂之帥者獨四五凶人而已尚恐其中或傍遭詿誤内蓄危疑蒼黄失圖勢不得止况其餘衆盖並脅從茍知全生豈願為惡又曰無紓目前之虞或興意外之患人者邦之本也財者人之心也其心傷則其本傷其本傷則枝幹顛瘁矣又曰人揺不寧事變難測是以兵貴拙速不尚巧遲若不靖扵本而務救扵末則救之所為乃禍之所起也又論闗中形勢以為王者蓄威以昭徳偏廢則危居重以馭輕倒持則悖王畿者四方之本也太宗列置府兵分隷禁衛大凡諸府八百餘所而在闗中者殆五百焉舉天下不敵闗中則居重馭輕之意眀矣承平漸久武備浸微雖府衛具存而卒乘罕習故禄山竊倒持之柄乘外重之資一舉滔天兩京不守尚賴西邉有兵諸廐有馬每州有糧故肅宗得以中興乾元之後繼有外虞悉師東討邉備既弛禁戎亦空吐蕃乘虚深入為冦故先皇帝莫與為禦避之東逰是皆失居重馭輕之權忘深根固柢之慮内冦則崤函失險外侵則汧渭為戎于斯之時雖有四方之師寧救一朝之患陛下追想及此豈不為之寒心哉今朔方太原之衆逺在山東神策六軍之兵繼出闗外儻有賊臣啗冦黠虜覷邉伺隙乘虚微犯亭障此愚臣所竊憂也未審陛下其何以禦之側聞伐叛之初議者多易其事僉謂有征無戰役不逾時計兵未甚多度費未甚廣扵事為無擾扵人為不勞曽不料兵連禍結變故難測日引月長漸乖始圖往嵗為天下所患咸謂除之則可致升平者李正己李寳臣梁崇義田悅是也往嵗謂國家所信咸謂任之則可除禍亂者朱滔李希烈是也既而正己死李納繼之寳臣死惟岳繼之崇義卒希烈叛惟岳戮朱滔擕然則往嵗之所患者四去其三矣而患竟不衰往嵗之所信者今則自叛矣而餘又難保是知立國之安危在勢任事之濟否在人勢茍安則異類同心也勢茍危則舟中敵國也陛下豈可不追鑒往事惟新令圖修偏廢之柄以靖人復倒持之權以固國而乃孜孜汲汲極思勞神徇無己之求望難必之效乎今闗輔之間徴發已甚宫苑之内備衛不全萬一将帥之中又如朱滔希烈或負固邉壘誘致豺狼或竊發郊畿驚犯城闕此亦愚臣所竊為憂者也未審陛下復何以備之陛下儻過聴愚計所遣神策六軍李晟等及節将子弟悉可追還眀敕涇隴邠寧但令嚴備封守仍云更不徴發使知各保安居又降徳音罷京城及畿縣間架等雜稅則冀已輸者弭怨見處者獲寧人心不揺邦本自固上不能用 九月丙戌神策将劉徳信宣武将唐漢臣與淮寧将李克誠戰敗扵滬澗時李勉遣漢臣将兵萬人救襄城上遣徳信帥諸将家應募者三千人助之勉奏李希烈精兵皆在襄城許州空虚若襲許州則襄城圍自解遣二将趣許州未至數十里上遣中使責其違詔二将狼狽而返無復斥候克誠伏兵邀之殺傷大半漢臣奔大梁徳信奔汝州希烈逰兵剽掠至伊闕勉復遣其将李堅帥四千人助守東都希烈以兵絶其後堅軍不得還汴軍由是不振襄城益危 上以諸軍討淮寧者不相統壹庚子以舒王謨為荆襄等道行營都元帥更名誼以户部尚書蕭復為長史右庶子孔巢父為左司馬諫議大夫樊澤為右司馬其餘将佐皆選中外之望未行㑹涇師作亂而止復嵩之孫巢父孔子三十七世孫也 上發涇原等諸道兵救襄城冬十月丙午涇原節度使姚令言将兵五千至京師将士冐雨寒甚多擕子弟而來冀得厚賜遺其家既至一無所賜丁未發至滻水詔京兆尹王翃犒師惟糲食菜餤衆怒蹴而覆之因揚言曰吾軰将死扵敵而食且不飽安能以微命拒白刅邪聞瓊林大盈二庫金帛盈溢不如相與取之乃擐甲張旗鼔譟還趣京城令言入辭尚在禁中聞之馳至長樂阪遇之軍士射令言令言抱馬鬛突入亂兵呼曰諸君失計東征立功何患不富貴乃為族滅之計乎軍士不聴以兵擁令言而西上遽命賜帛人二匹衆益怒射中使又命中使宣慰賊已至通化門外中使出門賊殺之又命出金帛二十車賜之賊已入城喧聲浩浩不復可遏百姓狼狽駭走賊大呼告之曰汝曹勿恐不奪汝商貨僦質矣不稅汝間架陌錢矣上遣普王誼翰林學士姜公輔出慰諭之賊已陳扵丹鳳門外小民聚觀者以萬計初神策軍使白志貞掌召募禁兵東征死亡者志貞皆隠不以聞但受市井富兒賂而補之名在軍籍受給賜而身居市㕓為販鬻司農卿秀實上言禁兵不精其數全少卒有患難将何待之不聴至是上召禁兵以禦賊竟無一人至者賊已斬闗而入上乃與王貴妃韋淑妃太子諸王唐安公主自苑北門出王貴妃以傳國寳繫衣中以從後宫諸王公主不及從者什七八初魚朝恩既誅宦官不復典兵有竇文場霍仙鳴者甞事上扵東宫至是帥宦官左右僅百人以從使普王誼前驅太子執兵以殿司農卿郭曙以部曲數十人獵苑中聞蹕謁道左遂以其衆從曙曖之弟也右龍武軍使令狐建方教射扵軍中聞之帥麾下四百人從乃使建居後為殿姜公輔叩馬言曰朱泚甞為涇帥坐弟滔之故廢處京師心甞怏怏臣甞謂陛下既不能推心待之則不如殺之毋貽後患今亂兵若奉以為主則難制矣請召使從行上倉猝不暇用其言曰無及矣遂行夜至咸陽飯數匕而過時事出非意羣臣皆不知乘輿所之盧杞闗播踰中書垣而出白志貞王翃及御史大夫于頎中丞劉從一户部侍郎趙賛翰林學士陸贄吳通微等追及上扵咸陽頎頔之從父兄弟從一齊賢之從孫也賊入宫登含元殿大呼曰天子已出宜人自求富遂讙噪爭入府庫運金帛極力而止小民因之亦入宫盗庫物出而復入通夕不已其不能入者剽奪扵路諸坊居民各相帥自守姚令言與亂兵謀曰今衆無主不能持久朱太尉閑居私第請相與奉之衆許諾乃遣數百騎迎朱泚扵晉昌里第夜半泚按轡列炬傳呼入宫居含元殿設警嚴自稱權知六軍戊申旦泚徙居白華殿出牓扵外稱涇原将士久處邉陲不閑朝禮輙入宫闕致驚乘輿西出廵幸太尉已權臨六軍應神策等軍士及文武百官凡有禄食者悉詣行在不能往者即詣本司若出三日檢勘彼此無名者皆斬扵是百官出見泚或勸迎乘輿泚不悅百官稍稍遁去源休以使回紇還賞薄怨朝廷入見泚屏人宻語移時為泚陳成敗引符命勸之僣逆泚喜然猶未决宿衛諸軍舉白幡降者列扵闕前甚衆泚夜扵𫟍門出兵旦自通化門入絡驛不絶張弓露刃欲以威衆上思桑道茂之言自咸陽幸奉天縣僚聞車駕猝至欲逃匿山谷主簿蘇弁止之幷良嗣之兄孫也文武之臣稍稍繼至己酉左金吾大将軍渾瑊至奉天瑊素有威望衆心恃之稍安庚戌源休勸朱泚禁十城門毋得出朝士朝士往往易服為傭僕潜出休又為泚說誘文武之士使之附泚檢校司空同平章事李忠臣久失兵柄大僕卿張光晟自負其才皆鬱鬱不得志泚悉起而用之工部侍郎蒋鎮出亡墜馬傷足為泚所得先是休以才能光晟以節義鎮以清素都官員外郎彭偃以文學太常卿敬釭以勇略皆為時人所重至是皆為泚用鳳翔涇原将張廷芝段誠諫将數千人救襄城未出潼闗聞朱泚據長安殺其大将隴右兵馬使戴蘭潰歸扵泚泚扵是自謂衆心所歸反謀遂定以源休為京兆尹判度支李忠臣為皇城使百司供億六軍宿衛咸擬乘輿辛亥以渾瑊為京畿渭北節度使行在都虞候白志貞為都知兵馬使令狐建為中軍鼔角使以神策都虞候侯仲荘為左衛将軍兼奉天防城使朱泚以司農卿段秀實久失兵柄意其必怏怏遣數十騎召之秀實閉門拒之騎士踰垣入刼之以兵秀實自度不免乃謂子弟曰國家有患吾扵何避之當以死徇社稷汝曹宜人自求生乃往見泚泚喜曰公來吾事濟矣延坐問計秀實說之曰公本以忠義著聞天下今涇軍以犒賜不豐遽有披猖使乘輿播越夫犒賜不豐有司之過也天子安得知之公宜以此開諭将士示以禍福奉迎乘輿復歸宫闕此莫大之功也泚黙然不悅然以秀實與已皆為朝廷所廢遂推心委之左驍衛将軍劉海賔涇原都虞候何明禮孔目官岐靈岳皆秀實素所厚也秀實宻與之謀誅泚迎乘輿上初至奉天詔徴近道兵入援有上言朱泚為亂兵所立且來攻城宜早修守備盧杞切齒言曰朱泚忠貞羣臣莫及柰何言其從亂傷大臣心臣請以百口保其不反上亦以為然又聞羣臣勸泚奉迎乃詔諸道援兵至者皆營扵三十里外姜公輔諫曰今宿衛單寡防慮不可不深若泚竭忠奉迎何憚扵兵多如其不然有備無患上乃悉召援兵入城盧杞及白志貞言扵上曰臣觀朱泚心迹必不至為逆願擇大臣入京城宣慰以察之上以問從臣皆畏憚莫敢行金吾将軍吳溆獨請行上悅溆退而告人曰食其禄而違其難何以為臣吾幸託肺腑非不知往必死但舉朝無蹈難之臣使聖情慊慊耳遂奉詔詣泚泚反謀已決雖陽為受命館溆扵客省尋殺之溆湊之兄也泚遣涇原兵馬使韓旻将銳兵三千聲言迎大駕實襲奉天時奉天守備單弱段秀實謂岐靈岳曰事急矣使靈岳詐為姚令言符令旻且還當與大軍俱發竊令言印未至秀實倒用司農印印符募善走者追之旻至駱驛得符而還秀實謂同謀曰旻來吾屬無類矣我當直搏泚殺之不克則死終不能為之臣也乃令劉海濵何眀禮隂結軍中之士欲使應之扵外旻兵至泚令言大驚岐靈岳獨承其罪而死不以及秀實等是日泚召李忠臣源休姚令言及秀實等議稱帝事秀實勃然起奪休象笏前唾泚面大罵曰狂賊吾恨不斬汝萬段豈從汝反邪因以笏擊泚泚舉手扞之纔中其額濺血灑地泚與秀實相搏恟恟左右猝愕不知所為海賔不敢進乘亂而逸忠臣前助泚泚得匍匐脫走秀實知事不成謂泚黨曰我不同汝反何不殺我衆爭前殺之泚一手承血一手止其衆曰義士也勿殺秀實已死泚哭之甚哀以三品禮葬之海賔縗服而逃後二日捕得殺之亦不引何眀禮明禮從泚攻奉天復謀殺泚亦死上聞秀實死恨委用不至涕泗久之 鳳翔節度使同平章亊張鎰性懦緩好修飾邉幅不習軍事聞上在奉天欲迎大駕具服用貨財獻于行在後營将李楚琳為人剽悍軍中畏之甞事朱泚為泚所厚行軍司馬齊映與同僚齊抗言扵鎰曰不去楚琳必為亂首鎰命楚琳出屯隴州楚琳託事不時發鎰方以迎駕為憂謂楚琳已去矣楚琳夜與其黨作亂鎰縋城而走賊追及殺之判官王沼等皆死映自水竇出抗為傭保負荷而逃皆免始上以奉天迫隘欲幸鳳翔户部尚書蕭復聞之遽請見曰陛下大誤鳯翔将卒皆朱泚故部曲其中必有與之同惡者臣尚憂張鎰不能久豈得以鑾輿蹈不測之淵乎上曰吾行計已決試為卿留一日眀日聞鳳翔亂乃止齊映齊抗皆詣奉天以映為御史中丞抗為侍御史楚琳自為節度使降于朱泚隴州刺史郝通奔于楚琳 朱泚自白華殿入宣政殿自稱大秦皇帝改元應天癸丑泚以姚令言為侍中闗内元帥李忠臣為司空兼侍中源休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蒋鎮為吏部侍郎樊系為禮部侍郎彭偃為中書舍人自餘張光晟等各拜官有差立弟滔為皇太弟姚令言與源休共掌朝政凡泚之謀畫遷除軍旅資糧皆禀扵休休勸泚誅剪宗室在京城者以絶人望殺郡王王子王孫凡七十七人尋又以蒋鎮為門下侍郎李子平為諫議大夫並同平章事鎮憂懼每懐刀欲自殺又欲亡竄然性怯竟不果源休勸泚誅朝士之竄匿者以脅其餘鎮力救之賴以全者甚衆樊系為泚譔册文既成仰藥而死大理卿膠水蒋沇詣行在為賊所得逼以官沇絶食稱病潜竄得免 哥舒曜食盡棄襄城奔洛陽李希烈陷襄城 右龍武将軍李觀将衛兵千餘人從上扵奉天上委之召募數日得五千餘人列之通衢旗鼓嚴整城人為之増氣姚令言之東出也以兵馬使京兆馮河清為涇原留後判官河中姚况知涇州事河清况聞上幸奉天集将士大哭激以忠義發甲兵器械百餘車通夕輸行在城中方苦無甲兵得之士氣大振詔以河清為四鎮北庭行營涇原節度使况為行軍司馬 上至奉天數日右僕射同平章亊崔寧始至上喜甚撫勞有加寧退謂所親曰主上聰眀英武從善如流但為盧𣏌所惑以至扵此因澘然出涕杞聞之與王翃謀陷之翃言扵上曰臣與寧俱出京城寧數下馬便液久之不至有顧望意會朱泚下詔以左丞栁渾同平章事寧為中書令渾襄陽人也時亡在山谷翃使盩厔尉康湛詐為寧遺朱泚書獻之杞因譛寧與朱泚結盟約為内應故獨後至乙夘上遣中使引寧就幕下云宣宻㫖二力士自後縊殺之中外皆稱其寃上聞之乃赦其家 朱泚遣使遺朱滔書稱三秦之地指日克平大河之北委卿除殄當與卿會于洛陽滔得書西向舞蹈宣示軍府移牒諸道以自誇大上遣中使吿難扵魏縣行營諸将相與慟哭李懐光帥衆赴長安馬燧李芁各引兵歸鎮李抱真退屯臨洺朱泚自将逼奉天軍勢甚盛以姚令言為元帥張光晟副之以李忠臣為京兆尹皇城留守仇敬忠為同華等州節度使拓東土以扞闗東之師李日月為西道先鋒經略使邠寧留後韓逰慶州刺史論惟明監軍翟文秀受詔将兵三千拒泚扵便橋與泚遇扵醴泉逰瓌欲還趣奉天文秀曰我向奉天賊亦随至是引賊以迫天子也不若留壁扵此賊必不敢越我向奉天若不顧而過則與奉天夾攻之逰曰賊彊我弱若賊分軍以綴我直趣奉天奉天兵亦弱何夾攻之有我今急趣奉天所以衛天子也且吾士卒飢寒而賊多財彼以利誘吾卒吾不能禁也遂引兵入奉天泚亦隨至官軍出戰不利泚兵爭門欲入渾瑊與逰瓌血戰竟日門内有草車數乘瑊使虞候髙固帥甲士以長刀斫賊皆一當百曳車塞門縱火焚之衆軍乘火擊賊賊乃退會夜泚營扵城東三里擊柝張火布滿原野使西眀寺僧法堅造攻具毁佛寺以為梯衝韓逰曰寺材皆乾薪但具火以待之固侃之𤣥孫也泚自是日來攻城瑊逰等晝夜力戰幽州兵救襄城者聞泚反突入潼闗歸泚扵奉天普潤戍卒亦歸之有衆數萬 上與陸贄語及亂故深自克責贄曰致今日之患皆羣臣之罪也上曰此亦天命非由人事贄退上疏以為陛下志壹區宇四征不庭兇渠稽誅逆将繼亂兵連禍結行及三年徴師日滋賦歛日重内自京邑外洎邉陲行者有鋒刃之憂居者有誅求之困是以叛亂繼起怨讟並興非常之虞億兆同慮唯陛下穆然凝邃獨不得聞至使兇卒鼔行白晝犯闕豈不以乘伐間隙因人擕離哉陛下有股肱之臣有耳目之任有諫諍之列有備衛之司見危不能竭其誠臨難不能效其死臣所謂致今日之患羣臣之罪者豈徒言歟聖㫖又以國家興衰皆有天命臣聞天所視聴皆因扵人故祖伊責紂之辭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武王數紂之罪曰乃曰吾有命罔懲其侮此又捨人事而推天命必不可之理也易曰視履考祥又曰吉凶者失得之象此乃天命由人其義眀矣然則聖哲之意六經會通皆謂禍福由人不言盛衰有命盖人事理而天命降亂者未之有也人事亂而天命降康者亦未之有也自頃征討頗頻刑網稍宻物力耗竭人心驚疑如居風濤洶洶靡定上自朝列下達蒸黎日夕族黨聚謀咸憂必有變故旋屬涇原叛卒果如衆庶所虞京師之人動逾億計固非悉知筭術皆曉占書則眀致寇之由未必盡闗天命臣聞理或生亂亂或資理有以無難而失守有因多難而興邦今生亂失守之事則既往不可復追矣其資理興邦之業在陛下克勵而謹修之何憂乎亂人何畏乎厄運勤勵不息足致升平豈止盪滌祅氛旋復宫闕而已 田悅說王武俊使與馬寔共擊李抱真扵臨洺抱真復遣賈林說武俊曰臨洺兵精而有備未易輕也今戰勝得地則利歸魏愽不勝則恒冀大傷易定滄趙皆大夫之故地也不如先取之武俊乃辭悅與馬寔北歸壬戌悅送武俊扵館陶執手泣别下至将士贈遺甚厚先是武俊召回紇兵使絶李懐光等糧道懐光等已西去而回紇達干將回紇千人雜虜二千人適至幽州北境朱滔因說之欲與俱詣河南取東都應接朱泚許以河南子女金帛賂之滔娶回紇女為側室回紇謂之朱郎且利其俘掠許之賈林復說武俊曰自古國家有患未必不因之更興况主上九葉天子聰眀英武天下誰肯捨之共事朱泚乎滔自為盟主以來輕蔑同列河朔古無冀國冀乃大夫之封域也今滔稱冀王又西倚其兄北引回紇其志欲盡吞河朔而王之大夫雖欲為之臣不可得矣且大夫雄勇善戰非滔之比又本以忠義手誅叛臣當時宰相處置失宜為滔所誑誘故蹉跌至此不若與昭義併力取滔其勢必獲滔既亡則泚自破矣此不世之功轉禍為福之道也今諸道輻湊攻泚不日當平天下已定大夫乃悔而歸國則已晩矣時武㑓已與滔有隙因攘袂作色曰二百年天子吾不能臣豈能臣此田舍兒乎遂宻與抱真及馬燧相結約為兄弟然猶外事滔禮甚謹與田悅各遣使見滔扵河間賀朱泚稱尊號且請馬寔之兵共攻康日知扵趙州汝鄭應援使劉徳信將子弟軍在汝州聞難引兵入援與泚衆戰扵見子陵破之以東渭橋有轉輸積粟癸亥進屯東渭橋 朱泚夜攻奉天東西南三面甲子渾瑊力戰却之左龍武大将軍吕希倩戰死乙丑泚復攻城将軍髙重㨗與泚将李日月戰扵梁山之隅破之乘勝逐北身先士卒賊伏兵擒之其麾下十餘人奮不顧死追奪之賊不能拒乃斬其首棄其身而去麾下收之入城上親撫而哭之盡哀結蒲為首而葬之贈司空朱泚見其首亦哭之曰忠臣也束蒲為身而𦵏之李日月泚之驍将也戰死扵奉天城下泚歸其尸扵長安厚葬之其母竟不哭罵曰奚奴國家何負扵汝而反死已晩矣及泚敗賊黨皆族誅獨日月之母不坐己巳加渾瑊京畿渭南北金商節度使 壬申王武俊與馬寔至趙州城下 初朱泚鎮鳳翔遣其将牛雲光将幽州兵五百人戍隴州以隴右營田判官韋臯領隴右留後及郝通奔鳯翔牛雲光詐疾欲俟臯至伏兵執之以應泚事泄帥其衆奔泚至汧陽遇泚遣中使蘇玉齎詔書加臯中丞玉說雲光曰韋臯書生也君不如與我俱之隴州臯幸而受命乃吾人也不受命君以兵誅之如取孤㹠耳雲光從之臯從城上問雲光曰郷者不告而行今而復來何也雲光曰郷者未知公心今公有新命故復來願託腹心臯乃先納蘇玉受其詔書謂雲光曰大使茍無異心請悉納甲兵使城中無疑衆乃可入雲光以臯書生易之乃悉以甲兵輸之而入眀日臯宴玉雲光及其卒扵郡舍伏甲誅之築壇盟将士曰李楚琳賊虐本使既不事上安能恤下宜相與討之遣兄平弇詣奉天復遣使求援扵吐蕃 十一月乙亥以隴州為奉義軍擢臯為節度使泚又使中使劉海廣許臯鳳翔節度使臯斬之 靈武留後杜希全鹽州刺史戴休顔夏州刺史時常春㑹渭北節度使李建徽合兵萬人入援将至奉天上召将相議道所從出闗播渾瑊曰漠谷道險狹恐為賊所邀不若自乾陵北過附柏城而行營扵城東北雞子堆與城中掎角相應且分賊勢盧杞曰漠谷路近若為賊所邀則城中出兵應接可也儻出乾陵恐驚陵寝瑊曰自泚圍城斬乾陵松柏以夜繼晝其驚多矣今城中危急諸道救兵未至唯希全等來所繋非輕若得營據要地則泚可破也杞曰陛下行師豈比逆賊若令希全等過之是自驚陵寝上乃命希全等自漠谷進丙子希全等軍至漠谷果為賊所邀乘髙以大弩巨石撃之死傷甚衆城中出兵應接為賊所敗是夕四軍潰退保邠州泚閱其輜重扵城下從官相視失色休顔夏州人也泚攻城益急穿塹環之泚移帳扵乾陵下視城中動靜皆見之時遣使環城招誘士民笑其不識天命神策河北行營節度使李晟疾愈聞上幸奉天帥衆将奔命張孝忠迫扵朱滔王武俊倚晟為援不欲晟行數沮止之晟乃留其子憑使娶孝忠女為婦又解玉帯賂孝忠親信使說之孝忠乃聴晟西歸遣大将楊榮國将銳兵六百與晟俱晟引兵出飛狐道晝夜兼行至代州丁丑加晟神策行營節度使 王武俊馬寔攻趙州不克辛巳寔歸瀛州武俊送之五里犒贈甚厚武俊亦歸恒州 朱泚攻圍奉天經月城中資糧俱盡上甞遣健步出城覘賊其人懇以苦寒為辭跪奏乞一襦袴上為之尋求不獲意憫黙而遣之時供御纔有糲米二斛每伺賊之休息夜縋人扵城外采蕪菁根而進之上召公卿将吏謂曰朕以不徳自陷危亡固其宜也公軰無罪宜早降以救室家羣臣皆頓首流涕期盡死力故将士雖困急而銳氣不衰上之幸奉天也糧料使崔縱勸李懐光令入援懐光從之縱悉斂軍資與懐光偕來懐光晝夜倍道至河中力疲休兵三日河中尹李齊運傾力犒宴軍士尚欲遷延崔縱先輦貨財渡河謂衆曰至河西悉以分賜衆利之西屯蒲城有衆五萬齊運惲之孫也李晟行且收兵亦自蒲津濟軍扵東渭橋其始有卒四千晟善扵撫御與士卒同甘苦人樂從之旬月間至萬餘人神策兵馬使尚可孤討李希烈将三千人在襄陽自武闗入援軍于七盤敗泚将仇敬遂取藍田可孤宇文部之别種也鎮國軍副使駱元光其先安息人駱奉先養以為子将兵守潼闗近十年為衆所服朱泚遣其将何望之襲華州刺史董晉棄州走行在望之據其城将聚兵以絶東道元光引闗下兵襲望之走還長安元光遂軍華州召募士卒數日得萬餘人泚數遣兵攻元光元光皆撃却之賊由是不能東出上即以元光為鎮國軍節度使元光乃将兵二千西屯昭應馬燧遣其行軍司馬王權及其子彚将兵五千人入援屯中渭橋扵是泚黨所據惟長安而已援軍逰騎時至望春樓下李忠臣等屢出兵皆敗求救扵泚泚恐民間乘敝抄之所遣兵皆晝伏夜行泚内以長安為憂乃急攻奉天使僧法堅造雲梯髙廣各數丈裹以兕革下施巨輪上容壮士五百人城中望之忷懼上以問羣臣渾瑊侯仲荘對曰臣觀雲梯勢甚重重則易陷臣請迎其所來鑿地道積薪蓄火以待之神武軍使韓澄曰雲梯小伎不足上勞聖慮臣請禦之乃度梯之所傃廣城東北隅三十步多儲膏油松脂薪葦扵其上丁亥泚盛兵鼓譟攻南城韓逰瓌曰此欲分吾力也乃引兵嚴備東北戊子北風甚迅泚推雲梯上施濕氊懸水囊載壮士攻城翼以轒輼置人其下抱薪負土填塹而前矢石火炬所不能傷賊倂兵攻城東北隅矢石如雨城中死傷者不可勝數賊已有登城者上與渾瑊對泣羣臣惟仰首祝天上以無名吿身自御史大夫實食五百户以下千餘通授瑊使募敢死士禦之仍賜御筆使視其功之大小書名給之吿身不足則書其身且曰今便與卿别瑊俯伏流涕上拊其背歔欷不自勝時士卒凍餒又乏甲胄瑊撫諭激以忠義皆鼓譟力戰瑊中流矢進戰不輟初不言痛會雲梯輾地道一輪偏陷不能前却火從地中出風勢亦回城上人投葦炬散松脂沃以膏油讙呼震地湏臾雲梯及梯上皆為灰燼臭聞數里賊乃引退扵是三門皆出兵太子親督戰賊徒大敗死者數千人将士傷者太子親為裹瘡入夜泚復來攻城矢及御前三步而墜上大驚李懐光自蒲城引兵趣涇陽並北山而西先遣兵馬使張韶微服間行詣行在藏表扵蠟丸韶至奉天值賊方攻城見韶以為賤人驅之使與民俱填塹韶得間踰塹扺城下呼曰我朔方軍使者也城上人下繩引之比登身中數十矢得表扵衣中而進之上大喜舁韶以徇城四隅歡聲如雷癸巳懐光敗泚兵扵灃泉泚聞之懼引兵遁歸長安衆以為懐光復三日不至則城不守矣泚既退從臣皆賀汴滑行營兵馬使賈隠林進言曰陛下性太急不能容物若此性未改雖朱泚敗亡憂未艾也上不以為忤甚稱之侍御史万俟著開金商運路重圍既解諸道貢賦繼至用度始振朱泚至長安但為城守之計時遣人至城外來周走呼曰奉天破矣欲以惑衆泚既據府庫之富不愛金帛以悅将士公卿家屬在城者皆給月俸神策及六軍從車駕及哥舒曜李晟者泚皆給其家糧加以繕完器械日費甚廣及長安平府庫尚有餘蓄見者皆追怨有司之暴歛焉或謂泚曰陛下既受命唐之陵廟不宜復存泚曰朕甞北面事唐豈忍為此又曰百官多缺請以兵脅士人補之泚曰强授之則人懼但欲仕者則與之何必叩户拜官邪泚所用者惟范陽神策團練兵涇原卒驕皆不為用但守其所掠資貨不肯出戰又宻謀殺泚不果而止 李懐光性粗踈自山東來赴難數與人言盧𣏌趙賛白志貞之奸佞且曰天下之亂皆此曹所為也吾見上當請誅之既解奉天之圍自矜其功謂上必接以殊禮或說王翃趙賛曰懐光縁道憤歎以為宰相謀議乖方度支賦歛煩重京尹犒賜刻薄致乘輿播遷者三臣之罪也今懐光新立大功上必披襟布誠詢訪得失使其言入豈不殆哉翃賛以告盧杞杞懼從容言扵上曰懐光勲業社稷是賴賊徒破膽皆無守心若使之乘勝取長安則一舉可以滅賊此破竹之勢也今聴其入朝必當賜宴留連累日使賊入京城得從容成備恐難圖矣上以為然詔懐光直引軍屯便橋與李建徽李晟及神策兵馬使楊𠅤元刻期共取長安懐光自以數千里竭誠赴難破朱泚解重圍而咫尺不得見天子意殊怏怏曰吾今已為姦臣所排事可知矣遂引兵去至魯店留二日乃行 淮南節度使陳少逰将兵討李希烈屯盱眙聞朱泚作亂歸廣陵修塹壘繕甲兵浙江東西節度使韓滉閉闗梁禁馬牛出境築石頭城穿井近百所繕館第數十修塢壁起建業抵京峴樓堞相屬以備車駕度江且自固也少逰發兵三千大閱扵江北滉亦發舟師三千曜武扵京口以應之鹽鐵使包佶有錢帛八百萬将輸京師陳少逰以為賊據長安未期收復欲强取之佶不可少逰欲殺之佶懼匿妻子扵案牘中急濟江少逰悉收其錢帛佶有守財卒三千少逰亦奪之佶纔與數十人俱至上元復為韓滉所奪時南方藩鎮各閉境自守惟曹王臯數遣使間道貢獻李希烈攻逼汴鄭江淮路絶朝貢皆自宣饒荆襄趣武闗臯治郵驛平道路由是往來之使通行無阻 上問陸贄以當今切務贄以郷日致亂由上下之情不通勸上接下從諫乃上疏其略曰臣謂當今急務在扵審察羣情若羣情之所甚欲者陛下先行之所甚惡者陛下先去之欲惡與天下同而天下不歸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夫理亂之本繋扵人心况乎當變故動揺之時在危疑向背之際人之所歸則植人之所去則傾陛下安可不審察羣情同其欲惡使億兆歸趨以靖邦家乎此誠當今之所急也又曰頃者竊聞輿議頗究羣情四方則患扵中外意乖百辟又患於君臣道隔郡國之志不達扵朝廷朝廷之誠不升扵軒陛上澤闕扵下布下情壅扵上聞實事不必知知事不必實上下否隔扵其際真偽雜糅扵其間聚怨囂囂騰謗籍籍欲無疑阻其可得乎又曰總天下之智以助聰明順天下之心以施教令則君臣同志何有不從逺邇歸心孰與為亂又曰慮有愚而近道事有要而似迂疏奏旬日上無所施行亦不詰問贄又上疏其略曰臣聞立國之本在乎得衆得衆之要在乎見情故仲尼以謂人情者聖王之田言理道所生也又曰易乾下坤上曰㤗坤下乾上曰否損上益下曰益損下益上曰損夫天在下而地處上扵位乖矣而反謂之㤗者上下交故也君在上而臣處下扵義順矣而反謂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上約已而裕扵人人必悅而奉上矣豈不謂之益乎上蔑人而肆諸已人必怨而叛上矣豈不謂之損乎又曰舟即君道水即人情舟順水之道乃浮違則沒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則危是以古先聖王之居人上也必以其欲從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之人從其欲又曰陛下憤習俗以妨理任削平而在躬以明威照臨以嚴法制斷流弊自久浚恒太深逺者驚疑而阻命逃死之亂作近者畏懾而偷容避罪之態生君臣意乖上下情隔君務致理而下防誅夷臣将納忠而上慮欺誕故睿誠不布扵羣下物情不逹扵睿聰臣扵往年曽任御史獲奉朝謁僅欲半年陛下嚴邃髙居未甞降㫖臨問羣臣跼蹐趨退亦不列事奏陳軒墀之間且未相諭宇宙之廣何由自通雖復例對使臣别延宰輔既殊師錫且異公言未行者則戒以樞宻勿論己行者又謂之遂事不諫漸生拘礙動涉猜嫌由是人各隠情以言為諱至扵變亂将起億兆同憂獨陛下恬然不知方謂太平可致陛下以今日之所覩驗往時之所聞孰真孰虚何得何失則事之通塞備詳之矣人之情偽盡知之矣上乃遣中使諭之曰朕本性甚好推誠亦能納諫将謂君臣一體全不隄防縁推誠信不疑多被姦人賣弄今所致患害朕思亦無它其失反在推誠又諫官論事少能慎宻例自矜歸過扵朕以自取名朕從即位以來見奏對論事者甚多大抵皆是雷同道聽塗說試加質問遽即辭窮若有竒才異能在朕豈惜拔擢朕見從前以來事祗如此所以近來不多取次對人亦非倦扵接納卿宜深悉此意贄以人君臨下當以誠信為本諫者雖辭情鄙拙亦當優容以開言路若震之以威折之以辯則臣下何敢盡言乃復上疏其略曰天子之道與天同方天不以地有惡木而廢發生天子不以時有小人而廢聽納又曰惟信與誠有補無失一不誠則心莫之保一不信則言莫之行陛下所謂失扵誠信以致患害者臣竊以斯言為過矣又曰馭之以智則人詐示之以疑則人偷上行之則下從之上施之則下報之若誠不盡扵已而望盡扵人衆必怠而不從矣不誠扵前而曰誠扵後衆必疑而不信矣是知誠信之道不可斯湏而去身願陛下慎守而行之有加恐非所以為悔者也又曰臣聞仲虺賛揚成湯不稱其無過而稱其改過吉甫歌誦周宣不美其無闕而美其補闕是則聖賢之意較然著眀唯以改過為能不以無過為貴盖為人之行己必有過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過而遷善愚者耻過而遂非遷善則其徳日新遂非則其惡彌積又曰諫官不宻自矜信非忠厚其扵聖徳固亦無虧陛下若納諫不違則傳之適足增美陛下若違諌不納又安能禁之勿傳又曰侈言無騐不必用質言當理不必違辭拙而效速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不必智是皆考之以實慮之以終其用無它唯善所在又曰陛下所謂比見奏對論亊皆是雷同道聽塗說者臣竊以衆多之議足見人情必有可行亦有可畏恐不宜一槩輕侮而莫之省納也陛下又謂試加質問即便辭窮者臣竊以陛下雖窮其辭而未窮其理能服其口而未服其心又曰為下者莫不願忠為上者莫不求理然而下每苦上之不理上每苦下之不忠若是者何兩情不通故也下之情莫不願達扵上上之情莫不求知扵下然而下恒苦上之難達上恒苦下之難知若是者何九弊不去故也所謂九弊者上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好勝人恥聞過騁辯給衒聰眀厲威嚴恣彊愎此六者君上之𡚁也謟諛顧望畏愞此三者臣下之弊也上好勝必甘扵佞辭上恥過必忌扵直諫如是則下之謟諛者順㫖而忠實之語不聞矣上騁辯必勦說而折人以言上衒眀必臆度而虞人以詐如是則下之顧望者自便而切磨之辭不盡矣上厲威必不能降情以接物上恣愎必不能引咎以受規如是則下之畏愞者避辜而情理之說不申矣夫以區域之廣大生靈之衆多宫闕之重深髙卑之限隔自黎獻而上獲覩至尊之光景者踰億兆而無一焉就獲覩之中得接言議者又千萬不一幸而得接者猶有九弊居其間則上下之情所通鮮矣上情不通扵下則人惑下情不通扵上則君疑疑則不納其誠惑則不從其令誠而不見納則應之以悖令而不見從則加之以刑下悖上刑不敗何待是使亂多理少從古以然又曰昔趙武呐呐而為晉賢臣絳侯木訥而為漢元輔然則口給者事或非信辭屈者理或未窮人之難知堯舜所病胡可以一詶一詰而謂盡其能哉以此察天下之情固多失實以此輕天下之士必有遺才又曰諫者多表我之能好諫者直示我之能容諫者之狂誣眀我之能恕諫者之泄漏彰我之能從有一于斯皆為盛徳是則人君之與諫者交相益之道也諫者有爵賞之利君亦有理安之利諫者得獻替之名君亦得采納之名然猶諫者有失中而君無不美唯恐讜言之不切天下之不聞如此則納諫之徳光矣上頗采用其言 李懐光頓兵不進數上表暴揚盧杞等罪惡衆論諠騰亦咎杞等上不得已十二月壬戌貶杞為新州司馬白志貞為恩州司馬趙賛為播州司馬宦官翟文秀上所信任也懐光又言其罪上亦為殺之 乙丑以翰林學士祠部員外郎陸贄為考功郎中金部員外郎吳通微為職方郎中贄上奏辭以初到奉天扈從将吏例加兩階今翰林獨遷官夫行罰先貴近而後卑逺則令不犯行賞先卑逺而後貴近則功不遺望先録大勞次徧羣品則臣亦不敢獨辭上不許 上在奉天使人說田悅王武俊李納赦其罪厚賂以官爵悅等皆宻歸欵而猶未敢絶朱滔各稱王如故滔使其虎牙将軍王郅說悅曰日者八郎有急滔與趙王不敢愛其死竭力赴救幸而解圍今太尉三兄受命闗中滔欲與回紇共往助之願八郎治兵與滔渡河共取大梁悅心不欲行而未忍絶滔乃許之滔復遣其内史舍人李琯見悅審其可否悅猶豫不決宻召扈㟧等議之司武侍郎許士則曰朱滔昔事李懐仙為牙将與兄泚及朱希彩共殺懐仙而立希彩希彩所以寵信其兄弟至矣滔又與判官李子瑗謀殺希彩而立泚泚既為帥滔乃勸泚入朝而自為留後雖勸以忠義實奪之權也平生與之同謀共功如李子瑗之徒負而殺之者二十餘人今又與泚東西相應使滔得志泚亦不為所容况同盟乎滔為人如此大王何從得其肺腑而信之邪彼引幽陵回紇十萬之兵屯扵郊坰大王出迎則成擒矣彼囚大王兼魏國之兵南向渡河與闗中相應天下其孰能當之大王扵時悔之無及為大王計不若陽許偕行而隂為之備厚加迎勞至則託以它故遣将分兵而隨之如此大王外不失報徳之名而内無倉猝之憂矣扈㟧等皆以為然王武俊聞李琯適魏遣其司刑員外郎田秀馳見悅曰武俊郷以宰相處事失宜𢙢禍及身又八郎困扵重圍故與滔合兵救之今天子方在隐憂以徳綏我我曹何得不悔過而歸之邪捨九葉天子不事而事泚及滔乎且泚未稱帝之時滔與我曹比肩為王固己輕我曹矣况使之南平汴洛與泚連衡吾屬皆為虜矣八郎慎勿與之俱南但閉城拒守武俊請伺其隙連昭義之兵擊而滅之與八郎再清河朔復為節度使共事天子不亦善乎悅意遂决紿滔云從行必如前約丁夘滔将范陽步騎五萬人私從者復萬餘人回紇三千人發河間而南輜重首尾四百里 李希烈攻李勉扵汴州驅民運土木築壘道以攻城忿其未就併人填之謂之濕薪勉城守累月外救不至将其衆萬餘人奔宋州庚午希烈䧟大梁滑州刺史李澄以城降希烈希烈以澄為尚書令并永平節度使勉上表請罪上謂其使者曰朕猶失守宗廟勉宜自安待之如初劉洽遣其将髙翼将精兵五千保襄邑希烈攻拔之翼赴水死希烈乘勝攻寧陵江淮大震陳少逰遣參謀温述送欵扵希烈曰濠夀舒廬己令弛備韜戈巻甲伏俟指麾又遣巡官趙詵結李納扵鄆州以給事中孔巢父為淄青宣慰使國子祭酒董晉為
河北宣慰使 陸贄言扵上曰今盗遍天下輿駕播遷陛下宜痛自引過以感人心昔成湯以罪已勃興楚昭以善言復國陛下誠能不吝改過以言謝天下使書詔無所避忌臣雖愚陋可以仰副聖情庶令反側之徒革心向化上然之故奉天所下書詔雖驕将悍卒聞之無不感激揮涕術者上言國家厄運宜有變更以應時數羣臣請更加尊號一二字上以問陸贄贄上奏以為不可其略曰尊號之興本非古制行扵安㤗之日已累謙冲襲乎䘮亂之時尤傷事體又曰嬴秦徳衰兼皇與帝始總稱之流及後代昬僻之君乃有聖劉天元之號是知人主輕重不在名稱損之有謙光稽古之善崇之獲矜能納謟之譏又曰必也俯稽術數湏有變更與其增美稱而失人心不若黜舊號以祗天戒上納其言但改年號而已上又以中書所撰赦文示贄贄上言以為動人以言所感已淺言又不切人誰肯懐今兹徳音悔過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辭不得不盡洗刷疵垢宣暢鬱堙使人人各得所欲則何有不從者乎應湏改革事條謹具别狀同進捨此之外尚有所虞竊以知過非難改過為難言善非難行善為難假使赦文至精止扵知過言善猶願聖慮更思所難上然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三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三下
宋 袁樞 撰
藩鎮連兵
興元元年春正月癸酉朔赦天下改元制曰致理興化必在推誠忘己濟人不吝改過朕嗣服丕構君臨萬邦失守宗祧越在草莽不念率徳誠莫追扵既往永言思咎期有復扵将來眀徴其義以示天下小子懼徳不嗣罔敢怠荒然以長于深宫之中暗扵經國之務積習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穡之艱難不恤征戍之勞苦澤靡下究情未上通事既擁隔人懐疑阻猶昩省已遂用興戎徴師四方轉餉千里賦車籍馬逺近騷然行齎居送衆庶勞止或一日屢交鋒刃或連年不解甲胄祀奠乏主室家靡依死生流離怨氣凝結力役不息田萊多荒暴令峻扵誅求疲甿空扵杼軸轉死溝壑離去郷閭邑里丘墟人煙斷絶天譴扵上而朕不寤人怨扵下而朕不知馴致亂階變興都邑萬品失序九廟震驚上累于祖宗下負于蒸庶痛心靦貌罪實在予永言愧悼若墜泉谷自今中外所上書奏不得更言聖神文武之號李希烈田悅王武俊李納等咸以勲舊各守藩維朕撫馭乖方致其疑懼皆由上失其道而下罹其災朕實不君人則何罪宜倂所管将吏等一切待之如初朱滔雖縁朱泚連坐路逺必不同謀念其舊勲務在𢎞貸如能效順亦與惟新朱泚反易天常盗竊名器暴犯陵寝所不忍言獲罪祖宗朕不敢赦其脅從将吏百姓等但官軍未到京城以前去逆效順并散歸本道本軍者並從赦例諸軍諸道應赴奉天及進收京城将士並賜名奉天定難功臣其所加墊陌錢稅間架竹木茶漆𣙜鐡之類悉宜停罷赦下四方人心大悅及上還長安明年李抱真入朝為上言山東宣布赦書士卒皆感泣臣見人情如此知賊不足平也 命兵部員外郎李充為恒冀宣慰使 朱泚更國號曰漢自稱漢元天皇改元天皇王武俊田悅李納見赦令皆去王號上表謝罪惟李希烈自恃兵彊財富遂謀稱帝遣人問儀扵顔真卿真卿曰老夫甞為禮官所記惟諸侯朝天子禮耳希烈遂即皇帝位國號大楚改元武成置百官以其黨鄭賁為侍中孫廣為中書令李緩李元平同平章事以汴州為大梁府分其境内為四節度希烈遣其将辛景臻謂顔真卿曰不能屈節當自焚積薪灌油扵其庭真卿趨赴火景臻遽止之希烈又遣其将楊峯賫赦賜陳少逰及夀州刺史張建封建封執峯徇扵軍腰斬扵市少逰聞之駭懼建封具以少逰與希烈交通之狀聞上悅以建封為濠夀廬三州都團練使希烈乃以其将杜少誠為淮南節度使使将步騎萬餘人先取夀州後之江都建封遣其将賀蘭元均邵怡守霍丘秋柵少誠竟不能過遂南冦蘄黄欲斷江路時上命包佶自督江淮財賦泝江詣行在至蘄口遇少誠入冦曺王臯遣蘄州刺史伊慎将兵七千拒之戰扵永安戍大破之少誠脫身走斬首萬級包佶乃得前後佶入朝具奏陳少逰奪財賦事少逰懼厚歛所部以償之李希烈以夏口上流要地使其驍将董侍募死士七千人襲鄂州刺史李兼偃旗卧鼓閉門以待之侍撤屋材以焚門兼帥士卒出戰大破之上以兼為鄂岳沔都團練使扵是希烈東畏曺王臯西畏李兼不敢復有窺江淮之志矣 朱滔引兵入趙境王武俊大具犒享入魏境田悅供承倍豐使者迎候相望扵道丁丑滔至永濟遣王郅見悅約㑹館陶偕行渡河悅見郅曰悅固願從五兄南行昨日将出軍将士勒兵不聴悅出曰國兵新破戰守踰年資儲竭矣今将士不免凍餒何以全軍逺征大王日自撫循猶不能安若捨城邑而去朝出暮必有變悅之志非敢有貳也如将士何已令孟祐備步騎五千從五兄供芻牧之役因遣其司禮侍郎裴抗等往謝滔滔聞之大怒曰田悅逆賊鄉在重圍命如絲髪使我叛君棄兄發兵晝夜赴之幸而得存許我貝州我辭不取尊我為天子我辭不受今乃負恩誤我逺來飾辭不出即日遣馬寔攻宗城經城楊榮國攻冠氏皆拔之又縱回紇掠館陶頓幄帟器皿車牛以去悅閉城自守壬午滔遣裴抗等還分兵置吏守平恩永濟 朱滔引兵北圍貝州引水環之刺史邢曹俊嬰城拒守縱范陽及回紇兵大掠諸縣又拔武城通徳棣二州使給軍食遣馬寔将步騎五千屯冠氏以逼魏州 上扵行宫廡下貯諸道貢獻之物榜曰瓊林大盈庫陸贄以為戰守之功賞賚未行而遽私别庫則士卒怨望無復鬬志上疏諫其略曰天子與天同徳以四海為家何必撓廢公方崇聚私貨降至尊而代有司之守辱萬乘以效匹夫之藏虧法失人誘姦聚怨以斯制事豈不過哉又曰頃者六師初降百物無儲外扞兇徒内防危堞晝夜不息迨将五旬凍餒交侵死傷相枕畢命同力竟夷大艱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絶甘以同卒伍輟食以啗功勞無猛制而人不擕懐所感也無厚賞而人不怨悉所無也今者攻圍已解衣食已豐而謡讟方興軍情稍阻豈不以勇夫恒性嗜利矜功其患難既與之同憂而好樂不與之同利茍異恬黙能無怨咨又曰陛下誠能近想重圍之殷憂追戒平日之専欲凡在二庫貨賄盡令出賜有功每獲珍華先給軍賞如此則亂必靖賊必平徐駕六龍旋復都邑天子之貴豈當憂貧是乃散其小儲而成其大儲損其小寳而固其大寳也上即命去其榜 蕭復甞言扵上曰宦官自艱難已來多為監軍恃恩縱横此屬但應掌宫掖之事不宜委以兵權國政上不悅又甞言陛下踐祚之初聖徳光被自用楊炎盧杞黷亂朝政以致今日陛下誠能變更睿志臣敢不竭力儻使臣依阿茍免臣實不能又甞與盧杞同奏事杞順上㫖復正色曰盧杞言不正上愕然退謂左右曰蕭復輕朕戊子命復充山南東西荆湖淮南江西鄂岳浙江東西福建嶺南等道宣慰安撫使實疎之也既而劉從一及朝士徃徃奏留復上謂陸贄曰朕思遷幸以來江淮逺方或傳聞過實欲遣重臣宣慰謀扵宰相及朝士僉謂宜然今乃反覆如是朕為之悵恨累日意復悔行使之論奏邪卿知蕭復如何人其不欲行意趣安在贄上奏以為復痛自修勵慕為清貞用雖不周行則可保至扵輕詐如此復必不為借使復欲逗留從一安肯附會今所言矛楯願陛下眀加辯詰若蕭復有所請求則從一何容為隠若從一自有回互則蕭復不當受疑陛下何憚而不辨明乃直為此悵恨也夫明則罔惑辨則罔寃惑莫甚扵逆詐而不與明寃莫痛扵見疑而不與辨是使情偽相揉忠邪靡分兹實居上御下之要樞惟陛下留意上亦竟不復辨也辛夘以王武俊為恒冀深趙節度使壬辰加李抱真張孝忠並同平章事丙申加田悅檢校右僕射以山南東道行軍司馬樊澤為本道節度使前深趙觀察使康日知為同州刺史李納為鄆州刺史平盧節度使 戊戌加劉洽汴滑宋亳都統副使知都統事李勉悉以其衆授之 二月戊申詔贈秀實太尉諡曰忠烈厚恤其家時賈隠林已卒贈左僕射賞其能直言也 李希烈将兵五萬圍寧陵引水灌之濮州刺史劉昌以三千人守滑州刺史李澄宻遣使請降上許以澄為汴滑節度使澄猶外事希烈希烈疑之遣養子六百人戍白馬召澄共攻寧陵澄至石柱使其衆陽驚燒營而遁又諷養子令剽掠澄悉收斬之以白希烈希烈無以罪也劉昌守寧陵凡四十五日不釋甲韓滉遣其将王栖曜将兵助劉洽拒希烈栖曜以彊弩數千㳺汴水夜入寧陵城眀日從城上射希烈及其坐幄希烈驚曰宣潤弩手至矣遂觧圍去 朱泚既自奉天敗歸李晟謀取長安劉徳信與晟俱屯東渭橋不受晟節制晟因徳信至營中數以滬澗之敗及所過剽掠之罪斬之因以數騎馳入徳信軍勞其衆無敢動者遂幷将之軍勢益振李懐光既脅朝廷逐盧杞等内不自安遂有異志又惡李晟獨當一面恐其成功奏請與晟合軍詔許之晟與懐光會于咸陽西陳濤斜築壘未畢泚衆大至晟謂懐光曰賊若固守宫𫟍或曠日持久未易攻取今去其巢穴敢出求戰此天以賊賜明公不可失也懐光曰軍適至馬未秣士未飯豈可遽戰邪晟不得已乃就壁晟每與懐光同出軍懐光軍士多掠人牛馬晟軍秋豪不犯懐光軍士惡其異已分所獲與之晟軍終不敢受懐光屯咸陽累月逗留不進上屢遣中使趣之辭以士卒疲𡚁且當休息觀釁諸将數勸之攻長安懐光不從宻與朱泚通謀事迹頗露李晟屢奏恐其有變為所倂請移軍東渭橋上猶兾懐光革心收其力用寝晟奏不下懐光欲緩戰期且激怒諸軍奏言諸軍糧賜薄神策獨厚厚薄不均難以進戰上以財用方窘若糧賜皆比神策則無以給之不然又逆懐光意恐諸軍觖望乃遣陸贄詣懐光營宣慰因召李晟參議其事懐光意欲晟自乞减損使失士心沮敗其功乃曰将士戰鬬同而糧賜異何以使之恊力贄未有言數顧晟晟曰公為元帥得専號令晟將一軍受指蹤而已至扵增减衣食公當裁之懐光黙然又不欲自减之遂止時上遣崔漢衡詣吐蕃發兵吐蕃相尚結賛言蕃法發兵以主兵大臣為信今制書無懐光署名故不敢進上命陸贄諭懐光懐光固執以為不可曰若克京城吐蕃必縱兵焚掠誰能遏之此一害也前有敇㫖募士卒克城者人賞百緡彼發兵五萬若援敇求賞五百萬緡何從可得此二害也虜騎雖來必不先進勒兵自固觀我兵勢勝則從而分功敗則從而圖變譎詐多端不可親信此三害也竟不肯署敕尚結賛亦不進軍陸贄自咸陽還上言賊泚稽誅保聚宫𫟍勢窮援絶引日偷生懐光摠仗順之師乘制勝之氣鼓行芟剪易若摧枯而乃冦奔不追師老不用諸帥每欲進取懐光輙沮其謀據兹事情殊不可解陛下意在全䕶委曲聴從觀其所為亦未知感若不别務規略漸思制持唯以姑息求安終恐變故難測此誠事機危迫之秋也固不可以尋常容易處之今李晟奏請移軍適遇臣衘命宣慰懐光偶論此事臣遂汎問所宜懐光乃云李晟既欲别行我亦都不要藉臣猶慮有飜覆因美其軍盛彊懐光大自矜誇轉有輕晟之意臣又從容問云回日或聖㫖顧問事之可否决定何如懐光已肆輕言不可中變遂云恩命許去事亦無妨要約再三非不詳審雖欲追悔固難為辭伏望即以李晟表出付中書敇下依奏别賜懐光手詔示以移軍事由其手詔大意云昨得李晟奏請移軍城東以分賊勢朕本欲委卿商量適會陸贄迴奏云見卿語及扵此仍言許去事亦無妨遂敕本軍允其所請如此則詞婉而直理順而明雖蓄異端何由起怨上從之晟自咸陽結陳而行歸東渭橋時鄜坊節度使李建徽神策行營節度使楊恵元猶與懐光聮營陸贄復上奏曰懐光當管師徒足以獨制兇寇逗留未進抑有它由所患太彊不資傍助比者又遣李晟李建徽楊惠元三節度之衆附麗其營無益成功祗足生事何則四軍接壘羣帥異心論勢力則懸絶高卑據職名則不相統屬懐光輕晟等兵微位下而忿其制不從心晟等疑懐光養冦蓄姦而怨其事多陵已端居則互防飛謗欲戰則逓恐分功齟齬不和嫌釁遂構俾之同處必不兩全彊者惡積而欲亡弱者勢危而先覆覆亡之禍翹足可期舊冦未平新患方起憂難所切實堪疚心太上消慝扵未萌其次救失扵始兆况乎事情已露禍難垂成委而不謀何以寧亂李晟見機慮變先請移軍就東建徽惠元勢轉孤弱為其吞噬理在必然它日雖有良圖亦恐不能自拔拯其危急唯在此時今因李晟願行便遣合軍同往託言晟兵素少慮為賊泚所邀藉此兩軍迭為掎角仍先諭㫖宻使促装詔書至營即日進路懐光意雖不欲然亦計無所施是謂先人有奪人之心疾雷不及掩耳者也解鬬不可以不離救焚不可以不疾理盡扵此唯陛下圖之上曰卿所料極善然李晟移軍懐光不免悵望若更遣建徽惠元就東恐因此生辭轉難調息且更俟旬時 辛酉加王武俊同平章亊兼幽州盧龍節度使 李晟以為懐光反状已明緩急宜有備蜀漢之路不可壅請以禆将李光銑等為洋利劒三州刺史各将兵五百以防未然上疑未决欲親總禁兵幸咸陽以慰撫為名趣諸将進討或謂懐光曰此漢祖逰雲夢之策也懐光大懼反謀益甚上垂欲行懐光辭益不遜上猶疑䜛人間之甲子加懐光太尉增實食賜鐡劵遣神策右兵馬使李卞等往諭㫖懐光對使者投鐵劵扵地曰聖人疑懐光邪人臣反賜鐵劵懐光不反今賜鐵劵是使之反也辭氣甚悖朔方左兵馬使張名振當軍門大呼曰太尉視賊不許擊待天使不敬果欲反邪功高太山一旦棄之自取族滅富貴它人何益哉我今日必以死爭之懐光聞之謂曰我不反以賊方彊故湏蓄銳俟時耳懐光大言天子所居必有城隍乃發卒城咸陽未幾移軍據之張名振曰乃者言不反今日拔軍此來何也何不攻長安殺朱泚取富貴引軍還邠邪懐光曰名振病心矣命左右引去拉殺之右武鋒兵馬使石演芬本西域胡人懐光養以為子懐光潜與朱泚通謀演芬遣其客郜成義詣行在告之請罷其都統之權成義至奉天告懐光子璀璀宻白其父懐光召演芬責之曰我以爾為子柰何欲破我家今日負我死甘心乎演芬曰天子以太尉為股肱太尉以演芬為心腹太尉既負天子演芬安得不負太尉乎演芬胡人不能異心唯知事一人茍免賊名而死死甘心矣懐光使左右臠食之皆曰義士也可令快死以刀斷其喉而去李卞等還言懐光驕慢之状扵是行在始嚴門禁從臣皆宻装以待 乙丑加李晟河中同絳節度使上猶以為薄丙寅又加同平章事上将幸梁州山南節度使鹽亭嚴震聞之遣使詣奉天奉迎又遣大将張用誠将兵五千至盩厔以來迎衛用誠為懐光所誘隂與之通謀上聞而患之㑹震繼遣牙将馬勛奉表上語之故勛請亟詣梁州取嚴震符召用誠還府若不受召臣請殺之上喜曰卿何時復至此勛刻日時而去既得震符請壮士五人與之俱出駱谷用誠不知事泄以數百騎迎之勛與之俱入驛時天寒勛多然藁火扵驛外軍士皆往附火勛乃從容出懐中符以示用誠曰大夫召君用誠錯愕起走壮士自後執其手擒之用誠子在勛後斫傷勛首壮士格殺其子仆用誠扵地跨其腹以刀擬其喉曰出聲則死勛入其營士卒已擐甲執兵矣勛大言曰汝曹父母妻子皆在漢中一朝棄之與張用誠同反扵汝曹何利乎大夫令我取用誠不問汝曹無自取族滅衆皆讋服勛送用誠詣梁州震杖殺之命副将領其衆勛裹其首復命扵行在愆期半日李懐光夜遣人襲奪李建徽楊恵元軍建徽走免恵元将奔奉天懐光遣兵追殺之懐光又宣言曰吾今與朱泚連和車駕且當逺避懐光以韓逰瓌朔方将也掌兵在奉天與逰瓌書約使為變逰瓌宻奏之明日又以書趣之逰瓌又奏之上稱其忠義因問策安出對曰懐光總諸道兵故敢恃衆為亂今邠寧有張昕靈武有寗景璿河中有吕鳴岳振武有杜從政潼闗有唐朝臣渭北有竇覦皆守将也陛下各以其衆及地授之尊懐光之官罷其權則行營諸将各受本府指麾矣懐光獨立安能為亂上曰罷懐光兵權若朱泚何對曰陛下既許将士以克城殊賞将士奉天子之命以討賊取富貴誰不願之邠府兵以萬數借使臣得而将之足以誅泚况諸道必有仗義之臣泚不足憂也上然之丁夘懐光遣其将趙昇鸞入奉天約其夕使别将逹奚小俊燒乾陵令昇鸞為内應以驚脅乘輿昇鸞詣渾瑊自言瑊遽以聞且請决幸梁州上命瑊戒嚴瑊出部勒未畢上已出城西命戴休顔守奉天朝臣将士狼狽扈從戴休顔徇扵軍中曰懐光已反遂乘城拒守朱泚之稱帝也兵部侍郎劉廼卧病在家泚召之不起使蒋鎮自往說之凡再往知不可誘脅乃歎曰鎮亦忝列曹不能捨生以至扵此豈可復以己之腥臊汙漫賢者乎歔欷而返迺聞上幸山南搏膺大呼自投扵牀不食數日而卒太子少師喬琳從上至盩厔稱老疾不堪山險削髪為僧匿扵仙逰寺泚聞之召至長安以為吏部尚書扵是朝士之竄匿者多出仕泚矣懐光遣其将孟保恵靜夀孫福逹将精騎趣南山邀車駕遇諸軍糧料使張増扵盩厔三将曰彼使我為不臣我以追不及報之不過不使我将耳因目増曰軍士未朝食如何増紿其衆曰此東數里有佛祠吾貯糧焉三将帥衆而東縱之剽掠由是百官從行者皆得入駱谷以追不及還報懐光皆黜之 李晟得除官制拜哭受命謂将佐曰長安宗廟所在天下根本若諸将皆從行誰當滅賊者乃治城隍繕甲兵為復京城之計先是東渭橋有粟十餘萬斛度支給李懐光軍㡬盡是時懐光朱泚連兵聲勢甚盛車駕南幸人情擾擾晟以孤軍處二彊寇之間内無資糧外無救援徒以忠義感激将士故其衆雖單弱而銳氣不衰又以書遺懐光辭禮卑遜雖示尊崇而諭以禍福勸之立功補過故懐光慙恧未忍撃之晟曰畿内雖兵荒之餘猶可賦斂宿兵養寇患莫大焉乃以判官張彧假京兆尹擇四十餘人假官以督渭北諸縣芻粟不旬日皆充羡乃流涕誓衆决志平賊 田悅用兵數敗士卒死者什六七其下皆厭苦之上以給事中孔巢父為魏博宣慰使巢父性辯愽至魏州對其衆為陳逆順禍福悅及将士皆喜兵馬使田緒承嗣之子也凶險多過失悅不忍殺杖而拘之悅既歸國内外撤警備三月壬申朔悅與孔巢父宴飲緒對弟姪有怨言其姪止之緒怒殺姪既而悔之曰僕射必殺我既夕悅醉歸寝緒與左右宻穿後垣入殺悅及其母妻等十餘人即帥左右執刀立扵中門之内夾道将旦以悅命召行軍司馬扈㟧判官許士則都虞候蔡濟議事府署深邃外不知有變士則濟先至召入亂斫殺之緒恐既明事泄乃出門遇悅親将劉忠信方排牙緒疾呼謂衆曰劉忠信與扈㟧謀反昨夜刺殺僕射衆大驚諠譁忠信未及自辨衆分裂殺之扈㟧來及㦸門遇亂招諭将士将士從之者三分之一緒懼登城而立大呼謂衆曰緒先相公之子諸君受先相公恩若能立緒兵馬使賞緡錢二千大将半之下至士卒人賞百緡竭公私之貨五日取辦扵是将士回首殺扈㟧皆歸緒軍府乃定因請命扵孔巢父巢父命緒權知軍府後數日衆乃知緒殺其兄雖悔怒而緒已立無如之何緒又殺悅親将薛有倫等二十餘人李抱真王武俊引兵将救貝州聞亂不敢進朱滔聞悅死喜曰悅負恩天假手扵緒也即遣其執憲大夫鄭景濟等将步騎五千助馬寔合兵萬二千攻魏州寔軍王莽河縱騎兵及回紇四出剽掠滔别遣人入城說緒許以本道節度使緒方危迫遣随軍候臧詣貝州送欵扵滔滔喜遣臧還報使亟定盟約時緒部署城内已定李抱真王武俊又遣使詣緒許以赴援如悅存日之約緒召将佐議之幕僚曽穆盧南史曰用兵雖尚威武亦本仁義然後有功今幽陵之兵恣行殺掠白骨蔽野雖先僕射背徳其民何罪今雖盛彊其亡可跂立而待也况昭義恒冀方相與攻之柰何以目前之急欲從人為反逆乎不若歸命朝廷天子方蒙塵扵外聞魏愽使至必喜官爵旋踵而至矣緒從之遣使奉表詣行在城守以俟命 上之發奉天也韓逰瓌帥其麾下八百餘人還邠州李懐光以李晟軍浸盛惡之欲引軍自咸陽襲東渭橋三令其衆衆不應竊相謂曰若與我曹擊朱泚惟力是視若欲反我曹有死不能從也懐光知衆不可彊問計扵賔佐節度廵官良郷李景略曰取長安殺朱泚散軍還諸道單騎詣行在如此臣節亦未虧功名猶可保也頓首懇請至于流涕懐光許之都虞候閻晏等勸懐光東保河中徐圖去就懐光乃說其衆曰今日屯涇陽召妻孥扵邠俟至與之俱徃河中春装既辦還攻長安未晩也東方諸縣皆富實軍發之日聴爾曹俘掠衆許之懐光乃謂景略曰曏者之議軍衆不從子宜速去不且見害遣數騎送之景略出軍門慟哭曰不意此軍一旦䧟扵不義懐光遣使詣邠州令留後張昕悉發所留兵萬餘人及行營将士家屬會涇陽仍遣其将劉禮等将三千餘騎脅遷之韓逰瓌說昕曰李太尉功高自棄已蹈禍機中丞今日可以自求富貴逰瓌請帥麾下以從昕曰昕微賤賴李太尉得至此不忍負也逰瓌乃謝病不出隂與諸将髙固楊懐賔等相結時崔漢衡以吐蕃兵營扵邠南高固曰昕以衆去則邠城空矣乃詐為渾瑊書召吐蕃使稍逼邠城昕等懼竟不敢出昕等謀殺諸将之不從者逰瓌知之先與高固等舉兵殺昕遣楊懐賔奉表以聞且遣人吿崔漢衡漢衡矯詔以逰瓌知軍府事軍中大喜懐光子旻在邠逰瓌遣之或曰不殺旻何以自明逰瓌曰殺旻則懐光怒其衆必至不如釋旻以走之時楊懐賔子朝晟在懐光軍中為右廂兵馬使聞之泣白懐光曰父立功扵國子當誅夷不可典兵懐光囚之扵是逰瓌屯邠寧戴休顔屯奉天駱元光屯昭應尚可孤屯藍田皆受李晟節度晟軍聲大振始懐光方彊朱泚畏之與懐光書以兄事之約分帝闗中永為鄰國及懐光决反逼乘輿南幸其下多叛之勢益弱泚乃賜懐光詔書以臣禮待之且徴其兵懐光慙怒内憂麾下為變外恐李晟襲之遂燒營東走掠涇陽等十二縣雞犬無遺及富平大将孟涉威勇将數千人奔于李晟将士在道散亡相繼至河中或勸河中守将吕鳴岳焚橋拒之鳴岳以兵少恐不能支遂納之河中尹李齊運棄城走懐光遣其将趙貴先築壘于同州刺史李紓懼奔行在幕僚裴向攝州事詣貴先責以逆順之理貴先感寤遂請降同州由是獲全向遵慶之子也懐光使其将符嶠襲坊州據之渭北守将竇覦帥獵團七百圍之嶠請降詔以覦為渭北行軍司馬 丁亥以李晟兼京畿渭北鄜坊丹延節度使 庚寅車駕至城固 上在道民有獻瓜果者上欲以散試官授之訪扵陸贄贄上奏以為爵位恒宜慎惜不可輕用起端雖微流弊必大獻瓜果者止可賜之錢帛不當酬以官上曰試官虚名無損扵事贄又上奏其略曰自兵興以來財賦不足以供賜而職官之賞興焉青朱雜㳫扵胥徒金紫普施扵輿皁當今所病方在爵輕設法貴之猶恐不重若又自棄将何勸人夫誘人之方惟名與利名近虚而扵教為重利近實而扵徳為輕専實利而不濟之以虚則耗匱而物力不給専虚名而不副之以實則誕謾而人情不趨故國家命秩之制有職事官有散官有勲官有爵號然掌務而授俸者唯繫職事之一官此所謂施實利而寓虚名者也其勲散爵號三者所繫大抵止扵服色資䕃而已此所謂假虚名以佐實利者也今之員外試官頗同勲散爵號雖則授無費禄受不占員然而突銛鋒排患難者則以是賞之竭筋力展勤效者又以是酬之若獻瓜果者亦授試官則彼必相謂曰吾以忘軀命而獲官此以進瓜果而獲官是乃國家以吾之軀命同扵瓜果矣視人如草木誰復為用哉今陛下既未有實利以敦勸又不重虚名而濫施人無藉焉則後之立功者将曷用為賞哉贄在翰林為上所親信居艱難中雖有宰相大小之事上必與贄謀之故當時謂之内相上行止必與之俱梁洋道險甞與贄相失經夕不至上驚憂涕泣募得贄者賞千金乆之乃至上喜甚太子以下皆賀然贄數直諫迕上意盧杞雖貶官上心庇之贄極言杞姦邪致亂上雖貌從心頗不悅故劉從一姜公輔皆自下陳登用贄恩遇雖隆未得為相 壬辰車駕至梁州山南地薄民貧自安史以來盗賊攻剽户口減耗大半雖節制十五州租賦不及中原數縣及大駕駐蹕糧用頗窘上欲西幸成都嚴震言扵上曰山南地接京畿李晟方圖收復藉六軍以為聲援若幸西川則晟未有收復之期也衆議未决㑹李晟表至言陛下駐蹕漢中所以繫億兆之心成滅賊之勢若規小捨大遷都岷峨則士庶失望雖有猛将謀臣無所施矣上乃止嚴震百方以聚財賦民不至困窮而供億無乏牙将嚴礪震之從祖弟也震使掌轉餉事甚修辦 初奉天圍既解李楚琳遣使入貢上不得已除鳯翔節度使而心惡之議者言楚琳凶逆反覆若不隄防恐生窺伺由是楚琳使者數軰至上皆不引見留之不遣甫至漢中欲以渾瑊代楚琳鎮鳯翔陸贄上奏以為楚琳殺帥助賊其罪固大但以乘輿未復大憝猶存勤王之師悉在畿内急宣速吿晷刻是争商嶺則道迂且遥駱谷復為盗所扼僅通王命唯在襃斜此路若又阻艱南北遂将敻絶以諸鎮危疑之勢居二逆誘脅之中洶洶羣情各懐向背儻或楚琳發憾公肆猖狂南塞要衝東延巨猾則我咽喉梗而心膂分矣今楚琳能兩端顧望乃是天誘其衷故通歸塗将濟大業陛下誠宜深以為念厚加撫循得其持疑便足集事必欲精求素行追抉宿疵則是改過不足以補愆自新不足以贖罪凡今将吏豈得盡無疵瑕人皆省思孰免疑畏又况阻命之軰脅從之流自知負恩安敢歸化斯釁非小所宜速圖伏願陛下思英主大略勿以小不忍虧撓興復之業也上釋然開寤善待楚琳使者優詔存慰之 丁酉加宣武節度使劉洽同平章事 己亥以行在都知兵馬使渾瑊同平章事兼朔方節度使朔方邠寧振武永平奉天行營兵馬副元帥 庚子詔數李懐光罪惡叙朔方将士忠順功名猶以懐光舊勲曲加容貸其副元帥太尉中書令河中尹并朔方等諸道節度觀察等使宜並罷免授太子太保其所管兵馬委本軍自舉一人功高望重者便宜統領速具奏聞當授旌旄以從人欲 夏四月壬寅以邠寧兵馬使韓逰瓌為邠寧節度使癸夘以奉天行營兵馬使戴休顔為奉天行營節度使 靈武守将𡩋景璿為李懐光治第别将李如暹曰李太尉逐天子而景璿為之治第是亦反也攻而殺之 甲辰加李晟鄜坊京畿渭北商華副元帥晟家百口及神策軍士家屬皆在長安朱泚善遇之軍中有言及家者晟泣曰天子何在敢言家乎泚使晟親近以家書遺晟曰公家無恙晟怒曰爾敢與賊為間立斬之軍士未授春衣盛夏猶衣裘褐終無叛志乙巳以陜虢防遏使唐朝臣為河中同絳節度使前河中尹李齊運為京兆尹供晟軍糧役 庚戌以魏愽兵馬使田緒為魏節度使 渾瑊帥諸軍出斜谷崔漢衡勸吐蕃出兵助之尚結賛曰邠軍不出将襲我後韓逰瓌聞之遣其将曹子逹将兵三千往會瑊軍吐蕃遣其将論莽羅依将兵二萬從之李楚琳遣其将石鍠将卒七百從瑊拔武功庚戌朱泚遣其将韓旻等攻武功鍠以其衆迎降瑊戰不利收兵登西原會曹子達以吐蕃至擊旻大破之扵武亭川斬首萬餘級旻僅以身免瑊遂引兵屯奉天與李晟東西相應以逼長安 朱泚姚令言數遣人誘涇原節度使馮河清河清皆斬其使者大将田希鑒宻與泚通殺河清以軍府附扵泚泚以希鑒為涇原節度使 上問陸贄近有卑官自山北來者率非良士有邢建者論說賊勢語最張皇察其事情頗似窺覘今已扵一所安置如此之類更有數人若不追尋恐成奸計卿試思之如何為便贄上奏以為今盗據宫闕有冐涉險逺來赴行在者當量加恩賞豈得復猜慮拘囚其略曰以一人之聴覽而欲窮宇宙之變態以一人之防慮而欲勝億兆之姦欺役智彌精失道彌逺項籍納秦降卒二十萬慮其懐詐復叛一舉而盡阬之其扵防虞亦已甚矣漢高豁達大度天下之士至者納用不疑其扵備慮可謂疎矣然而項氏以滅劉氏以昌蓄疑之與推誠其效固不同也秦皇嚴肅雄猜而荆軻奮其隂計光武寛容慱厚而馬援輸其欵誠豈不以虚懐待人人亦思附任數御物物終不親情思附則感而悅之雖寇讐化為心膂矣意不親則懼而阻之雖骨肉結為仇慝矣又曰陛下智出庶物有輕待人臣之心思周萬㡬有獨馭區㝢之意謀吞衆略有過慎之防明照羣情有先事之察嚴束百辟有任刑致理之規威制四方有以力勝殘之志由是才能者怨扵不任忠藎者憂扵見疑著勲業者懼扵不容懐反側者迫扵及討馴致離叛構成禍災天子所作天下式瞻小猶慎之矧又非小願陛下以覆車之轍為戒實宗社無疆之休 韓逰瓌引兵㑹渾瑊扵奉天 丙寅加平盧節度使李納同平章事 朱滔攻貝州百餘日馬寔攻魏州亦踰四旬皆不能下賈林復為李抱真說王武俊曰朱滔志吞貝魏復值田悅被害儻旬日不救則魏皆為滔有矣魏既下則張孝忠必為之臣滔連三道之兵益以回紇進臨常山明公欲保其宗族得乎常山不守則昭義退保西山河朔盡入扵滔矣不若乘貝魏未下與昭義合兵救之滔既破亡則闗中䘮氣朱泚不日梟夷鑾輿反正諸将之功孰有居明公之右者哉武俊悅從之戊辰武俊軍于南宫東南抱真自臨洺引兵會之與武俊營相距十里兩軍尚相疑明日抱真以數騎詣武俊營賔客共諫止之抱真命行軍司馬盧𤣥卿勒兵以俟曰吾之此舉繋天下安危若其不還領軍事以聴朝命亦惟子勵将士以雪讐恥亦惟子言終遂行武俊嚴備以待之抱真見武俊叙國家禍難天子播遷持武俊哭流涕縱横武俊亦悲不自勝左右莫能仰視遂與武俊約為兄弟誓同滅賊武俊曰相公十兄名髙四海曏蒙開諭得棄逆從順免葅醢之罪享王公之榮今又不間胡虜辱為兄弟武俊當何以為報乎滔所恃者回紇耳不足畏也戰日願十兄按轡臨視武俊决為十兄破之抱真退入武俊帳中酣寝乆之武俊感激待之益恭指心仰天曰此身已許十兄死矣遂連營而進 山南地熱上以軍士未有春服亦自御裌衣 五月鹽鐵判官萬年王紹以江淮繒帛來至上命先給将士然後御衫韓滉遣使獻綾羅四十擔詣行在又運米百艘以餉李晟時闗中兵荒米斗直錢五百及滉米至減五之四 吐蕃既破韓旻等大掠而去朱泚使田希鑒厚以金帛賂之吐蕃受之韓逰瓌以聞渾瑊又奏尚結賛屢遣人約刻日共取長安既而不至聞其衆今春大疫近已引兵去上以李晟渾瑊兵少欲倚吐蕃以復京城聞其去甚憂之以問陸贄贄以為吐蕃貪狡有害無益得其引去實可欣賀乃上奏其略曰吐蕃遷延觀望翻覆多端深入郊畿隂受賊使致令羣帥進退憂虞欲捨之獨前則慮其懐怨乘躡欲待之合勢則苦其失信稽延戎若未歸寇終不滅又曰将帥意陛下不見信任且患蕃戎之奪其功士卒恐陛下不恤舊勞而畏蕃戎之専其利賊黨懼蕃戎之勝不死則悉遺之禽百姓畏蕃戎之來有財必盡為所掠是以順扵王化者其心不得不怠䧟扵寇境者其勢不得不堅又曰今懐光别保蒲絳吐蕃逺避封疆形勢既分腹背無患瑊晟諸帥才力得伸又曰但願陛下慎扵撫接勤扵砥礪中興大業旬月可期不宜尚眷眷扵犬羊之羣以失将士之情也上復使謂贄曰卿言吐蕃形勢甚善然瑊晟諸軍當議規畫令其進取朕欲遣使宣慰卿宜審細條疏以聞贄以為賢君選将委任責成故能有功况今秦梁千里兵勢無常遥為規畫未必合宜彼違命則失君威從命則害軍事進退羈礙難以成功不若假以便宜之權待以殊常之賞則将帥感悅智勇得伸乃上奏其略曰鋒鏑交扵原野而决策扵九重之中機㑹變扵斯湏而定計扵千里之外用捨相礙否臧皆凶上有掣肘之譏下無死綏之志又曰傳聞與指實不同懸筭與臨事有異又曰設使其中或有肆情干命者陛下能扵此時戮其違詔之罪乎是則違命者既不果行罰從命者又未必合宜徒費空言秪勞睿慮匪唯無益其損實多又曰君上之權特異臣下惟不自用乃能用人 乙亥李抱真王武俊距貝州三十里而軍朱滔聞兩軍将至急召馬寔寔晝夜兼行赴之或謂滔曰武俊善野戰不可當其鋒宜徙營稍前逼之使回紇絶其糧道我坐食徳棣之餫依營而陳利則進攻否則入保待其飢疲然後可制也滔疑未决㑹馬寔軍至滔命眀日出戰寔言軍士冐暑困憊請休息數日乃戰常侍楊布将軍蔡雄引回紇達干見滔達干曰回紇在國與鄰國戰常以五百騎破鄰國數千騎如掃葉耳今受大王金帛牛酒前後無筭思為大王立效此其時矣眀日願大王駐馬髙丘觀回紇為大王翦武俊之騎使匹馬不返布雄曰大王英略蓋世舉燕薊全軍将掃河南清闗中今見小敵猶豫不擊失逺近之望将何以成霸業乎逹干請戰是也滔喜遂决意出戰丙子旦武俊遣其兵馬使趙琳将五百騎伏扵桑林抱真列方陳扵後武俊引騎兵居前自當回紇回紇縱兵衝之武俊命其騎控馬避之回紇突出其後将還武俊乃縱兵擊之趙琳自林中出横擊之回紇敗走武俊急追之滔騎兵亦走自踐其步陳步騎皆東奔滔不能制遂走趨其營抱真武俊合兵追擊之時滔引三萬人出戰死者萬餘人逃潰者亦萬餘人滔纔與數千人入營堅守㑹日暮昬霧兩軍不能進抱真軍其營之西北武俊軍其東北滔夜焚營引兵出南門趨徳州遁去委棄所掠資貨山積兩軍以霧不能追也滔殺楊布蔡雄而歸幽州心既内慙又恐范陽留守劉怦因敗圖已怦悉發留守兵夾道二十里具儀仗迎之入府相對悲喜時人多之 初張孝忠以易州歸國詔以孝忠為義武節度使以易定滄三州隷之滄州刺史李固烈李惟岳之妻兄也請歸恒州孝忠遣押牙安喜程華交其州事固烈悉取軍府綾縑珍貨數十車将行軍士大譟曰刺史掃府庫之實以行将士扵後飢寒柰何遂殺固烈屠其家程華聞亂自竇逃出亂兵求得之請知州事華不得已從之孝忠聞之即版華攝滄州刺史華素寛厚推心以待将士将士安之㑹朱滔王武俊叛更遣人招華華皆不從時孝忠在定州自滄如定必過瀛州瀛隷朱滔道路阻澀滄州録亊參軍李宇說華表陳利害請别為一軍華從之遣宇奉表詣行在上即以華為滄州刺史横海軍副大使知節度事賜名日華令日華嵗供義武租錢二十萬緡王武俊又使人說誘之時軍中乏馬日華紿使者曰王大夫必欲相屬當以二百騎相助武俊給之日華悉留其馬遣其士歸武俊怒而方與馬燧等相拒不能攻取日華由是獲全及武俊歸國日華乃遣人謝過償其馬價且賂之武俊喜復與交好 庚寅李晟大陳兵諭以收復京城先是姚令言等屢遣諜人覘晟進軍之期皆為邏騎所獲晟引示以所陳兵謂曰歸語諸賊努力固守勿不忠扵賊也皆飲之酒給錢而縱之遂引兵至通化門外耀武而還賊不敢出晟召諸将問兵所從入皆請先取外城據坊市然後北攻宫闕晟曰坊市狹隘賊若伏兵格鬬居人驚亂非官軍之利也今賊重兵皆聚苑中不若自苑北攻之潰其腹心賊必奔亡如此則宫闕不殘坊市無擾䇿之上者也諸将皆曰善乃牒渾瑊及鎮國節度使駱元光商州節度使尚可孤刻期集扵城下壬辰尚可孤敗泚将仇敬忠扵藍田西斬之乙未李晟移軍扵光㤗門外米倉村丙申晟方自臨築壘泚驍将張庭芝李希倩引兵大至晟謂諸将曰始吾憂賊潜匿不出今來送死此天賛我不可失也命副元帥兵馬使吳詵等縱兵擊之時華州營在北兵少賊併力攻之晟命牙前将李演等帥精兵救之演等力戰賊敗走演等追之乗勝入光㤗門再戰又破之會夜晟歛兵還賊餘衆走入白華門夜聞慟哭希倩希烈之弟也丁酉晟復出兵諸将請待西師至夾攻之晟曰賊數敗已破膽不乘勝取之使其成備非計也賊又出戰官軍屢㨗駱元光敗泚軍扵滻西戊戌晟陳兵扵光㤗門外使李演及牙前兵馬使王佖将騎兵牙前将史萬頃将步兵直抵𫟍牆神䴥村晟先使人夜開𫟍牆二百餘步比演等至賊已樹柵塞之自柵中刺射官軍官軍不得進晟怒叱諸将曰縱賊如此吾先斬公軰矣萬頃懼帥衆先進拔柵而入佖演引騎兵繼之賊衆大潰諸軍分道並入姚令言等猶力戰晟命决勝軍使唐良臣等步騎蹙之且戰且前凡十餘合賊不能支至白華門有賊數千騎出官軍之背晟帥百餘騎回禦之左右呼曰相公來賊皆驚潰先是泚遣張光晟将兵五千屯九曲去東渭橋十餘里光晟宻輸欵扵晟及泚敗光晟勸泚出亡泚乃與姚令言帥餘衆西走猶近萬人光晟送泚出城還降扵晟晟遣兵馬使田子竒以騎兵追泚晟屯含元殿前舎扵右金吾仗令諸軍曰晟賴将士之力克清宫禁長安士庶乆䧟賊庭若小有震驚非弔民伐罪之意晟與公等室家相見非晩五日内無得通家信命京兆尹李齊運等安慰居人晟大将髙明曜取賊妓尚可孤軍士擅取賊馬晟皆斬之軍中股栗公私安堵秋毫無犯遠坊有經宿乃知官軍入城者是日渾瑊戴休顔韓逰瓌亦克咸陽敗賊三千餘衆聞泚西走分兵邀之己亥晟使京西兵馬使孟涉屯白華門尚可孤屯望仙門駱元光屯章敬等晟以牙前三千人屯安國寺以鎮京城斬泚黨李希倩敬釭彭偃等八人扵市 王武俊既破朱滔還恒州表讓幽州盧龍節度使上許之 六月癸夘李晟遣掌書記吳人于公異作露布上行在曰臣已肅清宫禁祗謁寝園鐘簴不移廟貌如故上泣下曰天生李晟以為社稷非為朕也晟在渭橋熒惑守嵗乆之乃退賔佐皆賀曰熒惑退舍皇家之福也宜速進兵晟曰天子野次臣下知死敵而已天象髙逺誰得知之既克長安乃謂之曰郷非相拒也吾聞五星贏縮無常萬一復來守嵗吾軍不戰自潰矣皆謝曰非所及也朱泚将奔吐蕃其衆隨道散亡比至涇州纔百餘騎田希鑒閉城拒之泚謂之曰汝之節吾所授也柰何臨危相負使焚其門希鑒取節投火中曰還汝節泚衆皆哭涇卒遂殺姚令言詣希鑒降泚獨與范陽親兵及宗族賔客北趣驛馬闗寧州刺史夏侯英拒之至彭原西城屯其將梁庭芬射泚墜阬中韓旻等斬之詣涇州降源休李子平奔鳯翔李楚琳斬之皆傳首行在 上命陸贄草詔賜渾瑊使訪求奉天所失裹頭内人贄上奏以為今巨盗始平疲瘵之民瘡痍之卒尚未循拊而首訪婦人非所以副惟新之望也謀始盡善克終已稀始而不謀終則何有所賜瑊詔未敢承㫖上遂不降詔竟遣中使求之乙巳詔吏部侍郎班宏充宣慰使勞問將士撫諭蒸黎丙午李晟斬文武官受朱泚寵任者崔宣洪經綸等十餘人又表守節不屈者劉廼蔣沇等己酉以李晟為司徒中書令駱元光尚可孤各遷官有差以檢校御史中丞田希鑒為涇原節度使 詔改梁州為興元府甲寅以渾瑊為侍中韓逰戴休顔各遷官有差 朱泚之敗也李忠臣奔樊川擒獲丙辰斬之 上問陸贄今至鳯翔有迎駕諸軍形勢甚盛欲因此遣人代李楚琳何如贄上奏以為如此則事同脅執以言乎除亂則不武以言乎務理則不誠用是時廵後將安入議者或謂之權臣竊未諭其理夫權之為義取類權衡今輦路所經首行脅奪易一帥而虧萬乘之義得一方而結四海之疑乃是重其所輕而輕其所重謂之權也不亦反乎以反道為權以任數為智君上行之必失衆臣下用之必䧟身歴代之所以多䘮亂而長姦邪由此誤也不如俟奠枕京邑徴授一官彼喜扵恩宥將奔走不暇安敢輙有旅拒復勞誅鉏哉 戊午車駕發漢中李晟綜理長安以備百司自請至鳯翔迎扈上不許内常侍尹元貞奉使同華輙詣河中招諭李懐光晟奏元貞矯制擅赦元惡請理其罪 秋七月丙子車駕至鳯翔斬喬琳蔣鎮張光晟等李晟以光晟雖臣賊而滅賊亦頗有力欲全之上不許 副元帥判官髙郢數勸李懐光歸欵懐光遣其子璀詣行在謝罪請束身歸朝庚辰詔遣給事中孔巢父齎先除懐光太子太保敕詣河中宣慰朔方將士悉復官爵如故 壬午車駕至長安渾瑊韓逰瓌戴休顔以其衆扈從李晟駱元光尚可孤以其衆奉迎步騎十餘萬旌旗數十里晟謁見上扵三橋先賀平賊後謝收復之晩伏路左請罪上駐馬慰撫為之掩涕命左右扶上馬至宫每閒日輙宴勲臣賞賜豐渥李晟為之首渾瑊次之諸將相又次之 曹王臯遣其將伊慎王鍔圍安州李希烈遣其甥劉戒虚將步騎八千救之臯遣别將李伯潜逆擊之扵應山斬首千餘級生擒戒虚徇扵城下安州遂降以伊慎為安州刺史又擊希烈將康叔夜扵厲郷走之 丁亥孔巢父至河中李懐光素服待罪巢父不之止懐光左右多胡人皆歎曰太尉無官矣巢父又宣言扵衆曰軍中誰可代太尉領軍事者扵是懐光左右發怒喧譟宣詔未畢衆殺巢父及中使談守盈懐光亦不之止復治兵為拒守之備初肅宗在靈武上為奉節王學文扵李泌代宗之世泌居蓬萊書院上為太子亦與之逰及上在興元泌為杭州刺史上急詔徴之與睦州刺史杜亞俱詣行在乙未以泌為左散騎常侍亞為刑部侍郎命泌日直西省以候對朝野皆屬目附之上問泌河中宻邇京城朔方兵素稱精銳如達奚小俊等皆萬人敵朕晝夕憂之柰何對曰天下事甚有可憂者若惟河中不足憂也夫料敵者料將不料兵今懐光將也小俊之徒乃兵耳何足為意懐光既解奉天之圍視朱泚垂亡之虜不能取乃與之連和使李晟得取以為功今陛下已還宫闕懐光不束身歸罪乃虐殺使臣鼠伏河中如夢魘之人耳但恐不日為帳下所梟使諸將無以藉手也 李希烈聞李希倩伏誅忿怒八月壬寅遣中使至蔡州殺顔真卿中使曰有敕真卿再拜中使曰今賜卿死真卿曰老臣無狀罪當死不知使者幾日發長安使者曰自大梁來非長安也真卿曰然則賊耳何謂敕邪遂縊殺之 李晟以涇州倚邉屢害軍帥甞為亂根奏請徃理不用命者力田積粟以攘吐蕃癸夘以晟兼鳯翔隴右節度等使及四鎮北庭涇原行營副元帥進爵西平王時李楚琳入朝晟請與俱至鳯翔斬之以懲逆亂上以新復京師務安反仄不許先是上命渾瑊駱元光討李懐光軍于同州懐光遣其將徐庭光以精卒六千軍于長春宫以拒之瑊等數為所敗不能進時度支用度不給議者多請赦懐光上不許李懐光遣其妹壻要廷珍守晉州牙将毛朝𫾻守隰州鄭抗守慈州馬燧皆遣人說下之上乃加渾瑊河中絳州節度使充河中同華陜虢行營副元帥加馬燧奉誠軍晉慈隰節度使充管内諸軍行營副元帥與鎮國節度使駱元光鄜坊節度使唐朝臣合兵討懐光初王武俊急攻康日知扵趙州馬燧奏請詔武俊與李抱真同擊朱滔以深趙隷武俊改日知為晉慈隰節度使上從之日知未至而三州降燧故上使燧兼領之燧表讓三州扵日知且言因降而授恐後有功者踵以為常上喜而許之燧遣使迎日知既至籍府庫而歸之 甲辰以鳯翔節度使李楚琳為左金吾大將軍 丙午加渾瑊朔方行營元帥 李晟至鳯翔治殺張鎰之罪斬禆將王斌等十餘人 朱滔為王武俊所攻殆不能軍上表待罪 癸未馬燧將步騎三萬攻絳州 度支以李懐光所部將士數萬與懐光同反不給冬衣上曰朔方軍累代忠義今為懐光所制耳將士何罪冬十月己亥詔朔方及諸軍在懐光所者冬衣及賞錢皆當别貯俟道路稍通即時給之 李勉累表乞自貶辛丑罷勉都統節度使其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如故丙辰李懐光將閻晏寇同州官軍敗于沙苑詔徴邠
州之軍韓逰瓌將甲士六千赴之 乙丑馬燧拔絳州分兵取聞喜萬泉虞郷永樂猗氏 閏月丙子以涇原節度使田希鑒為衛尉卿李晟初至鳯翔希鑒遣使參候晟謂使者曰涇州逼近吐蕃萬一入寇州兵能獨禦之乎欲遣兵防援又未知田尚書意使者歸以吿希鑒希鑒果請援兵晟遣腹心将彭令英等戍涇州晟尋託廵邉詣涇州希鑒出迎晟與之並轡而入道舊結歡希鑒妻李氏以叔父事晟晟謂之田郎晟命具三日食曰廵撫畢即還鳯翔希鑒不復疑晟置宴希鑒與將佐俱詣晟營晟伏甲扵外廡既食而飲彭令英引涇州諸將下堂晟曰我與汝曹乆别各宜自言姓名扵是得為亂者石竒等三十餘人讓之曰汝曺屢為逆亂殘害忠良固天地所不容悉引出斬之希鑒尚在座晟顧之曰田郎亦不得無過以親知之故當使身首得完希鑒曰唯遂引出縊殺之并其子萼晟入其營諭以誅希鑒之意衆股栗無敢動者 李希烈遣其將翟崇暉悉衆圍陳州乆之不克李澄知大梁兵少不能制滑州遂焚希烈所授旌節誓衆歸國甲午以澄為汴滑節度使 宋亳節度使劉洽遣馬步都虞候劉昌與隴右幽州行營節度使曲環等將兵三萬救陳州十一月癸夘敗翟崇暉扵州西斬首三萬五千級擒崇暉以獻乘勝進攻汴州李希烈懼奔歸蔡州李澄引兵趣汴州至城北恇怯不敢進劉洽兵至城東戊午李希烈守將田懐珍開門納之明日澄入舍扵浚儀兩軍之士日有忿䦧㑹希烈鄭州刺史孫液降扵澄澄引兵屯鄭州詔以都統司馬寳鼎薛珏為汴州刺史李勉至長安素服待罪議者多以勉失守大梁不應尚為相李泌言扵上曰李勉公忠雅正而用兵非其所長及大梁不守將士棄妻子而從之者殆二萬人足以見其得衆心矣且劉洽出勉麾下勉至睢陽悉舉其衆以授之卒平大梁亦勉之功也上乃命勉復其位議者又言韓滉聞鑾輿在外聚兵修石頭城隂蓄異志上疑之以問李泌對曰滉公忠清儉自車駕在外滉貢獻不絶且鎮撫江東十五州盗賊不起皆滉之力也所以修石頭城者滉見中原板蕩謂陛下將有永嘉之行為迎扈之備耳此乃人臣忠篤之慮柰何更以為罪乎滉性剛嚴不附權貴故多謗毁願陛下察之臣敢保其無它上曰外議洶洶章奏如麻卿弗聞乎對曰臣固聞之其子臯為考功員外郎今不敢歸省其親正以謗語沸騰故也上曰其子猶懼如此卿柰何保之對曰滉之用心臣知之至熟願上章明其無它乞宣示中書使朝衆皆知之上曰朕方欲用卿人亦何易可保慎勿違衆恐併為卿累也泌退遂上章請以百口保滉它日上謂泌曰卿竟上章已為卿留中雖知卿與滉親舊豈得不自愛其身乎對曰臣豈肯私扵親舊必負陛下顧滉實無異心臣之上章以為朝廷非為身也上曰如何其為朝廷對曰今天下旱蝗闗中米斗千錢倉廪耗竭而江東豐稔願陛下早下臣章以解朝衆之惑面諭韓臯使之歸覲令滉感激無自疑之心速運糧儲豈非為朝廷邪上曰善朕深諭之矣即下泌章令韓臯謁告歸覲面賜緋衣諭以卿父比有謗言朕今知其所以釋然不復信矣因言闗中乏糧歸語卿父宜速致之臯至潤州滉感悅流涕即日自臨水濵發米百萬斛聴臯留五日即還朝臯别其母啼聲聞扵外滉怒召出撻之自送至江上冐風濤而遣之既而陳少逰聞滉貢米亦貢二十萬斛上謂李泌曰韓滉乃能化陳少逰亦貢米矣對曰豈惟少逰諸道將爭入貢矣 吏部尚書同平章事蕭復奉使自江淮還與李勉盧翰劉從一俱見上勉等退復獨留言扵上曰陳少逰任兼將相首敗臣節韋臯幕府下僚獨建忠義請以臯代少逰鎮淮南使善惡著明上然之尋遣中使馬欽緒揖劉從一附耳語而去諸相還閤從一詣復曰欽緒宣㫖令從一與公議朝來所言事即奏行之勿令李盧知敢問何事也復曰唐虞黜陟岳牧僉諧爵人扵朝與士共之使李盧不堪為相則罷之既在相位朝廷政事安得不與之同議而獨隐此一亊乎此最當今之大弊朝來主上亦有斯言復已面陳其不可不謂聖意尚爾復不惜與公奏行之但恐浸以成俗未敢以告竟不以事語從一從一奏之上愈不悅復乃上表辭位乙丑罷為中庶子劉洽克汴州得李希烈起居注云某月日陳少逰上表歸順少逰聞之慙懼發疾十二月乙亥薨贈太尉賻祭如常儀淮南大將王韶欲自為留後令將士推已知軍亊且欲大掠韓滉遣使謂之曰汝敢為亂吾即日全軍渡江誅汝矣韶等懼而止上聞之喜謂李泌曰滉不惟安江東又能安淮南真大臣之器卿可謂知人庚辰加滉平章事江淮轉運使滉運江淮粟帛入貢府無虚月朝廷賴之使者勞問相繼恩遇始深矣
貞元元年春正月癸丑贈顔真卿司徒謚曰文忠 新州司馬盧杞遇赦移吉州長史謂人曰吾必再入未幾上果用為饒州刺史給事中袁髙應草制執以白盧翰劉從一曰盧杞作相致鑾輿播遷海内瘡痍柰何遽遷大郡願相公執奏翰等不從更命它舍人草制乙夘制出髙執之不下且奏杞極惡窮凶百辟疾之若讐六軍思食其肉何可復用上不聴補闕陳京趙需等上疏曰杞三年擅權百揆失敘天地神祗所知華夏蠻夷同棄儻加巨姦之寵必失萬姓之心丁巳袁髙復扵正牙論奏上曰杞已再更赦高曰赦者止原其罪不可為刺史陳京等亦爭之不已曰杞之執政百官常如兵在其頸今復用之則姦黨皆唾掌而起上大怒左右辟易諫者稍引却京顧曰趙需等勿退此國大事當以死爭之上怒稍觧戊午上謂宰相與杞小州刺史可乎李勉曰陛下欲與之雖大州亦可其如天下失望何壬戌以杞為澧州别駕使謂袁髙曰朕徐思卿言誠為至當又謂李泌曰朕已可袁髙所奏泌曰累日外人竊議比陛下扵桓靈今承徳音乃堯舜之不逮也上悅杞竟卒扵澧州髙恕己之孫也 三月李希烈䧟鄧州 戊午以汴滑節度使李澄為鄭滑節度使 以代宗女嘉誠公主妻田緒 李懐光都虞候吕鳴岳宻通欵扵馬燧亊泄懐光殺之屠其家事連幕僚髙郢李鄘懐光集將士而責之郢鄘抗言逆順無所慙隱懐光囚之鄘邕之姪孫也馬燧軍于寳鼎敗懐光兵扵陶城斬首萬餘級分兵會渾瑊逼河中 夏四月丁丑以曹王臯為荆南節度使李希烈將李思登以隨州降之 壬午馬燧渾瑊破李懐光兵扵長春宫南遂掘塹圍宫城懐光諸將相繼來降詔以燧瑊為招撫使 五月丙申劉洽更名𤣥佐 韓逰請兵扵渾瑊共取朝邑李懐光將閻晏欲爭之士卒指邠軍曰彼非吾父兄則吾子弟柰何以白刃相向乎語甚囂晏遽引兵去懐光知衆心不從乃詐稱欲歸國聚貨財飾車馬云俟路通入貢由是得復踰旬月六月辛巳以劉𤣥佐兼汴州刺史 朱滔病死將士奉前𣵠州刺史劉怦知軍事 時連年旱蝗度支資糧匱竭言事者多請赦李懐光李晟上言赦懐光有五不可河中距長安纔三百里同州當其衡多兵則未為示信少兵則不足隄防忽驚東偏何以制之一也今赦懐光必以晉絳慈隰還之渾瑊既無所詣康日知又應遷移土宇不安何以奨勵二也陛下連兵一年討除小醜兵力未窮遽赦其反逆之罪今西有吐蕃北有回紇南有淮西皆觀我彊弱不謂陛下施徳澤愛黎元乃謂兵屈扵人而自罷耳必競起窺覦之心三也懐光既赦則朔方将士皆應敘勲行賞今府庫方虗賞不滿望是愈激之使叛四也既解河中罷諸道兵賞典不舉怨言必起五也今河中斗米五百芻藁且盡牆壁之間餓殍甚衆且其軍中大將殺戮略盡陛下但敇諸道圍守旬時彼必有内潰之變何必養腹心之疾為它日之悔哉又請發兵二萬自備資糧獨討懷光秋七月甲午朔馬燧自行營入朝奏稱懐光凶逆尤甚赦之無以令天下願更得一月糧必為陛下平之上許之 壬子以劉怦為幽州盧龍節度使 八月馬燧至行營與諸將謀曰長春宫不下則懐光不可得長春宫守備甚嚴攻之曠日持乆我當身往諭之遂徑造城下呼懐光守將徐庭光庭光帥将士羅拜城上燧知其心屈徐謂之曰我自朝廷來可西向受命庭光等復西向拜燧曰汝曹自禄山已來徇國立功三十餘年何忽為㓕族之計從吾言非止免禍富貴可圖也衆不對燧披襟曰汝不信吾言何不射我左右皆伏泣燧曰此皆懐光所為汝曹無罪第堅守勿出皆曰諾壬申燧與渾瑊韓逰瓌進軍逼河中至焦籬堡守將尉珪以七百人降是夕懐光舉火諸營不應駱元光在長春宫下使人招徐庭光庭光素輕元光遣卒罵之又為優胡扵城上以侮之且曰我降漢將耳元光使白燧燧還至城下庭光開門降燧以數騎入城慰撫其衆大呼曰吾軰復為王人矣渾瑊謂僚佐曰始吾謂馬公用兵不吾逺也今乃知吾不逮多矣詔以庭光試殿中監兼御史大夫甲戌燧帥諸軍至河南河中軍士自相驚曰西城擐甲矣又曰東城娖隊矣須臾軍士皆易其號為太平字懐光不知所為乃縊而死初懐光之解奉天圍也上以其子璀為監察御史寵待甚厚及懐光屯咸陽不進璀宻言扵上曰臣父必負陛下願早為之備臣聞君父一也但今日之勢陛下未能誅臣父而臣父足以危陛下陛下待臣厚臣胡人性直故不忍不言耳上驚曰知卿大臣愛子當為朕委曲彌縫而宻奏之對曰臣父非不愛臣臣非不愛其父與宗族也顧臣力竭不能回耳上曰然則卿以何策自免對曰臣之進言非茍求生也臣父敗則臣與之俱死矣復有何策哉使臣賣父求生陛下亦安用之上曰卿勿死為朕更至咸陽諭卿父使君臣父子俱全不亦善乎璀至咸陽而還曰無益也願陛下備之勿信人言臣今往說諭萬方臣父言汝小子何知主上無信吾非貪富貴也直畏死耳汝豈可䧟吾入死地邪及李泌赴陜上謂之曰朕所以再三欲全懐光者誠惜璀也卿至陜試為朕招之對曰陛下未幸梁洋懐光猶可降也今則不然豈有人臣迫逐其君而可復立扵其朝乎縱彼顔厚無慙陛下每視朝何心見之臣得入陜借使懐光請降臣不敢受况招之乎李璀固賢者必與父俱死矣若其不死則亦無足貴也及懐光死璀先刃其二弟乃自殺朔方将牛名俊斷懐光首出降河中兵猶萬六千人燧斬其將閻晏等七人餘皆不問燧自辭行至河中平凡二十七日燧出髙郢李鄘扵獄皆奏置幕下韓逰之攻懐光也楊懐賔戰甚力上命特原其子朝晟逰遂以朝晟為都虞候 上使問陸贄河中既平復有何事所宜區處令悉條奏贄以河中既平慮必有希㫖生事之人以為王師所向無敵請乘勝討淮西者李希烈必誘諭其所部及新附諸帥曰奉天息兵之㫖乃因窘急而言朝廷稍安必復誅伐如此則四方負罪者孰不自疑河朔青齊固當響應兵連禍結賦役繁興建中之憂行將復起乃上奏其略曰福不可以屢徼幸不可以常覬又曰臣姑以生禍為憂而未敢以獲福為賀又曰陛下懐悔過之深誠降非常之大號所在宣𫾻之際聞者莫不涕流假王叛換之夫削偽號以請罪觀釁首䑕之將一純誠以效勤又曰曩討之而愈叛今釋之而畢來曩以百萬之師而力殫今以咫尺之詔而化洽是則聖王之敷理道服暴人任徳而不任兵眀矣羣帥之悖臣禮拒天誅圖活而不圖王又眀矣是則好生以及物者乃自生之方施安以及物者乃自安之術擠彼扵死地而求此之乆生也措彼扵危地而求此之乆安也從古及今未之有焉又曰一夫不率闔境罹殃一境不寧普天致擾又曰億兆汙人四三叛帥感陛下自新之㫖悅陛下盛徳之言革面易辭且修臣禮其扵深言宻議固亦未盡坦然必當聚心而謀傾耳而聴觀陛下所行之事考陛下所誓之言若言與事符則遷善之心漸固儻事與言背則慮禍之態復興又曰朱泚㓕而懐光戮懐光戮而希烈征希烈儻平禍將次及則彼之蓄素疑而懐宿負者能不為之動心哉又曰今皇運中興天禍將悔以逆泚之偷居上國以懐光之竊保中畿嵗未再周相次梟殄實衆慝驚心之日羣生改觀之時威則已行恵猶未洽誠宜上副天眷下收物情布恤人之恵以濟威乘滅賊之威以行恵又曰臣所未敢保其必從唯希烈一人而已揆其私心非不願從也想其潜慮非不追悔也但以猖狂失計已竊大號雖荷陛下全宥之恩然不能不自扵天地之間耳縱未順命斯為獨夫内則無辭以起兵外則無類以來助其計不過厚撫部曲偷容嵗時心雖陸梁勢必不敢陛下但敇諸鎮各守封疆彼既氣奪筭窮是乃狴牢之類不有人禍則當鬼誅古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者斯之謂歟丁夘詔以李懐光甞有功宥其一男使續其後賜之田宅歸其首及尸使收𦵏加馬燧兼侍中渾瑊檢校司空餘将卒賞賚各有差諸道與淮西連接者宜各守封疆非被侵軼不湏進討李希烈若降當待以不死自餘將士百姓一無所問 駱元光殺徐庭光渾瑊鎮河中盡得李懐光之衆朔方軍自是分矣 盧龍節度使劉怦疾病九月己亥詔以其子行軍司馬濟權知節度事怦尋薨
二年春正月李希烈將杜文朝寇襄州二月癸亥山南東道節度使樊澤擊擒之 三月李希烈别將寇鄭州義成節度使李澄擊破之希烈兵勢日蹙會有疾夏四月丙寅大將陳仙竒使醫陳山甫毒殺之因以兵悉誅其兄弟妻子舉衆來降甲申以仙竒為淮西節度使闗中倉廪竭禁軍或自脫巾呼扵道曰拘吾扵軍而不給糧吾罪人也上憂之甚㑹韓滉運米三萬斛至陜李泌即奏之上喜遽至東宫謂太子曰米已至陜吾父子得生矣時禁中不釀命扵坊市取酒為樂又遣中使諭神策六軍軍士皆呼萬嵗時比嵗饑饉兵民率皆瘦黒至是麥始熟市有醉人當時以為嘉瑞人乍飽食死者復伍之一數月人膚色乃復故 初上與常侍李泌議復府兵泌因為上厯敘府兵自西魏以來興廢之由且言府兵平日能安居田畆每府有折衝領之折衝以農隙教習戰陳國家有事徴發則以符契下其州及府參騐發之至所期處將帥按閱有教習不精者罪其折衝甚者罪及刺史軍還則賜勲加賞便道罷之行者近不踰時逺不經嵗髙宗以劉仁軌為洮河鎮守使以圖吐蕃扵是始有乆戍之役武后以來承平日乆府兵浸堕為人所賤百姓恥之至蒸熨手足以避其役又牛仙客以積財得宰相邉將效之山東戍卒多齎繒帛自隨邉將誘之寄扵府庫晝則苦役夜縶地牢利其死而没入其財故自天寳以後山東戍卒還者什無二三其殘虐如此然未甞有外叛内侮殺帥自擅者誠以顧戀田園恐累宗族故也自開元之末張說始募長征兵謂之彍騎其後益為六軍及李林甫為相奏諸軍皆募人為之兵不土著又無宗族不自重惜忘身徇利禍亂遂生至今為梗郷使府兵之法常存不廢安有如此下陵上替之患哉陛下思復府兵此乃社稷之福太平有日矣上曰俟平河中當與卿議之
三年春二月戊寅鎮海節度使韓滉薨 夏六月以陜虢觀察使李泌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四年春二月李泌自陳衰老獨任宰相精力耗竭既未聴其去乞更除一相上曰朕深知卿勞苦但未得其人耳上從容與泌論即位以來宰相曰盧杞忠清彊介人言杞姦邪朕殊不覺其然泌曰人言𣏌姦邪而陛下獨不覺其姦邪此乃杞之所以為姦邪也儻陛下覺之豈有建中之亂乎𣏌以私隙殺楊炎擠顔真卿扵死地激李懐光使叛賴陛下聖眀竄逐之人心頓喜天亦悔禍不然亂何由弭上曰楊炎以童子視朕每論事朕可其奏則悅與之往復問難即怒而辭位觀其意以朕為不足與言故也以是交不可忍非由杞也建中之亂術士豫請城奉天此盖天命非杞所能致也泌曰天命他人皆可以言之惟君相不可言盖君相所以造命也若言命則禮樂刑政皆無所用矣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此商之所以亡也上曰朕好與人較量理體崔祐甫性𥚹躁朕難之則應對失次朕常知其短而䕶之楊炎論事亦有可采而氣色麤傲難之輙勃然怒無復君臣之禮所以每見令人忿發餘人則不敢復言盧𣏌小心朕所言無不從又無學不能與朕往復故朕所懐甞不盡也對曰𣏌言無不從豈忠臣乎夫言而莫予違此孔子所謂一言喪邦者也上曰惟卿則異彼三人者朕言當卿常有喜色不當常有憂色雖時有逆耳之言如郷來紂及䘮邦之類朕細思之皆卿先事而言如此則理安如彼則危亂言雖深切而氣色和順無楊炎之陵傲朕問難往復卿辭理不屈又無好勝之志直使朕中懐已盡而屈服不能不從此朕所以私喜扵得卿也泌曰陛下所用相尚多今皆不論何也上曰彼皆非所謂相也凡相者必委以政事如𤣥宗時牛仙客陳希烈可以謂之相乎如肅宗代宗之任卿雖不受其名乃真相耳必以官至平章事為相則王武俊之徒皆相也
五年 初上思李懐光之功欲宥其一子而子孫皆已伏誅戊辰詔以懐光外孫燕八八為懐光後賜姓名李承緒除左衛率胄曹參軍賜錢千緡使養懐光妻王氏及守其墓祀
七年春二月癸未易定節度使張孝忠薨
八年春三月丁丑山南東道節度使曹成王臯薨 宣武節度使劉𤣥佐有威略其母雖貴日織絹一匹謂𤣥佐曰汝本寒微天子富貴汝至此必以死報之故𤣥佐始終不失臣節庚午𤣥佐薨 夏四月癸酉平盧節度使李納薨軍中推其子師古知留後
十二年春三月魏愽節度使田緒尚嘉誠公主有庶子三人季安最幼公主子之以為副大使夏四月庚午緒暴薨左右匿之使季安領軍事年十五乙亥發䘮推季安為留後
十七年夏五月丁巳成徳節度使王武俊薨 秋七月辛巳以成徳節度副使王士真為節度使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三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四上
宋 袁樞 撰
伾文用事
唐德宗貞元十九年 初翰林待詔王伾善書山隂王叔文善碁俱出入東宫娛侍太子伾杭州人也叔文譎詭多計自言讀書知治道乘閒常為太子言民間疾苦太子嘗與諸侍讀及叔文等論及宫市事太子曰寡人方欲極言之衆皆稱賛獨叔文無言既退太子目留叔文謂曰向者君獨無言豈有意邪叔文曰叔文䝉幸太子有所見敢不以聞太子職當視膳問安不宜言外事陛下在位久如疑太子收人心何以自解太子大驚因泣曰非先生寡人無以知此遂大愛幸與王伾相依附叔文因為太子言某可為相某可為將幸異日用之密結翰林學士韋執誼及當時朝士有名而求速進者陸淳吕温李景儉韓煜韓泰陳諫栁宗元劉禹錫等定為死友而凌準程异等又因其黨以進日與遊處蹤跡詭祕莫有知其端者藩鎮或隂進資幣與之相結淳吳人嘗為左司郎中温渭之子時為左拾遺景儉瑀之孫進士及第煜滉之族子諌嘗為侍御史宗元禹錫時為監察御史左補闕張正一上書得召見正一與吏部員外郎王仲舒主客員外郎劉伯芻等相親善叔文之黨疑正一言己隂事令韋執誼反譛正一等於上云其朋黨遊宴無度九月甲寅正一等皆坐逺貶人莫知其由伯芻廼之子也 十二月庚申以太常卿髙郢為中書侍郎吏部侍郎鄭珣瑜為門下侍郎並同平章事珣瑜餘慶之從父兄弟也
二十年秋九月太子始得風疾不能言
順宗永貞元年春正月辛未朔諸王親戚入賀德宗太子獨以疾不能來德宗涕泣悲歎由是得疾日益甚凢二十餘日中外不通莫知兩宫安否癸巳德宗崩蒼猝召翰林學士鄭絪衛次公等至金鑾殿草遺詔宦官或曰禁中議所立尚未定衆莫敢對次公遽言曰太子雖有疾地居冢嫡中外屬心必不得已猶應立廣陵王不然必大亂絪等從而和之議始定次公河東人也太子知人情憂疑紫衣麻鞋力疾出九僊門召見諸軍使京師粗安甲午宣遺詔於宣政殿太子縗服見百官丙申即皇帝位於太極殿衛士尚疑之企足引領而望之曰真太子也乃喜而泣時順宗失音不能決事常居深宫施帷獨宦官李忠言昭容牛氏侍左右百官奏事自帷中可其奏自德宗大漸王伾先入稱詔召王叔文坐翰林中使決事伾以叔文意入言於忠言稱詔行下外初無知者以杜佑攝冢宰二月癸夘上始朝百官於紫宸門 辛亥以吏部郎中韋執誼為尚書左丞同平章事王叔文欲專國政首引執誼為相已用事於中與相唱和 壬戌以殿中丞王伾為左散騎常侍依前翰林待詔蘇州司功王叔文為起居舍人翰林學士伾寢陋吳語上所䙝狎而叔文頗任事自許微知文義好言事上以故稍敬之不得如伾出入無阻叔文入至翰林而伾入至柿林院見李忠言牛昭容計事大抵叔文依伾伾依忠言忠言依牛昭容轉相交結每事先下翰林使叔文可否然後宣于中書韋執誼承而行之外黨則韓泰栁宗元劉禹錫等主采聴外事謀議唱和日夜汲汲如狂互相推奬曰伊曰周曰管曰葛僴然自得謂天下無人榮辱進退生於造次惟其所欲不拘程式士大夫畏之道路以目素與往還者相次拔擢至日除數人其黨或言曰某可為官不過一二日輙已得之於是叔文及其黨十餘家之門晝夜車馬如市候見叔文伾者至宿其坊中餅肆酒壚下一人得千錢乃容之伾尤闒茸專以納賄為事作大匱貯金帛夫婦寢其上 三月辛未以王伾為翰林學士 以王叔文為度支鹽鐵轉運副使先是叔文與其黨謀得國賦在手則可以結諸用事人取軍士心以固其權又懼驟使重權人心不服藉杜佑雅有㑹計之名位重而務自全易可制故先令佑主其名而自除為副以專之叔文雖判兩使不以簿書為意日夜與其黨屏人竊語人莫測其所為以御史中丞武元衡為左庶子德宗之末叔文之黨多為御史元衡薄其為人待之莽鹵元衡為山陵儀仗使劉禹錫求為判官不許叔文以元衡在風憲欲使附已使其黨誘以權利元衡不從由是左遷元衡平一之孫也侍御史竇羣奏屯田員外郎劉禹錫挾邪亂政不宜在朝又嘗謁叔文揖之曰事固有不可知者叔文曰何謂也羣曰去嵗李實怙恩挾貴氣葢一時公當此時逡巡路旁乃江南一吏耳今公一旦復據其地安知路旁無如公者乎其黨欲逐之韋執誼以羣素有彊直名止之 上疾久不愈時扶御殿羣臣瞻望而已莫有親奏對者中外危懼思早立太子而王叔文之黨欲專大權惡聞之宦官俱文珍劉光琦薛盈珍等皆先朝任使舊人疾叔文忠言等朋黨專恣乃啟上召翰林學士鄭絪衛次公李程王涯入金鑾殿草立太子制時牛昭容輩以廣陵王淳英睿惡之絪不復請書紙為立嫡以長字呈上上頷之癸巳立淳為太子更名純程神符五世孫也 賈躭以王叔文黨用事心惡之稱疾不出屢乞骸骨丁酉諸宰執會食中書故事丞相方食百寮無敢謁見者叔文至中書欲與執誼計事令直省通之直省以舊事告叔文怒叱直省直省懼入白執誼執誼逡巡慙赧竟起迎叔文就其閤語良久杜佑髙郢鄭珣瑜皆停筯以待有報者云叔文索飯韋相公已與之同食閤中矣佑郢心知不可畏叔文執誼莫敢出言珣瑜獨歎曰吾豈可復居此位顧左右取馬徑歸遂不起二相皆天下重望相次歸卧叔文執誼等益無所顧忌逺近大懼 夏四月乙巳上御宣政殿冊太子百官睹太子儀表退皆相賀至有感泣者中外大喜而叔文獨有憂色口不敢言但吟杜甫題諸葛亮祠堂詩曰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聞者哂之先是太常卿杜黄裳為裴延齡所惡留滯臺閣十年不遷及其壻韋執誼為相始遷太常卿黄裳勸執誼帥羣臣請太子監國執誼驚曰丈人甫得一官奈何啟口議禁中事黄裳勃然曰黄裳受恩三朝豈得以一官相買乎拂衣起出戊申以給事中陸淳為太子侍讀仍更名質韋執誼自以專權恐太子不悦故以質為侍讀使潜伺太子意且解之及質發言太子怒曰陛下令先生為寡人講經義耳何為預它事質惶懼而出 五月辛未以右金吾大將軍范希朝為左右神策京西諸城鎮行營節度使甲戌以度支郎中韓泰為其行軍司馬王叔文自知為内外所憎疾欲奪取宦官兵權以自固藉希朝老將使主其名而實以泰專其事人情不測其所為益疑懼 辛夘以王叔文為户部侍郎依前充度支鹽鐵轉運副使俱文珍等惡其專權削去翰林之職叔文見制書大驚謂人曰叔文日時至此啇量公事若不得此院職事則無因而至矣王伾即為疏請不從再疏乃許三五日一入翰林去學士名叔文始懼 六月己亥貶宣歙巡官羊士諤為汀州寧化尉士諤以公事至長安遇叔文用事公言其非叔文聞之怒欲下詔斬之執誼不可則令杖煞之執誼又以為不可遂貶焉由是叔文始大惡執誼往來二人門下者皆懼先時劉闢以劔南支度副使將韋臯之意于叔文求都領劔南三川謂叔文曰太尉使闢致微誠於公若與某三川當以死相助若不與亦當有以相酬叔文怒亦將斬之執誼固執不可闢尚遊長安未去聞貶士諤遂逃歸執誼初為叔文所引用深附之既得位欲掩其迹且迫於公議故時時為異同輙使人謝叔文曰非敢負約乃欲曲成兄事耳叔文詬怒不之信遂成仇怨 癸丑韋臯上表以為陛下哀毁成疾重勞萬機故久而未安請權令皇太子親監庶政俟皇躬痊愈復歸春宫臣位兼將相今之所陳乃其職分又上太子牋以為聖上逺灋髙宗亮隂不言委政臣下而所付非人王叔文王伾李忠言之徒輙當重任賞罰縱情墮紀紊綱散府庫之積以賂權門樹置心腹徧於貴位潜結左右憂在蕭牆竊恐傾太宗盛業危殿下家邦願殿下即日奏聞斥逐羣小使政出人主則四方獲安臯自恃重臣逺處西蜀度王叔文不能動搖遂極言其姦俄而荆南節度使裴均河東節度使嚴綬牋表繼至意與臯同中外皆倚以為援而邪黨震懼均光庭之曾孫也 王叔文既以范希朝韓泰主京西神策軍諸宦者尚未寤㑹邊上諸將各以狀辭中尉且言方屬希朝宦者始寤兵柄為叔文等所奪乃大怒曰從其謀吾屬必死其手密令其使歸告諸將曰無以兵屬人希朝至奉天諸將無至者韓泰馳歸白之叔文計無所出唯曰柰何柰何無幾其母病甚丙辰叔文盛具酒饌與諸學士及李忠言俱文珍劉光琦等飲於翰林叔文言曰叔文母病以身任國事之故不得親醫藥今將求假歸侍叔文比竭心力不避危難皆為朝廷之恩一旦去歸百謗交至誰肯見察以一言相助乎文珍随其語輙折之叔文不能對但引滿相勸酒數行而罷丁巳叔文以母喪去位 秋七月王叔文既有母喪韋執誼益不用其語叔文怒與其黨日夜謀起復必先斬執誼而盡誅不附己者聞者忷懼自叔文歸第王伾失據日詣宦官及杜佑請起叔文為相且總北軍既不獲則請以為威逺軍使平章事又不得其黨皆憂悸不自保是日伾坐翰林中疏三上不報知事不濟行且卧至夜忽呌曰伾中風矣明日遂輿歸不出己丑以倉部郎中判度支案陳諌為河中少尹伾叔文之黨至是始去 乙未制以積疹未復其軍國政事權令皇太子純勾當時内外共疾王叔文黨與專恣上亦惡之俱文珍等屢啟上請令太子監國上固厭倦萬機遂許之又以太常卿杜黄裳為門下侍郎左金吾大將軍袁滋為中書侍郎竝同平章事俱文珍等以其舊臣故引用之又以鄭珣瑜為吏部尚書髙郢為刑部尚書竝罷政事太子見百官於東朝堂百官拜賀太子涕泣不答拜八月庚子制令太子即皇帝位朕稱太上皇制敇稱誥辛丑太上皇徙居興慶官誥改元永貞立良娣王氏為太上皇后后憲宗之母也壬寅貶王伾開州司馬王叔文渝州司户伾尋病死貶所明年賜叔文死乙巳憲宗即位於宣政殿 九月己夘貶神策行軍司馬韓泰為撫州刺史司封郎中韓為池州刺史禮部員外郎栁宗元為邵州刺史屯田員外郎劉禹錫為連州刺史 冬十一月壬申貶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執誼為崖州司馬執誼以甞與王叔文異同且杜黄裳壻故獨後貶然叔文敗執誼亦自失形勢知禍且至雖尚為相常不自得奄奄無氣聞人行聲輙惶悸失色以至於貶 朝議謂王叔文之黨或自員外郎出為刺史貶之太輕己夘再貶韓泰為䖍州司馬韓為饒州司馬栁宗元為永州司馬劉禹錫為朗州司馬又貶河中少尹陳諌為台州司馬和州刺史凌準為連州司馬岳州刺史程异為郴州司馬
憲宗元和四年 初王叔文之黨既貶有詔雖遇赦無得量移十年王叔文之黨坐謫官者凡十年不量移執政有憐其才欲漸進之者悉召至京師諫官爭言其不可上與武元衡亦惡之三月乙酉皆以為逺州刺史官雖進而地益逺永州司馬栁宗元為栁州刺史朗州司馬劉禹錫為播州刺史宗元曰播州非人所居而夢得親在堂萬無母子俱往理欲請於朝願以栁易播㑹中丞裴度亦為禹錫言曰禹錫誠有罪然母老與其子死别良可傷上曰為人子尤當自謹勿貽親憂此則禹錫重可責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錫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責為人子者耳然不欲傷其親心退謂左右曰裴度愛我終切明日禹錫改連州刺史
憲宗平蜀〈劉闢〉
唐順宗永貞元年秋七月癸丑西川節度使南康忠武王韋臯薨臯在蜀二十一年重加賦歛豐貢獻以結主恩厚給賜以撫士卒士卒婚嫁死喪皆供其資費以是得久安其位而士卒樂為之用服南詔摧吐蕃幕僚嵗久官崇者則為刺史已復還幕府終不使還朝恐泄其所為故也府庫既實時寛其民三年一復租賦蜀人服其智謀而畏其威至今畫像以為土神家家祀之度支副使劉闢自為留後 劉闢使諸將表求節鉞朝廷不許己未以袁滋為劔南東西川山南西道安撫大使 冬十月戊戌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袁滋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徵劉闢為給事中 十一月劉闢不受徵阻兵自守袁滋畏其彊不敢進上怒貶滋為吉州刺史 十二月己酉以給事中劉闢為西川節度副使知節度事上以初嗣位力未能討故也右諫議大夫韋丹上疏以為今釋闢不誅則朝廷可以指臂而使者惟兩京耳此外誰不為叛上善其言壬子以丹為東川節度使丹津之五世孫也
憲宗元和元年劉闢既得旌節志益驕求兼領三川上不許闢遂發兵圍東川節度使李康於梓州欲以同幕盧文若為東川節度使推官莆田林藴力諫闢舉兵闢怒械繫於獄引出將斬之隂戒行刑者使不殺但數礪刄於其頸欲使屈服而赦之藴叱之曰豎子當斬即斬我頸豈汝砥石邪闢顧左右曰真忠烈之士也乃黜為唐昌尉上欲討闢而重於用兵公卿議者亦以為蜀險固難取杜黄裳獨曰闢狂戇書生取之如拾芥耳臣知神策軍使髙崇文勇畧可用願陛下專以軍事委之勿置監軍闢必可擒上從之翰林學士李吉甫亦勸上討蜀上由是器之戊子命左神策行營節度使髙崇文將步騎五千為前軍神策京西行營兵馬使李元奕將歩騎二千為次軍與山南西道節度使嚴礪同討劉闢時宿將名位素重者甚衆皆自謂當征蜀之選及詔用崇文皆大驚上與杜黄裳論及藩鎮黄裳曰德宗自經憂患務為姑息不生除節帥有物故者先遣中使察軍情所與則授之中使或私受大將賂歸而譽之即降旄鉞未甞有出朝廷之意者陛下必欲振舉綱紀宜稍以灋度裁制藩鎮然後天下可得而理也上深以為然於是始用兵討蜀以致威行兩河皆黄裳啟之也髙崇文屯長武城練卒五千常如冦至夘時受詔辰時即行器械糗糧一無所闕甲午崇文出斜谷李元奕出駱谷同趣梓州崇文軍至興元軍士有食於逆旅折人匕筯者崇文斬之以狥劉闢䧟梓州執李康二月嚴礪拔劔州斬其刺史文德昭 三月髙崇文引兵自閬州趣梓州劉闢將邢泚引兵遁去崇文入屯梓州闢歸李康於崇文以求自雪崇文以康敗軍失守斬之丙子嚴礪奏克梓州丁丑制削奪劉闢官爵 東川節度使韋丹至漢中表言髙崇文客軍逺鬬無所資若與梓州綴其士心必能有功夏四月丁酉以崇文為東川節度副使知節度事夏五月劉闢城鹿頭闗連八柵屯兵萬餘人以拒髙
崇文六月丁酉崇文擊敗之闢置柵於闗東萬勝堆戊戌崇文遣驍將范陽髙霞寓攻奪之下瞰闗城凢八戰皆㨗 庚子髙崇文破劉闢於德陽癸夘又破之於漢州嚴礪遣其將嚴秦破闢衆萬餘人於綿州石碑谷秋七月癸丑髙崇文破劉闢之衆萬人於𤣥武甲午詔凡西川繼援之兵悉取崇文處分 九月壬寅髙崇文又敗劉闢之衆於鹿頭闗嚴秦敗劉闢之衆於神泉河東將阿跌光顔將兵㑹髙崇文於行營愆期一日懼誅欲深入自贖軍于鹿頭之西斷其糧道城中憂懼扵是闢綿江栅將李文悦鹿頭守將仇良輔皆以城降於崇文獲闢壻蘇彊士卒降者萬計崇文遂長驅直指成都所向崩潰軍不留行辛亥克成都劉闢盧文若帥數十騎西犇吐蕃崇文使髙霞寓等追之及於羊灌田闢赴江不死擒之文若先殺妻子乃繫石自沈崇文入成都屯於通衢休息士卒市肆不驚珍寶山積秋毫不犯檻劉闢送京師斬闢大將邢泚館驛巡官沈衍餘無所問軍府事無巨細命一遵韋南康故事從容指撝一境皆平初韋臯以西山運糧使崔從知卭州事劉闢反從以書諫闢闢發兵攻之從嬰城固守闢敗乃得免從融之曾孫也韋臯參佐房式韋乾度獨孤密符載郗士美段文昌等素服麻屨銜土請罪崇文皆釋而禮之草表薦式等厚贐而遣之目段文昌曰君必為將相未敢奉薦載廬山人式琯之從子文昌志𤣥之𤣥孫也闢有二妾皆殊色監軍請獻之崇文曰天子命我討平凶豎當以撫百姓為先遽獻婦人以求媚豈天子之意邪崇文義不為此乃以配將吏之無妻者杜黄裳建議征蜀及指授髙崇文方畧皆懸合事宜崇文素憚劉澭黄裳使謂之曰若無功當以劉澭相代故能得其死力及蜀平宰相入賀上目黄裳曰卿之功也 冬十月制割資簡陵榮昌瀘六州𨽻東川房式等未至京師皆除省寺官丙寅以髙崇文為西川節度使戊辰以嚴礪為東川節度使庚午以將作監栁晟為山南西道節度使晟至漢中府兵討劉闢還未至城詔復遣戍梓州軍士怨怒脅監軍謀作亂晟聞之疾驅入城慰勞之既而問曰汝曹何以得成功對曰誅反者劉闢耳晟曰闢以不受詔命故汝曹得以立功豈可復使它人誅汝以為功邪衆皆拜謝請詣戍所如詔書軍府由是獲安 戊子劉闢至長安并族黨誅之
憲宗平吳〈李錡〉
唐德宗貞元十五年春二月以常州刺史李錡為浙西觀察使諸道鹽鐵轉運使錡國貞之子也閑廐宫苑使李齊運受其賂數十萬薦之於上故用之錡刻剥以事進奉上由是悦之
十七年李錡既執天下利權以貢獻固主恩又以饋遺結權貴恃此驕縱無所忌憚盜取縣官財所部官屬無罪受戮者相繼浙西布衣崔善貞詣闕上封事言宫市進奉及鹽鐵之𡚁因言錡不法事上覽之不悦命械送錡錡聞其將至先鑿阬於道旁己亥善貞至并鎖械内阬中生瘞之逺近聞之不寒而慄錡復欲為自全計增廣兵衆選有材力善射者謂之挽彊胡奚雜類謂之蕃落給賜十倍它卒轉運判官盧坦屢諫不悛與幕僚李約等皆去之約勉之子也
順宗永貞元年春三月丙戍加杜佑度支及諸道鹽鐵轉運使以浙西觀察使李錡為鎮海節度使解其鹽鐵轉運使錡雖失利權而得節旄故反謀亦未發 冬十二月以刑部郎中杜兼為蘇州刺史兼辭行上書稱李錡且反必奏族臣上然之留為吏部郎中
憲宗元和二年夏蜀既平藩鎮惕息多求入朝鎮海節度使李錡亦不自安求入朝上許之遣中使至京口慰撫且勞其將士錡雖署判官王澹為留後實無行意屢遷行期澹與敕使數勸諭之錡不悦上表稱疾請至嵗暮入朝上以問宰相武元衡曰陛下初即政錡求朝得朝求止得止可否在錡將何以令四海上以為然下詔徵之錡詐窮遂謀反王澹既掌留務於軍府頗有制置錡益不平密諭親兵使殺之㑹頒冬服錡嚴兵坐幄中澹遣敕使入謁有軍士數百譟於庭曰王澹何人擅主軍務曵下臠食之大將趙錡出慰止又臠食之注刄於敕使之頸詬詈將殺之錡陽驚起救之冬十月己未詔徵錡為左僕射以御史大夫李元素為鎮海節度使庚申錡表言軍變殺留後大將先是錡選腹心五人為所部五州鎮將姚志安處蘇州李深處常州趙惟忠處湖州丘自昌處杭州髙肅處睦州各有兵數千伺察刺史動靜至是錡各使殺其刺史遣牙將庾伯良將兵三千治石頭城常州刺史顔防用客李雲計矯制稱招討副使斬李深傳檄蘇杭湖睦請同進討湖州刺史辛秘潜募鄊閭子弟數百夜襲趙惟忠營斬之蘇州刺史李素為姚志安所敗生致於錡具桎梏釘於船舷未及京口㑹錡敗得免乙丑制削李錡官爵及屬籍以淮南節度使王鍔統諸道兵為招討處置使徵宣武武寧武昌兵并淮南宣歙兵俱出宣州江西兵出信州浙東兵出杭州以討之 李錡以宣州富饒欲先取之遣兵馬使張子良李奉仙田少卿將兵三千襲之三人知錡必敗與牙將裴行立同謀討之行立錡之甥也故悉知錡之密謀三將營於城外將發召士卒諭之曰僕射反逆官軍四集常湖二將繼死其勢已蹙今乃欲使吾輩逺取宣城吾輩何為隨之族滅豈若棄逆效順轉禍為福乎衆悦許諾即夜還趨城行立舉火鼓譟應之於内引兵趨牙門錡聞子良等舉兵怒聞行立應之撫膺曰吾何望矣跣足匿樓下親將李鈞引挽彊三百趨山亭欲戰行立伏兵邀斬之錡舉家皆哭左右執錡裹之以幕縋於城下械送京師挽彊蕃落爭自殺尸相枕藉癸酉本軍以聞乙亥羣臣賀於紫宸殿上愀然曰朕之不德致宇内數有千紀者朕之愧也何賀之為宰相議誅錡大功以上親兵部郎中蔣乂曰錡大功親皆淮安靖王之後也淮安有佐命之功陪陵享廟豈可以末孫為惡而累之乎又欲誅其兄弟乂曰錡兄弟故都綂國貞之子也國貞死王事豈可使之不祀乎宰相以為然辛巳錡從父弟宋州刺史銛等皆貶官流放十一月甲申朔錡至長安上御興安門面詰之對曰臣初不反張子良等教臣耳上曰卿為元帥子良等謀反何不斬之然後入朝錡無以對乃并其子師回腰斬之有司請毁錡祖考冢廟中丞盧坦上言李錡父子受誅罪已塞矣昔漢誅霍禹不罪霍光先朝誅房遺愛不及房𤣥齡康誥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況以錡為不善而罪及五代祖乎乃不毁有司籍錡家財輸京師翰林學士裴垍李絳上言以為李錡僭侈割剥六州之人以富其家或枉殺其身而取其財陛下閔百姓無告故討而誅之今輦金帛以輸上京恐逺近失望願以逆人資財賜浙西百姓代今年租賦上嘉歎乆之即從其言
魏慱歸朝〈田𢎞正〉
唐憲宗元和七年秋八月戊戌魏愽節度使田季安薨初季安娶洺州刺史元誼女生子懷諫為節度副使牙内兵馬使田興庭玠之子也有勇力頗讀書性恭遜季安淫虐興數規諫軍中賴之季安以為收衆心出為臨清鎮將欲殺之興陽為風痺炙灼滿身乃得免季安病風殺戮無度軍政廢亂夫人元氏召諸將立懷諫為副大使知軍務時年十一遷季安於别寢月餘而薨召田興為步射都知兵馬使辛亥以左龍武大將軍薛平為鄭滑節度使欲以控制魏上與宰相議魏事李吉甫請興兵討之李綘以為魏不必用兵當自歸朝廷吉甫盛陳不可不用兵之狀上曰朕意亦以為然綘曰臣竊觀兩河藩鎮之䟦扈者皆分兵以𨽻諸將不使專在一人恐其權任太重乘間而謀已故也諸將勢均力敵莫能相制欲廣相連結則衆心不同其謀必泄欲獨起為變則兵少力微勢必不成加以購賞既重刑誅又峻是以諸將互相顧忌莫敢先發䟦扈者恃此以為長策然臣竊思之若常得嚴明主帥能制諸將之死命者以臨之則粗能自固矣今懷諫乳臭子不能自聴㫁軍府大權必有所歸諸將厚薄不均怨怒必起不相服從然則曏日分兵之䇿適足為今日禍亂之階也田氏不為屠肆則悉為俘囚矣何煩天兵哉彼自列將起代主師鄰道所惡莫甚於此彼不倚朝廷之援以自存則立為鄰道所虀粉矣故臣以為不必用兵可坐待魏愽之自歸也但願陛下按兵養威嚴敇諸道選練士馬以須後敕使賊中知之不過數月必有自效於軍中者矣至時惟在朝廷應之敏速中其機㑹不愛期禄以賞其人使兩河藩鎮聞之恐其麾下效之以取朝廷之賞必皆恐懼爭為恭順矣此所謂不戰而屈人兵者也上曰善它日吉甫復於延英盛陳用兵之利且言芻糧金帛皆已有備上顧問綘綘對曰兵不可輕動前年討恒州四面發兵近二十萬又發兩神䇿兵自京師赴之天下騷動所費七百餘萬緡訖無成功為天下笑今瘡痍未復人皆憚戰若又以敕命驅之臣恐非直無功或生它變況魏不必用兵事勢明白願陛下勿疑上奮身撫案曰朕不用兵決矣綘曰陛下雖有是言恐退朝之後復有熒惑聖聽者上正色厲聲曰朕志已決誰能惑之綘乃拜賀曰此社稷之福也既而田懷諫幼弱軍政皆決於家臣蔣士則數以愛憎移易諸將衆皆憤怒朝命久未至軍中不安田興晨入府士卒數千人大譟環興而拜請為留後興驚仆於地衆不散久之興度不免乃謂衆曰汝肯聽吾言乎皆曰惟命興曰勿犯副大使守朝廷灋令申版籍請官吏然後可皆曰諾興乃殺蔣士則等十餘人遷懷諫於外 冬十月乙未魏監軍以狀聞上亟召宰相謂李綘曰卿揣魏若符契李吉甫請遣中使宣慰以觀其變李綘曰不可今田興奉其土地兵衆坐待詔命不乘此際推心撫納結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將士表來為請節鉞然後與之則是恩出於下非出於上將士為重朝廷為輕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機㑹一失悔之無及吉甫素與樞密使梁守謙相結守謙亦為之言於上曰故事皆遣中使宣勞今此鎮獨無恐更不諭上竟遣中使張忠順如魏宣慰欲俟其還而議之癸夘李絳復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舉時機可惜柰何棄之利害甚明願聖心勿疑計忠順之行甫應過陜乞明旦即降白麻除興節度使猶可及也上欲且除留後降曰興恭順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則無以使之感激殊常上從之甲辰以興為魏節度使忠順未還制命已至魏州興感恩流涕士衆無不鼓舞 李絳又言魏五十餘年不霑皇化一旦舉六州之地來歸刳河朔之腹心傾叛亂之巢穴不有重賞過其所望則無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鄰勸慕請發内庫錢百五十萬緡以賜之左右宦官以為所與太多後有此比將何以給之上以語絳絳曰田興不貪專地之利不顧四鄰之患歸命聖朝陛下柰何愛小費而遺大計不以收一道人心錢用盡更來機事一失不可復追借使國家發十五萬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費豈止百五十萬緡而已乎上悦曰朕所以惡衣菲食蓄聚貨財正為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貯之府庫何為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誥裴度至魏愽宣慰以錢百五十萬緡賞軍士六州百姓給復一年軍士受賜歡聲如雷成德兖鄆使者數輩見之相顧失色歎曰倔彊者果何益乎度為興陳君臣上下之義興聴之終夕不倦待度禮極厚請度徧至所部州縣宣布朝命奏乞除節度副使於朝廷詔以户部郎中河東胡証為之興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員請有司注擬行朝廷灋令輸賦税田承嗣以來室屋僣侈者皆避不居鄆蔡恒遣逰客間説百方興終不聽李師道使人謂宣武節度使韓𢎞曰我世與田氏約相保援今興非其族又首變兩河事亦公之所惡也我將與成德合軍討之𢎞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詔行事耳若兵北度河我則以兵東取曹州師道懼不敢動田興既葬田季安送田懷諫于京師辛巳以懐諫為右監門衛將軍
八年春正月辛夘賜魏愽節度使田興名𢎞正
十四年秋八月己未田𢎞正入朝上待之尤厚 甲辰以田𢎞正兼侍中魏節度使如故𢎞正三表請留上不許𢎞正常恐一旦物故魏人猶以故事繼襲故兄弟子姪皆仕諸朝上皆擢居顯列朱紫盈庭時人榮之
憲宗討成德〈王承宗〉
唐德宗貞元二十年夏六月昭義節度使李長榮薨上遣中使以手詔授本軍大將但軍士所附者即授之時大將來希皓為衆所服中使將以手詔付之希皓言於衆曰此軍取人合是希皓但作節度使不得若朝廷以一束草來希皓亦必敬事中使言面奉進止只令此軍取大將㧞與節鉞朝廷不别除人希皓固辭兵馬使盧從使其位居四潜與監軍相結起出伍曰若來大夫不肯受詔從史請且勾當此軍監軍曰盧中丞若如此此亦固合聖㫖中使因探懐取詔以授之從史捧詔再拜舞蹈希皓亟回揮同列北面稱賀軍士畢集更無一言秋八月己未詔以從史為節度使
憲宗元和二年冬十一月昭義節度使盧從史内與王士真劉濟潜通而外獻策請圖山東擅引兵東出上召令還上黨從史託言就食邢洺不時奉詔久之乃還四年春三月成德節度使王士真薨其子副大使承宗自為留後河北三鎮相承各置副大使以嫡長為之父没則代領軍務 王承宗叔父士則以承宗擅自立恐禍及宗與幕客劉栖楚俱自歸京師詔以士則為神䇿大將軍 上欲革河北諸鎮世襲之𡚁乘王士真死欲自朝廷除人不從則興師討之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裴垍曰李納䟦扈不恭王武俊有功於國陛下前許師道今奪承宗沮勸違理彼必不服由是議久不決上以問諸學士李絳等對曰河北不遵聲教誰不憤歎然今日取之或恐未能成德軍自武俊以來父子相承四十餘年人情貫習不以為非況承宗已總軍務一旦易之恐未即奉詔又范陽魏易定淄青以地相傳與成德同體彼聞成德除人必内不自安隂相黨助雖茂昭有請亦恐非誠所以然者今國家除人代承宗彼鄰道勸成進退有利若所除之人得入彼則自以為功若詔令有所不行彼因潜相交結在於國體豈可遽休須應興師四面攻討彼將帥則加官爵士卒則給衣糧按兵玩冦坐觀勝負而勞費之病咸歸國家矣今江淮水公私困竭軍旅之事殆未可輕議也左軍中尉吐突承璀欲希上意奪裴垍權自請將兵討之上疑未決宗正少卿李拭奏稱承宗不可不討承璀親近信臣宜委以禁兵使統諸軍誰敢不服上以拭狀示諸學士曰此姦臣也知朕欲將承璀故上此奏卿曹記之自今勿令得進用昭義節度使盧從史遭父喪朝廷久未起復從史懼因承璀説上請發本軍討承宗壬辰起復從史左金吾大將軍餘如故 秋七月上密問諸學士曰今欲用王承宗為成德留後割其德棣二州更為一鎮以離其勢并使承宗輸二税請官吏一如師道何如李絳等對曰德棣之𨽻成德為日已久今一旦割之恐承宗及其將士憂疑怨望得以為辭況其鄰道情狀一同各慮它日分割或潜相構扇萬一旅拒倍難處置願更三思所是二税官吏願因弔祭使至彼自以其意諭承宗令上表陳乞如師道例勿令知出陛下意如此則幸而聽命於理固順若其不聽體亦無損上又問今劉濟田季安皆有疾若其物故豈可盡如成德付授其子天下何時當平議者皆言宜乘此際代之不受則發兵討之時不可失如何對曰羣臣見陛下西取蜀東取吳易於反掌故謟䛕躁競之人爭獻策畫勸開河北不為國家深謀逺慮陛下亦以前日成功之易而信其言臣等夙夜思之河北之勢與二方異何則西川浙西皆非反側之地其四鄰皆國家臂指之臣劉闢李錡獨生狂謀其下皆莫之與闢錡徒以貨財㗖之大軍一臨則渙然離耳故臣等當時亦勸陛下誅之以其萬全故也成德則不然内則膠固嵗深外則蔓連勢廣其將士百姓懐其累代喣嫗之恩不知君臣逆順之理諭之不從威之不服將為朝廷羞又鄰道平居或相猜恨及聞代易必合為一心葢各為子孫之謀亦慮它日及此故也萬一餘道或相表裏兵連禍結財盡力竭西戎北狄乘間窺窬其為憂患可勝道哉濟季安與承宗事體不殊若物故之際有間可乘當臨事圖之於今用兵則恐未可太平之業非朝夕可致願陛下審處之時吳少誠病甚絳等復上言少誠病必不起淮西事體與河北不同四旁皆國家州縣不與賊鄰無黨援相助朝廷命帥今正其時萬一不從可議征討臣願捨恒冀難致之䇿就申蔡易成之謀脱或恒冀連兵事未如意蔡州有舋勢可興師南北之役俱興財力之用不足儻事不得已須赦承宗則恩德虚施威令頓廢不如早賜處分以收鎮冀之心坐待機宜必獲申蔡之利既而承宗久未得朝命頗懼累表自訴八月壬午上乃遣京兆少尹裴武詣真定宣慰承宗受詔甚恭曰三軍見迫不暇俟朝㫖請獻德棣二州以明懇欵 九月甲辰朔裴武復命庚戌以承宗為成德軍節度恒冀深趙州觀察使德州刺史薛昌朝為保信軍節度德棣二州觀察使昌朝嵩之子王氏之壻也故就用之田季安得飛報先知之使謂承宗曰昌朝隂與朝廷通故受節鉞承宗遽遣數百騎馳入德州執昌朝至真定囚之中使送昌朝節過魏州季安陽為宴勞留使者累日比至德州已不及矣上以裴武為欺㒺又有譛之者曰武使還先宿裴垍家明旦乃入見上怒甚以語李綘欲貶武於嶺南絳曰武昔䧟李懐光軍中守節不屈豈容今日遽為姦回葢賊多變詐人未易盡其情承宗始懼朝廷誅討故請獻二州既䝉恩貸而鄰道皆不欲成德開分割之端計必有隂行間説誘而脅之使不得守其初心者非武之罪也今陛下選武使入逆亂之地使還一語不相應遽竄之遐荒臣恐自今奉使賊廷者以武為戒茍求便身率為依阿兩可之言莫肯盡誠具陳利害如此非國家之利也且垍武久處朝廷諳練事體豈有使還未見天子而先宿宰相家乎臣敢為陛下必保其不然此殆有讒人欲傷武及垍者願陛下察之上良久曰理或有此遂不問 上遣中使諭王承宗使遣薛昌朝還鎮承宗不奉詔冬十月癸未制削奪承宗官爵以左神䇿中尉吐突承璀為左右神䇿河中河陽浙西宣歙等道行營兵馬使招討處置等使翰林學士白居易上奏以為國家征伐當責成將帥近嵗始以中使為監軍自古及今未有徵天下之兵專令中使統領者也今神䇿軍既不置行營節度使則承璀乃制将也又統諸軍招討處置使則承璀乃都統也臣恐四方聞之必輕朝廷四夷聞之必笑中國陛下忍令後代相傳云以中官為制将都統自陛下始乎臣又恐劉濟茂昭及希朝從史乃至諸道将校皆恥受承璀指麾心既不齊功何由立此是資承宗之計而挫諸将之勢也陛下念承璀勤勞貴之可也憐其忠赤富之可也至於軍國權柄動闗理亂朝廷制度出自祖宗陛下寧忍徇下之情而自隳法制從人之欲而自損聖明何不思於一時之間而取笑於萬代之後乎時諫官御史論承璀職名太重者相屬上皆不聽戊子上御延英殿度支使李元素鹽鐵使李鄘京兆尹許孟容御史中丞李夷簡諫議大夫孟簡給事中吕元膺穆質右補闕獨孤郁等極言其不可上不得已明日削承璀四道兵馬使改處置為宣慰而已李絳甞極言宦官驕横侵害政事讒毁忠貞上曰此屬安敢為讒就使為之朕亦不聽絳曰此屬大抵不知仁義不分枉直惟利是嗜得賂則譽跖蹻為㢘良怫意則毁龔黄為貪暴能用傾巧之智構成疑似之端朝夕左右浸潤以入之陛下必有時而信之矣自古宦官敗國者備載方冊陛下豈得不防其漸乎己亥吐突承璀将神䇿兵發長安命恒州四面藩鎮各進兵招討田季安聞吐突承璀将兵討王承宗聚其徒曰師不
跨河二十五年矣今一旦越魏伐趙趙虜魏亦虜矣計為之柰何其将有超伍而言者曰願借騎五千以除君憂季安大呼曰壯哉兵決出格沮者斬幽州牙將絳人譚忠為劉濟使魏知其謀入謂季安曰如某之謀是引天下之兵也何者今王師越魏代趙不使耆臣宿將而專付中臣不輸天下之甲而多出秦甲君知誰為之謀此乃天子自為之謀欲將夸服於臣下也若師未叩趙而先碎於魏是上之謀反不如下其能不恥於天下乎既恥且怒必任智士畫長䇿伏猛將練精兵畢力再舉涉河鑑前之敗必不越魏而伐趙校罪輕重必不先趙而後魏是上不上下不下當魏而來也季安曰然則若之何忠曰王師入魏君厚犒之於是悉甲壓境號曰伐趙則可隂遺趙人書曰魏若伐趙則河北義士謂魏賣友魏若與趙則河南忠臣謂魏反君賣友反君之名魏不忍受執事若能隂解陴障遺魏一城魏得持之奏捷天子以為符信此乃使魏北得以奉趙西得以為臣於趙有角尖之耗於魏獲不世之利執事豈能無意於魏乎趙人脱不拒君是魏霸基安矣季安曰善先生之來是天眷魏也遂用忠之謀與趙隂計得其堂陽忠歸幽州謀欲激劉濟討王承宗會濟合諸將言曰天子知我怨趙今命我伐之趙亦必大備我伐與不伐孰利忠疾對曰天子終不使我伐趙趙亦不備燕濟怒曰爾何不直言濟與承宗反乎命繫忠獄使人視成德之境果不為備後一日詔果來令濟專護北彊勿使朕復挂胡憂而得專心於承宗濟乃解獄召忠曰信如子㫁矣何以知之忠曰盧從史外親燕内實忌之外絶趙内實與之此為趙畫曰燕以趙為障雖怨趙必不殘趙不必為備一且示趙不敢抗燕二且使燕獲疑天子趙人既不備燕潞人則走吿于天子曰燕厚怨趙趙見伐而不備燕是燕反與趙也此所以知天子終不使君伐趙趙亦不備燕也濟曰今則柰何忠曰燕趙為怨天下無不知今天子伐趙君坐全燕之甲一人未濟易水此正使潞人以燕賣恩於趙敗忠於上兩皆售也是燕貯忠義之心卒染私趙之口不見德於趙人惡聲徒嘈嘈於天下耳惟君熟思之濟曰吾知之矣乃下令軍中曰五日畢出後者醢以狥
五年春正月劉濟自將兵七萬人擊王承宗時諸軍皆未進濟獨前奮擊拔饒陽束鹿河東河中振武義武四軍為恒州北面招討㑹于定州㑹望夜軍吏以有外軍請罷張燈張茂昭曰三鎮官軍也何謂外軍命張燈不禁行人不閉里門三夜如平日亦無敢喧譁者丁夘河東將王榮拔王承宗洄湟鎮吐突承璀至行營威令不振與承宗戰屢敗左神策大將軍酈定進戰死定進驍將也軍中奪氣 諸軍討王承宗者久無功白居易上言以為河北本不當用兵今既出師承璀未甞苦戰已失大將與從史兩軍入賊境遷延進退不惟意在逗留亦是力難支敵希朝茂昭至新市鎮竟不能過劉濟引全軍攻圍樂夀久不能下師道季安元不可保察其情狀似相計㑹各收一縣遂不進軍陛下觀此事勢成功有何所望以臣愚見速須罷兵若又遲疑其害有四可為痛惜者二可為深憂者二何則若保有成即不論用度多少既的知不可即不合虚費貲糧悟而後行事亦非晩今遲校一日有一日之費更延旬月所費滋多終須罷兵何如早罷以府庫賤帛百姓脂膏資助河北諸侯轉令彊大此臣為陛下痛惜者一也臣又恐河北諸將見吳少陽已受制命必引事例輕重同詞請雪承宗若章表繼來即義無不許請而後捨體勢可知轉令承宗膠固同類如此則與奪皆由鄰道恩信不出朝廷實恐威權盡歸河北此為陛下痛惜者二也今天時已熱兵氣相蒸至於饑渴疲勞疾疫暴露驅以就戰人何以堪縱不惜身亦難忍苦況神䇿烏雜城市之人例皆不慣如此忽思生路或有犇逃一人若逃百人相扇一軍若散諸軍必搖事忽至此悔將何及此為陛下深憂者一也臣聞回鶻吐蕃皆有細作中國之事小大盡知今聚天下之兵唯討承宗一賊自冬及夏都未立功則兵力之彊弱資費之多少豈宜使西戎北虜一一知之忽見利生心承虚入寇以今日之勢力可能救其首尾哉兵連禍生何事不有萬一及此實闗安危此其為陛下深憂者二也 盧從史首建伐王承宗之謀及朝廷興師從史逗遛不進隂與承宗通謀令軍士潜懐承宗號又髙芻粟之價以販度支諷朝廷求平章事誣奏諸道與賊通不可進兵上甚患之㑹從史遣牙將王翊元入奏事裴垍引與語為言為臣之義微動其心翊元遂輸誠言從史隂謀及可取之狀垍令翊元還本軍經營復來京師遂得其都知兵馬使烏重𦙍等欵要垍言於上曰從史狡猾驕狠必且為亂今聞其與承璀對營視承璀如嬰兒往來殊不設備失今不取後雖興大兵未可以嵗月平也上初愕然熟思良久乃許之從史性貪承璀盛陳竒玩視其所欲稍以遺之從史喜益相昵狎甲申承璀與行營兵馬使李聽謀召從史入營博伏壯士於幕下突出擒詣帳後縳之内車中馳詣京師左右驚亂承璀斬十餘人諭以詔㫖從史營中士卒聞之皆甲以出操兵趨譁烏重𦙍當軍門叱之曰天子有詔從者賞敢違者斬士卒皆歛兵還部伍㑹夜車疾驅未明已出境重𦙍承洽之子聽晟之子也 丁亥范希朝張茂昭大破承宗之衆於木刀溝 上嘉烏重𦙍之功欲即授以昭義節度使李絳以為不可請授重𦙍河陽以河陽節度使孟元陽鎮昭義㑹吐突承璀奏已牒重𦙍勾當昭義留後絳上言昭義五州據山東要害魏愽恒幽諸鎮蟠結朝廷惟恃此以制之磁邢洺入其腹内誠國之寶地安危所繫也曏為從史所據使朝廷旰食今幸而得之承璀復以與重𦙍臣聞之驚歎實所痛心昨國家誘執從史雖為長䇿已失大體今承璀又以文牒差人為重鎮留後為之求旌節無君之心孰甚於此陛下昨日得昭義人神同慶威令再立今日忽以授本軍牙將物情頓沮紀綱大紊校計利害更不若從史為之何則從史雖蓄姦謀已是朝廷牧伯重𦙍出於列校以承璀一牒代之竊恐河南北諸侯聞之無不憤怒恥與為伍且謂承璀誘重𦙍使逐從史而代其位彼人人麾下各有將校能無自危乎儻劉濟茂昭季安執恭韓𢎞師道繼有章表陳其情狀并指承璀專命之罪不知陛下何以處之若皆不報則衆怒益甚若為之改除則朝廷之威重去矣上復使樞密使梁守謙密謀於絳曰今重𦙍已摠軍務事不得已須應與節對曰從史為帥不由朝廷故啟其邪心終成逆節今以重𦙍典兵即授之節威福之柄不在朝廷何以異於從史乎重𦙍之得河陽已為望外之福豈敢更為旅拒況重𦙍所以能執從史本以仗順成功一旦自逆詔命安知同列不襲其跡而動乎重𦙍軍中等夷甚多必不願重𦙍獨為主帥移之它鎮乃愜衆心何憂其致亂乎上悦皆如其請壬辰以重𦙍為河陽節度使戊戌貶盧從史驩州司馬 夏六月甲申白居易復上奏以為臣比請罷兵今之事勢又不如前不知陛下復何所待是時上毎有軍國大事必與諸學士謀之甞踰月不見學士李絳等上言臣等飽食不言其自為計則得矣如陛下何陛下詢訪理道開納直言實天下之幸豈臣等之幸上遽令明日三殿對來白居易甞因論事言陛下錯上色荘而罷密召承㫖李絳謂曰居易小臣不遜須令出院絳曰陛下容納直言故羣臣敢竭誠無隠居易言雖少思志在納忠陛下今日罪之臣恐天下各思箝口非所以廣聰明昭聖德也上悦待居易如初 秋七月庚子王承宗遣使自陳為盧從史所離閒乞輸貢賦請官吏許其自新李師道等數上表請雪承宗朝廷亦以師久無功丁未制洗雪承宗以為成徳軍節度使復以德棣二州與之悉罷諸道行營將士共賜布帛二十八萬端匹加劉濟中書令 秋九月己亥吐突承璀自行營還辛亥復為左衛上將軍充左軍中尉裴垍曰承璀首唱用兵疲弊天下卒無成功陛下縱以舊恩不加顯戮豈得全不貶黜以謝天下乎給事中段平仲吕元膺言承璀可斬李絳奏稱陛下不責承璀它日復有敗軍之將何以處之若或誅之則同罪異罰彼必不服若或釋之則誰不保身而玩寇乎願陛下割不忍之恩行不易之典使將帥有所懲勸間二日上罷承璀中尉降為軍器使中外相賀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裴垍數以疾辭位冬十一月庚申罷為兵部尚書 十二月翰林學士司勲郎中李絳面陳吐突承璀專横語極懇切上作色曰卿言大過絳泣曰陛下置臣於腹心耳目之地若臣畏避左右愛身不言是臣負陛下言之而陛下惡聞乃陛下負臣也上怒解曰卿所言皆人所不能言使朕聞所不聞真忠臣也它日盡言皆應如是己丑以絳為中書舍人學士如故絳甞從容諌上聚財上曰今兩河數十州皆國家政令所不及河湟數千里淪於左衽朕日夜思雪祖宗之恥而財力不贍故不得不蓄聚耳不然朕宫中用度極儉薄多藏何用邪
六年冬十一月己丑以户部侍郎李絳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七年春三月丙戌上御延英殿李吉甫言天下已太平陛下宜為樂李絳曰漢文帝時兵木無刃家給人足賈誼猶以為厝火積薪之下不可謂安今灋令所不能制者河南北五十餘州犬戎腥羶近接涇隴烽火屢驚加之水旱時作倉廪空虛此正陛下宵衣旰食之時豈得謂之太平遽為樂哉上欣然曰卿言正合朕意退謂左右曰吉甫專為悦媚如李絳真宰相也
九年李絳屢以足疾辭位正月癸夘罷為禮部尚書初上欲相絳先出吐突承璀為淮南監軍至是召還承璀先罷絳相
十年夏六月賊殺武元衡詔中外捜捕成徳軍進奏院有恒州卒張晏等行止無狀神䇿將軍王士則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殺元衡吏捕得晏鞫之詔以王承宗前後三表出示百寮議其罪〈事見憲宗平淮西〉 乙丑以裴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秋七月甲戌詔數王承宗罪惡絶其朝貢曰冀其翻然改過束身自歸攻討之期更俟後命上雖絶王承宗朝貢未有詔討之魏愽節度使田𢎞
正屯兵於其境承宗屢敗之𢎞正忿表請擊之上不許表十上乃聽至貝州丙午𢎞正軍于貝州 冬十一月詔發振武兵二千㑹義武軍以討王承宗 十二月王承宗縱兵四掠幽滄定三鎮皆苦之爭上表請討承宗上欲許之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𢎞靖以為兩役並興恐國力所不支請併力平淮西乃征恒冀上不為之止𢎞靖乃求罷
十一年春正月乙亥幽州節度使劉總奏敗成德兵拔武彊斬首千餘級 癸未制削王承宗官爵命河東幽州義武横海魏愽昭義六道進討韋貫之屢請先取吳元濟後討承宗曰陛下不見建中之事乎始於討魏及齊而蔡燕趙皆應之卒致朱泚之亂由德宗不能忍數年之憤邑欲太平之功速成故也上不聽 二月乙夘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奏破成德兵斬首千餘級 己未劉總破成德兵斬首千餘級 辛酉魏愽奏敗成德兵拔其固城乙丑又奏拔其鵶城 三月幽州節度使劉總圍樂夀 四月劉總奏破成德兵於深州斬首二千五百級乙丑義武節度使渾鎬奏破成德兵於九門殺千餘人鎬瑊之子也 秋七月田𢎞正奏破成德兵於南宫殺二千餘人 諸軍討王承宗者互相觀望獨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引精兵壓其境己未士美奏大破承宗之衆於柏鄊殺千餘人降者亦如之為三壘以環柏鄊 十二月壬寅程執恭奏敗成德兵於長河斬首千餘級 義武節度使渾鎬與王承宗戰屢勝遂引全師壓其境距恒州三十里而軍承宗懼潜遣兵入鎬境焚掠城邑人心始内顧而搖㑹中使督其戰鎬引兵進薄恒州與承宗戰大敗犇還定州丙午詔以易州刺史陳楚為義武節度使軍中聞之掠鎬及家人衣至於倮露陳楚馳入定州鎮遏亂者歛軍中衣以歸鎬以兵衛送還朝楚定州人張茂昭之甥也
十二年春三月郗士美敗於柏鄊拔營而歸士卒死者千餘人 戊辰賜程執恭名權 戊寅王承宗遣兵二萬入東光㫁白橋路程權不能禦以衆歸滄州 六鎮討王承宗者兵十餘萬回環數千里既無統帥又相去逺期約難一由是歴二年無功千里饋運牛驢死者什四五劉總既得武彊引兵出境纔五里留屯不進月給度支錢十五萬緡李逢吉及朝士多言宜併力先取淮西俟淮西平乘其勝勢回取恒冀如拾芥耳上猶豫久乃從之丙子罷河北行營各使還鎮
十三年裴度之在淮西也布衣柏耆以䇿干韓愈曰吳元濟既就擒王承宗破膽矣願得奉丞相書往説之可不煩兵而服愈白度為書遣之承宗懼求哀於田𢎞正請以二子為質及獻德棣二州輸租税請官吏𢎞正為之奏請上初不許𢎞正上表相繼上重違𢎞正意乃許之夏四月甲寅朔魏愽遣使送承宗子知感知信及德棣二州圖印至京師 庚辰詔洗雪王承宗及成德將士復其官爵
十五年冬十月王承宗薨其下祕不發喪子知感知信皆在朝諸將欲取帥於屬内諸州參謀崔燧以承宗祖母涼國夫人命告諭諸將及親兵立承宗之弟觀察支使承元承元時年二十將士拜之承元不受泣且拜諸將固請不已承元曰天子遣中使監軍有事當與之議及監軍至亦勸之承元曰諸公未忘先德不以承元年少欲使之攝軍務承元請盡節天子以遵忠烈王之志諸公肯從之乎衆許諾承元乃視事於都將聽事令左右不得謂已為留後委事於參佐密表請朝廷除帥庚辰監軍奏承宗疾亟弟承元權知留後并以承元表聞成德軍始奏王承宗薨乙酉徙田𢎞正為成德節度
使以王承元為義節度使 十一月癸夘遣諫議大夫鄭覃詣鎮州宣慰賜錢一百萬緍以賞將士王承元既請朝命諸將及鄰道爭以故事勸之承元皆不聽及移鎮義成將士諠譁不受命承元與柏耆召諸將以詔㫖諭之諸將號泣不從承元出家財以散之擇其有勞者擢之謂曰諸公以先代之故不欲承元去此意甚厚然使承元違天子之詔其罪大矣昔李師道之未敗也朝廷甞赦其罪師道欲行諸將固留之其後殺師道者亦諸將也諸將勿使承元為師道則幸矣因涕泣不自勝且拜之十將李寂等十餘人固留承元承元斬以狥軍中乃定丁未承元赴滑州將吏或以鎮州器用財貨行承元悉命留之
憲宗平淮蔡 〈吳元濟 德宗討吳少誠附〉
唐德宗貞元二年淮西兵馬使吳少誠殺陳仙竒自為留後少誠素狡險為李希烈所寵任故為之報仇七月己酉以䖍王諒為申光隨蔡節度大使以少誠為留後三年 初李希烈據淮西選騎兵尤精者為左右門槍奉國四將步兵尤精者為左右克平十將淮西少馬精兵皆乘騾謂之騾軍陳仙竒舉淮西降纔數月詔發其兵於京西防秋仙竒遣都知兵馬使蘇浦悉將淮西精兵五千人以行㑹仙竒為吳少誠所殺少誠密遣人召門槍兵馬使吳灋超等使引兵歸浦不之知灋超等引步騎四千自鄜州叛歸上急遣中使敕陜虢觀察使李泌發兵防遏勿令濟河泌遣押牙唐英岸將兵邀擊之賊衆大敗擒其騾軍兵馬使張崇獻英岸追至永寧東賊皆潰入山谷吳灋超帥其衆趣長水都將燕子楚擊之斬灋超殺其士卒三分之二上命汴州刺史劉𤣥佐以詔書縁道誘之得百三十餘人至汴州盡殺之其潰兵在道復為村民所殺得至蔡者纔四十七人吳少誠以其少悉斬之以聞且遣使以幣謝李泌為其破叛卒也泌執張崇獻等六十餘人送京師詔悉腰斬於鄜州軍門以令防秋之衆 夏五月申蔡留後吳少誠繕兵完城欲拒朝命判官鄭常大將楊冀謀逐之詐為手詔賜諸將申州刺史張伯元等事泄少誠殺常冀伯元大將宋旻曹濟犇長安
十三年冬十月淮西節度使吳少誠擅開刀溝入汝上遣中使諭止之不從命兵部郎中盧羣往詰之少誠曰開此水大利於人羣曰君令臣行雖利人臣敢專乎公承天子之令而不從何以使下吏從公之令乎少誠遽為之罷役
十四年秋九月彰義節度使吳少誠遣兵掠夀州霍山殺鎮遏使謝詳侵地五十餘里置兵鎮守
十五年春三月甲寅吳少誠遣兵襲唐州殺監軍邵國朝鎮遏使張嘉瑜掠百姓千餘人而去 秋八月丙申陳許節度使曲環薨乙未吳少誠遣兵掠臨潁陳州刺史上官涚知陳許留後遣大將王令忠將兵三千救之皆為少誠所虜丙午以説為陳許節度使少誠遂圍許州涗欲棄城走營田副使劉昌裔止之曰城中兵足以辦賊但閉城勿與戰不過數日賊氣自衰吾以全制其弊蔑不克矣少誠晝夜急攻昌裔募勇士千人鑿城出擊少誠大破之城由是全昌裔兖州人也少誠又寇西華陳許大將孟元陽拒却之陳許都知兵馬使安國寧與上官涗不叶謀翻城應少誠劉昌裔以計斬之召其麾下人給二縑伏兵要巷見持縑者悉斬之無得脫者丙辰詔削奪吳少誠官爵令諸道進兵討之 辛酉
以韓𢎞為宣武節度使先是少誠遣使與宣武節度使劉全諒約共攻陳許以陳州歸宣武使者數軰猶在館𢎞悉驅出斬之選卒三千㑹諸軍擊少誠於許下少誠由是失勢 山南東道節度使于頔安黄節度使伊慎知夀州事王宗與上官涗韓𢎞進擊吳少誠屢破之十一月壬子于頔奏拔吳房朗山 諸軍討吳少誠者既無統帥每出兵人自規利進退不一乙未諸軍自潰於小溵水委棄器械資糧皆為少誠所有於是始議置招討使
十六年春正月乙巳恒冀易定陳許河陽四軍與吳少誠戰皆不利而退夏綏節度使韓全義本出神䇿軍中尉竇文場愛厚之薦於上使統諸軍討吳少誠二月乙酉以全義為蔡州四面行營招討使十七道兵皆受全義節度 韓全義素無勇略專以巧佞貨賂結宦官得為大帥毎議軍事宦官為監軍者數十人坐帳中爭論紛然莫能決而罷天漸暑士卒久屯沮洳之地多病疫全義不存撫人有離心五月庚戌與吳少誠將吳秀吳少陽等戰于溵南廣利原鋒鏑纔交諸軍大潰秀等乗之全義退保五樓少陽滄州清池人也 秋七月吳少誠進擊韓全義於五樓諸軍復大敗全義夜遁保溵水縣城 九月癸丑吳少誠進逼溵水數里置營韓全義復帥諸軍退保陳州宣武河陽兵私歸本道獨陳許將孟元陽神䇿將蘇光榮帥所部留軍溵水全義以詐誘昭義將夏侯仲宣義成將時昻河陽將權文變河中將郭湘等斬之欲以威衆全義至陳州刺史劉昌裔登城謂之曰天子命公討蔡州今乃來此昌裔不敢納請舍于城外既而昌裔齎牛酒入全義營犒師全義驚喜心服之己未孟元陽等與少誠戰殺二千餘人 冬十月吳少誠引兵還蔡州先是韋臯聞諸軍討少誠無功上言請以渾瑊賈耽為元帥統諸軍若重煩元老則臣請以精銳萬人下巴峽出荆楚以翦凶逆不然因其請罪而赦之罷兩河諸軍以休息公私亦䇿之次也若少誠一旦罪盈惡稔為麾下所殺則又當以其爵位授之是除一少誠生一少誠為患無窮矣賈耽言於上曰賊意葢亦望恩貸恐須開其生路上然之㑹少誠致書幣於監官軍者求昭洗監軍奏之戊子詔赦少誠及彰義將士復其官爵
十七年春正月甲寅韓全義至長安竇文場為掩其敗迹上禮遇甚厚全義稱足疾不任朝謁遣司馬崔放入對放為全義引咎謝無功上曰全義為招討使能招來少誠其功大矣何必殺人然後為功邪閠月甲戌歸夏州
順宗永貞元年春三月加彰義節度使吳少誠同平章事
憲宗元和四年 初吳少誠寵其大將吳少陽名以從弟署為軍職出入少誠家如至親累遷申州刺史少誠病不知人家僮鮮于熊兒詐以少誠命召少陽攝副使知軍州事少誠有子元慶少陽殺之十一月己巳少誠薨少陽自為留後
五年上以河朔方用兵不能討吳少陽二月己未以少陽為淮西留後
六年春正月甲辰以彰義留後吳少陽為節度使九年閠八月丙辰彰義節度使吳少陽薨少陽在蔡州隂聚亡命牧養馬騾時抄掠夀州茶山以實其軍其子攝蔡州刺史元濟匿喪以病聞自領軍務上自平蜀即欲取淮西淮南節度使李吉甫上言少陽軍中上下𢹂離請徙理夀州以經營之㑹朝廷方討王承宗未暇也及吉甫入相田𢎞正以魏愽歸附吉甫以為汝州扞蔽東都河陽宿兵本以制魏慱今𢎞正歸順則河陽為内鎮不應屯重兵以示猜阻辛酉以河陽節度使烏重𦙍為汝州刺史充河陽懐汝節度使徙理汝州己巳𢎞正檢校右僕射賜其軍錢二十萬緡𢎞正曰吾未若移河陽軍之為喜也 九月庚辰以洺州刺史李光顔為陳州刺史充忠武軍都知兵馬使以泗州刺史令狐通為夀州防禦使通彰之子也丙戌以山南東道節度使袁滋為荆南節度使以荆南節度使嚴綬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吳少陽判官蘇兆楊元卿大將侯惟清皆勸少陽入朝元濟惡之殺兆囚惟清元卿先奏事在長安具以淮西虚實及取元濟之䇿告李吉甫請討之時元濟猶匿喪元卿勸吉甫凢蔡使入奏者所在止之少陽死近四十日不為輟朝但易環蔡諸鎮將帥益兵為備元濟殺元卿妻及四男以圬射堋淮西宿將董重質吳少誠之壻也元濟以為謀主 李吉甫言於上曰淮西非如河北四無黨援國家常宿數十萬兵以備之勞費不可支也失今不取後難圖矣上將討之張𢎞靖請先為少陽輟朝贈官遣使弔贈待其有不順之迹然後加兵上從之遣工部員外郎李君何弔祭元濟不迎敕使發兵四出屠舞陽焚葉掠魯山襄城闗東震駭君何不得入而還冬十月壬戌以忠武節度副使李光顔為節度使甲
子以嚴綬為申光蔡招撫使督諸道兵招討吳元濟十年吳元濟縱兵侵掠及於東畿正月己亥制削元濟官爵命宣武等十六道進軍討之嚴綬擊淮西兵小勝不設備淮西兵夜還襲之二月甲辰綬敗于磁丘却五十餘里馳入唐州而守之夀州團練使令狐通為淮西兵所敗走保州城境上諸柵盡為淮西所屠癸丑以左金吾大將軍李文通代之貶通昭州司户詔鄂岳觀察使栁公綽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聽使討吳元濟公綽曰朝廷以吾書生不知兵邪即奏請自行許之公綽至安州李聽屬橐鞬迎之公綽以鄂岳都知兵馬使先鋒行營兵馬都虞候二牒授之選卒六千以屬聽戒其部校曰行營之事一決都將聽感恩畏威如出麾下公綽號令整肅區處軍事諸將無不服士卒在行營者其家疾病死喪厚給之妻淫泆者沉之於江士卒皆喜曰中丞為我治家我何得不前死故毎戰皆捷公綽所乘馬踶殺圉人公綽命殺馬以祭之或曰圉人自不備耳此良馬可惜公綽曰材良性駑何足惜也竟殺之 三月庚子李光顔奏破淮西兵於臨潁 田𢎞正遣其子布將兵三千助嚴綬討吳元濟 甲辰李光顔又奏破淮西兵於南頓 吳元濟遣使求救於恒鄆王承宗李師道數上表請赦元濟上不從是時發諸道兵討元濟而不及淄青師道使大將將三千人趣夀春聲言助官軍討元濟實欲為元濟之援也師道素養刺客奸人數十人厚資給之其徒説師道曰用兵所急莫先糧儲今河隂院積江淮租賦請潜往焚之募東都惡少年數百刼都市焚宫闕則朝廷未暇討蔡先自救腹心此亦救蔡一竒也師道從之自是所在盜賊竊發辛亥暮盜數十人攻河隂轉運院殺傷十餘人燒錢帛三十餘萬緡匹糓二萬餘斛於是人情恇懼羣臣多請罷兵上不許諸軍討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詣行營
宣慰察用兵形勢度還言淮西必可取之狀且曰觀諸將惟李光顔勇而知義必能立功上悦考功郎中知制誥韓愈上言以為淮西三小州殘𡚁困劇之餘而當天下之全力其破敗可立而待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㫁與不㫁耳因條陳用兵利害以為今諸道發兵各二三千人勢力單弱羈旅異鄉與賊不相諳委望風懾懼將帥以其客兵待之既薄使之又苦或分割隊伍兵將相失心孤意怯難以有功又其本軍各須資遣道路遼逺勞費倍多聞陳許安唐汝夀等州與賊連接處村落百姓悉有兵器習於戰鬬識賊深淺比來未有處分猶願自備衣糧保䕶鄉里若令召募立可成軍賊平之後易使歸農乞悉罷諸道軍募土人以代之又言蔡州士卒皆國家百姓若勢力窮不能為惡者不須過有殺戮 丙申李光顔奏敗淮西兵於時曲淮西兵晨壓其壘而陳光顔不得出乃自毁其柵之左右出騎以擊之光顔自將數騎衝其陳出入數四賊皆識之矢集其身如蝟毛其子攬轡止之光顔舉刃叱去於是人爭致死淮西兵大潰殺數千人上以裴度為知人 上自李吉甫薨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李師道所養客説師道曰天子所以銳意誅蔡者元衡賛之也請密往刺之元衡死則它相不敢主其謀爭勸天子罷兵矣師道以為然即資給遣之王承宗遣牙將尹少卿奏事為吳元濟遊説少卿至中書辭指不遜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書詆毁元衡六月癸夘天未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東門有賊自暗中突出射之從者皆散走賊執元衡馬行十餘步而殺之取其顱骨而去又入通化坊擊裴度傷其首墜溝中度氊㡌厚得不死傔人王義自後抱賊大呼賊㫁義臂而去京城大駭於是詔宰相出入加金吾騎士張露刃以衛之所過坊門呵索甚嚴朝士未曉不敢出門上或御殿久之朝班猶未齊賊遺紙於金吾及府縣曰毋急捕我我先殺汝故捕賊者不敢甚急兵部侍郎許孟容見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横尸路隅而盜不獲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泣又詣中書揮涕言請奏起裴中丞為相大索賊黨窮其姦源戊申詔中外所在搜捕獲賊者賞錢萬緡官五品敢庇匿者舉族誅之於是京城大索公卿家有複壁重橑者皆索之成徳軍進奏院有恒州卒張晏等數人行止無狀衆多疑之庚戌神䇿將軍王士則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殺元衡吏捕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武監察御史陳中師鞫之癸亥詔以王承宗前後三表出示百寮議其罪裴度病瘡卧二旬詔以衛兵宿其第中使問訊不絶或請罷度官以安恒鄆之心上怒曰若罷度官是姧謀得成朝廷無復綱紀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賊甲子上召度入對乙丑以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業已討之兩河藩鎮跋扈者將視此為髙下不可中止上以為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討賊愈急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過從者金吾皆伺察以聞宰相不敢私第見客度奏今寇盜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賢才與參謀議始請於私第見客許之陳中師按張晏等具服殺武元衡張𢎞靖疑其不實屢言於上上不聽戊辰斬晏等五人殺其黨十四人李師道客竟潜匿亡去〈吕元膺捕賊獲中岳寺僧圓淨按驗其黨始知殺武元衡者乃是李師道事見憲宗討淄青〉 秋八月乙丑李光顔敗於時曲 初上以嚴綬在河東所遣禆將多立功故使鎮襄陽且督諸軍討吳元濟綬無它材能到軍之日傾府庫賚士卒累年之積一朝而盡又厚賂宦官以結聲援擁八州之衆萬餘人屯境上閉璧經年無尺寸功裴度屢言其軍無政九月癸酉以韓𢎞為淮西諸軍都統𢎞樂於自擅欲倚賊以自重不願淮西速平李光顔在諸將中戰最力𢎞欲結其歡心舉大梁城索得一美婦人教之歌舞絲竹飾以珠玉金翠直數百萬錢遣使遺之使者先致書光顔乃大饗將士使者進妓容色絶世一座盡驚光顔謂使者曰相公愍光顔覊旅賜以美妓荷德誠深然戰士數萬皆棄家逺來冐犯白刃光顔何忍獨以聲色自娱悦乎因流涕座者皆泣即於席上厚以繒帛贈使者并妓返之曰為光顔多謝相公光顔以身許國誓不與逆賊同戴日月死無貳矣 冬十月以户部侍郎李遜為襄復郢均房節度使右羽林大將軍髙霞寓為唐隨鄧節度使朝議以唐與蔡接故使霞寓專事攻戰而遜調五州之賦以餉之 十一月夀州刺史李文通奏敗淮西兵壬申韓𢎞請命衆軍合攻淮西從之李光顔烏重𦙍敗淮西兵於小溵水拔其城乙亥以嚴綬為太子少保盜焚襄州佛寺軍儲盡徙京城積草於四郊以備火丁丑李文通敗淮西兵於固始戊寅盜焚獻陵寢宫永巷 初吳少陽聞信州人吳武陵名邀以為賔友武陵不荅及元濟反武陵以書諭之曰足下勿謂部曲不我欺人情與足下一也足下反天子人亦反足下易地而論則其情可知矣
十一年春三月夀州團練使李文通奏敗淮西兵於固始拔𨫼山己夘唐鄧節度使髙霞寓奏敗淮西兵於朗山斬首千餘級焚二柵 夏四月庚子李光顔烏重𦙍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柵斬首五千級 五月壬申李光顔烏重𦙍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柵斬首二千餘級 六月甲辰髙霞寓大敗於鐵城僅以身免時諸將討淮西者勝則虚張殺獲敗則匿之至是大敗不可掩始上聞中外駭愕宰相入見將勸上罷兵上曰勝負兵家之常今但論用兵方畧察將帥之不勝任者易之兵食不足者助之耳豈得以一將失利遽議罷兵邪於是獨用裴度之言它人言罷兵者亦稍息矣己酉霞寓退保唐州 上責髙霞寓之敗霞寓稱李遜應接不至秋七月丁丑貶霞寓為歸州刺史遜亦左遷恩王傳以河南尹鄭權為山南東道節度使袁滋為彰義節度申光蔡唐隋鄧觀察使以唐州為理所壬午宣武軍奏破郾城之衆二萬殺二千餘人捕虜千餘人 九月乙酉李光顔烏重𦙍奏拔吳元濟陵雲柵丁亥光顔又奏拔石越二柵夀州奏敗殷城之衆拔六柵 討淮西諸軍近九萬上怒諸將久無功冬十一月辛巳命知樞密梁守謙宣慰因留監其軍授以空名告身五百通及金帛以勸死士庚寅先加李光顔等檢校官而詔書切責示以無功必罰辛夘李文通奏敗淮西兵於固始斬首千餘級 十二月袁滋至唐州去斥候止其兵不使犯吳元濟境元濟圍其新興柵滋卑辭以請之元濟由是不復以滋為意朝廷知之甲寅以太子詹事李愬為唐隨鄧節度使愬聽之兄也 初置淮潁水運使楊子院米自淮隂泝淮入潁至項城入溵輸于郾城以饋討淮西諸軍省汴運之費七萬餘緡
十二年春正月甲申貶袁滋為撫州刺史李愬至唐州軍中承喪敗之餘士卒皆憚戰愬知之有出迓者愬謂之曰天子知愬柔懦能忍恥故使來拊循爾曹至於戰攻進取非吾事也衆信而安之愬親行視士卒傷病者存恤之不事威嚴或以軍政不肅為言愬曰吾非不知也袁尚書專以恩惠懐賊賊易之聞吾至必增備吾故示之以不肅彼必以吾為懦而懈惰然後可圖也淮西人自以甞敗髙袁二帥輕愬名位素微遂不為備 二月李愬謀襲蔡州表請益兵詔以昭義河中鄜坊步騎二千給之丁酉愬遣十將馬少良將十餘騎巡邏遇吳元濟捉生虞候丁士良與戰擒之士良元濟驍將常為東邊患衆請刳其心愬許之既而召詰之士良無懼色愬曰真丈夫也命釋其縛士良乃自言本非淮西士貞元中𨽻安州與吳氏戰為其所擒自分死矣吳氏釋我而用之我因吳氏而再生故為吳氏父子竭力昨日力屈復為公所擒亦分死矣今公又生之請盡死以報德愬乃給其衣服器械署為捉生將 己亥淮西行營奏克蔡州古葛伯城 丁士良言於李愬曰吳秀琳擁三千之衆據文城柵為賊左臂官軍不敢近者有陳光洽為之謀主也光洽勇而輕好自出戰請為公先擒光洽則秀琳自降矣戊申士良擒光洽以歸 淮西被兵數年竭倉廪以奉戰士民多無食采菱芡魚鱉鳥獸食之亦盡相帥歸官軍者前後五千餘户賊亦患其耗糧食不復禁庚申敕置行縣以處之為擇縣令使之撫養并置兵以衛之 三月乙丑李愬自唐州徙屯宜陽柵吳秀琳以文城柵降于李愬戊子愬引兵至文城西五里遣唐州刺史李進誠將甲士八千至城下召秀琳城中矢石如雨衆不得前進誠還報賊偽降未可信也愬曰此待我至耳即前至城下秀琳束兵投身馬足下愬撫其背慰勞之降其衆三千人秀琳將李憲有材勇愬更其名曰忠義而用之悉遷婦女於唐州入據其城於是唐鄧軍氣復振人有欲戰之志賊中降者相繼於道随其所便而置之聞有父母者給粟帛遣之曰汝曹皆王人勿棄親戚衆皆感泣官軍與淮西兵夾溵水而軍諸軍相顧望無敢度溵水者陳許兵馬使王沛先引兵五千度溵水據要地為城於是河陽宣武河東魏愽等軍相繼皆度進逼郾城丁亥李光顔敗淮西兵三萬於郾城走其將張伯良殺士卒什二三己丑李愬遣山河十將董少玢等分兵攻諸柵其日少玢下馬鞍山拔路口柵夏四月辛夘山河十將馬少良下嵖岈山擒淮西將栁子野吳元濟以蔡人董昌齡為郾城令質其母楊氏楊氏謂昌齡曰順死賢於逆生汝去逆而吾死乃孝子也從逆而吾生是戮吾也㑹官軍圍青陵絶郾城歸路郾城守將鄧懐金謀於昌齡昌齡勸之歸國懐金乃請降於李光顔曰城人之父母妻子皆在蔡州請公來攻城吾舉鋒求救兵至公逆擊之蔡兵必敗然後吾降則父母妻子庶免矣光顔從之乙未昌齡懐金舉城降光顔引兵入據之吳元濟聞郾城不守甚懼時董重質將騾軍守洄曲元濟悉發親近及守城卒詣重質以拒之李愬山河十將媯雅田智榮下冶爐城丙申十將閻士榮下白狗汶港二柵 癸夘媯雅田智榮破西平丙午逰奕兵馬使王義破楚城 五月辛酉李愬遣栁子野李中義襲朗山擒其將梁希果 丁丑李愬遣方城鎮遏使李榮宗擊青喜城拔之愬毎得降卒必親引問委曲由是賊中險易逺近虚實盡知之愬厚待吳秀琳與之謀取蔡秀琳曰公欲取蔡非得李祐不可如秀琳無能為也祐者淮西騎將有勇略守興橋柵常陵暴官軍庚辰祐帥士卒刈麥於張柴村愬召廂虞候史用誠戒之曰爾以三百騎伏彼林中又使人搖幟於前若將焚其麥積者祐素易官軍必輕騎來逐之爾乃發騎掩之必擒之用誠如言而徃生擒祐以歸將士以祐曏日多殺官軍爭請殺之愬不許釋縛待以客禮時愬欲襲蔡而更密其謀獨召祐及李忠義屏人語或至夜分它人莫得預聞諸將恐祐為變多諫愬愬待祐益厚士卒亦不悦諸軍日有牒稱祐為賊内應且言得賊牒者具言其事愬恐謗先達於上已不及救乃持祐泣曰豈天不欲平此賊邪何吾二人相知之深而不能勝衆口也因謂衆曰諸君既以祐為疑請令歸死於天子乃械祐送京師先密表其狀且曰若諜者屠其家詔除其令使厚還愬愬見之喜執其手曰爾之得全社稷之靈也乃署散兵馬使令佩刀巡警出入帳中或與之同宿密語不寐達曙有竊聽於帳外者但聞祐感泣聲時唐隨牙隊三千人號六院兵馬皆山南東道之精銳也愬又以祐為六院兵馬使舊軍令舍賊殺祐則無以成功愬釋之以待之諜反以情告愬益知賊中虚實乙酉愬遣兵攻朗山淮西兵救之官軍不利衆皆悵恨愬獨歡然曰此吾計也乃募敢死士三千人號曰突將朝夕自教習之使常為行備欲以襲蔡㑹久雨所在積水未果 吳元濟見其下數叛兵勢日蹙六月壬戌上表謝罪願束身自歸上遣中使賜詔許以不死而為左右及大將董重質所制不得出 諸軍討淮西四年不克饋運疲𡚁民至有以驢耕者上亦病之以問宰相李逢吉等競言師老財竭意欲罷兵裴度獨無言上問之對曰臣請自往督戰秋七月乙夘上復謂度曰卿真能為朕行乎對曰臣誓不與此賊俱生臣比觀吳元濟表勢實窘蹙但諸將心不一不併力迫之故未降耳若臣自詣行營諸將恐臣奪其功必爭進破賊矣上悦丙戌以度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兼彰義節度使仍充淮西宣慰招討處置使又以户部侍郎崔羣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制下度以韓𢎞已為都統不欲更為招討請但稱宣慰處置使仍奏刑部侍郎馬總為宣慰副使右庶子韓愈為彰義行軍司馬判官書記皆朝廷之選上皆從之度將行言於上曰臣若滅賊則朝天有期賊在則歸闕無日上為之流涕八月庚申度赴淮西上御通化門送之右神武將軍張茂和茂昭弟也甞以膽略自於度度表為都押牙茂和辭以疾度奏請斬之上曰此忠順之門為卿逺貶辛酉貶茂和永州司馬以嘉王傅髙承簡為都押牙承簡崇文之子也李逢吉不欲討蔡翰林學士令狐楚與逢吉善度恐其合中外之勢以沮軍事乃請改制書數字且言其草制失辭壬戌罷楚為中書舍人 李光顔烏重𦙍與淮西戰癸亥敗于賈店 裴度過襄城南白草原淮西人以驍騎七百邀之鎮將楚丘曹華知而為備擊却之度雖辭招討名實行元帥事以郾城為治所甲申至郾城先是諸道皆有中使監陳進退不由主將勝則先使獻捷不利則陵挫百端度悉奏去之諸將始得專其軍事戰多有功 九月庚子淮西兵寇溵水鎮殺三將焚芻藁而去 甲寅李愬將攻吳房諸將曰今日往亡愬曰吾兵少不足戰宜出其不意彼以往亡不吾虞正可擊也遂往克其外城斬首千餘級餘衆保子城不敢出愬引兵還以誘之淮西將孫獻忠果以驍騎五百追擊其背衆驚將走愬下馬據胡牀令曰敢退者斬返斾力戰獻忠死淮西兵乃退或勸愬乗勝攻其子城可拔也愬曰非吾計也引兵還營 李祐言於李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及四境拒守守州城者皆羸老之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比賊將聞之元濟已成擒矣愬然之冬十月甲子遣掌書記鄭澥至郾城密白裴度度曰兵非出竒不勝常侍良圖也 裴度帥僚佐觀築城於沱口董重質帥騎出五溝邀之大呼而進注弩挺刃勢將及度李光顔與田布力戰拒之度僅得入城賊退布扼其溝中歸路賊下馬踰溝墜壓死者千餘人辛未李愬命馬步都虞候隨州刺史史旻等留鎮文城命李祐李忠義帥突將三千為前驅自與監軍將三千人為中軍命李進誠將三千人殿其後軍出不知所之愬曰但東行行六十里夜至張柴村盡殺其戍卒及𤇺子據其柵命士卒少休食乾糒整羈靮留義成軍五百人鎮之以斷朗山救兵命丁士良將五百人㫁洄曲及諸道橋梁復夜引兵出門諸將請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吳元濟諸將皆失色監軍哭曰果落李祐姦計時大風雪旌旗裂人馬凍死者相望天隂黒自張柴村以東道路皆官軍所未甞行人人自以為必死然畏愬莫敢違夜半雪愈甚行七十里至州城近城有鵝鴨池愬令驚之以混軍聲自吳少誠拒命官軍不至蔡州城下三十餘年故蔡人不為備壬申四鼓愬至城下無一人知者李祐李忠義钁其城為坎以先登壯士從之守門卒方熟寐盡殺之而留擊柝者使擊柝如故遂開門納衆及裏城亦然城中皆不之覺鷄鳴雪止愬入居元濟外宅或告元濟曰官軍至矣元濟尙寢笑曰俘囚為盜耳曉當盡戮之又有告者曰城陷矣元濟曰此必洄曲子弟就吾求寒衣也起聽於廷聞愬軍號令曰常侍傳語應者近萬人元濟始懼曰何等常侍能至於此乃帥左右登牙城拒戰時董重質擁精兵萬餘人據洄曲愬曰元濟所望者重質之救耳乃訪重質家厚撫之遣其子傳道持書諭重質重質遂單騎詣愬降愬遣李進誠攻牙城毁其外門得甲庫取其器械癸酉復攻之燒其南門民爭負薪芻助之城上矢如蝟毛晡時門壊元濟於城上請罪進誠梯而下之甲戌愬以檻車送元濟詣京師且告于裴度是日申光二州及諸鎮兵二萬餘人相繼來降自元濟就擒愬不戮一人凡元濟官吏帳下廚廐之卒皆復其職使之不疑然後屯於鞠場以待裴度 己邜淮西行營奏獲吳元濟光禄少卿楊元卿言於上曰淮西大有珍寶臣能知之往取必得上曰朕討淮西為人除害珍寶非所求也董重質之去洄曲軍也李光顔馳入其壁悉降其衆庚辰裴度遣馬總先入蔡州慰撫辛巳度建彰義軍節將降卒萬餘人入城李愬具櫜鞬出迎拜於路左度將避之愬曰蔡人頑悖不識上下之分數十年矣願公因而示之使知朝廷之尊度乃受之李愬還軍文城諸將請曰始公敗於朗山而不憂勝於吳房而不取冒大風甚雪而不止孤軍深入而不懼然卒以成功皆衆人所不諭也敢問其故愬曰朗山不利則賊輕我不為備矣取吳房則其衆犇蔡併力固守故存之以分其兵風雪隂晦則烽火不接不知吾至孤軍深入則人皆致死戰自倍矣夫視逺者不顧近慮大者不計細若矜小勝恤小敗先自撓矣何暇立功乎衆皆服愬儉於奉已而豐於待士知賢不疑見可能㫁此其所以成功也裴度以蔡卒為牙兵或諫曰蔡人反仄者尚多不可不備度笑曰吾為彰義節度使元惡既擒蔡人則吾人也又何疑焉蔡人聞之感泣先是吳氏父子阻兵禁人偶語於塗夜不然燭有以酒食相過從者罪死度既視事下令惟禁盜賊鬬殺餘皆不問往來者不限晝夜蔡人始知有生民之樂甲申詔韓𢎞裴度條列平蔡將士功狀及蔡之將士降者皆差第以聞淮西州縣百姓給復二年近賊四州免來年夏税官軍戰亡者皆為收葬給其家衣糧五年其因戰傷殘廢者勿停衣糧十一月丙戌朔上御興安門受俘遂以吳元濟獻廟社斬于獨栁之下初淮西之人刼於李希烈吳少誠之威虐不能自拔久而老者衰幼者壯安於悖逆不復知有朝廷矣自少誠以來遣諸將出兵皆不束以灋制聽各以便宜自戰故人人得盡其才韓全義之敗于溵水也於其帳中得朝貴所與問訊書少誠束而示衆曰此皆公卿屬全義書云破蔡州日乞一將士妻女為婢妾由是衆皆憤怒以死為賊用雖居中土其風俗獷戾過於夷貊故以三州之衆舉天下之兵環而攻之四年然後克之戊子以李愬為山南東道節度使賜爵涼國公加韓𢎞兼侍中李光顔烏重𦙍等各遷官有差 辛丑以唐隨兵馬使李祐為神武將軍知軍事 裴度以馬總為彰義留後癸丑發蔡州上封二劒以授梁守謙使誅吳元濟舊將度至郾城遇之復與俱入蔡州量罪施刑不盡如詔㫖仍上疏言之 十二月壬戌賜裴度爵晉國公復入知政事以馬總為淮西節度使 庚辰貶淮西降將董重質為春州司户重質為吳元濟謀主屢破官軍上欲殺之李愬奏先許重質以不死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四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亊本末卷三十四下
宋 袁樞 撰
憲宗討淄青〈李師道〉
唐憲宗元和元年 初李師古有異母弟曰師道常踈斥在外不免貧窶師古私謂所親曰吾非不友扵師道也吾年十五擁節旄自恨不知稼穡之艱難况師道復減吾數嵗吾欲使之知衣食之所自來且以州縣之務付之計諸公必不察也及師古疾篤師道時知宻州事好畫及觱篥師古謂判官髙沐李公度曰迨吾之未亂也欲有問扵子我死子欲奉誰為帥乎二人相顧未對師古曰豈非師道乎人情誰肯薄骨肉而厚他人顧置帥不善則非徒敗軍政也且覆吾族師道為公侯子孫不務訓兵理人専習小人賤事以為已能果堪為帥乎幸諸公審圖之閏六月壬戌朔師古薨沐公度秘不發䘮潜逆師道扵宻州奉以為節度副使 秋八月李師道總軍務乆之朝命未至師道謀扵將佐或請出兵掠四境髙沐固止之請輸兩稅申官吏行鹽法遣使相繼奉表詣京師杜黄裳請乘其未定而分之上以劉闢未平己巳以師道為平盧留後知鄆州事 冬十月壬午以平盧留後李師道為節度使
十年官軍之討吳元濟也李師道使大將將二千趣夀春欲為元濟之援又使盜攻河隂轉運院燒錢帛三十餘萬緡匹榖二萬餘斛〈事見憲宗平淮蔡〉 夏六月癸夘盜殺武元衡 秋八月李師道置留後院扵東都本道人雜沓往來吏不敢詰時淮西兵犯東畿防禦兵悉屯伊闕師道潜内兵扵院中至數十百人謀焚宫闕縱兵殺掠已烹牛饗士眀日將發其小卒詣留守吕元膺吿變元膺亟追伊闕兵圍之賊衆突出防禦兵踵其後不敢迫賊出長夏門望山而遁是時都城震駭留守兵寡弱元膺坐皇城門指使部分意氣自若都人賴以安東都西南接鄧虢皆髙山深林民不耕種専以射獵為生人皆趫勇謂之山棚元膺設重購以捕賊數日有山棚鬻鹿賊遇而奪之山棚走召其儕類且引官軍共圍之谷中盡獲之按驗得其魁乃中岳寺僧圓淨故甞為史思明將勇悍過人為師道謀多買田扵伊闕陸渾之間以舎山棚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門察者潜部分以屬圓淨圓淨以師道錢千萬陽為治佛光寺結黨定謀約令嘉珍等竊發城中圓淨舉火扵山中集二縣山棚入城助之圓淨時年八十餘捕者既得之奮鎚擊其脛不能折圓淨罵曰䑕子折人脛且不能敢稱健兒乃自置其脛教使折之臨刑歎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黨與死者凡數千人留守防禦將二人及驛卒八人皆受其職名為之耳目元膺鞫訾嘉珍門察始知殺武元衡者乃師道也元膺宻以聞以檻車送二人詣京師上業已討王承宗不復窮治元膺上言近日藩鎮跋扈不臣有可容貸者至扵師道謀屠都城燒宫闕悖逆尤甚不可不誅上以為然而方討吴元濟絶王承宗故未暇治師道也冬十一月丁酉武寧節度使李愿奏敗李師道之衆
時師道數遣兵攻徐州敗蕭沛數縣愿悉以步騎委都押牙温人王智興擊破之十二月甲辰智興又破師道之衆斬首二千餘級逐北至平隂而還愿晟之子也十一年冬十一月李師道聞李光顔等拔吳元濟淩雲柵而懼詐請輸欵上以力未能討加師道檢校司空十二年官軍之攻吳元濟也李師道募人通使扵蔡察其形勢牙前虞候劉晏平應募出汴宋間潜行至蔡元濟大喜厚禮而遣之晏平還至鄆師道屏人而問之晏平曰元濟暴兵數萬扵外阽危如此而日與僕妾逰戲愽奕扵内晏然曾無憂色以愚觀之殆必亡不久矣師道素倚淮西為援聞之驚怒尋誣以它過杖殺之十三年 初李師道謀逆命判官髙沐與同僚郭昈李公度屢諫之判官李文㑹孔目官林英素為師道所親信涕泣言扵師道曰文會等盡誠為尚書憂家事反為髙沐等所疾尚書柰何不憂十二州之土地以成沭等之功名乎師道由是踈沐等出沐知萊州會林英入奏事令進奏吏宻申師道云沐潜輸欵扵朝廷文會從而構之師道殺沐并囚郭昈凡軍中勸師道效順者文會皆指為髙沐之黨而囚之及淮西平師道憂懼不知所為李公度及牙將李英曇因其懼而說之使納質獻地以自贖師道從之遣使奉表請使長子入侍并獻沂宻海三州上許之春正月遣左常侍李遜詣鄆州宣慰李師道暗弱軍府大事獨與妻魏氏奴胡惟堪楊自温婢蒲氏袁氏及孔目官王再升謀之大將及幕僚莫得預焉魏氏不欲其子入質與蒲氏袁氏言扵師道曰自先司徒以來有此十二州柰何無故割而獻之今計境内之兵不下數十萬不獻三州不過以兵相加若力戰不勝獻之未晩師道乃大悔欲殺李公度幕僚賈直言謂其用事奴曰今大禍將至豈非髙沐寃氣所為若又殺公度軍府其危哉乃囚之遷李英曇扵萊州未至縊殺之李遜至鄆州師道大陳兵迎之遜盛氣正色為陳禍福責其決語欲白天子師道退與其黨謀之皆曰第許之它日止煩一表解紛耳師道乃謝曰曏以父子之私且迫扵將士之情故遷延未遣今重煩朝使豈敢復有二三遜察師道非實誠歸言扵上曰師道頑愚反覆恐必須用兵既而師道表言軍情不聴納質割地上怒決意討之賈直言冒刃諫師道者二輿櫬諫者一又畫縛載檻車妻子係纍者以獻師道怒囚之五月丙申以忠武節度使李光顔為義成節度使謀討師道也 以河陽都知兵馬使曺華為棣州刺史詔加横海節度副使六月丁丑復以烏重𦙍領懐州刺史鎮河陽 秋七
月癸未朔徙李愬為武寧節度使乙酉下制罪狀李師道令宣武魏愽義成武寧横海兵共討之 吳元濟既平韓𢎞懼九月自將兵擊李師道圍曺州 冬十一月壬寅以河陽節度使烏重𦙍為横海節度使丁未以華州刺史令狐楚為河陽節度使重𦙍以河陽精兵三千赴鎮河陽兵不樂去鄉里中道潰歸又不敢入城屯于城北將大掠令狐楚適至單騎出慰撫之與俱歸先是田𢎞正請自黎陽度河會義成節度使李光顔討李師道裴度曰魏軍既度河不可復退立須進擊方有成功既至滑州即仰給度支徒有供餉之勞更生觀望之勢又或與李光顔互相疑阻益至遷延與其度河而不進不若養威扵河北宜且使之厲兵秣馬俟霜降水落自楊劉度河直指鄆州得至陽榖置營則兵勢自盛賊衆揺心矣上從之是月𢎞正將魏全師自楊劉度河距鄆州四十里築壘賊中大震 十二月戊寅魏愽義成軍送所獲李師道都知兵馬使夏侯澄等四十七人上皆釋弗誅各付所獲行營驅使曰若有父母欲歸者優給遣之朕所誅者師道而已扵是賊中聞之降者相繼初李文㑹與兄元規皆在李師古幕下師古薨師道立元規辭去文會屬師道親黨請留元規將行謂文會曰我去身退而安全汝留必驟貴而受禍及官軍四臨平盧兵勢日蹙將士喧然皆曰髙沐郭昈李存為司空忠謀李文會奸佞殺沐囚昈存以致此禍師道不得已出文會攝登州刺史召昈存還幕府 武寧節度使李愬與平盧兵十一戰皆㨗己夘晦進攻金鄉克之李師道性懦怯自官軍致討聞小敗及失城邑輒憂悸成疾由是左右皆蔽匿不以實吿金鄉兖州之要地既失之其刺史遣驛騎告急左右不為通師道至死竟不知也十四年春正月辛巳韓𢎞拔考城殺二千餘人丙戌師道所署沐陽令梁洞以縣降于楚州刺史李聽 壬辰武寧節度使李愬拔魚臺 丙申田𢎞正奏敗淄青兵扵東阿殺萬餘人 丙午田𢎞正奏敗平盧兵扵陽糓二月李聽襲海州克東海朐山懐仁等縣李愬敗平
盧兵扵沂州拔丞縣李師道聞官軍侵逼發民治鄆州城塹修守備役及婦人民益懼且怨都知兵馬使劉悟正臣之孫也師道使之將兵萬餘人屯陽榖以拒官軍悟務為寛恵使士卒人人自便軍中號曰劉父及田𢎞正度河悟軍無備戰又數敗或謂師道曰劉悟不修軍法専收衆心恐有它志宜早圖之師道召悟計事欲殺之或諫曰今官軍四合悟無逆状用一人言殺之諸將誰肯為用是自脫其爪牙也師道留悟旬日復遣之厚贈金帛以安其意悟知之還營隂為之備師道以悟將兵在外署悟子從諫門下别奏從諫與師道諸奴日逰戱頗得其隂謀宻䟽以白父又有謂師道者曰劉悟終為患不如早除之丙辰師道潜遣二使齎帖授行營兵馬副使張暹令斬悟首獻之勒暹權領行營時悟方據髙丘張幕置酒去營二三里二使至營宻以帖授暹暹素與悟善陽與使者謀曰悟自使府還頗為備不可怱怱暹請先往白之云司空遣使存問將士兼有賜物請都頭速歸同受傳語如此則彼不疑乃可圖也使者然之暹懐帖走詣悟屏人示之悟潜遣人先執二使殺之時已向暮悟按轡徐行還營坐帳下嚴兵自衛召諸將厲色謂之曰悟與公等不顧死亡以抗官軍誠無負扵司空今司空信讒言來取悟首悟死諸公其次矣且天子所欲誅者獨司空一人今軍勢日蹙吾曺何為隨之族滅欲與諸公巻旗束甲還入鄆州奉行天子之命豈徒免危亡富貴可圖也諸公以為何如兵馬使趙垂棘立扵衆首良久對曰如此事果濟否悟應聲罵曰汝與司空合謀邪立斬之徧問其次有遲疑未言者悉斬之并斬軍中素為衆所惡者凡三十餘尸扵帳前餘皆股栗曰惟都頭命願盡死乃令士卒曰入鄆人賞錢百緡惟不得近軍帑其使宅及逆黨家財任自掠取有仇者報之使士卒皆飽食執兵夜半聴鼓三聲絶即行人衘放馬縛口遇行人執留之人無知者距城數里天未眀悟駐軍使聽城上柝聲絶使十人前行宣言劉都頭奉帖追入城門者請俟寫簡白使十人拔刃擬之皆竄匿悟引大軍繼至城中譟譁動地比至子城已洞開惟牙城拒守尋縱火斧其門而入牙中兵不過數百始猶有發弓矢者俄知不支皆投扵地悟勒兵升聽事使捕索師道師道與二子伏厠牀下索得之悟命置牙門外隙地使人謂曰悟奉宻詔送司空歸闕然司空亦何顔復見天子師道猶有幸生之意其子𢎞方仰曰事已至此速死為幸尋皆斬之自夘至午悟乃命兩都虞候廵坊市禁掠者即時皆定大集兵民扵毬場親乘馬廵繞慰安之斬賛師道逆謀者二十餘家文武將吏且懼且喜皆入賀悟見李公度執手歔欷出賈直言扵獄置之幕府悟之自陽糓還兵趨鄆也潜使人以其謀告田𢎞正曰事成當舉烽相白萬一城中有備不能入願公引兵為助功成之日皆歸扵公悟何敢有之且使𢎞正進據已營𢎞正見烽知得城遣使往賀悟函師道父子三首遣使送𢎞正營𢎞正大喜露布以聞淄青等十二州皆平𢎞正初得師道首疑其非真召夏侯澄使識之澄熟視其面長號隕絶乆之乃抱其首䑛其目中塵垢復慟哭𢎞正為之改容義而不責 壬戌田𢎞正㨗奏至乙丑命户部侍郎楊於陵為淄青宣撫使己巳李師道首函至自廣徳以來垂六十年藩鎮跋扈河南北三十餘州自除官吏不供貢賦至是盡遵朝廷約束上命楊於陵分李師道地於陵按圖籍視土地逺邇計士馬衆寡校倉庫虚實分為三道使之適均以鄆曹濮為一道淄青齊登萊為一道兖海沂宻為一道上從之劉悟以初討李師道詔云部將有能殺師道以衆降者師道官爵悉以與之意謂盡得十二州之地遂補署文武將佐更易州縣長吏謂其下曰軍府之政一切循舊自今但與諸公抱子弄孫夫復何憂上欲移悟它鎮恐悟不受代復須用兵宻詔田𢎞正察之𢎞正日遣使者詣悟託言修好實觀其所為悟多力好手搏得鄆州三日則教軍中壯士手搏與魏愽使者庭觀之自揺肩攘臂離坐以助其勢𢎞正聞之笑曰是聞除改登即行矣何能為哉庚午以悟為義成節度使悟聞制下手足失墜明日遂行𢎞正將數道兵已至城西二里與悟相見扵客亭即受旌節馳詣滑州辟李公度李存郭昈賈直言以自随悟素與李文㑹善既得鄆州使召之未至聞將移鎮昈存謀曰文會佞人敗亂淄青一道滅李司空之族萬人所共讐也不乗此際誅之田相公至務施寛大將何以雪三齊之憤怨乎乃詐為悟帖遣使即文會所至取其首以來使者遇文會扵豐齊驛斬之比還悟及昈存已去無所復命矣文會二子一亡去一死扵獄家貲悉為人所掠田宅没官詔以淄青行營副使張暹為戎州刺史癸酉加田𢎞正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先是李師道將敗數月聞風動鳥飛皆疑有變禁鄆人親識宴聚及道路偶語犯者有刑𢎞正既入鄆悉除苛禁縱人逰樂寒食七晝夜不禁行人或諫曰鄆人乆為寇敵今雖平人心未安不可不備𢎞正曰今為暴者既除宜施以寛恵若復為嚴察是以桀易桀也庸何愈焉先是賊數遣人入闗截陵㦸焚倉場流矢飛書以震駭京師沮撓官軍有司督察甚嚴潼闗吏至發人囊箧以索之然終不能絶及田𢎞正入鄆閱李師道簿書有賞殺武元衡人王士元等及賞潼闗蒲津吏卒案乃知曏者皆吏卒受賂扵賊容其姦也裴度纂述蔡鄆用兵以來上之憂勤機略因侍宴獻之請内印出付史官上曰如此似出朕志非所欲也弗許 三月戊子以華州刺史馬總為鄆曹濮等州節度使己丑以義成節度使薛平為平盧節度淄青齊登萊等州觀察使以淄青四面行營供軍使王遂為沂海兖宻等州觀察使 横海節度使烏重𦙍奏河朔藩鎮所以能旅拒朝命六十餘年者由諸州縣各置鎮將領事収刺史縣令之權自作威福曏使刺史各得行其職則雖有奸雄如安史必不能以一州獨反也臣所領徳棣景三州已舉牒各還刺史職事應在州兵並令刺史領之夏四月丙寅詔諸道節度都團練都防禦經略等使所統支郡兵馬並令刺史領之自至徳以來節度使權重所統諸州各置鎮兵以大將主之暴横為患故重𦙍論之其後河北諸鎮惟横海最為順命由重𦙍處之得宜故也 秋七月丁丑朔田𢎞正送殺武元衡賊王士元等十六人詔仗内京兆府御史臺徧鞫之皆欵服京兆尹崔元略以元衡物色詢之則多異同元略問其故對曰恒鄆同謀遣客刺元衡而士元等後期聞恒人事成遂竊以為己功逺報受賞耳今自度為罪均終不免死故承之上亦不欲復辨正悉殺之戊寅宣武節度使韓𢎞始入朝上待之甚厚𢎞獻馬三千絹五千雜繒三萬金銀器千而汴之庫廐尚有錢百餘萬緡絹百餘萬匹馬七千匹糧三百萬斛 沂海兖宻觀察使王遂本錢榖吏性狷急無逺識時軍府草創人情未安遂専以嚴酷為治所用杖絶大扵常行者每詈將卒輙曰反虜又盛夏役士卒營府舎督責峻急將卒憤怨辛夘役卒王弁與其徒四人浴扵沂水宻謀作亂曰今服役觸罪亦死奮命立事亦死死扵立事不猶愈乎眀日常侍與監軍副使有宴軍將皆在告直兵多休息吾屬乘此際出其不意取之可以萬全四人皆以為然約事成推弁為留後壬辰遂方宴飲日過中弁等五人突入扵直房前取弓刀徑前射副使張敦實殺之遂與監軍狼狽起走弁執遂數之以盛暑興役用刑刻暴立斬之傳聲勿驚監軍弁即自稱留後朝廷聞沂州軍亂甲辰以棣州刺史曺華為沂海兖宻觀察使 八月朝廷議興兵討王弁恐青鄆相扇繼變乃除弁開州刺史遣中使賜以告身中使紿之曰開州計已有人迎候道路留後宜速發弁即日發沂州導從尚百餘人入徐州境所在減之其衆亦稍逃散遂加以杻械乘驢入闗九月戊寅腰斬東市先是三分鄆兵以隷三鎮及王遂死朝廷以為師道餘黨凶態未除命曹華引棣州兵赴鎮以討之沂州將士迎候者華皆以好言撫之使先入城慰安其餘衆皆不疑華視事三日大饗將士伏甲士千人扵幕下乃集衆而諭之曰天子以鄆人有遷徙之勞特加優給宜令鄆人處右沂人處左既定令沂人皆出因闔門謂鄆人曰王常侍以天子之命為帥扵此將士何得輒害之語未畢伏者出圍而殺之死者千二百人無一得脫者門屏間赤霧髙丈餘乆之方散臣光曰春秋書楚子䖍誘蔡侯般殺之于申彼列國也孔子猶深貶之惡其誘討也况為天子而誘匹夫乎王遂以聚斂之才殿新造之邦用苛虐致亂王弁庸夫乘釁竊發茍沂帥得人戮之易扵犬豕耳何必以天子詔書為誘人之餌乎且作亂者五人耳乃使曺華設詐屠千餘人不亦濫乎然則自今士卒孰不猜其將帥將帥何以令其士卒上下盻盻如寇讐聚處得間則更相魚肉惟先發者為雄耳禍亂何時而弭哉惜夫憲宗削平僣亂㡬致治平其美業所以不終由茍徇近功不敦大信故也
河朔再叛
唐憲宗元和五年劉濟之討王承宗也以長子緄為副大使掌幽州留務濟軍瀛州次子總為瀛州刺史濟署行營都知兵馬使使屯饒陽濟有疾總與判官張玘孔目官成國寳謀詐使人從長安來曰朝廷以相公逗留無功已除副大使為節度使矣明日又使人來告曰副大使旌節已至太原又使人走而呼曰旌節已過代州舉軍驚駭濟憤怒不知所為殺大將素與緄厚者數十人追緄詣行營以張玘兄臯代知留務濟自朝至日昃不食渇索飲總因寘毒而進之乙夘濟薨緄行至涿州總矯以父命杖殺之遂領軍務
十三年夏四月幽州大將譚忠說劉總曰自元和以來劉闢李錡田季安盧從史吳元濟阻兵馮險自以為深根固蔕天下莫能危也然顧眄之間身死家覆皆不自知此非人力所能及殆天誅也况今天子神聖威武苦身焦思縮衣節食以養戰士此志豈湏臾忘天下哉今國兵駸駸北來趙人已獻城十二忠深為公憂之總泣且拜曰聞先生言吾心定矣遂専意歸朝廷
穆宗長慶元年盧龍節度使劉總既殺其父兄心常自疑數見父兄為祟甞扵府舎飯僧數百使晝夜為佛事每視事退則處其中或處他室則驚悸不能寐晩年恐懼尤甚亦見河南北皆從化春正月己夘奏乞棄官為僧仍乞賜錢百萬緡以賞將士 三月癸丑以劉總兼侍中充天平節度使以宣武節度使張𢎞靖為盧龍節度使 乙夘以權知京兆尹盧士玫為瀛莫觀察使丁巳詔劉總兄弟子姪皆除官大將僚佐亦宜超擢百姓給復一年軍士賜錢一百萬緡 劉總奏懇乞為僧且以其私第為佛寺詔賜總名大覺寺名報恩遣中使以紫僧服及天平節鉞侍中告身并賜之惟其所擇詔未至總已削髪為僧將士欲遮留之總殺其唱帥者十餘人夜以印節授留後張玘遁去及明軍中始知之玘奏總不知所在癸亥卒于定州之境 初劉總奏分所屬為三道以幽涿營為一道請除張𢎞靖為節度使平薊媯澶為一道請除平盧節度使薛平為節度使瀛莫為一道請除權知京兆尹盧士玫為觀察使𢎞靖先在河東以寛簡得衆總與之鄰境聞其風望以燕人桀驁日久故舉𢎞靖自代以安輯之平嵩之子知河朔風俗而盡誠扵國故舉之士玫則總妻族之親也總又盡擇麾下宿將有功伉健難制者都知兵馬使朱克融等送之京師乞加奨拔使燕人有慕羨朝廷禄位之志又獻征馬萬五千匹然後削髪委去克融滔之孫也是時上方酣宴不留意天下之務崔植杜元頴無逺略不知安危大體茍欲崇重𢎞靖惟割瀛莫二州以士玫領之自餘皆統扵𢎞靖朱克融輩乆羈旅京師至假匄衣食日詣中書求官植元頴不之省及除𢎞靖幽州勒克融輩歸本軍驅使克融輩皆憤怨先是河北節度使皆親冒寒暑與士卒均勞逸及𢎞靖至雍容驕貴肩輿扵萬衆之中燕人訝之𢎞靖莊黙自尊涉旬乃一出坐決事賔客將吏罕得聞其言情意不接政事多委之幕僚而所辟判官韋雍輩多年少輕薄之士嗜酒豪縱出入傳呼甚盛或夜歸燭火滿街皆燕人所不習也詔以錢百萬緡賜將士𢎞靖留其二十萬緡充軍府雜用雍輩復裁刻軍士糧賜繩之以法數以反虜詬責吏卒謂軍士曰今天下太平汝曺能挽兩石弓不若識一丁字由是軍中人人怨怒 秋七月甲辰韋雍出逢小將策馬衝其前導雍命曳下欲扵街中杖之河朔軍士不慣受杖不服雍以白𢎞靖𢎞靖命軍虞候繫治之是夕士卒連營呼譟作亂將校不能制遂入府舍掠𢎞靖貨財婦女囚𢎞靖扵薊門館殺幕僚韋雍張宗元崔仲卿鄭塤都虞候劉操押牙張抱元眀日軍士稍稍自悔悉詣館謝𢎞靖請改心事之凡三請𢎞靖不應軍士乃相謂曰相公無言是不赦吾曺軍中豈可一日無帥乃相與迎舊將朱洄奉以為留後洄克融之父也時以疾廢卧家自辭老病請使克融為之衆從之衆以判官張徹長者不殺徹罵曰汝何敢反行且族滅衆共殺之 甲寅幽州監軍奏軍亂丁巳貶張𢎞靖為賔客分司己未再貶吉州刺史庚申以昭義節度使劉悟為盧龍節度使悟以朱克融方彊奏請且授克融節鉞徐圖之乃復以悟為昭義節度使 初田𢎞正受詔鎮成徳自以乆與鎮人戰有父兄之仇乃以魏兵二千從赴鎮因留以自衛奏請度支供其糧賜户部侍郎判度支崔倰性剛褊無逺慮以為魏鎮各自有兵恐開事例不肯給𢎞正四上表不報不得已遣魏兵歸倰沔之孫也𢎞正厚扵骨肉兄弟子姪在兩都者數十人競為侈靡日費約二十萬𢎞正輦魏鎮之貨以供之相屬扵道河北將士頗不平詔以錢百萬緡賜成徳軍度支輦運不時至軍士益不悅都知兵馬使王庭湊本回鶻阿布思種也性果悍隂狡潜謀作亂每抉其細故以激怒之尚以魏兵故不敢發及魏兵去壬戌夜庭湊結牙兵譟於府署殺𢎞正及僚佐元從將吏并家屬三百餘人庭湊自稱留後逼監軍宋惟澄奏求節鉞八月癸巳惟澄以聞朝廷震駭崔倰扵崔植為再從兄故時人莫敢言其罪初朝廷易置魏鎮帥臣左金吾將軍楊元卿上言以為非便又詣宰相深陳利害及鎮州亂上賜元卿白玉帯辛未以元卿為涇原節度使瀛莫將士家屬多在幽州壬申莫州都虞候張良佐潜引朱克融兵入城刺史吳暉不知所在癸酉王庭湊遣人殺冀州刺史王進岌分兵據其州魏節度使李愬聞田𢎞正遇害素服令将士曰魏人所以得通聖化至今安寧富樂者田公之力也今鎮人不道輒敢害之是輕魏以為無人也諸君受田公恩宜如何報之衆皆慟哭深州刺史牛元翼成徳良將也愬使以寳劍玉帯遺之曰昔吾先人以此劍立大勲吾又以之平蔡州今以授公努力翦庭湊元翼以劍帯徇于軍報曰願盡死愬將出兵會疾作不果元翼趙州人也乙亥起復前涇原節度使田布為魏節度使令乘驛之鎮布固辭不獲與妻子賔客訣曰吾不還矣悉屏去旌節導從而行未至魏州三十里被髪徒跣號哭而入居于堊室月俸千緡一無所取賣舊産得錢十餘萬緡皆以頒士卒舊將老者兄事之丙子瀛州軍亂執觀察使盧士玫及監軍僚佐送幽州囚扵客館王庭湊遣其將王立攻深州不克丁丑詔魏愽横海昭義河東義武諸軍各出兵臨成徳之境若王庭湊執迷不復宜即進討成徳大將王儉等五人謀殺王庭湊事泄并部兵三千人皆死己夘以深州刺史牛元翼為深冀節度使丁亥以殿中侍御史温造為起居舎人充鎮州四面諸軍宣慰使厯澤潞河東魏横海深冀易定等道諭以軍期造大雅之五世孫也己丑以裴度為幽鎮兩道招撫使癸巳王庭湊引幽州兵圍深州 九月壬子朱克融焚掠易州淶水遂城滿城 冬十月以裴度為鎮州四面行營都招討使左領軍大將軍杜叔良以善事權倖得進時幽鎮兵勢方盛諸道兵未敢進上欲功速成宦官薦叔良以為深州諸道行營節度使以牛元翼為成徳節度使 丁丑裴度自將兵出承天軍故闗以討王庭湊 朱克融遣兵冦蔚州 戊寅王庭湊遣兵冦貝州 己夘易州刺史栁公濟敗幽州兵扵白石嶺殺千餘人 庚辰横海節度使烏重𦙍奏敗成徳軍扵饒陽 辛巳魏愽節度使田布將全軍三萬人討王庭湊屯扵南宫之南抜其二柵 翰林學士元稹與知樞宻魏𢎞簡深相結求為宰相由是有寵扵上每事咨訪焉稹無怨扵裴度但以度先逹重望恐其復有功大用妨已進取故度所奏畫軍事多與𢎞簡從中沮壊之度乃上表極陳其朋比奸蠧之狀以為逆豎構亂震驚山東姦臣作朋撓敗國政陛下欲掃蕩幽鎮先宜肅清朝廷何者為患有大小議事有先後河朔逆賊祇亂山東禁闈奸臣必亂天下是則河朔患小禁闈患大小者臣與諸將必能翦滅大者非陛下覺悟制斷無以驅除今文武百僚中外萬品有心者無不憤忿有口者無不咨嗟直以奬用方深不敢抵觸恐事未行而禍已及不為國計且為身謀臣自兵興以來所陳章䟽事皆要切所奉書詔多有參差蒙陛下委付之意不輕遭奸臣抑損之事不少臣素與佞倖亦無讐嫌正以臣前請乘傳詣闕面陳軍事姦臣最所畏憚恐臣發其過惡百計止臣臣又謂與諸軍齊進随便攻討奸臣恐臣或有成功曲加阻礙逗遛日時進退皆受羈牽意見悉遭蔽塞但欲令臣失所臣無成則天下理亂山東勝負悉不顧矣為臣事君一至扵此若朝中姦臣盡去則河朔逆賊不討自平若朝中姦臣尚存則逆賊縱平無益陛下儻未信臣言乞出臣表使百官集議彼不受責臣當伏辜表三上上雖不悅以度大臣不得已癸未以𢎞簡為弓箭庫使稹為工部侍郎稹雖解翰林恩遇如故 横海節度使烏重𦙍將全軍救深州諸軍倚重𦙍獨當幽鎮東南重𦙍宿將知賊未可破按兵觀釁上怒丙戌以杜叔良為横海節度使徙重𦙍為山南西道節度使 十一月辛酉淄青節度使薛平奏突將馬廷崟作亂伏誅時幽鎮兵攻棣州平遣大將李叔佐將兵救之刺史王稷供饋稍薄軍士怨怒宵潰推廷崟為主行且收兵至七千餘人徑逼青州城中兵少不敵平悉發府庫及家財召募得精兵二千人逆戰大破之斬廷崟其黨死者數千人 横海節度使杜叔良將諸道兵與鎮人戰遇敵輙北鎮人知其無勇常先犯之十二月庚午監軍謝良通奏叔良大敗扵愽野失亡七千餘人叔良脫身還營䘮其旌節 丁丑義武節度使陳楚奏敗朱克融兵扵望都及北平斬獲萬餘人戊寅以鳳翔節度使李光顔為忠武節度使兼深州行營節度使代杜叔良將自憲宗征伐四方國用已虚上即位賞賜左右及宿衛諸軍無節及幽鎮用兵乆無功府藏空竭勢不能支執政乃議王庭湊殺田𢎞正而朱克融全張𢎞靖罪有重輕請赦克融専討庭湊上從之乙酉以朱克融為平盧節度使 戊子義武奏破莫州清源等三柵斬獲千餘人
二年春正月丁酉幽州兵陷弓髙先是弓髙守備甚嚴有中使夜至守將不内旦乃得入中使大詬怒賊諜知之他日偽遣人為中使投夜至城下守將遽内之賊衆随之遂陷弓髙又圍下愽中書舎人白居易上言以為自幽鎮逆命朝廷徴諸道兵計十七八萬四面攻圍已逾半年王師無功賊勢猶盛弓髙既陷糧道不通下愽深州飢窮日急盖由節將太衆其心不齊莫肯率先遞相顧望又朝廷賞罰近日不行未立功者或已拜官已敗衂者不聞得罪既無懲勸以至遷延若不改張必無所望請令李光顔將諸道勁兵約三四萬人從東速進開弓髙糧路合下愽諸軍解深邢重圍與元翼合勢令裴度將太原全軍兼招討舊職西面壓境觀釁而動若乘虚得便即令同力翦除若戰勝賊窮亦許受降納欵如此則夾攻以分其力招諭以動其心必未及誅夷自生變故又請詔光顔選諸道兵精銳者留之其餘不可用者悉遣歸本道自守土疆蓋兵多而不精豈惟虚費資糧兼恐撓敗軍陳故也今既祇留東西二帥請各置都監一人諸道監軍一時停罷如此則衆齊令一必有成功又朝廷本用田布令報父讐今領全師出界供給度支數月已來都不進討非田布固欲如此抑有其由聞魏愽一軍累經優賞兵驕將富莫肯為用况其軍一月之費計實錢近二十八萬緡若更遷延将何供給此尤宜早令退軍者也若兩道止共留兵六萬所費無多既易支持自然豐足今事宜日急其間變故逺不可知茍兵數不抽軍費不減食既不足衆何以安不安之中何事不有況有司迫扵供軍百端斂率不許即用度交闕盡許則人心無憀自古安危皆繫扵此伏乞聖慮察而念之䟽奏不省己亥度支饋滄州糧車六百乘至下愽盡為成徳兵所掠時諸軍匱乏供軍院所運衣糧往往不得至院在塗為諸軍邀奪其懸軍深入者皆凍餒無所得初田布從其父𢎞正在魏善視牙將史憲誠屢稱薦至右職及為節度使遂寄以腹心以為先鋒兵馬使軍中精銳悉以委之憲誠之先奚人也世為魏將魏與幽鎮本相表裏及幽鎮叛魏人固揺心布以魏兵討鎮軍于南宫上屢遣中使督戰而將士驕惰無鬭志又屬大雪度支饋運不繼布發六州租賦以供軍將士不悅曰故事軍出境皆給朝廷今尚書刮六州肌肉以奉軍雖尚書瘠已肥國六州之人何罪乎憲誠隂蓄異志因衆心不悅離間鼓扇之㑹有詔分魏愽軍與李光顔使救深州庚子布軍大潰多歸憲誠布獨與中軍八千人還魏壬寅至魏州癸夘布召諸將議出兵諸將益偃蹇曰尚書能行河朔舊事則死生以之若使復戰則不能也布無如之何歎曰功不成矣即日作遺表具其狀略曰臣觀衆意終負國恩臣既無功敢忘即死伏願陛下速救光顔元翼不然者義士忠臣皆為河朔屠害矣奉表號哭拜授幕僚李石乃入啓父靈抽刀而言曰上以謝君父下以示三軍遂刺心而死憲誠聞布已死乃諭其衆遵河北舊事衆悅擁憲誠還魏奉為留後戊申魏州奏布自殺己酉以憲誠為魏愽節度使憲誠雖喜得旄鉞外奉朝廷然内實與幽鎮連結 庚戌以徳州刺史王日簡為横海節度使日簡乃成徳牙將也壬子貶杜叔良為歸州刺史王庭湊圍牛元翼扵深州官軍三面救之皆以乏糧不能進雖李光顔亦閉壁自守而已軍士自采薪芻日給不過陳米一勺深州圍益急朝廷不得已二月甲子以庭湊為成徳節度使軍中将士官爵皆復其舊以兵部侍郎韓愈為宣慰使上之初即位也兩河畧定蕭俛文昌以為天下已太平漸宜消兵請宻詔天下軍鎮有兵處每嵗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上方荒宴不以國事為意遂可其奏軍士落籍者衆皆聚山澤為盜及朱克融王庭湊作亂一呼而亡卒皆集詔徴諸道兵討之諸道兵既少皆臨時召募烏合之衆又諸節度既有監軍其領偏師者亦置中使監陳主將不得専號令戰小勝則飛驛奏㨗自以為功不勝則迫脅主將以罪歸之悉擇軍中驍勇以自衛遣羸懦者就戰故每戰多敗又凡用兵舉動皆自禁中授以方畧朝令夕改不知所從不度可否惟督令速戰中使道路如織驛馬不足掠行人馬以繼之人不敢由驛路行故雖以諸道十五萬之衆裴度元臣宿望烏重𦙍李光顔皆當時名將討幽鎮萬餘之衆屯守踰年竟無成功財竭力盡崔植杜元頴王播為相皆庸才無逺畧史憲誠既逼殺田布朝廷不能討遂并朱克融王庭湊以節鉞授之由是再失河朔訖于唐亡不能復取朱克融既得旌節乃出張𢎞靖及盧士玟丙寅以牛元翼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以左神策行營樂夀鎮兵馬使清河傅良弼為沂州刺史以瀛州野鎮遏使李寰為忻州刺史良弼寰所戍在幽鎮之閒朱克融王庭湊互加誘脅良弼寰不從各以其衆堅壁賊竟不能取故賞之 丙子賜横海節度使王日簡姓名為李全畧 癸未加李光顔横海節度使滄景觀察使其忠武深州行營節度如故以横海節度使李全畧為徳棣節度使時朝廷以光顔懸軍入饋運難通故割滄景以隷之王庭湊雖受旌節不解深州之圍丙戌以知制誥東陽馮宿為山南東道節度副使權知留後仍遣中使入深州督牛元翼赴鎮裴度亦與幽鎮書責以大義朱克融即解圍去王庭湊雖引兵少退猶守之不去元稹怨裴度欲解其兵柄故勸上雪王庭湊而罷兵丁亥以度為司空東都留守平章事如故諫官爭上言時未偃兵度有將相全才不宜置之散地上乃命度入朝然後赴東都以靈武節度使李聽為河東節度使 三月丙午加朱克融王庭湊檢校工部尚書上聞其解深州之圍故襃之然庭湊之兵實猶在深州城下韓愈既行衆皆危之詔愈至境更觀事勢勿遽入愈曰止君之仁死臣之義遂徃至鎮庭湊拔刃弓以逆之及館甲士羅扵庭庭湊言曰所以紛紛者乃此曺所為非庭湊心愈厲聲曰天子以尚書有將帥材故賜之節鉞不知尚書乃不能與健兒語邪甲士前曰先太師為國擊走朱滔血衣猶在此軍何負朝廷乃以為賊乎愈曰汝曹尚能記先太師則善矣夫逆順之為禍福豈逺邪自禄山思明以來至元濟師道其子孫有今尚存仕宦者乎田令公以魏愽歸朝廷子孫雖在孩提皆為美官王承元以此軍歸朝廷弱冠為節度使劉悟李祐今皆為節度使汝曺亦聞之乎庭湊恐衆心動麾之使出謂愈曰侍郎來欲使庭湊何為愈曰神策六軍之將如牛元翼者不少但朝廷顧大體不可棄之耳尚書何為圍之不置庭湊曰即當出之因與愈宴禮而歸之未幾牛元翼將十騎突圍出深州大將臧平等舉城降庭湊責其乆堅守殺平等將吏百八十餘人 戊申裴度至長安見上謝討賊無功 李光顔所將兵聞當留滄景皆大呼西走光顔不能制因驚懼成疾己酉上表固辭横海節乞歸許州許之 壬子以裴度為淮南節度使餘如故時言事者皆謂裴度不宜出外上亦自重之戊午制留度輔政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播同平章亊代度鎮淮南仍兼諸道鹽鐵轉運使李寰帥其衆三千出野王庭湊遣兵追之寰與戰
殺三百餘人庭湊兵乃還餘衆二千猶固守慱野上復以徳棣節度使李全畧為横海節度使 夏四月甲戌以傅良弼李寰為神策都知兵馬使 王庭湊之圍牛元翼也和王傅于方欲以竒策干進言扵元稹請遣客王昭于友明間說賊黨使出元翼仍賂兵吏部令史偽出告身二十通令以便宜給賜稹皆然之有李賞者知其謀乃告裴度云方為稹結客刺度度隐而不發賞詣左神策告其事五月丁巳詔左僕射韓臯等鞫之 戊午幽州節度使朱克融進馬萬匹羊十萬口而表云先請其直充犒賞 三司按于方刺裴度事皆無騐六月甲子度及元稹皆罷相度為右僕射稹為同州刺史以兵部尚書李逢吉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諫官上言裴度無罪不當免相元稹與于方為邪謀責之大輕上不得已壬申削稹長春宫使
三年夏五月丙子以晉慈二州為保義軍以觀察使李寰為節度使 秋八月以左僕射裴度為司空山南西道節度使不兼平章事李逢吉惡度右補闕張又新等附逢吉競流謗毁傷度竟出之
四年 初牛元翼在襄陽數賂王庭湊以請其家庭湊不與聞元翼薨甲子盡殺之 夏六月上聞王庭湊屠牛元翼家歎宰輔非才使凶賊縱暴翰林學士韋處厚因上䟽言裴度勲髙中夏聲播外夷若置之巖廊委其參決河北山東必禀朝算管仲曰人離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理亂之本非有它術順人則理違人則亂伏承陛下當食歎息恨無蕭曺今有一裴度尚不能留此馮唐所以謂漢文得㢘頗李牧不能用也夫御宰相當委之信之親之禮之扵亊不效扵國無勞則置之散寮黜之逺郡如此則在位者不敢不厲將進者不敢茍求臣與逢吉素無私嫌甞為裴度無辜貶官今之所陳上答聖明下達羣義耳上見度奏狀無平章事以問處厚處厚具言李逢吉排沮之狀上曰何至是邪李程亦勸上加禮扵度丙申加度同平章事 冬十二月庚寅加天平節度使烏重𦙍同平章事
敬宗寳厯二年春正月壬辰裴度自興元入朝李逢吉之黨百計毁之上雖年少悉察其誣謗待度益厚二月丁未以度為司空同平章事 上自即位以來欲幸東都令度支員外郎盧貞按視修東都宫闕會朱克融王庭湊皆請以兵匠助修東都三月丁亥敇以修東都煩擾罷之召盧貞還先是朝廷遣中使賜朱克融時服克融以為疎惡執留敇使又奏當道今嵗將士春衣不足乞度支給三十萬端匹又奏欲將兵馬及丁匠五千助修宫闕上患之以問宰相欲遣重臣宣慰仍索敇使裴度對曰克融無禮已甚殆将斃矣譬如猛獸自扵山林中咆哮跳踉乆當自困必不敢輒離巢穴願陛下勿遣宣慰亦勿索敇使旬日之後徐賜詔書云聞中官至彼稍失去就俟還朕自有處分時服有司製造不謹朕甚欲知之已令區處其將士春衣從來非朝廷徴發皆本道自備朕不愛數十萬匹物但素無此例不可獨與范陽所稱助修宫闕皆是虚語若欲直挫其姦宜云丁匠宜速遣來已令所在排比供擬彼得此詔必蒼黄失圖若且示含容則云修宫闕事在有司不假丁匠逺來如是而已不足勞聖慮也上悅從之 横海節度使李全畧薨其子副大使同㨗擅領留後重賂鄰道以求承繼 夏五月幽州軍亂殺朱克融及其子延齡軍中立其少子延嗣主軍務 秋八月朱延嗣既得幽州虐用其人都知兵馬使李載義與弟牙内兵馬使載寧共殺延嗣并屠其家三百餘人載義權知留後九月數延嗣之罪以聞載義承乾之後也 庚申魏愽節度使史憲誠妄奏李同㨗為軍士所逐走歸本道請束身歸朝尋奏同㨗復歸滄州 冬十月己亥以李載義為盧龍節度使
文宗太和元年春二月李同捷擅據滄景朝廷經嵗不問同㨗冀易世之後或加恩貸三月壬戌朔遣掌書記崔從長奉表與其弟同志同巽俱入見請遵朝旨 夏五月丙子以天平節度使烏重𦙍為横海節度使以前横海節度副使李同捷為兖海節度使朝廷猶慮河南北節度使構扇同㨗使拒命乃加魏愽史憲誠同平章事丁丑加盧龍李載義平盧康志睦成徳王庭湊檢校官 秋七月李同捷託為將士所留不受詔乙酉武寧節度使王智興奏請將本軍三萬人自備五月糧以討同捷許之八月庚子削同捷官爵命烏重𦙍王智興康志睦史憲誠李載義與義成節度使李聽義武節度使張播各帥本軍討之同捷遣其子弟以珍玩女妓賂河北諸鎮戊午李載義執其姪并所賂獻之史憲誠與李全畧為㛰姻及同捷叛宻以糧助之裴度不知其所為謂憲誠無貳心憲誠遣親吏至中書請事韋處厚謂曰晉公扵上前以百口保爾使主處厚則不然但仰俟所為自有朝典耳憲誠懼不敢復與同捷通王庭湊為同捷求節龯不獲乃助之為亂出兵境上以撓魏師又遣使厚賂沙陀酋長朱邪執宜欲與之連兵執宜拒不受冬十月天平横海節度使烏重𦙍擊同捷屢破之十一月丙寅重𦙍薨庚辰以保義節度使李寰為横海節度使從王智興之請也 十二月庚戌加王智興同平章事
二年春三月己夘王智興攻棣州焚其三門 閏月丙戌朔史憲誠奏遣其子副大使唐都知兵馬使开志紹將兵二萬五千趣徳州討李同捷時憲誠欲助同捷唐泣諫且請發兵討之憲誠不能違 夏六月王庭湊隂以兵及鹽糧助李同捷上欲討之秋七月甲辰詔中書集百官議其事宰相以下莫敢違衛尉卿殷侑獨以為庭湊雖附凶徒事未甚露宜且含容専討同捷己巳下詔罪狀庭湊命鄰道各嚴兵守備聴其自新 九月丁亥王智興奏拔棣州 李寰自晉州引兵赴鎮不戢士卒所過殘暴至則擁兵不進但坐索供饋庚寅以寰為夏綏節度使 甲午詔削王庭湊官爵命諸軍四面進討 加王智興守司徒以前夏綏節度使傅良弼為横海節度使 冬十月魏敗横海兵扵平原遂拔之十一月癸未朔易定節度使栁公濟奏攻李同㨗堅固寨拔之又破其兵扵寨東時河北諸軍討同捷乆未成功每有小勝則虚張首虜以邀厚賞朝廷竭力奉之江淮為之耗弊 傅良弼至陜而薨乙酉以左金吾大將軍李祐為横海節度使 十二月丁巳王智興奏兵馬使李君謀將兵濟河破無棣 壬申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處厚薨 李同捷軍勢日蹙王庭湊不能救乃遣人說魏大將开志紹使殺史憲誠父子取魏愽志紹遂作亂引所部兵二萬人還逼魏州丁丑命諫議大夫柏耆宣慰魏愽且發義成河陽兵以討志紹 辛巳史憲誠奏开志紹兵屯永濟告急求援詔義成節度使李聴帥滄州行營諸軍以討志紹
三年春正月开志紹與成徳合兵掠貝州 義成行營兵三千人先屯齊州使之禹城中道潰叛横海節度使李祐討誅之 李聽史唐合兵擊开志紹破之志紹將其衆五千奔鎮州 李載義奏攻滄州長蘆拔之 甲辰昭義奏开志紹餘衆萬五千人詣本道降寘之洺州二月横海節度使李祐帥諸道行營兵擊李同捷破之進攻徳州 憲誠聞滄景將平而懼其子唐勸之入朝丙寅憲誠使唐奉表請入朝且請以所管聽命 夏四月戊辰李載義奏攻滄州破其羅城李祐拔徳州城中將卒三千餘人奔鎮州李同捷與祐書請降祐并奏其書諫議大夫柏耆受詔宣慰行營好張大聲勢以威制諸將諸將已惡之矣及李同捷請降扵祐祐遣大將萬洪代守滄州耆疑同捷之詐自將數百騎馳入滄州以事誅洪取同捷及其家屬詣京師乙亥至將陵或言王庭湊欲以竒兵簒同捷乃斬同捷傳首滄景悉平五月庚寅加李載義同平章事諸道兵攻李同捷三年僅能下之而柏耆徑入城取為己功諸將疾之爭上表論列辛夘貶耆為循州司户李祐尋薨 壬寅攝魏副使史唐奏改名孝章 六月丙辰詔鎮州四面行營各歸本道休息但務保境勿相往來惟庭湊或效順為逹表章餘皆勿受 辛酉以史憲誠為兼侍中河中節度使以李聽兼魏愽節度使分相衛澶三州以史孝章為節度使 初李祐聞柏耆殺萬洪大驚疾遂劇上曰祐若死是耆殺之也癸酉賜耆自盡 河東節度使李程奏得王庭湊書請納景州又奏开志紹自縊 上遣中使賜史憲誠旌節癸酉至魏州時李聽自貝州還軍館陶遷延未進憲誠竭府庫以治行將士怒甲戌軍亂殺憲誠奉牙内都知兵馬使靈武何進滔知留後李聽進至魏州進滔拒之不得入秋七月進滔出兵擊李聽聽不為備大敗潰走晝夜兼行趣淺口失亡過半輜重兵械盡棄之昭義兵救之聴僅而得免歸于滑臺河北乆用兵饋運不給朝廷厭苦之八月壬子以進滔為魏節度使復以相衛澶三州歸之 滄州承䘮亂之餘骸骨蔽地城空野曠户口存者什無三四癸丑以衛尉卿殷侑為齊徳滄景節度使侑至鎮與士卒同甘苦招撫百姓勸之耕桑流散者稍稍復業先是本軍三萬人皆仰給度支侑至一年租稅自能贍其半二年請悉罷度支給賜三年之後户口滋殖倉廪充盈 王庭湊因鄰道微露請服之意壬申赦庭湊及將士復其官爵
四年夏四月裴度以高年多疾懇辭機政六月丁未以度為司徒平章軍國重事俟疾損三五日一入中書五年春正月庚申盧龍監軍奏李載義與敕使宴於毬後院副兵馬使楊志誠與其徒呼譟作亂載義與子正元奔易州志誠又殺莫州刺史張慶初上召宰相謀之牛僧孺曰范陽自安史以來非國所有劉總蹔獻其地朝廷費錢八十萬緡而無絲毫所獲今日志誠得之猶前日載義得之也因而撫之使捍北狄不必計其逆順上從之載義自易州赴京師上以載義有平滄景之功且事朝廷恭順二月壬辰以載義為太保同平章事如故以楊志誠為盧龍留後
臣光曰昔者聖人順天理察人情知齊民之莫能相治也故置師長以正之知羣臣之莫能相使也故建諸侯以制之知列國之莫能相服也故立天子以統之天子之於萬國能襃善而黜惡抑彊而輔弱撫服而懲違禁暴而誅亂然後發號施令而四海之内莫不率從也詩云勉勉我王綱紀四方載義藩屏大臣有功於國無罪而志誠逐之此天子所宜治也若一無所問因以其土田爵位授之則是將帥之廢置殺生皆出扵士卒之手天子雖在上奚為哉國家之有方鎮豈専利其財賦而已乎如僧孺之言姑息偷安之術耳豈宰相佐天子御天下之道哉夏四月己丑以李載義為山南西道節度楊志誠為幽州節度使
七年春二月癸亥加盧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楊志誠檢校吏部尚書進奏官徐迪詣宰相言軍中不識朝廷之制唯知尚書改僕射為遷不知工部改吏部為美敇使往恐不得出辭氣甚慢宰相不以為意 三月楊志誠怒不得僕射留官告使魏寳義并春衣使焦奉鸞送奚契丹使尹士恭甲午遣牙將王文頴來謝恩并讓官丙申復以告身并批答賜之文頴不受而去 夏六月乙巳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李載義為河東節度使秋八月壬寅加幽州節度使楊志誠檢校右僕射仍别遣使慰諭之杜牧憤河朔三鎮之桀驁而朝廷議者専事姑息乃作書名曰罪言大畧以為國家自天寳盜起河北百餘城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回鶻吐蕃無敢窺者齊梁蔡被其風流因亦為冦未甞五年間不戰焦焦然七十餘年矣今上策莫如先自治中策莫如取魏最下策為浪戰不計地勢不審攻守是也又傷府兵廢壊作原十六衛以為國家始踵隋制開十六衛自今觀之設官言無謂者其十六衛乎本原事迹其實天下之大命也貞觀中内以十六衛蓄養武臣外開折衝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儲兵伍有事則戎臣提兵居外無事則放兵居内其居内也富貴恩澤以奉養其身所部之兵散舍諸府上府不越千二百人三時耕稼一時治武籍藏將府伍散田畆力觧勢破人人自愛雖有蚩尤為帥亦不可使為亂耳及其居外也縁部之兵被檄乃來斧龯在前爵賞在後飄暴交捽豈暇異略雖有蚩尤為帥亦無能為叛也自貞觀至于開元百三十年間戎臣兵伍未始逆簒此大聖人所以能柄統輕重制鄣表裏聖算神術也至于開元末愚儒奏章曰天下文勝矣請罷府兵武夫奏章曰天下力彊矣請搏四夷扵是府兵内剷邉兵外作戎臣兵伍湍奔矢往内無一人矣尾大中乾成燕偏重而天下掀然根萌燼然七聖旰食求欲除之且不能也由此觀之戎臣兵伍豈可一日使出落鈐鍵哉然為國者不能無兵居外則叛居内則篡使外不叛内不篡古今以還法術最長其置府立衛乎近代已來扵其將也𡚁復為甚率皆市兒輩多齎金玉負倚幽隂折劵交貨所能致也絶不識父兄禮義之教復無慷慨感槩之氣百城千里一朝得之其彊傑愎勃者則撓削法制不使縛已斬族忠良不使違己力一勢便罔不為冦其隂泥巧狡者亦能家算口斂委扵邪倖由卿市公去郡得都四履所治指為别館或一夫不幸而夀則戛割生人略帀天下是以天下兵亂不息齊人乾耗靡不由是矣嗚呼文皇帝十六衛之㫖其誰原而復之乎又作戰論以為河北視天下猶珠璣也天下視河北猶四支也河北氣俗渾厚果扵戰耕加以土息健馬便扵馳敵是以出則勝處則饒不窺天下之産自可封殖亦猶大農之家不待珠璣然後以為富也國家無河北則精甲銳卒利刃良弓健馬無有也是一支兵去矣河東盟津滑臺大梁彭城東平盡宿厚兵以塞虜衝不可它使是二支兵去矣六鎮之師厥數三億低首仰給横拱不為則沿淮以北循河之南東盡海西叩落赤地盡取才能應費是三支財去矣咸陽西北戎夷大屯盡剷吳越荆楚之饒以啖兵戍是四支財去矣天下四支盡解頭腹兀然其能以是久為安乎今者誠能治其五敗則一戰可定四支可生夫天下無事之時殿寄大臣偷安奉私戰士離落兵甲鈍敝是不蒐練之過其敗一也百人荷戈仰食縣官則挾千夫之名大將小禆操其餘贏以虜壯為幸以師老為娛是執兵者常少糜食者常多此不責實料食之過其敗二也戰小勝則張皇其功奔走獻狀以邀上賞或一日再賜一月累封凱旋未歌書品已崇爵命極矣田宫廣矣金繒溢矣子孫官矣焉肯搜竒出死勤扵我矣此厚賞之過其敗三也多䘮兵士顛飜大都則跳身而來刺邦而去回視刀鋸氣色甚安一嵗未更旋已立扵壇墀之上矣此輕罰之過其敗四也大將兵柄不得専恩臣敇使迭來揮之堂然將陳殷然將鼔一則曰必為偃月一則曰必為魚麗三軍萬夫環旋翔羊愰駭之間虜騎乘之遂取吾之鼓旗此不専任責成之過其敗五也今者誠欲調持干戈洒掃垢汙以為萬世安而乃踵前非是不可為也又作守論以為今之議者咸曰夫崛彊之徒吾以良將勁兵為銜策高位美爵充飽其腸安而不撓外而不拘亦猶豢擾虎狼而不拂其心則忿氣不萌此大厯貞元所以守邦也亦何必疾戰焚煎吾民然後以為快也愚曰大厯貞元之間適以此為禍也當是之時有城數十千百卒夫則朝廷别待之貸以法度扵是乎闊視大言自樹一家破制削法角為尊奢天子養威而不問有司守恬而不呵王侯通爵越録受之覲聘不來几杖扶之逆息虜嗣皇子嬪之装縁采飾無不備之是以地益廣兵益彊僣擬益甚侈心益昌扵是土田名器分劃殆盡而賊夫貪心未及畔岸遂有淫名越號或帝或王盟詛自立恬淡不畏走兵四略以飽其志者也是以趙魏燕齊卓起大唱梁蔡吳蜀躡而和之其餘混傾軒囂欲相效者往往而是運遭孝武宵旰不忘前英後傑夕思朝議故能大者誅鋤小者惠來不然周秦之郊幾為犯獵哉大扺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則怒怒則爭亂随之是以教笞扵家刑罰扵國征戰扵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爭也大厯貞元之間盡反此道提區區之有而塞無涯之爭是以首尾指支㡬不能相運掉也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為經愚見為盜者非止扵河北而已嗚呼大厯貞元守邦之術永戒之哉又注孫子為之序以為兵者刑也刑者政事也為夫子之徒實仲由冉有之事也不知自何代何人分為二道曰文武離而俱行因使搢紳之士不敢言兵或恥言之茍有言者世以為麤暴異人人不比數嗚呼亡失根本斯最為甚禮曰四郊多壘此卿大夫之辱也厯觀自古樹立其國滅亡其國未始不由兵也主兵者必聖賢材能多聞識之士乃能有功議扵廊廟之上兵形已成然後付之扵將漢相言指縱者人也獲兎者犬也此其是也彼為相者曰兵非吾事吾不當知君子曰勿居其位可也
八年冬十月辛巳幽州軍亂逐節度使楊志誠及監軍李懐仵推兵馬使史元忠主留務 楊志誠過太原李載義自毆撃欲殺之幕僚諫救得免殺其妻子及從行将卒朝廷以載義有功不問載義母死𦵏幽州志誠發取其財載義奏乞取志誠心以祭母不許 十一月史元忠獻楊志誠所造衮衣及諸僣物丁夘流志誠扵嶺南道殺之 十二月癸未以史元忠為盧龍留後
九年春正月乙夘以王元逵為成徳節度使 三月丙辰以史元忠為盧龍節度使
通鑑紀事本末巻三十四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五上
宋 袁樞 撰
南詔歸附
唐𤣥宗開元二十六年秋九月戊午冊南詔蒙歸義為雲南王歸義之先本哀牢夷地居姚州之西東南接交趾西北接吐蕃蠻語謂王曰詔先有六詔曰蒙舍曰蒙越曰越析曰浪穹曰様備曰越澹兵力相埒莫能相壹厯代因之以分其勢蒙舍最在南故謂之南詔高宗時䝉舍細奴邏初入朝細奴邏生邏盛邏盛生盛邏皮盛邏皮生皮邏閤皮邏閤浸彊大而五詔微弱㑹有破渳河蠻之功乃賂王昱求合六詔為一昱為之奏請朝廷許之仍賜名歸義於是以兵威脅服羣蠻不從者滅之遂擊破吐蕃徙居太和城其後卒為邊患
天寳七載雲南王歸義卒子閤邏鳳嗣以其子鳳迦異為陽𤓰州刺史
九載楊國忠德鮮于仲通薦為劔南節度使仲通性𥚹急失蠻夷心故事南詔常與妻子俱謁都督過雲南雲南太守張䖍陀皆私之又多所徵求南詔王閤邏鳳不應䖍陀遣人詈辱之仍密奏其罪閤邏鳳忿怨是歲發兵反攻陷雲南殺䖍陀取夷州三十二
十載夏四月壬午劒南節度使鮮于仲通討南詔蠻大敗於瀘南時仲通將兵八萬分二道出戎嶲州至曲州靖州南詔王閤邏鳳遣使謝罪請還所俘掠城雲南而去且曰今吐蕃大兵壓境若不許我我將歸命吐蕃雲南非唐有也仲通不許囚其使進軍至西洱河與閤邏鳳戰軍大敗士卒死者六萬人仲通僅以身免楊國忠掩其敗狀仍叙其戰功閤邏鳳斂戰尸築為京觀遂北臣於吐蕃蠻語謂弟為鐘吐蕃命閤邏鳳為賛普鐘號曰東帝給以金印閤邏鳳刻碑於國門言己不得已而叛唐且曰我世世事唐受其封賞後世容復歸唐當指碑以示唐使者知吾之叛非本心也制大募兩京及河南北兵以擊南詔人聞雲南多瘴癘未戰士卒死者什八九莫肯應募楊國忠遣御史分道捕人連枷送詣軍所舊制百姓有勲者免征役時調兵既多國忠奏先取高勲於是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聲振野十一載夏六月甲子楊國忠奏吐蕃兵六十萬救南詔劒南兵擊破之於雲南克故隰州等三城捕虜六千三百以道遠簡壯者千餘人及酋長降者獻之
十三載夏六月侍御史劒南留後李宓將兵七萬擊南詔閤邏鳯誘之深入至太和城閉壁不戰宓糧盡士卒罹瘴疫及饑死十七八乃引還蠻追擊之宓被擒全軍皆没楊國忠隠其敗更以㨗聞益發中國兵討之前後死者幾二十萬人無敢言者上甞謂高力士曰朕今老矣朝事付之宰相邊事付之諸將夫復何憂力士對曰臣聞雲南數喪師又邊將擁兵太盛陛下將何以制之臣恐一旦禍發不可復救何謂無憂也上曰卿勿言朕徐思之肅宗至徳元載南詔乗亂陷越嶲㑹同軍據清溪闗尋傳驃國皆降之
代宗大厯十四年秋九月南詔王閤邏鳳卒子鳳迦異前死孫異牟尋立冬十月丁酉朔吐蕃與南詔合兵十萬三道入寇一出茂州一出扶文一出黎雅曰吾欲取蜀以為東府西川節度使崔寧在京師所留諸將不能禦虜連陷州縣刺史棄城走士民竄匿山谷上憂之趣寧歸鎮寧已辭楊炎言於上曰蜀地富饒寧據有之朝廷失其外府十四年矣寧雖入朝全師尚守其後貢賦不入與無蜀同且寧本與諸將等夷因亂得位威令不行今雖遣之必恐無功若其有功則義不可奪是蜀地敗固失之勝亦不得也願陛下熟察上曰然則奈何對曰請留寧發朱泚所領范陽戍兵數千人雜禁兵徃擊之何憂不克因而得内親兵於其腹中蜀將必不敢動然後更授它帥使千里沃壤復為國有是因小害而收大利也上曰善遂留寧初馬璘忌涇原都知兵馬使李晟功名遣入宿衛為右神䇿都將上發禁兵四千人使晟將之發邠隴范陽兵五千使金吾大將軍安邑曲環將之以救蜀東川出軍自江油趣白垻與山南兵合撃吐蕃南詔破之范陽兵追及於七盤又破之遂克維茂二州李晟追擊於大度河外又破之吐蕃南詔饑寒隕於崖谷死者八九萬人吐蕃悔怒殺誘導使之來者異牟尋懼築苴咩城延袤十五里徙居之吐蕃封之為日東主
德宗貞元三年 初雲南王閤邏鳳陷嶲州獲西瀘令鄭回回相州人通經術閤邏鳳愛重之其子鳳迦異及孫異牟尋曽孫尋夢凑皆師事之每授學回得撻之及異牟尋為王以回為清平官清平官者蠻相也凡有六人而國事專決於回五人者事回甚卑謹有過則回撻之雲南有衆數十萬吐蕃每入寇常以雲南為前鋒賦歛重數又奪其險要地立城堡歲徴兵助防雲南苦之回因説異牟尋復自歸於唐曰中國尚禮義有惠澤無賦役異牟尋以為然而無路自致凡十餘年及西川節度使韋皋至鎮招撫境上羣蠻異牟尋潛遣人因諸蠻求内附皋奏今吐蕃棄好暴亂鹽夏宜因雲南及八國生羌有歸化之心招納之以離吐蕃之黨分其勢上命皋先作邊將書以諭之微觀其趣 閏五月己未韋皋復與東蠻和義王苴那時書使詗伺導達雲南六月韋臯以雲南頗知書壬辰自以書招諭之令趣遣使入見
四年夏四月雲南王異牟尋欲内附未敢自遣使先遣其東蠻鬼主驃旁苴夢衝苴烏星入見五月乙卯宴之於麟德殿賜賚甚厚封王給印而遣之 冬十月吐蕃發兵十萬將冦西川亦發雲南兵雲南内雖附唐外未敢叛吐蕃亦發兵數萬屯於瀘北韋臯知雲南計方猶豫乃為書遺雲南王叙其叛吐蕃歸化之誠貯以銀函使東蠻轉致吐蕃吐蕃始疑雲南遣兵二萬屯㑹川以塞雲南趣蜀之路雲南怒引兵歸國由是雲南與吐蕃大相猜阻歸唐之志益堅吐蕃失雲南之助兵勢始弱矣然吐蕃業已入寇遂分兵四萬攻兩林驃旁三萬攻東蠻七千寇清溪關五千寇銅山皋遣黎州刺史韋晉等與東蠻連兵禦之破吐蕃於清溪闗外 十一月吐蕃屢遣人誘脅雲南
五年春二月丁亥韋臯遺異牟尋書稱回鶻屢請佐天子共滅吐蕃王不早定計一旦為回鶻所先則王累代功名虚棄矣且雲南久為吐蕃屈辱今不乗此時依大國之勢以復怨雪恥後悔無及矣彼雲南雖貳於吐蕃亦未敢顯與之絶冬十二月壬辰韋皋復以書招諭之七年韋臯比年致書招雲南王異牟尋終未獲報然吐蕃屢發雲南兵雲南與之益少臯知異牟尋心附於唐討擊副使段忠義本閤羅鳳使者也六月丙申臯遣忠義還雲南并致書敦諭之 冬十二月吐蕃知韋臯使者在雲南遣使讓之雲南王異牟尋紿之曰唐使本蠻也臯聽其歸耳無它謀也因執以送吐蕃多取其大臣之子為質雲南愈怨勿鄧酋長苴夢衝潛通吐蕃扇誘羣蠻隔絶雲南使者韋臯遣三部落總管蘇危將兵至琵琶川
八年春二月壬寅執夢衝數其罪而斬之雲南之路始通 冬十一月吐蕃雲南日益相猜每雲南兵至境上吐蕃輙亦發兵聲言相應實為之備辛酉韋臯復遺雲南王書欲與共襲吐蕃驅之雲嶺之外悉平吐蕃城堡獨與雲南築大城於境上置戍相保永同一家九年夏五月雲南王異牟尋遣使者三輩一出戎州一出黔州一出安南各齎生金丹砂詣韋臯金以示堅丹砂以示赤心三分臯所與書為信皆達成都異牟尋上表請棄吐蕃歸唐并遺臯帛書自稱唐故雲南王孫吐蕃賛普義弟日東王臯遣其使者詣長安并上表賀上賜異牟尋詔書令臯遣使慰撫之 冬十月甲子韋臯遣其節度巡官崔佐時齎詔書詣雲南并自為帛書答之
十年春正月崔佐時至雲南所都羊苴咩城吐蕃使者數百人先在其國雲南王異牟尋尚不欲吐蕃知之令佐時衣牂柯服而入佐時不可曰我大唐使者豈得衣小夷之服異牟尋不得已夜迎之佐時大宣詔書異牟尋恐懼顧左右失色業已歸唐乃歔欷流涕俯伏受詔鄭回密見佐時教之故佐時盡得其情因勸異牟尋悉斬吐蕃使者去吐蕃所立之號獻其金印復南詔舊名異牟尋皆從之仍刻金契以獻異牟尋帥其子尋夢湊等與佐時盟於㸃蒼山神祠先是吐蕃與回鶻爭北庭大戰死傷頗衆徵兵萬人於雲南異牟尋辭以國小請發三千人吐蕃少之益至五千乃許之異牟尋遣五千人前行自將數萬人踵其後晝夜兼行襲擊吐蕃戰於神川大破之取鐵橋等十六城虜其五王降其衆十餘萬戊戌遣使來獻㨗 夏六月雲南王異牟尋遣其弟湊羅棟獻地圖土貢及吐蕃所給金印請復號南詔癸丑以祠部郎中袁滋為冊南詔使賜銀窠金印文曰貞元冊南詔印滋至其國異牟尋北面跪受冊印稽首再拜因與使者宴出𤣥宗所賜銀平脫馬頭盤二以示滋又指老笛工歌女曰皇帝所賜龜兹樂惟二人在耳滋曰南詔當深思祖考子子孫孫盡忠於唐異牟尋拜曰敢不謹承使者之命
十一年秋九月丁巳加韋臯雲南安撫使 南詔攻吐蕃昆明城取之又虜施順二蠻王
十五年夏四月南詔異牟尋遣使與韋臯約共撃吐蕃臯以兵糧未集請俟它年 冬十二月吐蕃衆五萬分擊南詔及巂州異牟尋與韋臯各發兵禦之吐蕃無功而還
憲宗元和三年冬十二月南詔異牟尋卒子尋閤勸立四年雲南王尋閤勸卒子勸龍晟立
十一年春二月南詔勸龍晟滛虐不道上下怨疾弄棟節度王嵯巔弑之立其弟勸利勸利德嵯巔賜姓蒙氏謂之大容容蠻言兄也
穆宗長慶三年秋七月南詔勸利卒國人請立其弟豐祐豐祐勇敢善用其衆始慕中國不與父連名
文宗太和三年冬十一月丙申西川節度使杜元頴奏南詔入寇元頴以舊相文雅自高不曉軍事專務蓄積減削士卒衣糧西南戍邊之卒衣食不足皆入蠻境鈔盗以自給蠻人反以衣食資之由是蜀中虚實動静蠻皆知之南詔自嵯巔謀大舉入寇邊州屢以告元頴不之信嵯巔兵至邊城一無備禦蠻以蜀卒為鄉導襲陷嶲戎二州甲辰元頴遣兵與戰於卭州南蜀兵大敗蠻遂陷卭州 詔發東川興元荆南兵以救西川十二月丁未朔又發鄂岳襄鄧陳許等兵繼之 已酉以東川節度使郭釗為西川節度使兼權東川節度事嵯巔自卭州引兵徑抵成都庚戌陷其外郭杜元頴帥衆保牙城以拒之欲遁去者數四壬子貶元穎為邵州刺史己未以右領軍大將軍董重質為神䇿諸道西川行營節度使又發太原鳳翔兵赴西川南詔寇東川入梓州西郭釗兵寡弱不能戰以書責嵯巔嵯巔復書曰杜元頴侵擾我故興兵報之耳與釗修好而退蠻留成都西郭十日其始慰撫蜀人市肆安堵將行乃大掠子女百工數萬人及珍貨而去蜀人恐懼徃徃赴江流尸塞江而下嵯巔自為軍殿及大度水嵯巔謂蜀人曰此南吾境也聽汝哭别鄉國衆皆慟哭赴水死者以千計自是南詔工巧埒於蜀中嵯巔遣使上表稱蠻比修職貢豈敢犯邊正以杜元頴不恤軍士怨苦元頴競為鄉導祈我此行以誅虐帥誅之不遂無以慰蜀士之心願陛下誅之丁卯再貶元頴循州司馬詔董重質及諸道兵皆引還郭釗至成都與南詔立約不相侵擾詔遣中使以國信賜嵯巔
四年秋九月西川節度使郭釗以疾求代冬十月戊申以義成節度使李德裕為西川節度使蜀自南詔入寇一方殘𡚁郭釗多病未暇完補德裕至鎮作籌邊樓圖蜀地形南入南詔西達吐蕃日召老於軍旅習邊事者雖走卒蠻夷無所間訪以山川城邑道路險易廣狹遠近未踰月皆若身甞涉歴上命德裕修塞清溪關以斷南詔入寇之路或無土則以石壘之德裕上言通蠻細路至多不可塞惟重兵鎮守可保無虞但黎雅以來得萬人成都得二萬人精加訓練則蠻不敢動矣邊兵又不宜多須力可臨制崔旰之殺郭英乂張朏之逐張延賞皆鎮兵也時北兵皆歸本道惟河中陳許三千人在成都有詔來年三月亦歸蜀人忷懼德裕奏乞鄭滑五百人陳許千人以鎮蜀且言蜀兵脆弱新為蠻寇所困皆破膽不堪征戍若北兵盡歸則與杜元頴時無異蜀不可保恐議者云蜀經蠻寇以來已自増兵曏者蠻寇已逼元頴始捕市人為兵得三千餘人徒有其數實不可用郭釗募北兵僅得百餘人臣復召募得二百餘人此外皆元頴舊兵也恐議者又聞一夫當關之説以為清溪可塞臣訪之蜀中老將清溪之旁大路有三自餘小徑無數皆東蠻臨時為之開通若言可塞則是欺罔朝廷要須大度水北更築一城迤邐接黎州以大兵守之方可况聞南詔以所掠蜀人二千及金帛賂遺吐蕃若使二虜知蜀虚實連兵入寇誠可深憂其朝臣建言者蓋由禍不在身望人責一狀留入堂案它日敗事不可令臣獨當國憲朝廷皆從其請德裕乃練士卒葺堡鄣積糧儲以備邊蜀人粗安
五年夏五月丙辰西川節度使李德裕奏遣使詣南詔索所掠百姓得四千人而還
宦官弑逆〈甘露之變附〉
唐憲宗元和十三年淮西既平上浸驕侈户部侍郎判度支皇甫鎛衛尉卿鹽鐵轉運使程异曉其意數進羡餘以供其費由是有寵鎛又以厚賂結吐突承璀甲辰鎛以本官异以工部侍郎並同平章事判使如故制下朝野駭愕至於市井負販者亦嗤之裴度崔羣極陳其不可上不聽裴恥與小人同列表求自退不許度復上疏以為鎛异皆錢糓吏佞巧小人陛下一旦寘之相位中外無不駭笑况鎛在度支專以豐取刻與為務凡中外仰給度支之人無不思食其肉比者裁損淮西糧料軍士怨怒㑹臣至行營曉諭慰勉僅無潰亂今舊將舊兵悉向淄青聞鎛入相必盡驚憂知無可訴之地矣程异雖人品庸下然心事和平可處煩劇不宜為相至如鎛資性狡詐天下共知唯能上惑聖聰足見姦邪之極臣若不退天下謂臣不知亷恥臣若不言天下謂臣有負恩寵今退既不許言又不聽臣如烈火燒心衆鏑叢體所可惜者淮西盪定河北底寧承宗歛手削地韓𢎞輿疾討賊豈朝廷之力能制其命哉直以處置得宜能服其心耳陛下建升平之業十已八九何忍還自墮壊使四方解體乎上以度為朋黨不之省鎛自知不為衆所與益為巧謟以自固奏減内外官俸以助國用給事中崔植封還敕書極論之乃止植祐甫之弟子也 上晚節好神仙詔天下求方士宗正卿李道古先為鄂岳觀察使以貪暴聞恐終獲罪思所以自媚於上乃因皇甫鎛薦山人柳泌云能合長生藥甲戌詔泌居興唐觀煉藥 十一月柳泌言於上曰天台山神仙所聚多靈草臣雖知之力不能致誠得為彼長吏庶幾可求上信之丁亥以泌權知台州刺史仍賜服金紫諌官争論奏以為人主喜方士未有使之臨民賦政者上曰煩一州之力而能為人主致長生臣子亦何愛焉由是羣臣莫敢言
十四年冬十月柳泌至台州驅吏民采藥歳餘無所得而懼舉家逃入山中浙東觀察使捕送京師皇甫鎛李道古保䕶之上復使待詔翰林服其藥日加躁渴起居舍人裴潾上言以為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同天下之樂者饗天下之福自黄帝至於文武享國壽考皆用此道也自去歲以來所在多薦方士轉相汲引其數浸繁借令天下真有神仙彼必深潛巖壑惟畏人知凡候伺權貴之門以大言自竒伎驚衆者皆不軌狥利之人豈可信其説而餌其藥邪夫藥以愈疾非朝夕常餌之物况金石酷烈有毒又益以火氣殆非人五臟所能勝也古者君飲藥臣先甞之乞令獻藥者先自餌一年則真偽自可辨矣上怒十一月己亥貶潾江陵令十五年 初左軍中尉吐突承璀謀立澧王惲為太子上不許及上寢疾承璀謀尚未息太子聞而憂之密遣人問計於司農卿郭釗釗曰殿下但盡孝謹以俟之勿恤其它釗太子之舅也上服金丹多躁怒左右宦官徃徃獲罪有死者人人自危庚子暴崩於中和殿時人皆言内常侍陳𢎞志弑逆其黨類諱之不敢討賊但云藥發外人莫能明也中尉梁守謙與諸宦官馬進潭劉承偕韋元素王守澄等共立太子殺吐突承璀及澧王惲賜左右神䇿軍士錢人五十緡六軍威遠人三十緡左右金吾人十五緡閏月丙午穆宗即位于太極殿東序丁未輟西宫朝臨集羣臣於月華門外貶皇甫鎛為
崖州司户市井皆相賀 壬子杖殺柳泌及僧大通自餘方士皆流嶺表貶左金吾將軍李道古循州司馬二月丁丑上御丹鳳門樓赦天下事畢盛陳倡優雜
戲於門内而觀之丁亥上幸左神䇿軍觀手搏雜戲庚寅監察御史楊虞卿上疏以為陛下宜延對羣臣周徧顧問惠以氣色使進忠若趨利論政若訴寃如此而不致升平者未之有也衡山人趙知微亦上疏諌上遊畋無節上雖不能用亦不罪也 秋八月上甫過公除即事遊畋聲色賜與無節九月欲以重陽大宴拾遺李珏帥其同僚上疏曰伏以元朔未改園陵尚新雖陛下就易月之期俯從人欲而禮經著三年之制猶服心喪遵同軌之㑹始離京告遠夷之使未復命遏密弛禁盖為齊人合讌内庭事將未可上不聽 冬十月壬午羣臣入閤諫議大夫鄭覃崔郾等五人進言陛下宴樂過多畋遊無度今冦兵壓境忽有急奏不知乗輿所在又晨夕與近習倡優狎暱賜與過厚夫金帛皆百姓膏血非有功不可與雖内藏有餘願陛下愛之萬一四方有事不復使有司重歛百姓時久無閤中論事者上始甚訝之謂宰相曰此輩何人對曰諌官上乃使人慰勞之曰當依卿言宰相皆賀然實不能用也覃珣瑜之子也上甞謂給事中丁公著曰聞外間人多宴樂此乃時和人安足用為慰公著對曰此非佳事恐漸勞聖慮上曰何故對曰自天寳以來公卿大夫競為遊宴沈酣晝夜優雜子女不愧左右如此不已則百職皆廢陛下能無獨憂勞乎願少加禁止乃天下之福也 十一月上將幸華清宫戊午宰相帥兩省供奉官詣延英門三上表切諌且言如此臣輩當扈從求面對上不聽諌官伏門下至暮乃退己未未明上自複道出城幸華清宮獨公主駙馬中尉神䇿六軍使帥禁兵千餘人扈從晡時還宫
穆宗長慶二年冬十一月庚辰上與宦官擊毬於禁中有宦者墜馬上驚因得風疾不能履地自是人不聞上起居宰相屢乞入見不報裴度三上疏請立太子且請入見十二月辛卯上見羣臣於紫宸殿御大繩牀悉去左右衛官獨宦者十餘人侍側人情稍安李逢吉進言景王已長請立為太子裴度請速下詔副天下望上無言既而兩省官亦繼有請立太子者癸巳詔立景王湛為皇太子上疾浸瘳
三年春正月癸未賜兩軍中尉以下錢二月辛卯賜統軍軍使等錦綵銀器各有差 初翼城人鄭注眇小目下視而巧譎傾謟善揣人意以醫遊四方羇貧甚甞以藥術干徐州牙將牙將悦之薦於節度使李愬愬餌其藥頗驗遂有寵署為牙推浸預軍政妄作威福軍府患之監軍王守澄以衆惰白愬請去之愬曰注雖如是然竒才也將軍試與之語茍無可取去之未晚乃使注徃謁守澄守澄初有難色不得已見之坐語未久守澄大喜延之中堂促膝笑語恨相見之晚明日謂愬曰鄭生誠如公言自是又有寵於守澄權勢益張愬署為巡官列於賓席注既用事恐牙將薦已者泄其本末密以它罪譖之於愬愬殺之及守澄入知樞密挈注以西為立居宅贍給之遂薦於上上亦厚遇之自上有疾守澄專制國事勢傾中外注日夜出入其家與之謀議語必通夕關通賂遺人莫能窺其迹始則有微賤巧宦之士或因以求進數年之後達官車馬滿其門矣
四年 初柳泌等既誅方士稍復因左右以進上餌其金石之藥有處士張臯者上疏以為神慮澹則血氣和嗜欲勝則疾疹作藥以攻疾無疾不可餌也昔孫思邈有言藥勢有所偏助令人藏氣不平借使有疾用藥猶須重慎庶人尚爾况於天子先帝信方士妄言餌藥致疾此陛下所詳知也豈得復循其覆轍乎今朝野之人紛紜竊議但畏忤㫖莫敢進言臣生長蓬艾麋鹿與遊無所邀求但粗知忠義欲禆萬一耳上甚善其言使求之不獲 庚午上疾復作壬申大漸命太子監國宦官欲請郭太后臨朝稱制太后曰昔武后稱制幾傾社稷我家世守忠義非武氏之比也太子雖少但得賢宰相輔之卿輩勿預朝政何患國家不安自古豈有女子為天下主而能致唐虞之理乎取制書手裂之太后兄太常卿釗聞有是議密上牋曰若果狥其請臣請先帥諸子納官爵歸田里太后泣曰祖考之慶鍾於吾兄是夕上崩于寢殿癸酉以李逢吉攝冢宰丙子敬宗即位于太極東序 自戊寅至庚辰上賜宦官服色及錦綵金銀甚衆或今日賜緑明日賜緋 二月丁未上幸中和殿撃毬自是數遊宴擊毬奏樂賞賜宦官樂人不可悉紀 三月上視朝每晏戊辰日絶高尚未坐百官班於紫宸門外老病者幾至僵踣諌議大夫李渤白宰相曰昨日疏論坐晚今晨愈甚請出閤待罪於金吾仗既坐班退左拾遺劉栖楚獨留進言曰憲宗及先帝皆長君四方猶多叛亂陛下富於春秋嗣位之初當宵衣求理而嗜寢樂色日晏方起梓宫在殯鼔吹日喧令聞未彰惡聲遐布臣恐福祚之不長請碎首玉階以謝諌職之曠遂以額叩龍墀見血不已響聞閤外李逢吉宣曰劉栖楚休叩頭俟進止栖楚捧首而起更論宦官事上連揮令出栖楚曰不用臣言請繼以死牛僧孺宣曰所奏知門外俟進止栖楚乃出待罪金吾仗於是宰相贊成其言上命中使就仗并李渤宣慰令歸尋擢栖楚為起居舍人仍賜緋栖楚辭疾不拜歸東都 夏四月卜者蘇𤣥明與染坊供人張韶善𤣥明謂韶曰我為子卜當升殿坐與我共食今主上晝夜毬獵多不在宫中大事可圖也韶以為然乃與𤣥明謀結染工無賴者百餘人丙申匿兵於紫草車載以入銀臺門伺夜作亂未達所詣有疑其重載而詰之者韶急即殺詰者與其徒易服揮兵大呼趣禁庭上時在清思殿擊毬諸宦者見之驚駭急入閉門走白上盗尋斬關而入先是右神䇿中尉梁守謙有寵於上每兩軍角伎藝上常佑右軍至是上狼狽欲幸右軍左右曰右軍遠恐遇盗不若幸左軍近上從之左神䇿中尉河中馬存亮聞上至走出迎捧上足涕泣自負上入軍中遣大將康藝全將騎卒入宫討賊上憂二太后隔絶存亮復以五百騎迎二太后至軍張韶升清思殿坐御榻與蘇𤣥明同食曰果如子言𤣥明驚曰事止此邪韶懼而走㑹康藝全與右軍兵馬使尚國忠引兵至合擊之殺韶𤣥明及其黨死者狼籍逮夜始定餘黨猶散匿禁苑中明日悉擒獲之時宫門皆閉上宿於左軍中外不知上所在人情恇駭丁酉上還宫宰相帥百官詣延英門賀來者不過數十人盗所厯諸門監門宦者三十五人法當死己亥詔並杖之仍不改職任壬寅厚賞兩軍立功將士 冬十月戊戌翰林學士韋處厚諌上宴遊曰先帝以酒色致疾損壽臣是時不死諌者以陛下年已十五故也今皇子纔一歳臣安敢畏死而不諌乎上感其言賜錦綵百匹銀器四
敬宗寳厯元年上遊幸無常昵比羣小視朝月不再三大臣罕得進見二月壬午浙西觀察使李德裕獻丹扆六箴一曰宵衣以諷視朝稀晚二曰正服以諷服御乖異三曰罷獻以諷徵求玩好四曰納誨以諷侮棄讜言五曰辨邪以諷信任羣小六曰防微以諷輕出遊幸其納誨箴畧曰漢驁流湎舉白浮鍾魏叡侈汰陵霄作宫忠雖不忤善亦不從以規為瑱是謂塞聰防微箴畧曰亂臣猖獗非可遽數𤣥服莫辨觸瑟始仆柏谷微行豺豕塞路覩貎獻餐斯可戒懼上優詔答之 冬十月上欲幸驪山温湯左僕射李絳諌議大夫張仲方等屢諌不聽拾遺張權輿伏紫宸殿下叩頭諌曰昔周幽王幸驪山為犬戎所殺秦始皇葬驪山國亡𤣥宗宫驪山而禄山亂先帝幸驪山而享年不長上曰驪山若此之凶邪我當一徃以驗彼言十一月庚寅幸温湯即日還宫謂左右曰彼叩頭者之言安足信哉
二年夏六月甲子上御三殿令左右軍教坊内園為擊毬手搏雜戲戲酣有斷臂碎首者夜漏數刻乃罷 壬辰宣索左藏見在銀十萬兩金七千兩悉貯内藏以便賜與 道士趙歸真説上以神仙僧惟貞齊賢正簡説上以禱祠求福皆出入宫禁上信用其言山人杜景先請徧厯江嶺求訪異人有潤州人周息元自言壽數百歲上遣中使迎之八月乙巳息元至京師上館之禁中山亭 上遊戯無度狎暱羣小善擊毬好手搏禁中及諸道争獻力士又以錢萬緡付内園令召募力士晝夜不離側又好深夜自捕狐狸性復褊急力士或恃恩不遜輙配流籍沒宦官小過動遭捶撻皆怨且懼十二月辛丑上夜獵還宫與宦官劉克明田務澄許文端及擊毬軍將蘇佐明王嘉憲石從寛閻惟直等二十八人飲酒上酒酣入室更衣殿上燭忽滅蘇佐明等弑上於室内劉克明等矯稱上旨命翰林學士路隋草遺制以絳王悟權勾當軍國事壬寅宣遺制絳王見宰相百官於紫宸外廡克明等欲易置内侍之執權者於是樞密使王守澄楊承和中尉魏從簡梁守謙定議以衛兵迎江王涵入宮發左右神䇿飛龍兵進討賊黨盡斬之克明赴井出而斬之絳王為亂兵所害時事起倉猝守澄等以翰林學士韋處厚博通古今一夕處置皆與之共議守澄等欲號令中外而疑所以為辭處厚曰正名討罪於義何嫌安可依違有所諱避又問江王當如何踐阼處厚曰詰朝當以王教布告中外以已平内難然後羣臣三表勸進以太皇太后令冊命即皇帝位當時皆從其言時不暇復問有司凡百儀法皆出於處厚無不叶宜癸卯以裴度攝冡宰百官謁見江王於紫宸外廡王素服涕泣甲辰見諸軍使於少陽院趙歸真等諸術士及敬宗時佞幸者皆流嶺南或邊地乙巳文宗即位上自為諸王深知兩朝之弊及即位勵精求治去奢從儉詔宫女非有職掌者皆出之出三千餘人五坊鷹犬凖元和故事量留校獵外悉放之有司供宫禁年支物並凖貞元故事省教坊翰林總監冗食千二百餘員停諸司新加衣糧御馬坊場及近歳别貯錢糓所占陂田悉歸之有司先宣索組繡彫縷之物悉罷之敬宗之世毎月視朝不過一二上始復舊制毎竒日未甞不視朝對宰相羣臣延訪政事久之方罷待制官舊雖設之未甞召對至是屢䝉延問其輟朝放朝皆用偶日中外翕然相賀以為太平可冀
文宗太和二年自元和之末宦官益横建置天子在其掌握威權出人主之右人莫敢言辛巳上親䇿制舉人賢良方正昌平劉蕡對䇿極言其禍其略曰陛下宜先憂者宫闈將變社稷將危天下將傾海内將亂又曰陛下將杜篡弑之漸則居正位而近正人遠刀鋸之賤親骨鯁之直輔相得以專其任庶職得以守其官奈何以褻近五六人總天下大政禍稔蕭牆姦生帷幄臣恐曹節侯覽復生於今日又曰忠賢無腹心之寄閽寺持廢立之權陷先君不得正其終致陛下不得正其始又曰威柄陵夷藩臣跋扈或有不達人臣之節首亂者以安君為名不究春秋之微稱兵者以逐惡為義則政刑不由乎天子征伐必自於諸侯又曰陛下何不塞隂邪之路屛褻狎之臣制侵陵迫脅之心復門户掃除之役戒其所宜戒憂其所宜憂既不能治於前當治於後既不能正其始當正其終則可以䖍奉典謨克承丕構矣昔秦之亡也失於彊暴漢之亡也失於微弱彊暴則賊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則姦臣竊權而震主伏見敬宗皇帝不虞亡秦之禍不翦其萌伏惟陛下深軫亡漢之憂以杜其漸則祖宗之鴻業可紹三五之遐軌可追矣又曰臣聞昔漢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餘事其心甚誠其稱甚美然而紀綱日紊國祚日衰姦宄日彊黎元日困者以其不能擇賢明而任之失其操柄也又曰陛下誠能揭國權以歸相持兵柄以歸將則心無不達行無不孚矣又曰法宜畫一官宜正名今分外官中官之員立南司北司之局或犯禁于南則亡命于北或正刑于外則破律於中法出多門人無所措實由兵農勢異而中外法殊也又曰今夏官不知兵籍止於奉朝請六軍不主兵事止於養勲階軍容合中官之政戎律附内臣之職首一戴武弁疾文吏如仇讎足一蹈軍門視農夫如草芥謀不足以翦除兇逆而詐足以抑揚威福勇不足以鎮衛社稷而暴足以侵軼里閭羈絏藩臣干陵宰輔隳裂王度汨亂朝經張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子之命下以御英豪有藏姦觀釁之心無仗節死難之義豈先王經文緯武之旨邪又曰臣非不知言發而禍應計行而身戮盖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困豈忍姑息時忌竊陛下一命之寵哉 甲午賢良方正裴休李郃李甘杜牧馬植崔璵王式崔慎由等二十二人中第皆除官考官左散騎常侍馮宿等見劉蕡䇿皆歎服而畏宦官不敢取詔下物論囂然稱屈諌官御史欲論奏執政抑之李郃曰劉蕡下第我輩登科能無厚顔乃上疏以為蕡所對策漢魏以來無與為比今有司以蕡指切左右不敢以聞恐忠良道窮綱紀遂絶况臣所對不及蕡遠甚乞回臣所授以旌蕡直不報蕡由是不得仕於朝終於使府御史牧佑之孫植勛之子式起之子慎由融之𤣥孫也
四年上患宦官彊盛憲宗敬宗弑逆之黨猶有在左右者中尉王守澄尤專横招權納賄上不能制甞密與翰林學士宋申錫言之申錫請漸除其偪上以申錫沈厚忠謹可倚以事擢為尚書右丞秋七月癸未以申錫同平章事
五年春二月上與宋申錫謀誅宦官申錫引吏部侍郎王璠為京兆尹以密旨諭之璠泄其謀鄭注王守澄知之隂為之備上弟漳王湊賢有人望注令神䇿都虞𠉀豆盧著誣告申錫謀立漳王戊戌守澄奏之上以為信然甚怒守澄欲即遣二百騎屠申錫家飛龍使馬存亮固争曰如此則京城自亂矣宜召它相與議其事守澄乃止是日旬休遣中使悉召宰相至中書東門中使曰所召無宋公名申錫知獲罪望延英以笏叩額而退宰相至延英上示以守澄所奏相顧愕眙上命守澄捕豆盧著所告十六宅宫市品官晏敬則及申錫親事王師文等於禁中鞫之師文亡命三月庚子申錫罷為右庶子自宰相大臣無敢顯言其寃者獨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連上疏請出内獄付外庭覈實由是獄稍緩正雅翃之子也晏敬則等自誣服稱申錫遣王師文達意於王豫結異日之知獄成壬寅上悉召師保以下及臺省府寺大臣面詢之午際左常侍崔𤣥亮給事中李固言諌議大夫王質補闕盧鈞舒元褒蔣係裴休韋温等復請對於延英乞以獄事付外覆按上曰吾已與大臣議之矣屢遣之出不退𤣥亮叩頭流涕曰殺一匹夫猶不可不重慎况宰相乎上意稍解曰當更與宰相議之乃復召宰相入牛僧孺曰人臣不過宰相今申錫已為宰相假使如所謀復欲何求申錫殆不至此鄭注恐覆按詐覺乃勸守澄請止行貶黜癸卯貶漳王湊為巢縣公宋申錫為開州司馬存亮即日請致仕𤣥亮磁州人質通五世孫係乂之子元褒江州人也晏敬則等坐死及流竄者數十百人申錫竟卒於貶所
七年前邠寧行軍司馬鄭注依倚王守澄權勢燻灼上深惡之九月丙寅侍御史李款閤内奏彈注内通敕使外連朝士兩地徃來卜射財賄晝伏夜動干竊化權人不敢言道路以目請付法司旬日之間章數十上守澄匿注於右軍左軍中尉韋元素樞密使楊承和王踐言皆惡注左軍將李𢎞楚説元素曰鄭注姦猾無雙卵𪅏不除使成羽翼必為國患今因御史所劾匿軍中𢎞楚請以中尉意詐為有疾召使治之來則中尉延與坐𢎞楚侍側伺中尉舉目擒出杖殺之中尉因見上叩頭請罪具言其姦楊王必助中尉進言况中尉有翼戴之功豈以除姧而獲罪乎元素以為然召之注至蠖屈䑕伏佞辭泉涌元素不覺執手欵曲諦聽忘倦𢎞楚詗伺徃復再三元素不顧以金帛厚遺注而遣之𢎞楚怒曰中尉失今日之斷必不免它日之禍矣因解軍職去頃之疽發背卒王涯之為相注有力焉且畏王守澄遂寢李款之奏守澄言注於上而釋之尋奏為侍御史充右神䇿判官朝野駭歎 冬十二月庚子上始得風疾不能言於是王守澄薦昭義行軍司馬鄭注善醫上徵注至京師飲其藥頗有驗遂有寵
八年夏六月上以久旱詔求致雨之方司門員外郎李中敏上表以為仍歳大旱非聖德不至直以宋申錫之寃濫鄭注之姦邪今致雨之方莫若斬注而雪申錫表留中中敏謝病歸東都 李仲言遇赦還東都鄭注引仲言見王守澄守澄薦於上以仲言為四門助教給事中〈事見朋黨之禍〉 秋九月辛亥徴昭義節度副使鄭注至京師 冬十月庚寅以李仲言為翰林侍講學士十一月丙子李仲言請改名訓 十二月己卯以昭義節度副使鄭注為太僕卿郭承嘏累上疏言其不可上不聽於是注詐上表固辭上遣中使再以告身賜之不受 初宋申錫與御史中丞宇文鼎受密詔誅鄭注使京兆尹王璠掩捕之璠密以堂帖示王守澄注由是得免深德璠璠又與李訓善於是訓注共薦之自浙西觀察使徵為尚書左丞
九年夏四月癸巳以鄭注守太僕卿兼御史大夫注始受之仍舉倉部員外郎李款自代曰加臣之罪雖於理而無辜在款之誠乃事君而盡節時人皆哂之 初宋申錫獲罪宦官益横上外雖包容内不能堪李訓鄭注既得幸揣知上意訓因進講數以微言動上上見其才辨意訓可與謀大事且以訓注皆因王守澄以進冀宦官不之疑遂密以誠告之訓注遂以誅宦官為己任二人相挾朝夕計議所言於上無不從聲勢烜赫注多在禁中或時休沐賓客填門賂遺山積外人但知訓注倚宦官擅作威福不知其與上有密謀也上之立也右領軍將軍興寜仇士良有功王守澄抑之由是有隙訓注為上謀進擢士良以分守澄之權五月乙丑以士良為左神䇿中尉守澄不悦 李訓鄭注為上畫太平之䇿以為當先除宦官次復河湟次清河北開陳方略如指諸掌上以為信然寵任日隆 時人皆言鄭注朝夕且為相侍御史李甘揚言於朝曰白麻出我必壞之於庭癸亥貶甘封州司馬然李訓亦忌注不欲使為相事竟寢 甲子以國子博士李訓為兵部郎中知制誥依前侍講學士 八月丁丑以太僕卿鄭注為工部尚書充翰林侍講學士注好服鹿裘以隐淪自處上以師友待之注之初得幸上甞問翰林學士户部侍郎李珏曰卿知有鄭注乎亦甞與之言乎對曰臣豈特知其姓名兼深知其為人其人姦邪陛下寵之恐無益聖德臣忝在近密安敢與此人交通戊寅貶珏江州刺史 憲宗之崩也人皆言宦官陳𢎞志所為時𢎞志為山南東道監軍李訓為上謀召之至青泥驛癸亥封杖殺之 鄭注求為鳳翔節度使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固言不可丁卯以固言為山南西道節度使注為鳳翔節度使李訓雖因注得進及勢位俱盛心頗忌注謀欲中外協勢以誅宦官故出注於鳯翔其實俟既除宦官并圖注也注欲取名家才望之士為參佐請禮部員外郎韋温為副使温不可或曰拒之必為患温曰擇禍莫若輕拒之止於遠貶從之有不測之禍卒辭之 戊辰以右神䇿中尉行右衛上將軍知内侍省事王守澄為左右神䇿觀軍容使兼十二衛統軍李訓鄭注為上謀以虚名尊守澄實奪之權也己巳以御史中丞兼刑部侍郎舒元輿為刑部侍郎兵部郎中知制誥充翰林侍講學士李訓為禮部侍郎並同平章事仍命訓三二日一入翰林講易元輿為中丞凡訓注所惡者則為之彈擊由是得為相又上懲李宗閔李德裕多朋黨以賈餗及元輿皆孤寒新進故擢為相庶其無黨耳訓起流人期年致位宰相天子傾意任之訓或在中書或在翰林天下事皆決於訓王涯輩承順其風指唯恐不逮自中尉樞密禁衛諸將見訓皆震慴迎拜叩首壬申以刑部郎中兼御史知雜李孝本權知御史中丞孝本宗室之子依訓注得進 冬十月李訓鄭注密言於上請除王守澄辛巳遣中使李好古就第賜酖殺之贈揚州大都督訓注本因守澄進卒謀而殺之人皆快守澄之受佞而疾訓注之隂狡於是元和之逆黨略盡矣乙酉鄭注赴鎮庚子以東都留守司徒兼侍中裴度兼中書令餘如故李訓所奬㧞率皆狂險之士然亦時取天下重望以順人心如裴度令狐楚鄭覃皆累朝耆俊久為當路所軋置之散地訓皆引居崇秩由是士大夫亦有望其眞能致太平者不惟天子惑之也然識者見其横甚知將敗矣 十一月丙午以大理卿郭行餘為邠寧節度使癸丑以河東節度使同平章事李載義兼侍中丁巳以户部尚書判度支王璠為河東節度使戊午以京兆尹李石為户部侍郎判度支以京兆少尹羅立言權知府事石神符之五世孫也己未以太府卿韓約為左金吾衛太將軍始鄭注與李訓謀至鎮選壯士數百皆持白棓懐其斧以為親兵是月戊辰王守澄葬於滻水注奏請入䕶葬事因以親兵自隨仍奏令内臣中尉以下盡集滻水送塟注因闔門令親兵斧之使無遺類約既定訓與其黨謀如此事成則注專有其功不若使行餘璠以赴鎮為名多募壯士為部曲并用金吾臺府吏卒先期誅宦者已而并注去之行餘璠立言約及中丞李孝本皆訓素所厚也故列置要地獨與是數人及舒元輿謀之它人皆莫之知也壬戌上御紫宸殿百官班定韓約不報平安奏稱左金吾聽事後石榴夜有甘露臣遞門奏訖因蹈舞再拜宰相亦率百官稱賀訓元輿勸上親徃觀之以承天貺上許之百官退班於含元殿日加辰上乗軟輿出紫宸門升含元殿先命宰相及兩省官詣左仗視之良久而還訓奏臣與衆人驗之殆非真甘露未可遽宣布恐天下稱賀上曰豈有是邪顧左右中尉仇士良魚志𢎞帥諸宦者徃視之宦者既去訓遽召郭行餘王璠曰來受勅旨璠股栗不敢前獨行餘拜殿下時二人部曲數百皆執兵立丹鳳門外訓已先使人召之令入受敕獨東兵入邠寧兵竟不至仇士良等至左仗視甘露韓約變色流汗士良怪之曰將軍何為如是俄風吹幕起見執兵者甚衆又聞兵仗聲士良等驚駭走出門者欲閉之士良叱之關不得上士良等犇詣上告變訓見之遽呼金吾衛士曰來上殿衛乗輿者人賞錢百緡宦者曰事急矣請陛下還宫即舉軟輿迎上扶升輿決殿後罘罳疾趨北出訓攀輿呼曰臣奏事未竟陛下不可入宫金吾兵已登殿羅立言帥京兆邏卒三百餘自東來李孝本帥御史臺從人二百餘自西來皆登殿縱擊宦官流血呼寃死傷者十餘人乗輿迤邐入宣政門訓攀輿呼益急上叱之宦官郗志榮奮拳毆其胷偃於地乗輿既入門隨闔宦者皆呼萬歲百官駭愕散出訓知事不濟脱從吏緑衫衣之走馬而出揚言於道曰我何罪而竄謫人不之疑王涯賈餗舒元輿還中書相謂曰上且開延英召吾屬議之兩省官詣宰相請其故皆曰不知何事諸公各自便士良等知上豫其謀怨憤出不遜語上慙懼不復言士良等命左右神策副使劉泰倫魏仲卿等各帥禁兵五百人露刃出閤門討賊王涯等將㑹食吏白有兵自内出逢人輙殺涯等狼狽步走兩省及金吾吏卒千餘人填門争出門尋闔其不得出者六百餘人皆死士良等分兵閉宫門索諸司討賊黨諸司吏卒及民酤販在中者皆死死者又千餘人横尸流血狼籍塗地諸司印及圖籍帷幕器皿俱盡又遣騎各千餘出城追亡者又遣兵大索城中舒元輿易服單騎出安化門禁兵追擒之王涯徒步至永昌里茶肆禁兵擒入左軍涯時年七十餘被以桎梏掠治不勝苦自誣服稱與李訓謀行大逆尊立鄭注王璠歸長興坊私第閉門以其兵自防神䇿將至門呼曰王涯等謀反欲起尚書為相魚護軍令致意璠喜出見之將趨賀再三璠知見紿涕泣而行至左軍見王涯曰二十兄自反胡為見引涯曰五弟昔為京兆尹不漏言於王守澄豈有今日邪璠俛首不言又收羅立言於太平里及涯等親屬奴婢皆入兩軍繫之户部員外郎李元臯訓之再從弟也訓實與之無恩亦執而殺之故嶺南節度使胡証家鉅富禁兵利其財託以搜賈餗入其家執其子溵殺之又入左常侍羅讓詹事渾鐬翰林學士黎埴等家掠其貨財掃地無遺鐬瑊之子也坊市惡少年因之報私仇殺人剽掠百貨互相攻劫塵埃蔽天癸亥百官入朝日出始開建福門惟聽以從者一人自隨禁兵露刃夾道至宣政門尚未開時無宰相御史知班百官無復班列上御紫宸殿問宰相何為不來仇士良曰王涯等謀反繫獄因以涯手狀呈上召左僕射令狐楚右僕射鄭覃等升殿示之上悲憤不自勝謂楚等曰是涯手書乎對曰是也誠如此罪不容誅因命楚覃留宿中書參決機務使楚草制宣告中外楚叙王涯賈餗反事浮汎仇士良等不悦由是不得為相時坊市剽掠者猶未止命左右神策將楊鎮靳遂良等各將五百人分屯通衢擊鼓以警之斬十餘人然後定賈餗變服潛民間經宿自知無所逃素服乗驢詣興安門自言我宰相賈餗也為姧人所汚可送我詣兩軍門者執送西軍李孝本改衣緑猶服金帶以㡌鄣面單騎犇鳳翔至咸陽西追擒之甲子以右僕射鄭覃同平章事李訓素與終南僧宗密善徃投之宗密欲剃其髪而匿之其徒不可訓出山將犇鳳翔為盩厔鎮遏使宋楚所擒械送京師至昆明池訓恐至軍中更受酷辱謂送者曰得我則富貴矣聞禁兵所在搜捕汝必為所奪不若取我首送之送者從之斬其首以來乙丑以户部侍郎判度支李石同平章事仍判度支前河東節度使李載義復舊任左神䇿出兵三百人以李訓首引王涯王璠羅立言郭行餘右神䇿出兵三百人擁賈餗舒元輿李孝本獻于廟社狥于兩市命百官臨視腰斬于獨柳之下梟其首於興安門外親屬無問親疎皆死孩穉無遺妻女不死者没為官婢百姓觀者怨王涯榷茶或詬詈或投瓦礫擊之 臣光曰論者皆謂涯餗有文學名聲初不知訓注之謀横罹覆族之禍憤嘆其寃臣獨以為不然夫顛危不扶焉用彼相涯餗安高位飽重禄訓注小人窮姧究險力取將相涯餗與之比肩不以為恥國家危殆不以為憂偷合茍容日復一日自謂得保身之良䇿莫我如也若使人人如此而無禍則姧臣孰不願之哉一旦禍生不虞足折刑剭盖天誅之也士良安能族之哉 王涯有再從弟沐家於江南老且貧聞涯為相跨驢詣之欲求一簿尉留長安二歲餘始得一見涯待之殊落莫久之沐因嬖奴以道所欲涯許以微官自是旦夕造涯之門以俟命及涯家被收沐適在其第與涯俱腰斬舒元輿有族子守謙愿而敏元輿愛之從元輿者十年一旦忽以非罪怒之日加譴責奴婢輩亦薄之守謙不自安求歸江南元輿亦不留守謙悲歎而去夕至昭應聞元輿收族守謙獨免是日以令狐楚為鹽鐵轉運使左散騎常侍張仲方權知京兆尹時數日之間殺生除拜皆決於兩中尉上不豫知初王守澄惡宦者田全操劉行深周元稹薛士幹似先義逸劉英誗等李訓鄭注因之遣分詣鹽州靈武涇原夏州振武鳳翔巡邊命翰林學士顧師邕為詔書賜六道使殺之㑹訓敗六道得詔皆廢不行丙寅以師邕為矯詔下御史獄先是鄭注將親兵五百已發鳳翔至扶風扶風令韓遼知其謀不供具攜印及吏卒犇武功注知訓已敗復還鳳翔仇士良等使人齎密敕授鳳翔監軍張仲清令取注仲清徨惑不知所為押牙李叔和説仲清曰叔和為公以好召注屏其從兵於坐取之事立定矣仲清從之伏甲以待注注恃其兵衛遂詣仲清叔和稍引其從兵享之於外注獨與數人入既啜茶叔和抽刀斬注因閉外門悉誅其親兵乃出密敕宣示將士遂滅注家并殺副使錢可復節度判官盧簡能觀察判官蕭傑掌書記盧𢎞茂等及其支黨死者千餘人可復徽之子簡能綸之子傑俛之弟也朝廷未知注死丁夘詔削奪注官爵令隣道按兵觀變以左神䇿大將軍陳君奕為鳳翔節度使戊辰夜張仲清遣李叔和等以注首入獻梟於興安門人情稍安京師諸軍始各還營詔將士討賊有功及娖隊者官爵賜賚各有差右神䇿軍獲韓約於崇義坊己巳斬之仇士良等各進階遷官有差自是天下事皆決於北司宰相行文書而已宦官氣益盛迫脅天子下視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毎延英議事士良等動引訓注折宰相鄭覃李石曰訓注誠為亂首但不知訓注始因何人得進宦者稍屈搢紳賴之時中書惟有空垣破屋百物皆闕江西湖南獻衣糧百二十分充宰相召募從人辛未李石上言宰相若忠正無邪神靈所祐縱遇盗賊亦不能傷若内懐姧罔雖兵衛甚設鬼得而誅之臣願竭赤心以報國止循故事以金吾卒導從足矣其兩道所獻衣糧並乞停寢從之十二月壬申朔顧師邕流儋州至商山賜死 度支奏籍鄭注家貲得絹百餘萬匹它物稱是庚辰上問宰相坊市安未李石對曰漸安然比日寒冽特甚蓋刑殺太過所致鄭覃曰罪人周親前已皆死其餘殆不足問時宦者深怨李訓等凡與之有𤓰葛親或蹔䝉奬引者誅貶不已故二相言之李訓鄭注既誅召六道巡邊使田全操等怨訓注之謀在道揚言我入城凡儒服者無貴賤當盡殺之癸未全操等乗驛疾驅入金光門京城訛言有寇至士民驚譟縱横走塵埃四起兩省諸司官聞之皆犇散有不及束帶韈而乗馬者鄭覃李石在中書顧吏卒稍稍逃去覃謂石曰耳目頗異宜且出避之石曰宰相位尊望重人心所屬不可輕也今事虚實未可知堅坐鎮之庶幾可定若宰相亦走則中外亂矣且果有禍亂避亦不免覃然之石坐視文案沛然自若敕使相繼傳呼閉皇城諸司門左金吾大將軍陳君賞帥其衆立望仙門下謂敕使曰賊至閉門未晚請徐觀其變不宜示弱至晡後乃定是日坊市惡少年皆衣緋皁執弓刀北望見皇城閉即欲剽掠非石與君賞鎮之京城幾再亂矣時兩省官應入直者皆與其家人辭訣 丁亥詔逆人親黨自非前己就戮及指名收捕者餘一切不問諸司官吏雖為所脅從涉於詿誤皆赦之它人毋得妄相告言及相恐喝見亡匿者勿復追捕三日内各聽自歸本司時禁軍暴横京兆尹張仲方不敢詰宰相以其不勝任出為華州刺史以司農卿薛元賞代之元賞嘗詣李石第聞石方坐聽事與一人争辨甚喧元賞使覘之云有神䇿軍將訴事元賞趨入責石曰相公輔佐天子紀綱四海今近不能制一軍將使無禮如此何以鎮服四夷即趨出上馬命左右擒軍將俟於下馬橋元賞至則已解衣跽之矣其黨訴於仇士良士良遣宦者召之曰中尉屈大尹元賞曰屬有公事行當繼至遂杖殺之乃白服見士良士良曰癡書生何敢杖殺禁軍大將元賞曰中尉大臣也宰相亦大臣也宰相之人若無禮於中尉如之何中尉之人無禮於宰相庸可恕乎中尉與國同體當為國惜法元賞已囚服而來惟中尉死生之士良知軍將已死無可如何乃呼酒與元賞歡飲而罷
開成元年春正月辛丑朔上御宣政殿赦天下改元仇士良請以神䇿仗衛殿門諌議大夫馮定言其不可乃止定宿之弟也 二月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表請王涯等罪名且言涯等儒生荷國榮寵咸欲保身全族安肯構逆訓等實欲討除内臣兩中尉自為救死之謀遂致相殺誣以反逆誠恐非辜設若宰相實有他圖當委之有司正其刑典豈有内臣擅領甲兵恣行剽刼延及士庶横被殺傷流血千門僵尸萬計搜羅枝蔓中外恫疑臣欲身詣闕庭面陳臧否恐并陷孥戮事亦無成謹當修飾封疆訓練士卒内為陛下心腹外為陛下藩垣如奸臣難制誓以死清君側丙申加從諌檢校司徒三月左僕射令孤楚從容奏王涯等既伏辜其家
夷滅遺骸棄捐請官為收瘞以順陽和之氣上慘然久之命京兆収塟涯等十一人於城西各賜衣一襲仇士良潛使人發之棄骨於渭水 丁未皇城留守郭皎奏諸司儀仗有鋒刃者請皆輸軍器使遇立杖别給儀刀從之劉從諌復遣牙將焦楚長上表讓官稱臣之所陳繫
國大體可聽則涯等宜䝉湔洗不可聽則賞典不宜妄加安有死寃不申而生者荷禄因暴揚仇士良等罪惡辛酉上召見楚長慰諭遣之時士良等恣横朝臣日憂破家及從諌表至士良等憚之由是鄭覃李石粗能秉政天子倚之亦差以自彊 夏四月己酉上御紫宸殿宰相因奏事拜謝外間因訛言天子欲令宰相掌禁兵已拜恩矣由是中外復有猜阻人情忷忷士民不敢解衣寢者數日乙丑李石奏請召仇士良等面釋其疑上為召士良等出上及石等共諭釋之使毋疑懼然後事解 秋九月丁丑李石為上言宋申錫忠直為讒人所誣竄死遐荒未䝉昭雪上俛首久之既而流涕然曰兹事朕久知其誤奸人逼我以社稷大計兄弟幾不能保况申錫僅全腰領耳非獨内臣外庭亦有助之者皆由朕之不明曏使遇漢昭帝必無此寃矣鄭覃李固言亦共言其寃上深痛恨有慚色庚辰詔悉復申錫官爵以其子慎微為成固尉 上自甘露之變意忽忽不樂兩軍毬鞠之㑹什減六七雖宴享音伎雜遝盈庭未甞解顔閒居或徘徊眺望或獨語歎息壬午上於延英謂宰相曰朕毎與卿等論天下事則不免愁對曰為理者不可以速成上曰朕毎讀書恥為凡主李石曰方今内外之臣其間小人尚多疑阻願陛下更以寛御之彼有公清奉法如劉𢎞逸薛季稜者陛下亦宜褒賞以勸為善甲申上復謂宰相曰我與卿等論天下事有勢未得行者退飲醇酒求醉耳對曰此皆臣等之罪也三年春正月甲子李石入朝中途有盗射之微傷左右犇散石馬驚馳歸第又有盗邀擊於坊門斷其馬尾僅而得免上聞之大驚命神策六軍遣兵防衛敕中外捕盗甚急竟無所獲乙丑百官入朝者九人而已京城數日方安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石承甘露之亂人情危懼宦官恣横忘身狥國故紀綱粗立仇士良深惡之潛遣盗殺之不果石懼累表稱疾辭位上深知其故而無如之何丙子以石同平章事充荆南節度使 太子永之母王德妃無寵為楊賢妃所譖而死太子頗好遊宴昵近小人賢妃日夜毁之九月壬戌上開延英召宰相及兩省御史郎官疏太子過惡議廢之曰是宜為天子乎羣臣皆言太子年少容有改過國本至重豈可輕動御史中丞狄兼謩論之尤切至於涕泣給事中韋温曰陛下惟一子不教陷之至是豈獨太子之過乎癸亥翰林學士六人神䇿六軍軍使十六人復上表論之上意稍解是夕太子始得歸少陽院如京使王少華等及宦官宫人坐流死者數十人 冬十月太子永猶不悛庚子暴薨謚曰莊恪
四年冬十月楊妃請立皇弟安王溶為嗣上謀於宰相李珏非之丙寅立敬宗少子陳王成美為皇太子丁卯上幸㑹寧殿作樂有童子縁橦一夫來徃走其下如狂上怪之左右曰其父也上然流涕曰朕貴為天子不能全一子召教坊劉楚材等四人宫人張十十等責之曰構害太子皆爾曹也今更立太子復欲爾邪執以付吏己巳皆殺之上因是感傷舊疾遂増 十一月乙亥上疾少間坐思政殿召當直學士周墀賜之酒因問曰朕可方前代何主對曰陛下堯舜之主也上曰朕豈敢比堯舜所以問卿者何如周赧漢獻耳墀驚曰彼亡國之主豈可比聖德上曰赧獻受制於彊諸侯今朕受制於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霑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復視朝
五年春正月己卯詔立潁王瀍為皇太弟應軍國事權令勾當且言太子成美年尚沖㓜未漸師資可復封陳王時上疾甚命知樞密劉𢎞逸薛季稜引楊嗣復李珏至禁中欲奉太子監國中尉仇士良魚𢎞志以太子之立功不在己乃言太子㓜且有疾更議所立李珏曰太子位已定豈得中變士良𢎞志遂矯詔立瀍為太弟是日士良𢎞志將兵詣十六宅迎潁王至少陽院百官謁見於思賢殿瀍沈毅有斷喜愠不形於色與安王溶皆素為上所厚異於諸王辛巳上崩於太和殿以楊嗣復攝冢宰癸未仇士良説太弟賜楊賢妃安王溶陳王成美死敕大行以十四日殯成服諌議大夫裴夷直上言期日太遠不聽時仇士良等追怨文宗凡樂工及内侍得幸於文宗者誅貶相繼夷直復上言陛下自藩維繼綂是宜儼然在疚以哀慕為情速行喪禮早議大政以慰天下而未及數日屢誅戮先帝近臣驚率土之視聽傷先帝之神靈人情何瞻國體至重若使此輩無罪固不可刑若其有罪彼己在天網之内無所逃伏旬日之外行之何晚不聽辛卯文宗始大歛武宗即位 冬十一月開府儀同三司左衛上將軍兼内謁者監仇士良請以開府廕其子為千牛給事中李中敏判云開府階誠宜廕子謁者監何由有兒士良慙恚
武宗㑹昌元年初知樞密劉𢎞逸薛季稜有寵於文宗仇士良惡之上之立非二人及宰相意故楊嗣復出為湖南觀察使李珏出為桂管觀察使士良屢譖𢎞逸等於上勸上除之乙未賜𢎞逸季稜死遣中使就潭桂州誅嗣復及珏户部尚書杜悰犇馬見李德裕曰天子年少新即位兹事不宜手滑丙申德裕與崔珙崔鄲陳夷行三上奏又邀樞密使至中書使入奏以為德宗疑劉晏動揺東宫而殺之中外咸以為寃兩河不臣者由兹恐懼得以為辭德宗後悔録其子孫文宗疑宋申錫交通藩邸竄謫至死既而追悔為之出涕嗣復珏等若有罪惡乞更加重貶必不可容亦當先行訊鞫俟罪狀著白誅之未晚今不謀於臣等遽遣使誅之人情莫不震駭願開延英賜對至晡時開延英召德裕等入德裕等泣涕極言陛下宜重慎此舉毋致後悔上曰朕不悔三命之坐德裕等曰臣等願陛下免二人於死勿使既死而衆以為寃今未奉聖旨臣等不敢坐久之上乃曰特為卿等釋之德裕等躍下階舞蹈上召升坐歎曰朕嗣位之際宰相何甞比數李珏季稜志在陳王嗣復𢎞逸志在安王陳王猶是文宗遺意安王則專附楊妃嗣復仍與妃書云姑何不效則天臨朝曏使安王得志朕那復有今日德裕等曰兹事曖昧虚實難知上曰楊妃甞有疾文宗聴其弟𤣥思入侍月餘以此得通意指朕細詢内人情狀皎然非虚也遂追還二使更貶嗣復為潮州刺史李珏為昭州刺史裴夷直為驩州司户 秋八月加仇士良觀軍容使
二年夏四月上信任李德裕觀軍容使仇士良惡之㑹上將受尊號御丹鳳樓宣赦或告士良宰相與度支議草制減禁軍衣糧及馬芻粟士良揚言於衆曰如此至日軍士必於樓前諠譁德裕聞之乙酉乞開延英自訴上怒遽遣中使宣諭兩軍赦書初無此事且赦書皆出朕意非由宰相爾安得此言士良乃惶愧稱謝
三年夏四月上雖外尊寵仇士良内實忌惡之士良頗覺之遂以老病求散秩詔以左衛上將軍兼内侍監知省事 六月癸酉仇士良以左衛上將軍内侍監致仕其黨送歸私第士良教以固權寵之術曰天子不可令閒常宜以奢靡娛其耳目使日新月盛無暇更及它事然後吾輩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讀書親近儒生彼見前代興亡心知憂懼則吾輩疎斥矣其黨拜謝而去四年宦官發仇士良宿惡於其家得兵仗數千詔削其官爵籍沒家貲
宣宗大中八年上自即位以來治弑憲宗之黨誅竄甚衆慮人情不安詔長慶之初亂臣賊子頃流竄已盡其餘族從疎遠者一切不問 冬十月上以甘露之變惟李訓鄭注當死其餘王涯賈餗等無罪詔皆雪其寃
通鑑紀事本末巻三十五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巻三十五下
宋 袁樞 撰
朋黨之禍
唐穆宗長慶元年翰林學士李德裕吉甫之子也以中書舎人李宗閔甞對䇿譏切其父恨之宗閔又與翰林學士元稹争進取有隙右補闕楊汝士與禮部侍郎錢徽掌貢舉西川節度使段文昌翰林學士李紳各以書屬所善進士於徽及榜出文昌紳所屬皆不預焉及第者鄭朗覃之弟裴譔度之子蘇巢宗閔之壻楊殷士汝士之弟也文昌言於上曰今歲禮部殊不公所取進士皆子弟無藝以關節得之上以問諸學士德裕稹紳皆曰誠如文昌言上乃命中書舍人王起等覆試夏四月丁丑詔黜朗等十人貶徽江州刺史宗閔劒州刺史汝士開江令或勸徽奏文昌紳屬書上必寤徽曰苟無愧心得喪一致奈何奏人私書豈士君子所為邪取而焚之時人多之紳敬𤣥之曽孫起播之弟也自是德裕宗閔各分朋黨更相傾軋垂四十年
二年夏六月甲子裴度元稹皆罷相以兵部尚書李逢吉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三年户部侍郎牛僧孺素為上所厚初韓𢎞之子右驍衛將軍公武為其父謀以財結中外及公武卒𢎞繼薨穉孫紹宗嗣主藏奴與吏訟於御史府上憐之盡取𢎞財簿自閲視凡中外主權多納𢎞貨獨朱句細字曰某年月日送户部牛侍郎錢千萬不納上大喜以示左右曰果然吾不繆知人三月壬戌以僧孺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時僧孺與李德裕皆有入相之望德裕出為浙西觀察使八年不遷以為李逢吉排己引僧孺為相由是牛李之怨愈深 李逢吉為相内結知樞密王守澄勢傾朝野惟翰林學士李紳每承顧問常排抑之擬狀至内庭紳多所臧否逢吉患之而上待遇方厚不能遠也㑹御史中丞缺逢吉薦紳清直宜居風憲之地上以中丞亦次對官不疑而可之㑹紳與京兆尹兼御史大夫韓愈争臺參及它職事文移徃來辭語不遜逢吉奏二人不協冬十月丙戌以愈為兵部侍郎紳為江西觀察使 韓愈李紳入謝上各令自叙其事乃深寤壬辰復以愈為吏部侍郎紳為户部侍郎
四年 初穆宗既留李紳李逢吉愈忌之紳族子虞頗以文學知名自言不樂仕進隱居華陽川及從父耆為左拾遺虞與耆書求薦誤達於紳紳以書誚之且以語於衆人虞深怨之乃詣逢吉悉以紳平日密論逢吉之語告之逢吉益怒使虞與補闕張又新及從子前河陽掌書記仲言等伺求紳短揚之於士大夫間且言紳潛察士大夫有羣居議論者輙指為朋黨白之於上由是士大夫多忌之及敬宗即位逢吉與其黨快紳失勢又恐上復用之日夜謀議思所以害紳者楚州刺史蘇遇謂逢吉之黨曰主上初聽政必開延英有次對官惟此可防其黨以為然亟白逢吉曰事迫矣若俟聴政悔不可追逢吉乃令王守澄言於上曰陛下所以為儲貳臣備知之皆逢吉之力也如杜元頴李紳輩皆欲立深王度支員外郎李續之等繼上章言之上時年十六疑未信㑹逢吉亦有奏言紳謀不利於上請加貶謫上猶再三覆問然後從之二月癸未貶紳為端州司馬逢吉仍帥百官表賀既退百官復詣中書賀逢吉方與張又新語門者弗内良久又新揮汗而出旅揖百官曰端溪之事又新不敢多讓衆駭愕辟易憚之右拾遺内供奉吳思獨不賀逢吉怒以思為吐蕃告哀使丙戌貶翰林學士龎嚴為信州刺史蔣防為汀州刺史嚴壽州人與防皆紳所引也給事中于敖素與嚴善封還敕書人為之懼曰于給事為龎蔣直寃犯宰相怒誠所難也及奏下乃言貶之太輕逢吉由是奬之張又新等猶忌紳日上書言貶紳太輕上許為殺之朝臣莫敢言獨翰林侍讀學士韋處厚上疏指述紳為逢吉之黨所讒人情歎駭紳䝉先朝奬用借使有罪猶宜容假以成三年無改之孝况無罪乎於是上稍開寤㑹閲禁中文書有穆宗所封一篋發之得裴度杜元頴李紳疏請立上為太子上乃嗟歎悉焚人所上譖紳書雖未即召還後有言者不復聴矣 夏四月乙未以布衣姜洽為補闕試大理評事陸洿布衣李虞劉堅為拾遺時李逢吉用事所親厚者張又新李仲言李續之李虞劉栖楚姜洽及拾遺張權輿程昔範又有從而附麗之者時人惡逢吉者目之為八關十六子
敬宗寳厯元年春正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以上荒滛嬖幸用事又畏罪不敢言但累表求出乙卯升鄂岳為武昌軍以僧孺同平章事充武昌節度使夏四月癸巳羣臣上尊號曰文武大聖廣孝皇帝赦天下赦文但曰左降官已經量移者宜與量移不言未量移者翰林學士韋處厚上言逢吉恐李紳量移故有此處置如此則應近年流貶官因李紳一人皆不得量移也上即追赦文改之紳由是得移江州長史 冬十月前河陽掌書記李仲言坐陳留武昭之獄流象州十二月言事者多稱裴度賢不宜棄之藩鎮上數遣使至興元勞問度密示以還期度因求入朝逢吉之黨大懼
二年春正月壬辰裴度自興元入朝李逢吉之黨百計毁之先是民間謡云緋衣小兒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驅逐又長安城中有横亘六岡如乾象度宅偶居第五岡張權輿上言度名應圖讖宅占岡原不召而來其旨可見上雖年少悉察其誣謗待度益厚 冬十一月甲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逢吉同平章事充山南東道節度使
文宗太和三年秋八月徵浙西觀察使李德裕為兵部侍郎裴度薦以為相㑹吏部侍郎李宗閔有宦官之助甲戌以宗閔同平章事 壬辰以李德裕為義成節度使李宗閔惡其逼已故出之
四年春正月辛巳武昌節度使牛僧孺入朝 李宗閔引薦牛僧孺辛卯以僧孺為兵部尚書同平章事於是二人相與排擯李德裕之黨稍稍逐之 裴度以高年多疾懇辭機政六月丁未以度為司徒平章軍國重事俟疾損三五日一入中書 初裴度征淮西奏李宗閔為觀察判官由是漸獲進用至是怨度薦李德裕因其謝病九月壬午以度兼侍中充山南東道節度使冬十月戊申以義成節度使李德裕為西川節度使五年秋九月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李德裕遣行維州刺史虞藏儉將兵入據其城具奏其狀牛僧孺曰吐蕃之境四面各萬里失一維州未能損其勢徒棄誠信有害無益上以為然詔德裕以城歸吐蕃執悉怛謀歸之吐蕃誅之於境上德裕由是怨僧孺益深〈事見吐蕃叛盟〉六年冬十一月乙卯以荆南節度使文昌為西川節度使西川監軍王踐言入知樞密數為上言縛送悉怛謀以快虜心絶後來降者非計也上亦悔之尤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失䇿附李德裕者因言僧孺與德裕有隙害其功上益疎之僧孺内不自安㑹上御延英謂宰相曰天下何時當太平卿等亦有意於此乎僧孺對曰太平無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雖非至理亦謂小康陛下若别求太平非臣等所及退謂同列曰主上責望如此吾曹豈得久居此地乎因累表請罷十二月乙丑以僧孺同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 臣光曰君明臣忠上令下從俊良在位佞邪黜遠禮修樂舉刑清政平奸宄消伏兵革偃戢諸侯順附四夷懐服時和年豐家給人足此太平之象也于斯之時閽寺專權脅君於内弗能遠也藩鎮阻兵陵慢於外弗能制也士卒殺逐主帥拒命自立弗能詰也軍旅歳興賦歛日急骨血縱横於原野杼軸空竭於里閭而僧孺謂之太平不亦誣乎當文宗求治之時僧孺任居承弼進則偷安取容以竊位退則欺君誣世以盜名罪孰大焉丁未以前西川節度使李德裕為兵部尚書初李宗閔與德裕有隙及德裕還自西川上注意甚厚朝夕且為相宗閔百方沮之不能京兆尹杜悰宗閔黨也甞詣宗閔見其有憂色曰得非以大戎乎宗閔曰然何以相救悰曰悰有一䇿可平宿憾恐公不能用宗閔曰何如悰曰德裕有文學而不由科第常用此為慊慊若使之知舉必喜矣宗閔黙然有間曰更思其次悰曰不則用為御史大夫宗閔曰此則可矣悰再三與約乃詣德裕德裕迎揖曰公何為訪此寂寥悰曰靖安相公令悰達意即以大夫之命告之德裕驚喜泣下曰此大門官小子何足以當之寄謝重㳫宗閔復與給事中楊虞卿謀之事遂中止虞卿汝士之從弟也
七年春二月丙戌以兵部尚書李德裕同平章事德裕入謝上與之論朋黨事對曰方今朝士三分之一為朋黨時給事中楊虞卿與從兄中書舍人汝士弟户部郎中漢公中書舍人張元夫給事中蕭澣等善交結依附權要上干執政下撓有司為士人求官及科第無不如志上聞而惡之故與德裕言首及之德裕因得以排其所不悦者初左散騎常侍張仲方甞駮李吉甫謚及德裕為相仲方稱疾不出三月壬辰以仲方為賓客分司庚戌以楊虞卿為常州刺史張元夫為汝州刺史它
日上復言及朋黨李宗閔曰臣素知之故虞卿輩臣皆不與美官李德裕曰給舍非美官而何宗閔失色丁巳以蕭澣為鄭州刺史 夏六月壬申以工部尚書鄭覃為御史大夫初李宗閔惡覃在禁中數言事奏罷其侍講上從容謂宰相曰殷侑經術頗似鄭覃宗閔對曰覃侑經術誠可尚然議論不足聼李德裕曰覃侑議論它人不欲聞惟陛下欲聞之後旬日宣出除覃御史大夫宗閔謂樞密使崔潭峻曰事一切宣出安用中書潭峻曰八年天子聼其自行事亦可矣宗閔愀然而止乙亥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宗閔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
八年 初李仲言流象州遇赦還東都㑹留守李逢吉思復入相仲言自言與鄭注善逢吉使仲言厚賂之注引仲言見王守澄守澄薦於上云仲言善易上召見之時仲言有母服難入禁中乃使衣民服號王山人仲言儀狀秀偉倜儻尚氣頗工文辭有口辯多權數上見之大悦以為竒士待遇日隆仲言既除服秋八月辛卯上欲以仲言為諌官寘之翰林李德裕曰仲言曏所為計陛下必盡知之豈宜寘之近侍上曰然豈不容其改過對曰臣聞惟顔回能不貳過彼聖賢之過但思慮不至或失中道耳至於仲言之惡著於心本安能悛改耶上曰李逢吉薦之朕不欲食言對曰逢吉身為宰相乃薦奸邪以誤國亦罪人也上曰然則别除一官對曰亦不可上顧王涯涯對曰可德裕揮手止之上囘顧適見色殊不懌而罷始涯聞上欲用仲言草諌疏極憤激既而見上意堅且畏其黨盛遂中變尋以仲言為四門助教給事中鄭肅韓佽封還敕書德裕將出中書謂涯曰且喜給事中封敕涯即召肅佽謂曰李公適留語令二閣老不用封敕二人即行下明日以白德裕德裕驚曰德裕不欲封還當面聞何必使人傳言且有司封駮豈復禀宰相意邪二人悵恨而去九月辛亥徵昭義節度副使鄭注至京師王守澄李仲言鄭注皆惡李德裕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宗閔與德裕不相悦引宗閔以敵之壬戌詔徵宗閔於興元 冬十月庚寅以李宗閔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甲午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德裕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是日以李仲言為翰林侍講學士給事中高銖鄭肅韓佽諌議大夫郭承嘏中書舍人權璩等争之不能得承嘏晞之孫璩德輿之子也 李德裕見上自陳請留京師丙午以德裕為兵部尚書 十一月李宗閔言李德裕制命已行不宜自便乙亥復以德裕為鎮海節度使不復兼平章事時德裕宗閔各有朋黨互相擠援上患之毎歎曰去河北賊易去朝廷朋黨難 臣光曰夫君子小人之不相容猶氷炭之不可同器而處也故君子得位則斥小人小人得勢則排君子此自然之理也然君子進賢退不肖其處心也公其指事也實小人譽其所好毁其所惡其處心也私其指事也誣公且實者謂之正直私且誣者謂之朋黨在人主所以辨之耳是以明主在上度德而叙位量能而授官有功者賞有罪者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夫如是則朋黨何自而生哉彼昬主則不然明不能燭彊不能斷邪正並進毁譽交至取捨不在於己威福潛移於人於是讒慝得志而朋黨之議興矣夫木腐而蟲生醯酸而蜹集故朝廷有朋黨則人主當自咎而不當以咎羣臣也文宗茍患羣臣之朋黨何不察其所毁譽者為實為誣所進退者為賢為不肖其心為公為私其人為君子為小人茍實也賢也公也君子也匪徒用其言又當進之誣也不肖也私也小人也匪徒棄其言又當刑之如是雖使之為朋黨孰敢哉釋是不為乃怨羣臣之難治是猶不種不芸而怨田之蕪也朝中之黨且不能去况河北賊乎
九年 初李德裕為浙西觀察使漳王傅母杜仲陽坐宋申錫事放歸金陵詔德裕存處之㑹德裕已離浙西牒留後李蟾使如詔旨至是左丞王璠户部侍郎李漢奏德裕厚賂仲陽隂結漳王圖為不軌上怒甚召宰相及璠漢鄭注等面質之璠漢等極口誣之路隋曰德裕不至此果如所言臣亦應得罪言者稍息夏四月以德裕為賓客分司 丙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路隋同平章事充鎮海節度使趣之赴鎮不得面辭坐救李德裕故也 初京兆尹河南賈餗性褊躁輕率與李德裕有隙而善於李宗閔鄭注上已賜百官宴於曲江故事尹於外門下馬揖御史餗恃其貴勢乗馬直入殿中侍御史楊儉蘇特與之争餗罵曰黄面兒敢爾坐罰俸餗恥之求出詔以為浙西觀察使尚未行戊戌以餗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庚子制以曏日上初得疾王涯呼李德裕犇問起居德裕竟不至又在西蜀徵逋懸錢三十萬緡百姓愁困貶德裕袁州長史 京城訛言鄭注為上合金丹須小兒心肝民間驚懼上聞而惡之鄭注素恨京兆尹楊虞卿與李訓共構之云此語出於虞卿家人上怒六月下虞卿御史獄注求為両省官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宗閔不許注毁之於上㑹宗閔救楊虞卿上怒叱出之壬寅貶明州刺史 左神䇿中尉韋元素樞密使楊承和王踐言久居中用事與王守澄争權不叶李訓鄭注因之出承和於西川元素於淮南踐言於河東皆為監軍秋七月甲辰朔貶楊虞卿䖍州司馬初李宗閔為吏部侍郎因駙馬都尉沈𥫃結女學士
宋若憲知樞密楊承和得為相及貶明州鄭注發其事壬子再貶處州長史著作郎分司舒元輿與李訓善訓用事召為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雜鞫楊虞卿獄癸丑擢為御史中丞元輿元襃之兄也貶吏部侍郎李漢為汾州刺史刑部侍郎蕭澣為遂州刺史皆坐李宗閔之黨是時李訓鄭注連逐三相威震天下於是平生絲恩髪怨無不報者又貶左金吾大將軍沈𥫃為邵州刺史八月丙子又貶李宗閔潮州司户賜宋若憲死 戊寅再貶沈𥫃柳州司户 丙申詔以楊承和庇護宋申錫韋元素王踐言與李宗閔李德裕中外連結受其賂遺承和可驩州安置元素可象州安置踐言可恩州安置令所在錮送楊虞卿李漢蕭澣為朋黨之首貶虞卿䖍州司户漢汾州司馬澣遂州司馬尋遣使追賜承和元素踐言死時崔潭峻已卒亦剖棺鞭尸己亥以前盧州刺史羅立言為司農少卿立言贓吏以賂結鄭注而得之鄭注之入翰林也中書舍人高元裕草制言以醫藥奉君親注銜之奏元裕甞出郊送李宗閔壬寅貶元裕閬州刺史元裕士亷之六世孫也時注與李訓所惡朝士皆指目為二李之黨貶逐無虚日班列殆空廷中恟恟上亦知之訓注恐為人所搖九月癸卯朔勸上下詔應與德裕宗閔親舊及門生故吏今日以前貶黜之外餘皆不問人情稍安 冬十一月李訓等謀誅宦官敗死〈事見宦官弑逆〉
開成元年春三月壬寅以袁州長史李德裕為滁州刺史 夏四月乙卯以潮州司户李宗閔為衡州司馬凡李訓所指為李德裕宗閔黨者稍稍收復之
三年春正月楊嗣復欲援進李宗閔恐為鄭覃所沮乃先令宦官諷上上臨朝為宰相曰宗閔積年在外宜與一官鄭覃曰陛下若憐宗閔之遠止可移近北數百里不宜再用用之臣請先避位陳夷行曰宗閔曏以朋黨亂政陛下何愛此纖人楊嗣復曰事貴得中不可但狥愛憎上曰可與一州覃曰與州太優止可洪州司馬耳因與嗣復互相詆訐以為黨上曰與一州無傷覃等退上謂起居郎周敬復舍人魏謩曰宰相諠争如此可乎對曰誠為不可然覃等盡忠憤激不自覺耳丁酉以衡州司馬李宗閔為杭州刺史李固言與楊嗣復李珏善故引居大政以排鄭覃陳夷行毎議政之際是非鋒起上不能決也
五年春正月文宗崩武宗即位 夏五月己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嗣復罷為吏部尚書 秋八月庚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珏罷為太常卿 初上之立非宰相意故楊嗣復李珏相繼罷去召淮南節度使李德裕入朝九月甲戌朔至京師丁丑以德裕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庚辰德裕入謝言於上曰致理之要在於辨羣臣之邪正夫邪正二者勢不相容正人指邪人為邪邪人亦指正人為邪人主辨之甚難臣以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蘿非附它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競為朋黨先帝深知朋黨之患然所用卒皆朋黨之人良由執心不定故奸邪得乗間而入也夫宰相不能人人忠良或為欺罔主心始疑於是旁詢小臣以察執政如德宗末年所聴任者惟裴延齡輩宰相署敕而已此政事所以日亂也陛下誠能慎擇賢才以為宰相有奸罔者立黜去之常令政事皆出中書推心委任堅定不移則天下何憂不理哉又曰先帝於大臣好為形迹小過皆含容不言日累月積以致禍敗兹事大誤願陛下以為戒臣等有罪陛下當面詰之事茍無實得以辨明若其有實詞理自窮小過則容其悛改大罪則加之誅譴如此君臣之際無疑間矣上嘉納之初德裕在淮南敕召監軍楊欽義人皆言必知樞密德裕待之無加禮欽義心銜之一旦獨延欽義置酒中堂情禮極厚陳珍玩數牀罷酒皆以贈之欽義大喜過望行至汴州敕復還淮南欽義盡以所餉歸之德裕曰此何直卒以與之其後欽義竟知樞密德裕柄用欽義頗有力焉
武宗㑹昌元年秋八月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牛僧孺為太子太師先是漢水溢壞襄州民居故李德裕以為僧孺罪而廢之
二年春二月淮南節度使李紳入朝丁丑以紳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三年夏五月李德裕言太子賓客分司李宗閔與劉從諌交通不宜寘之東都戊戌以宗閔為湖州刺史四年秋閏七月壬戌以中書侍郎李紳同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 九月李德裕怨太子太傅東都留守牛僧孺湖州刺史李宗閔言於上曰劉從諌據上黨十年太和中入朝僧孺宗閔執政不留之加宰相縱去以成今日之患竭天下力乃能取之皆二人之罪也德裕又使人於潞州求僧孺宗閔與從諌交通書疏無所得乃令孔目官鄭慶言從諌毎得僧孺宗閔書疏皆自焚毁詔追慶下御史臺按問中丞李回知雜鄭亞以為信然河南少尹呂述與德裕書言稹破報至僧孺出聲歎恨德裕奏述書上大怒以僧孺為太子少保分司宗閔為漳州刺史戊子再貶僧孺汀州刺史宗閔漳州長史冬十一月復貶牛僧孺循州長史李宗閔長流封州五年春正月淮南節度使李紳按江都令吳湘盗用程糧錢强娶所部百姓顔悦女估其資裝為贓罪當死湘武陵之兄子也李德裕素惡武陵議者多言其寃諌官請覆按詔遣監察御史崔元藻李稠覆之還言湘盗程糧錢有實顔悦本衢州人甞為青州牙推妻亦士族與前獄異德裕以為無與奪二月貶元藻端州司户稠汀州司户不復更推亦不付法司詳斷即如紳奏處湘死諌議大夫柳仲郢敬晦皆上疏争之不納稠晉江人晦昕之弟也 李德裕以柳仲郢為京兆尹素與牛僧孺善謝德裕曰不意太尉恩奬及此仰報厚德敢不如竒章公門館徳裕不以為嫌 冬十月李德裕秉政日久好狥愛憎人多怨之自杜悰崔鉉罷相宦官左右言其太專上亦不悦給事中韋𢎞質上疏言宰相權重不應更領三司錢糓德裕奏稱制置職業人主之柄𢎞質受人教導所謂賤人圖柄臣非所宜言十二月𢎞質坐貶官由是衆怒愈甚
六年春三月甲子上崩以李德裕攝冢宰丁卯宣宗即位宣宗素惡德裕之專即位之日德裕奉冊既罷謂左右曰適近我者非太尉邪毎顧我使我毛髪洒淅夏四月辛未朔上始聴政 壬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德裕同平章事充荆南節度使德裕秉權日久位重有功衆不謂其遽罷聞之莫不驚駭甲戌貶工部尚書判鹽鐵轉運使薛元賞為忠州刺史弟京兆少尹權知府事元龜為崖州司戸皆徳裕之黨也 秋七月壬寅淮南節度使李紳薨 八月以循州司馬牛僧孺為衡州長史封州流人李宗閔為郴州司馬宗閔未離封州而卒 九月以荆南節度使李徳裕為東都留守解平章事
宣宗大中元年 初李德裕執政引白敏中為翰林學士及武宗崩德裕失勢敏中乗上下之怒竭力排之使其黨李咸訟德裕罪德裕由是自東都留守以太子少保分司 秋九月乙酉前永寜尉吳汝納訟其弟湘罪不至死李紳李德裕相表裏欺罔武宗枉殺臣弟乞召江州司户崔元藻等對辯丁亥敕御史臺鞫實以聞冬十二月庚戌御史臺奏據崔元藻所列吳湘寃狀如吳汝納之言戊午貶太子少保分司李德裕為潮州司馬
二年秋九月甲子再貶潮州司馬李德裕為崖州司户三年閏冬十一月己未崖州司户李德裕卒
武宗平澤潞
穆宗長慶二年春二月昭義監軍劉承偕恃恩陵轢節度使劉悟數衆辱之又縱其下亂法隂與磁州刺史張汶謀縛悟送闕下以汶代之悟知之諷其軍士作亂殺汶圍承偕欲殺之幕僚賈直言入責悟曰公所為如是欲效李司空邪此軍中安知無如公者使李司空有知得無笑公於地下乎悟遂謝直言救免承偕囚之府舍三月上詔劉悟送劉承偕詣京師悟託以軍情不
時奉詔上問裴度宜如何處置度對曰承偕在昭義驕縱不法臣盡知之悟在行營與臣書具論其事時有中使趙𢎞亮在臣軍中持悟書去云欲自奏之不知甞奏不上曰朕殊不知也且悟大臣何不自奏對曰悟武臣不知事體然今事狀籍籍如此臣等面論陛下猶不能決况悟當日單辭豈能動聖聴哉上曰前事勿論直言此時如何處置對曰陛下必欲收天下心止應下半紙詔書具陳承偕驕縱之罪令悟集將士斬之則藩鎮之臣孰不思為陛下效死非獨悟也上俛首良久曰朕不惜承偕然太后以為養子今兹囚縶太后尚未知之况殺之乎卿更思其次度乃與王璠等奏請流承偕於遠州必得出上從之後月餘悟乃釋承偕 加劉悟檢校司徒餘如故自是悟浸驕欲效河北三鎮招聚不逞章表多不遜
敬宗寳厯元年昭義節度使劉悟之去鄆州也以鄆兵二千自隨為親兵八月庚戌悟暴疾薨子將作監主簿從諌匿其喪與大將劉武德及親兵謀以悟遺表求知留後司馬賈直言入責從諌曰爾父提十二州地歸朝廷其功非細祗以張汶之故自謂不潔淋頭竟至羞愧爾孺子何敢如此父死不哭何以為人從諌恐悚不能對乃發喪 冬十一月朝廷得劉悟遺表議者多言上黨内鎮與河朔異不可許左僕射李絳上疏以為兵機尚速威斷貴定人情未一乃可伐謀劉悟死已數月朝廷尚未處分中外人意共惜事機今昭義兵衆必不盡與從諌同謀縱使其半叶同尚有其半效順從諌未甞久典兵馬威惠未加於人又此道素貧非時必無優賞今朝廷但速除近澤潞一將充昭義節度使令兼程赴鎮從諌未及布置新使已至潞州所謂先人奪人之心也新使既至軍心自有所繫從諌無位何名主張設使謀撓朝命其將士必不肯從今朝廷久無處分彼軍不曉朝廷之意欲效順則恐忽授從諌欲同惡則恐别更除人猶豫之間若有姦人為之畫䇿虚張賞設錢數軍士覬望尤難指揮伏望速賜裁斷仍先下明敕宣示軍衆奬其從来忠節賜新使繒五十萬匹使之賞設續除劉從諌一刺史從諌既粗有所得必且擇利而行萬無違拒設不從命臣亦以為不假攻討何則臣聞從諌已禁山東三州軍士不許自畜兵刀足明羣心殊未得一帳下之事亦在不疑熟計利害決無即授從諌之理時李逢吉王守澄計議已定竟不用絳等謀十二月辛丑以從諌為昭義留後劉悟煩苛從諌濟以寛厚衆頗附之
二年夏四月戊申以昭義留後劉從諌為節度使文宗太和六年冬十一月乙亥昭義節度使劉從諌入朝
七年春正月甲午加昭義節度使劉從諌同平章事遣歸鎮初從諌以忠義自任入朝欲請他鎮既至見朝廷事柄不一又士大夫多請託心輕朝廷故歸而益驕開成元年春二月昭義節度使劉從諌上表請王涯等罪名〈語見宦官弑逆〉 丙申加從諌檢校司徒 三月劉從諌復遣牙將焦楚長上表讓官因暴揚仇士良等罪惡〈語見宦官弑逆〉
武宗㑹昌三年 初昭義節度使劉從諌累表言仇士良罪惡士良亦言從諌窺伺朝廷及上即位從諌有馬高九尺獻之上不受從諌以為士良所為怒殺其馬由是與朝廷相猜恨遂招納亡命繕完兵械鄰境皆潛為之備從諌𣙜馬牧及商旅歳入錢五萬緡又賣鐵煑鹽亦數萬緡大商皆假以牙職使通好諸道因為販易商人倚從諌勢所至多陵轢將吏諸道皆惡之從諌疾病謂妻裴氏曰吾以忠直事朝廷而朝廷不明我志諸道皆不我與我死他人立此軍則吾家無炊火矣乃與幕客張谷陳揚庭謀效河北諸鎮以弟右驍衛將軍從素之子稹為牙内都知兵馬使從子匡周為中軍兵馬使孔目官王協為押牙親軍兵馬使以奴李士貴為使宅十將兵馬使劉守義劉守忠董可武崔𤣥度分將牙兵谷鄆州人揚庭洪州人也從諌尋薨稹秘不發喪王協為稹謀曰正當如寳厯年様為之不出百日旌節自至但嚴奉監軍厚遺敕使四境勿出兵城中暗為備而已使押牙姜崟奏求國醫上遣中使解朝政以醫徃問疾稹又逼監軍崔士康奏稱從諌疾病請命其子稹為留後上遣供奉官薛士幹徃諭指云恐從諌疾未平宜且就東都療之俟稍瘳别有任使仍遣稹入朝必厚加官爵上以澤潞事謀於宰相宰相多以為囘鶻餘燼未滅邊鄙猶須警備復討澤潞國力不支請以劉稹權知軍事諌官及羣臣上言者亦然李德裕獨曰澤潞事體與河朔三鎮不同河朔習亂已久人心難化是故累朝以來置之度外澤潞近處腹心一軍素稱忠義甞破走朱滔擒盧從史頃時多用儒臣為帥如李抱真成立此軍德宗猶不許承襲使李緘䕶喪歸東都敬宗不恤國務宰相又無遠畧劉悟之死因循以授從諌從諌䟦扈難制累上表迫脅朝廷今垂死之際復以兵權擅付䜿子朝廷若又因而授之則四方諸鎮誰不思效其所為天子威令不復行矣上曰卿以何術制之果可克否對曰稹所恃者河朔三鎮但得鎮魏不與之同則稹無能為也若遣重臣徃諭王元逹何𢎞敬以河朔自艱難以來列聖許其傳襲已成故事與澤潞不同今朝廷將加兵澤潞不欲更出禁軍至山東其山東三州𨽻昭義者委兩鎮攻之兼令徧諭將士以賊平之日厚加官賞苟兩鎮聽命不從旁沮撓官軍則稹必成擒矣上喜曰吾與德裕同之保無後悔遂決意討稹羣臣言者不復入矣上命德裕草詔賜成德節度使王元逹魏博節度使何𢎞敬其略曰澤潞一鎮與卿事體不同勿為子孫之謀欲存輔車之勢但能顯立功效自然福及後昆丁丑上臨朝稱其語要切曰當如此直告之是也又賜張仲武詔以回鶻餘燼未滅塞上多虞專委卿禦侮元逹𢎞敬得詔悚息聽命解朝政至上黨劉稹見朝政曰相公危困不任拜詔朝政欲突入兵馬使劉武德董可武躡而立朝政恐有它變遽走出稹贈賮直數千緡復遣牙將梁叔文入謝薛士幹入境俱不問從諌之疾直為己知其死之意都押牙郭誼等乃大出軍至龍泉驛迎候敕使請用河朔事體又見監軍言之崔士康懦怯不敢違於是將吏扶稹出見士衆發喪士幹竟不得入牙門稹亦不受敕命誼兖州人也解朝政復命上怒杖之配恭陵囚姜崟梁叔文辛巳始為從諌輟朝贈太傅詔劉稹護喪歸東都又召見劉從素令以書諭稹稹不從丁亥以忠武節度使王茂元為河陽節度使邠寧節度使王宰為忠武節度使茂元栖曜之子宰智興之子也黄州刺史杜牧上李德裕書自言甞問淮西將董重質以三州之衆四歳不破之由重質以為由朝廷徵兵太雜客軍數少既不能自成一軍事須帖付地主勢羸力弱心志不一多致敗亡故初戰二年以來戰則必勝是多殺客軍及二年已後客軍殫少止與陳許河陽全軍相援縱使唐州兵不能因雪取城蔡州事力亦不支矣其時朝廷若使鄂州壽州唐州只保境不用進戰但用陳許鄭滑兩道全軍帖以宣潤弩手令其守隘即不出一歲無蔡州矣今者上黨之叛復與淮西不同淮西為寇僅五十歲其人味為寇之腴見為寇之利風俗益固氣燄已成自以為天下之兵莫我與敵根深源濶取之固難夫上黨則不然自安史南下不甚附𨽻建中之後每奮忠義是以郳公抱真能窘田悦走朱滔常以孤窮寒苦之軍横折河朔彊梁之衆以此證驗人心忠赤習尚專一可以盡見劉悟卒從諌求繼與扶同者只鄆州隨來中軍二千耳值寳厯多故因以授之今纔二十餘歲風俗未改故老尚存雖欲劫之必不用命今成德魏博雖盡節效順亦不過圍一城攻一堡係纍穉老而已若使河陽萬人為壘窒天井之口高壁深塹勿與之戰只以忠武武寧兩軍帖以青州五千精甲宣潤二千弩手徑擣上黨不過數月必覆其巢穴矣時德裕制置澤潞亦頗采牧言 李德裕言於上曰議者皆云劉悟有功稹未可亟誅宜全恩禮請下百官議以盡人情上曰悟亦何功當時迫於救死耳非素心狥國也藉使有功父子為將相二十餘年國家報之足矣稹何得復自立朕以為凡有功當顯賞有罪亦不可茍免也德裕曰陛下之言誠得理國之要 夏五月河陽節度使王茂元以步騎三千守萬善河東節度使劉沔步騎二千守芒車關步兵一千五百軍榆社成德節度使王元逵以步騎三千守臨洺掠堯山河中節度使陳夷行以步騎一千守翼城步兵五百益冀氏辛丑制削奪劉從諌及子稹官爵以元逵為澤潞北面招討使何𢎞敬為南面招討使與夷行劉沔茂元合力攻討先是河北諸鎮有自立者朝廷必先有弔祭使次冊贈使宣慰使繼徃商度軍情必不可與節則别除一官俟軍中不聽出然後始用兵故常及半歲軍中得繕完為備至是宰相亦欲且遣使開諭上即命下詔討之王元逵受詔之日出師屯趙州 六月王茂元遣兵馬使馬繼等將步騎二千軍於天井關南科斗店劉稹遣牙内十將薛茂卿將親軍二千拒之 丙子詔王元逵李彦佐劉沔王茂元何𢎞敬以七月中旬五道齊進劉稹求降皆不得受又詔劉沔自將兵取仰車關路以臨賊境 秋七月上遣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李回宣慰河北三鎮令幽州乗秋早平回鶻鎮魏早平澤潞回太祖之八世孫也甲辰李德裕言於上曰臣見曏日河朔用兵諸道利於出境仰給度支或隂與賊通借一縣一柵據之自以為功坐食轉輸延引歲時今請賜諸軍詔㫖令王元逵取邢州何𢎞敬取洺州王茂元取澤州李彦佐劉沔取潞州毋得取縣上從之晉絳行營節度使李彦佐自發徐州行甚緩又請休兵於絳州兼請益兵李德裕言於上曰彦佐逗遛顧望殊無討賊之意所請皆不可許宜賜詔切責令進軍翼城上從之德裕因請以天德防禦使石雄為彦佐之副俟至軍中令代之乙巳以雄為晉絳行營節度副使仍詔彦佐進屯翼城劉稹上表自陳亡父從諌為李訓雪寃言仇士良罪惡由此為權倖所疾謂臣父潛懐異志臣所以不敢舉族歸朝乞陛下稍垂寛察活臣一方何𢎞敬亦為之奏雪皆不報李回至河朔何𢎞敬王元逵張仲武皆具櫜鞬郊迎立於道左不敢令人控馬讓制使先行自兵興以來未之有也回明辯有膽氣三鎮無不奉詔 王元逵奏㧞宣務柵擊堯山劉稹遣兵救堯山元逵擊敗之詔切責李彦佐劉沔王茂元使速進兵逼賊境且稱元逵之功以激厲之加元逵同平章事八月乙丑昭義大將李丕來降議者或謂賊故遣丕降欲以疑誤官軍李德裕言於上曰自用兵半年未有降者今安問誠之與詐且須厚賞以勸將來但不可置之要地耳 王元逵前鋒入邢州境已踰月何𢎞敬猶未出師元逵屢有密表稱𢎞敬懐兩端丁卯李德裕上言忠武累戰有功軍聲頗振王宰年力方壯謀略可稱請賜𢎞敬詔以河陽河東皆閡山險未能進軍賊屢出兵焚掠晉絳今遣王宰將忠武全軍徑魏博直扺磁州以分賊勢𢎞敬必懼此攻心伐謀之術也從之詔宰悉選步騎精兵自相魏趣磁州甲戌薛茂卿破科斗寨擒河陽大將馬繼等焚掠小寨一十七距懐州纔十餘里茂卿以無劉稹之命故不敢入時議者鼎沸以為劉悟有功不可絶其嗣又從諌養精兵十萬糧支十年如何可取上亦疑之以問李德裕對曰小小進退兵家之常願陛下勿聽外議則成功必矣上乃謂宰相曰為我語朝士有上疏沮議者我必於賊境上斬之議者乃止何𢎞敬聞王宰將至恐忠武兵入魏境軍中有變蒼黄出師丙子𢎞敬奏己自將全軍度漳水趣磁州庚辰李德裕上言河陽兵力寡弱自科斗店之敗賊勢愈熾王茂元復有疾人情危怯欲退保懐州臣竊見元和以來諸賊常視官軍寡弱之處併力攻之一軍不支然後更攻它處今魏博未與賊戰西軍閡險不進故賊得併兵南下若河陽退縮不惟虧沮軍聲兼恐震驚洛師望詔王宰更不之磁州亟以忠武軍應援河陽不惟扞蔽東都兼可臨制魏博若慮全軍供餉難給且令發先鋒五千人赴河陽亦足張聲勢甲申又奏請敕王宰以全軍繼進仍急以器械繒帛助河陽窘乏上皆從之王茂元軍萬善劉稹遣牙將張巨劉公直等㑹薛茂卿共攻之期以九月朔圍萬善乙酉公直等潛師先過萬善南五里焚雍店巨引兵繼之過萬善覘知城中守備單弱欲專有功遂攻之日昃城且㧞乃使人告公直等時義成軍適至茂元困急欲帥衆棄城走都虞候孟章遮馬諌曰賊衆自有前却半在雍店半在此乃亂兵耳今義成軍纔至尚未食聞僕射走則自潰矣願且彊留茂元乃止㑹日暮公直等不至巨引兵退始登山微雨晦黒自相驚曰追兵至矣皆走人馬相踐墜崖谷死者甚衆 上以王茂元王宰兩節度使共處河陽非宜庚寅李德裕等奏茂元習吏事而非將才請以宰為河陽行營攻討使茂元病愈止令鎮河陽病困亦免它虞九月辛卯以宰兼河陽行營攻討使 何𢎞敬奏拔肥鄉平恩殺傷甚衆得劉稹牓帖皆謂官軍為賊云遇之即須痛殺癸巳上謂宰相何𢎞敬已克兩縣可釋前疑既有殺傷雖欲持兩端不可得已乃加𢎞敬檢校左僕射丙午河陽奏王茂元薨李德裕奏王宰止可令以忠武節度使將萬善營兵不可使兼領河陽恐其不愛河陽州縣恣為侵擾又河陽節度先領懐州刺史常以判官攝事割河南五縣租賦隸河陽不若遂置孟州其懷州别置刺史俟昭義平日仍割澤州隸河陽節度則太行之險不在昭義而河陽遂為重鎮東都無復憂矣上采其言戊申以河南尹敬昕為河陽節度懐孟觀察使王宰將行營以扞敵昕供饋餉而已 庚戌以石雄代李彦佐為晉絳行營節度使令自冀氏取潞州仍分兵屯翼城以備侵軼 石雄代李彦佐之明日即引兵踰烏嶺破五寨殺獲千計時王宰軍萬善劉沔軍石㑹皆顧望未進上得雄㨗書喜甚冬十月庚申臨朝謂宰相曰雄真良將李德裕因言比年前潞州市有男子磬折唱曰石雄七千人至矣劉從諌以為妖言斬之破潞州者必雄也詔賜雄帛為優賞雄悉置軍門自依士卒例先取一匹餘悉分將士故士卒樂為之致死 初劉沔破回鶻得太和公主張仲武疾之由是有隙上使李回至幽州和解之仲武意終不平朝廷恐其以私憾敗事辛未徙沔為義成節度使以前荆南節度使李石為河東節度使 忠武軍素號精勇王宰治軍嚴整昭義人甚憚之薛茂卿以科斗寨之功意望超遷或謂劉稹曰留後所求者節耳茂卿太深入多殺官軍激怒朝廷此節所以來益遲也由是無賞茂卿愠懟密與王宰通謀十二月丁巳宰引兵攻天井關茂卿小戰遽引兵走宰遂克天井關守之關東西寨聞茂卿不守皆退走宰遂焚大小箕村茂卿入澤州密使諜召宰進攻澤州當為内應宰疑不敢進失期不至茂卿拊膺頓足而已稹知之誘茂卿至潞州殺之并其族以兵馬使劉公直代茂卿安全慶守烏嶺李佐堯守雕黄嶺郭僚守石㑹康良佺守武郷僚誼之姪也戊辰王宰進攻澤州與劉公直戰不利公直乗勝復天井關甲戌宰進擊公直大破之遂圍陵川克之河東奏克石㑹關洺州刺史李恬石之從兄也石至太原劉稹遣軍將賈羣詣石以恬書與石云稹願舉族歸命相公奉從諌喪歸葬東都石囚羣以其書聞李德裕上言今官軍四合㨗書日至賊勢窮蹙故偽輸誠欵冀以緩師稍得自完復坐侵軼望詔石荅恬書云前書未敢聞奏若郎君誠能悔過舉族面縛待罪境上則石當親徃受降護送歸闕若虚為誠欵先求解兵次望洗雪則石必不敢以百口保人仍望詔諸道乗其上下離心速進兵攻討不過旬朔必内自生變上從之右拾遺崔碣上疏請受其降上怒貶碣鄧城令行初劉沔破回鶻留兵三千戍横水柵河東行營都知兵馬使王逢奏乞益榆社兵詔河東以兵二千赴之時河東無兵守倉庫者及工匠皆出從軍李石召横水戍卒千五百人使都將楊弁將之詣逢壬午戍卒至太原先是軍士出征人給絹二匹劉沔之去竭府庫自隨石初至軍用乏以已絹益之人纔得一匹時已歲盡軍士求過正旦而行監軍吕義忠累牒趣之楊弁因衆心之怒又知城中空虚遂作亂
四年春正月乙酉朔楊弁帥其衆剽掠城市殺都頭梁季叶李石犇汾州并據軍府釋賈羣之囚使其姪與之俱詣劉稹約為兄弟稹大喜石㑹關守將楊珍聞太原亂復以關降於稹戊子吕義忠遣使言狀朝議喧然或言兩地皆應罷兵王宰又上言遊奕將得劉稹表臣近遣人至澤潞賊有意歸附若許招納乞降詔命李德裕上言宰擅受稹表遣人入賊中曽不聞奏觀宰意似欲擅招撫之功昔韓信破田榮李靖擒頡利皆因其請降潛兵掩襲止可令王宰失信豈得損朝廷威命建立竒功實在今日必不可以太原小擾失此事機望即遣供奉官至行營督其進兵掩其無備必須劉稹與諸將皆舉族面縛方可受納兼遣供奉官至晉絳行營密諭石雄以王宰若納劉稹則雄無功可紀雄於垂成之際須自取竒功勿失此便又為相府與宰書言昔王承宗雖逆命猶遣弟承恭奉表詣張相祈哀又遣其子知感知信入朝憲宗猶未之許今劉稹不詣尚書面縛又不遣血屬祈哀置章表於衢路之間遊奕將不即毁除實恐非是况稹與楊弁通姦逆狀如此而將帥大臣容受其姦是私惠歸於臣下不赦在於朝廷事體之間交恐不可自今更有草表宜即所在焚之惟面縛而來始可容受德裕又上言太原人心從來忠順止是貧虚賞犒不足况千五百人何能為事必不可姑息寛縱且用兵未罷深慮所在動心頃張延賞為張朏所逐逃犇漢州還入成都望詔李石義忠還赴太原行營召旁近之兵討除亂者上皆從之是時李石已至晉州詔復還太原辛卯詔王逢悉留太原兵守榆杜以易定千騎宣武兖海歩兵三千討楊弁又詔王元逹以歩騎五千自土門入應接逢軍忻州刺史李丕奏揚弁遣人來為遊説臣已斬之兼斷其北出之路發兵討之辛丑上與宰相議太原事李德裕曰今太原兵皆在外為亂者止千餘人諸州鎮必無應者計不日誅翦惟應速詔王逢進軍至城下必自有變上曰仲武見鎮魏討澤潞有功必有慕羡之心使之討太原何如德裕對曰鎮州趣太原路最便近仲武去年討回鶻與太原争功恐其不戢士卒平人受害乃止上遣中使馬元實至太原曉諭亂兵且覘其彊弱楊弁與之酣飲三日且賂之戊申元實自太原還上遣詣宰相議之元實於衆中大言相公須早與之節李德裕曰何故元實曰自牙門至柳子列十五里曵地光明甲若之何取之德裕曰李相正以太原無兵故發横水兵赴榆社庫中之甲盡在行營弁何能遽致如此之衆乎元實曰太原人勁悍皆可為兵弁召募所致耳德裕曰召募須有貨財李相止以欠軍士絹一匹無從可得故致此亂弁何從得之元實辭屈德裕曰縱其有十五里光明甲必須殺此賊因奏稱楊弁微賊決不可恕如國力不及寧捨劉稹河東兵戌榆社者聞朝廷令客軍取太原恐妻孥為所屠滅乃擁監軍吕義忠自取太原壬子克之生擒楊弁盡誅亂卒 三月乙卯吕義忠奏克太原丙辰李德裕言於上曰王宰久應取澤州今已遷延兩月蓋宰與石雄素不叶今得澤州距上黨猶二百里而石雄所屯距上黨纔百五十里宰恐攻澤州綴昭義大軍而雄得乗虚入上黨獨有其功耳又宰生子晏實其父智興愛而子之晏實今為磁州刺史為劉稹所質宰之顧望不敢進或為此也上命德裕草詔賜宰督其進兵且曰朕顧兹小冦終不貸刑亦知晏實是卿愛弟將申大義在抑私懷丁巳以李石為太子少傅分司以河中節度使崔元式為河東節度使石雄為河中節度使 己未石雄拔良馬等三寨一堡 辛酉太原獻楊弁及其黨五十四人皆斬於狗脊嶺 壬申李德裕言於上曰事固有激發而成功者陛下命王宰趣磁州而何𢎞敬出師遣客軍討太原而戌兵先取楊弁今王宰久不進軍請徙劉沔鎮河陽仍令以義成精兵二千直抵萬善處宰肘腋之下若宰識朝廷此意必不敢淹留若宰進軍沔以重兵在南聲勢亦壯上曰善戊寅以義成節度使劉沔為河陽節度使 王逢擊昭義將康良佺敗之良佺棄石㑹闗退屯鼓腰嶺夏四月王宰進攻澤州 秋七月辛卯上與李徳裕議以王逢將兵屯翼城上曰聞逢用法太嚴有諸對曰臣亦甞以此詰之逢言前有白刄法不嚴其誰肯進上曰言亦有理卿更召而戒之德裕因言劉稹不可赦上曰固然德裕曰昔李懷光未平京師蝗旱米斗千錢太倉米供天子及六宫無數旬之儲德宗集百官遣中使馬欽緒詢之左散騎常侍李泌取桐葉摶破以授欽緒獻之德宗召問其故對曰陛下與懷光君臣之分如此葉不可復合矣由是德宗意定既破懐光遂用為相獨任數年上曰亦大是奇士 閏月李德裕奏鎮州奏事官高迪密陳意見二事其一以為賊中好為偷兵術潛抽諸處兵聚於一壘官軍多就迫逐以致失利經一兩月又偷兵詣它處官軍須知此情自非來攻城柵慎勿與戰彼淹留不過三日須散歸舊屯如此數四空歸自然喪氣官軍密遣諜者詗其抽兵之處乗虚襲之無不㨗矣其二鎮魏屯兵雖多終不能分賊勢何則下營不離故處毎三兩月一深入燒掠而去賊但固守城柵城外百姓賊亦不惜宜令進營據其要害以漸逼之若止如今日賊中殊不以為懼望詔諸將各使知之劉稹腹心將高文端降言賊中乏食令婦人挼穗舂之以給軍德裕訪文端破賊之䇿文端以為官軍今直攻澤州恐多殺士卒城未易得澤州兵約萬五千人賊常分兵太半潛伏山谷伺官軍攻城疲弊則四集救之官軍必失利今謀令陳許軍過乾河立寨自寨城連延築為夾城環繞澤州日遣大軍布陳於外以扞救兵賊見圍城將合必出大戰待其敗北然後乗勢可取德裕奏請詔示王宰文端又言固鎮寨四崖懸絶勢不可攻然寨中無水皆飲澗水在寨東南約一里許宜令王逢進兵逼之絶其水道不過三日賊必棄寨遁去官軍即可追躡前十五里至青龍寨亦四崖懸絶水在寨外可以前法取也其東十五里則沁州城德裕奏請詔示王逢文端又言都頭王釗將萬兵戍洺州劉稹既族薛茂卿又誅邢洺救援兵馬使談朝議兄弟三人釗自是疑懼稹遣使召之釗不肯入士卒皆譁譟釗必不為稹用但釗及士卒家屬皆在潞州又士卒恐己降為官軍所殺招之必不肯來惟有諭意於釗使引兵入潞州取稹事成之日許除别道節度使仍厚有賜與庻幾肯從德裕奏請詔何𢎞敬潛遣人諭以此意劉稹年少懦弱押牙王協宅内兵馬使李士貴用事專聚貨財府庫充溢而將士有功無賞由是人心離怨劉從諌妻裴氏冕之支孫也憂稹將敗其弟問典兵在山東欲召之使掌軍政士貴恐問至奪已權且泄其奸狀乃曰山東之事仰成於五舅若召之是無三州也乃止王協薦王釗為洺州都知兵馬使釗得衆心而多不遵使府約束同列高元武安玉言其有貳心稹召之釗辭以到洺州未立少功實所慙恨乞留數月然後詣府許之王協請税商人毎州遣軍將一人主之名為税商實籍編户家貲至於什器無所遺皆估為絹匹十分取其二率高其估民竭浮財及糗糧輸之不能充皆忷忷不安軍將劉溪尤貪殘劉從諌棄不用溪厚賂王協協以邢州富商最多命溪主之裴問所將兵號夜飛多富商子弟溪至悉拘其父兄軍士訴於問問為之請溪不許以不遜語答之問怒密與麾下謀殺溪歸國并告刺史崔嘏嘏從之丙子嘏問閉城斬城中大將四人請降於王元逵時高元武在黨山聞之亦降先是使府賜洺州軍士布人一端尋有帖以折冬賜㑹税商軍將至洺州王釗因人不安謂軍士曰留後年少政非已出今倉庫充實足支十年豈可不少散之以慰勞苦之士使帖不可用也乃擅開倉庫給士卒人絹一匹穀十二石士卒大喜釗遂閉城請降於何𢎞敬安玉在磁州聞二州降亦降於𢎞敬堯山都知兵馬使魏元談等降於王元逵元逵以其久不下皆殺之八月辛卯鎮魏奏邢洺滋三州降宰相入賀李德裕曰昭義根本盡在山東三州降則上黨不日有變矣上曰郭誼必梟劉稹以自贖德裕曰誠如聖料上曰於今所宜先處者何事德裕請以給事中盧𢎞正為三州留後曰萬一鎮魏請占三州朝廷難於可否上從之詔山南東道兼昭義節度使盧鈞乗驛赴鎮潞人聞三州降大懼郭誼王協謀殺劉稹以自贖稹再從兄中軍使匡周兼押牙誼患之言於稹曰十三郎在牙院諸將皆莫敢言事恐為十三郎所疑而獲罪以此失山東今誠得十三郎不入則諸將始敢盡言采於衆人必獲長䇿稹召匡周諭之使稱疾不入匡周怒曰我在院中故諸將不敢有異圖我出院家必滅矣稹固請之匡周不得已彈指而出誼令稹所親董可武説稹曰山東之叛事由五舅城中人人誰敢相保留後今欲何如稹曰今城中尚有五萬人且當閉門自守耳可武曰非良䇿也留後不若束身歸朝如張元益不失作刺史且以郭誼為留後俟得節之日徐奉太夫人及室家金帛歸之東都不亦善乎稹曰誼安肯如是可武曰可武已與之重誓必不負也乃引誼入稹與之密約既定乃白其母母曰歸朝誠為佳事但恨已晚吾有弟不能保安能保郭誼汝自圖之稹乃素服出門以母命署誼都知兵馬使王協已戒諸將列於外㕔誼拜謝稹已出見諸將稹治裝於内㕔李士貴聞之帥後院兵數千攻誼誼叱之曰何不自取賞物乃欲與李士貴同死乎軍士乃退共殺士貴誼易置將吏部署軍士一夕俱定明日使董可武入謁稹曰請議公事稹曰何不言之可武曰恐驚太夫人乃引稹歩出牙門至北宅置酒作樂酒酣乃言今日之事欲全太尉一家須留後自圖去就則朝廷必垂矜閔稹曰如所言稹之心也可武遂前執其手崔𤣥度自後斬之因收稹宗族匡周以下至⿰褓中子盡殺之又殺劉從諌父子所厚善者張谷陳揚庭李仲京郭台王羽韓茂章茂實王渥賈庠等凡十二家并其子姪甥壻無遺仲京訓之兄台行餘之子羽涯之從孫茂章茂實約之子渥璠之子庠餗之子也甘露之亂仲京等亡歸從諌從諌撫養之凡軍中有小嫌者誼日有所誅流血成泥乃函稹首遣使奉表及書降於王宰首過澤州劉公直舉營慟哭亦降於宰乙未宰以狀聞丙申宰相入賀李德裕奏今不須復置邢洺磁留後但遣盧𢎞正宣慰三州及成德魏博兩道上曰郭誼宜如何處之德裕對曰劉稹騃孺子耳阻兵拒命皆誼為之謀主及勢孤力屈又賣稹以求賞此而不誅何以懲惡宜及諸軍在境并誼等誅之上曰朕意亦以為然乃詔石雄將七千人入潞州以應謠言杜悰以饋運不給謂誼等可赦上熟視不應德裕曰今春澤潞未平太原復擾自非聖斷堅定二寇何由可平外議以為若在先朝赦之久矣上曰卿不知文宗心地不與卿合安能議乎罷盧鈞山南東道專為昭義節度使戊戌劉稹傳首至京師詔昭義五州給復一年軍行所過州縣免今年秋税昭義自劉從諌以來横増賦歛悉從蠲免所籍土團並縱遣歸農諸道將士有功者等級加賞郭誼既殺劉稹日望旌節既久不聞問乃曰必移它鎮於是閲鞍馬治行裝及聞石雄將至懼失色雄至誼等參賀畢敕使張仲清曰郭都知告身來日當至諸高班告身在此晚牙來受之乃以河中兵環毬場晩牙誼等至唱名引入凡諸將桀黠拒官軍者悉執送京師加何𢎞敬同平章事丁未詔發劉從諌尸暴於潞州市三日石雄取其尸置毬場斬剉之戊申加李德裕太尉趙國公德裕固辭上曰恨無官賞卿耳卿若不應得朕必不與卿初李德裕以韓全義以來將帥出征屢敗其弊有三一者詔令下軍前者日有三四宰相多不預聞二者監軍各以意見指揮軍事將帥不得專進退三者毎軍各有宦者為監使悉選軍中驍勇數百為牙隊其在陳戰鬬者皆怯弱之士毎戰監使自有信旗乗高立馬以牙隊自衛視軍勢小却輙引旗先走陳從而潰德裕乃與樞密使楊欽義劉行深議約敕監軍不得預軍政毎兵千人聽監使取十人自衛有功隨例霑賞二樞密皆以為然白上行之自禦回鶻至澤潞罷兵皆守此制自非中書進詔意更無它詔自中出者號令既簡將帥得以施其謀略故所向有功自用兵以來河北三鎮毎遣使者至京師李德裕常面諭之曰河朔兵力雖彊不能自立須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軍情歸語汝使與其使大將邀宣慰敕使以求官爵何如自奮忠義立功立事結知明主使恩出朝廷不亦榮乎且以耳目所及者言之李載義在幽州為國家盡忠平滄景及為軍中所逐不失作節度使後鎮太原位至宰相楊志誠遣大將遮敕使馬求官及為軍中所逐朝廷竟不赦其罪此二人禍福足以觀矣德裕復以其言白上上曰要當如此明吿之由是三鎮不敢有異志九月詔以澤州𨽻河陽節度 丁巳盧鈞入潞州鈞素寛厚愛人劉稹未平鈞已領昭義節度襄州士卒在行營者與潞人戰常對陳揚鈞之美及赴鎮入天井關昭義散卒歸之者鈞皆厚撫之人情大洽昭義遂安劉稹將郭誼王協劉公直安全慶李道德李佐堯劉武德董可武等至京師皆斬之 臣光曰董重質之在淮西郭誼之在昭義吳元濟劉稹如木偶人在伎兒之手耳彼二人者始則勸人為亂終則賣主規利其死固有餘罪然憲宗用之於前武宗誅之於後臣愚以為皆失之何則賞奸非義也殺降非信也失義與信何以為國昔漢光武待王郎劉盆子止於不死知其非力竭則不降故也樊崇徐宣王元牛邯之徒豈非助亂之人乎而光武弗殺蓋以既受其降則不可復誅故也若既赦而復逃亡叛亂則其死固無辭矣如誼等免死流之逺方没齒不還可矣殺之非也 王羽賈庠等已為誼所殺李德裕復下詔稱逆賊王涯賈餗等已就昭義誅其子孫宣告中外識者非之劉從諌妻裴氏亦賜死又令昭義降將李丕高文端王釗等疏昭義將士與劉稹同惡者悉誅之死者甚衆盧鈞疑其枉濫奏請寛之不從昭義屬城有甞無禮於王元逵者元逵推求得二十餘人斬之餘衆懼復閉城自守戊辰李德裕等奏冦孽既平盡為國家城鎮豈可令元逵窮兵攻討望遣中使賜城内將士敕招安之仍詔元逵引兵歸鎮并詔盧鈞自遣使安撫從之
裘甫寇浙東
唐宣宗大中十三年冬十二月浙東賊帥裘甫攻陷象山官軍屢敗明州城門晝閉進逼剡縣有衆百人浙東騷動觀察使鄭祗德遣討擊副使劉勍副將范居植將兵三百合台州軍共討之
懿宗咸通元年春正月乙卯浙東軍與裘甫戰於桐柏觀前范居植死劉勍僅以身免乙丑甫帥其徒千餘人陷剡縣開府庫募壯士衆至數千人越州大恐時二浙久安人不習戰甲兵朽鈍見卒不滿三百鄭祗德更募新卒以益之軍吏受賂率皆得孱弱者祗德遣子將沈君縱副將張公署望海鎮將李珪將新卒五百擊裘甫二月辛卯與甫戰於剡西賊設伏於三溪之南而陳於三溪之北壅溪上流使可涉既戰陽敗走官軍追之半涉決壅水大至官軍大敗三將皆死官軍幾盡於是山海諸盜及它道無賴亡命之徒四面雲集衆至三萬分為三十二隊其小帥有謀略者推劉𣇭勇力推劉慶劉從簡羣盗皆遙通書幣求屬麾下甫自稱天下都知兵馬使改元羅平鑄印曰天平大聚資糧購良工治器械聲震中原 鄭祗德累表告急且求救於鄰道浙西遣牙將凌茂貞將四百人宣歙遣牙將白琮將三百人赴之祗德始令屯郭門及東小江尋復召還府中以自衛祗德饋之比度支常饋多十三倍而宣潤將士猶以為不足宣潤將士請土軍為導以與賊戰諸將或稱病或陽墜馬其肯行者必先邀職級竟不果遣賊遊騎至平水東小江城中士民儲舟裹糧夜坐待旦各謀逃潰朝廷知祗德懦怯議選武將代之夏侯孜曰浙東山海幽阻可以計取難以力攻西班中無可語者前安南都護王式雖儒家子在安南威服華夷名聞遠近可任也諸將皆以為然遂以式為浙東觀察使徵祗德為賓客三月辛亥朔式入對上問以討賊方畧對曰但得兵賊必可破有宦者侍側曰發兵所費甚大式曰臣為國家惜費則不然兵多賊速破其費省矣若兵少不能勝賊延引歳月賊勢益張則江淮羣盗將蜂起應之國家用度盡仰江淮若阻絶不通則上自九廟下及十軍皆無以供給其費豈可勝計哉上顧宦官曰當與之兵乃詔發忠武義成淮南等諸道兵授之裘甫分兵掠衢婺州婺州押牙房郅散將樓曽衢州十將方景深將兵拒險賊不得入又分兵掠明州明州之民相與謀曰賊若入城妻子皆為葅醢况貨財能保之乎乃自相帥出財募勇士治器械樹柵浚溝斷橋為固守之備賊又遣兵掠台州破唐興己巳甫自將萬餘人掠上虞焚之癸酉入餘姚殺丞尉東破慈溪入奉化扺寧海殺其令而據之分兵圍象山所過俘其少壯餘老弱者蹂踐殺之及王式除書下浙東人心稍安裘甫方與其徒飲酒聞之不樂劉𣇭歎曰有如此之衆而䇿畫未定良可惜也今朝廷遣王中丞將兵來聞其人智勇無敵不四十日必至兵馬使宜急引兵取越州憑城郭據府庫遣兵五千守西陵循浙江築壘以拒之大集舟艦得間則長驅進取浙西過大江掠揚州貨財以自實還修石頭城而守之宣歙江西必有響應者遣劉從簡以萬人循海而南襲取福建如此則國家貢賦之地盡入於我矣但恐子孫不能守耳終吾身保無憂也甫曰醉矣明日議之𣇭以甫不用其言怒陽醉而出有進士王輅在賊中賊客之輅説甫曰如劉副使之謀乃孫權所為也彼乗天下大亂故能據有江東今中國無事此功未易成也不如擁衆據險自守陸耕海漁急則逃入海島此萬全䇿也甫畏式猶豫未決夏四月式行至柿口義成軍不整式欲斬其將久乃釋之自是軍所過若無人至西陵裘甫遣使請降式曰是必無降心直欲窺吾所為且欲使吾驕怠耳乃謂使者曰甫面縛以來當免而死乙未式入越州既交政為鄭祗德置酒曰式主軍政不可以飲監軍但與衆賓盡醉迨夜繼以燭曰式在此賊安能妨人樂飲丙申餞祗德于遠郊復樂飲而歸於是始修軍令告饋餉不足者息矣稱疾卧家者起矣先求遷職者黙矣賊别帥洪師簡許㑹能帥所部降式曰汝降是也當立效以自異使帥其徒為前鋒與賊戰有功乃奏以官先是賊諜入越州軍吏匿而飲食之文武將吏徃徃潛與賊通求城破之日免死及全妻子或詐引賊將來降實窺虚實城中密謀屏語賊皆知之式隂察之悉捕索斬之刑將吏尤横猾者嚴門禁無驗者不得出入警夜周密賊始不知我所為矣式命諸縣開倉廪以賑貧乏或曰賊未滅軍食方急不可散也式曰非汝所知官軍少騎卒式曰吐蕃回鶻比配江淮者其人習險阻便鞍馬可用也舉籍府中得驍健者百餘人虜久羇旅所部遇之無狀困餒甚式既犒飲又賙其父母妻子皆泣拜讙呼願效死悉以為騎卒使騎將石宗本將之凡在管内者皆視此籍之又奏得龍陂監馬二百匹於是騎兵足矣或請為烽燧以詗賊逺近衆寡式笑而不應選懦卒使乗健馬少給之兵以為候騎衆怪之不敢問於是閲諸營見卒及土團子弟得四千人使導軍分路討賊府下無守兵更籍土團千人以補之乃命宣歙將白琮浙西將凌茂貞帥本軍北來將韓宗政等帥土團合千人石宗本帥騎兵為前鋒自上虞趨奉化解象山之圍號東路軍又以義成將白宗建忠武將游君楚淮南將萬璘帥本軍與台州唐興軍合號南路軍令之曰毋争險易毋焚廬舍毋殺平民以増首級平民脅從者募降之得賊金帛官無所問俘獲者皆越人也釋之癸卯南路軍拔賊沃洲寨甲辰㧞新昌寨破賊將毛應天進扺唐興五月辛亥浙東東路軍破賊將孫馬騎於寧海戊
午南路軍大破賊將劉𣇭毛應天於唐興南谷斬應天先是王式以兵少奏更發忠武義成軍及請昭義軍詔從之三道軍至越州式命忠武將張茵將三百人屯唐興斷賊南出之道義成將高羅鋭將三百人益以台州土軍徑趨寧海攻賊巢穴昭義將𨁂跌戣將四百人益東路軍斷賊入明州之道庚申南路軍大破賊於海游鎮賊入甬溪洞戊辰官軍屯於洞口賊出洞戰又破之己巳高羅鋭襲賊别帥劉平天寨破之自是諸軍與賊十九戰賊連敗劉𣇭謂裘甫曰曏從吾謀入越州寧有此困邪王輅等進士數人在賊中皆衣緑𣇭悉收斬之曰亂我謀者此青蟲也高羅銳克寧海收其逃散之民得七千餘人王式曰賊窘且饑必逃入海入海則歳月間未可擒也命羅鋭軍海口以拒之又命望海鎮將雲思益浙西將王克容將水軍巡海澨思益等遇賊將劉簡於寧海東賊不虞水軍遽至皆棄船走山谷得其船十七盡焚之式曰賊無所逃矣惟黄罕嶺可入剡恨無兵以守之雖然亦成擒矣裘甫既失寧海乃帥其徒屯南陳舘下衆尚萬餘人辛未東路軍破賊將孫馬騎於上疁村賊將王皋懼請降 戊寅浙東東路軍大破裘甫於南陳館斬首數千級賊委棄繒帛盈路以緩追者𨁂跌戣令士卒敢顧者斬毋敢犯者賊果自黄罕嶺遁去六月甲申復入剡諸軍失甫不知所在義成將張茵在唐興獲俘將苦之俘曰賊入剡矣苟捨我我請為軍導從之茵後甫一日至剡壁其東南府中聞甫入剡復大恐王式曰賊來就擒耳命趣東南兩路軍㑹於剡辛卯圍之賊城守甚堅攻之不能㧞諸將議絶溪水以渴之賊知之乃出戰三日凡八十三戰賊雖敗官軍亦疲賊請降諸將以白式式曰賊欲少休耳益謹備之功垂成矣賊果復出又三戰庚子夜裘甫劉𣇭劉慶從百餘人出降遙與諸將語離城數十歩官軍疾趨斷其後遂擒之壬寅甫等至越州式腰斬𣇭慶等二十餘人械甫送京師剡城猶未下諸將已擒甫不復設備劉從簡帥壯士五百突圍走諸將追至大蘭山從簡據險自守秋七月丁巳諸將共攻克之台州刺史李師望募賊相捕斬之以自贖所降數百人得從簡首獻之諸將還越式大置酒諸將乃請曰某等生長軍中久更行陣今年得從公破賊然私有所不喻者敢問公之始至軍食方急而遽散以賑貧乏何也式曰此易知耳賊聚糓以誘饑人吾給之食則彼不為盗矣且諸縣無守兵賊至則倉糓適足資之耳又問不置烽燧何也式曰烽燧所以趣救兵也兵盡行城中無兵以繼之徒驚士民使自潰亂耳又問使懦卒為候騎而少給兵何也式曰彼勇卒操利兵遇敵且不量力而鬬鬬死則賊至不知矣皆拜曰非所及也 八月裘甫至京師斬于東市加王式檢校右散騎常侍諸將官賞各有差先是上毎以越盗為憂夏侯孜曰王式才有餘不日告㨗矣孜與式書曰公專以執裘甫為事軍須細大此期悉力故式所奏求無不從由是能成大功
通鑑紀事本末巻三十五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巻三十六上
宋 袁樞 撰
龎勛之亂
唐懿宗咸通三年秋七月徐州軍亂逐節度使温璋初王智興既得徐州募勇悍之士二千人號銀刀雕旗門槍挾馬等七軍常以三百餘人自衛露刃坐於兩廡夾幕之下毎月一更其後節度使多儒臣其兵浸驕小不如意一夫大呼其衆和之節度使輙自後門逃去前節度使田牟至與之雜坐飲酒把臂拊背或為之執板唱歌犒賜之費日以萬計風雨寒暑復加勞來猶時喧譁邀求不已牟薨璋代之驕兵素聞璋性嚴憚之璋開帳慰撫而驕兵時懐猜忌賜酒食皆不厯口一旦竟聚譟而逐之朝廷知璋無辜乙亥以璋為邠寧節度使以浙東觀察使王式為武寧節度使 忠武義成兩軍從王式討裘甫者猶在浙東詔式帥以赴徐州驕兵聞之甚懼八月式至大彭館始出迎謁式視事三日饗兩鎮將士遣還既擐甲執兵命圍驕兵盡殺之銀刀都將邵澤等數千人皆死甲子敕以徐州先隸淄青道李洧自歸始置徐海使額及張建封以威名寵任特帖濠泗二州當時本以控扼淄青光蔡自寇孽消弭而武寧一道職為亂階今改為徐州團練使隸兗海節度復以濠州歸淮南道更於宿州置宿泗都團練觀察使留將士二千人守徐州餘皆分隸兗宿且以王式為武寧節度使兼徐泗濠宿制置使委式與監軍楊𤣥質分配將士赴諸道訖然後將忠武義成兩道兵至汴滑各遣歸本道身詣京師其銀刀等軍逃匿將士聽一月内自首一切勿問
四年冬十一月辛巳廢宿泗觀察使復以徐州為觀察府以濠泗隸焉
五年夏五月敕徐州土風雄勁甲士精彊比因罷節頗多逃匿宜令徐泗團練使選募軍士三千人赴邕州防戍待嶺外事寧即與代歸
九年 初南詔陷安南敕徐泗募兵二千赴援分八百人别戍桂州初約三年一代徐泗觀察使崔彦曽慎由之從子也性嚴刻朝廷以徐兵驕命鎮之都押牙尹戡教練使杜璋兵馬使徐行儉用事軍中怨之戍桂州者已六年屢求代還戡言於彦曽以軍帑空虚發兵所費頗多請更留舊戍卒一年彦曽從之戍卒聞之怒都虞候許佶軍校趙可立姚周張行實皆故徐州羣盗州縣不能討招出之補牙職㑹桂管觀察使李叢移湖南新使未至秋七月佶等作亂殺都將王仲甫推糧科判官龎勛為主刼庫兵北還所過剽掠州縣莫能禦朝廷聞之八月遣高品張敬思赦其罪部送歸徐州戍卒乃止剽掠 九月龎勛等至湖南監軍以計誘之使悉輸其甲兵山南東道節度使崔鉉嚴兵守要害徐卒不敢入境泛舟沿江東下許佶等相與謀曰吾輩罪大於銀刀朝廷所以赦之者慮縁道攻刼或潰散為患耳若至徐州必葅醢矣乃各以私財造甲兵旗幟過浙西入淮南淮南節度使令狐綯遣使慰勞給芻米都押牙李湘言於綯曰徐卒擅歸勢必為亂雖無敕令誅討藩鎮大臣當臨事制宜高郵岸峻而水深狹請將竒兵伏於其側焚荻舟以塞其前以勁兵蹙其後可盡擒也不然縱之使得渡淮至徐州與怨憤之衆合為患必大綯素懦怯且以無勅書乃曰彼在淮南不為暴聽其自過餘非吾事也勛招集銀刀等都竄匿者及諸亡命匿於舟中衆至千人丁巳至泗州刺史杜慆饗之於毬場優人致辭徐卒以為玩已擒優人欲斬之坐者驚散慆素為之備徐卒不敢為亂而止慆悰之弟也先是朝廷屢敕崔彦曽慰撫戍卒擅歸者勿使憂疑彦曽遣使以敕意諭之道路相望勛亦申狀相繼辭禮甚恭戊午行及徐城勛與許佶等乃言於衆曰吾輩擅歸思見妻子耳今聞已有密敕下本軍至則支分滅族矣丈夫與其自投網羅為天下笑曷若相與戮力同心赴蹈湯火豈徒脱禍兼富貴可求况城中將士皆吾輩父兄子弟吾輩一唱於外彼必響應於内矣然後遵王侍中故事五十萬賞錢翹足可待也衆皆呼躍稱善將士趙武等十二人獨憂懼欲逃去勛悉斬之遣使致其首於彦曽且為申狀稱勛等遠戍六年實懐鄉里而武等因衆心不安輙萌姦計將士誠知詿誤敢避誅夷今既䝉恩全宥輙共誅首惡以補愆尤冬十月甲子使者至彭城彦曽執而訊之具得其情乃囚之丁卯勛復於逓中申狀稱將士自負罪戾各懐憂疑今已及符離尚未釋甲蓋以軍將尹戡杜璋徐行儉等狡詐多疑心生釁隙乞且停此三人職任以安衆心仍乞戍還將士别置二營共為一將時戍卒距彭城止四驛闔城忷懼彦曽召諸將謀之皆泣曰比以銀刀凶悍使一軍皆䝉惡名殲夷流竄不無枉濫今寃痛之聲未巳而桂州戍卒復爾猖狂若縱使入城必為逆亂如此則闔境塗地矣不若乗其遠來疲弊發兵擊之我逸彼勞徃無不㨗彦曽猶豫未決團練判官溫庭皓復言於彦曽曰安危之兆已在目前得失之機決於今日今擊之有三難而捨之有五害詔釋其罪而擅誅之一難也帥其父兄討其子弟二難也枝黨鈎連刑戮必多三難也然當道戍卒若擅歸不誅則諸道戍邊者皆效之無以制禦一害也將者一軍之首而輙敢害之則凡為將者何以號令士卒二害也所過剽掠自為甲兵招納亡命此而不討何以懲惡三害也軍中將士皆其親屬銀刀餘黨潛匿山澤一旦内外俱發何以支吾四害也逼脅軍府誅所忌三將又欲自為一營從之則銀刀之患復起違之則託此為作亂之端五害也惟明公去其三難絶其五害早定大計以副衆望時城中有兵四千三百彦曽乃命都虞候元密等將兵三千人討勛數勛之罪以令士衆且曰非惟塗炭平人實亦汙染將士儻國家發兵誅討則玉石俱焚矣又曰凡彼親屬無用憂疑罪止一身必無連坐仍命宿州出兵符離泗州出兵於虹以邀之且奏其狀彦曽戒元密無傷敕使戊辰元密發彭城軍容甚盛諸將至任山北數里頓兵不進共思所以奪敕使之計欲俟賊入館乃縱兵撃之遣人變服負薪以詗賊日暮賊至任山館中空無人又無供給疑之見負薪者執而榜之果得其情乃為偶人執旗幟列於山下而潛遁比夜官軍始覺之恐賊潛伏山谷及間道來襲復引兵退宿於城南明旦乃進追之時賊已至符離宿州戍卒五百人出戰於濉水上望風犇潰賊遂扺宿州時宿州闕刺史觀察副使焦璐攝州事城中無復餘兵庚午賊攻陷之璐走免賊悉聚城中貨財令百姓來取之一日之中四遠雲集然後選募為兵有不願者立斬之自旦至暮得數千人於是勒兵乘城龎勛自稱兵馬留後再宿官軍始至賊守備已嚴不可復攻先是焦璐聞符離敗決汴水以斷北路賊至水尚淺可涉比官軍至已深矣壬申元密引兵渡水將圍城㑹大風賊以火箭射城外茅舍延及官軍營士卒進則冒矢石退則限水火賊急擊之死者近三百人元密等以為賊必固守但為攻取之計賊夜使婦人持更掠城中大船三百艘備載資糧順流而下欲入江湖為盗以千縑贈張敬思遣騎送至汴之東境縱使西歸明旦官軍知賊已去狼狽追之士卒皆未食比追及已飢乏賊艤舟隄下而陳於隄外伏千人於舟中官軍將至陳者皆走入陂中密以為畏已縱兵追之賊自舟中出夾攻之自午及申官軍大敗密引兵走陷於荷涫賊追及之密等諸將及監陳敕使皆死士卒死者殆千人其餘皆降於賊無一人還徐者賊問降卒以彭城人情計謀知其無備始有攻彭城之志乙亥龎勛引兵北渡濉水踰山趣彭城其夕崔彦曽始知元密敗移牒鄰道求救明日塞門選城中丁壯為守備内外震恐無復固志或勸彦曽犇兖州彦曽怒曰吾為元帥城陷而死職也立斬言者丁丑賊至城下衆六七千人鼓譟動地民居在城外者賊皆慰撫無所侵擾由是人争歸之不移時克羅城彦曽退保子城民助賊攻之推草車塞門而焚之城陷賊囚彦曽於彭城館執尹戡杜璋徐行儉刳而剉之盡滅其族勛坐聽事盛陳兵衛文武將吏伏謁莫敢仰視即日城中願附從者萬餘人戊寅勛召溫庭皓使草表求節鉞庭皓曰此事甚大非頃刻可成請還家徐草之勛許之明旦勛使趣之庭皓來見勛曰昨日所以不即拒者欲一見妻子耳今已與妻子别謹來就死勛熟視笑曰書生敢爾不畏死邪龎勛能取徐州何患無人草表遂釋之有周重者毎以才略自負勛迎為上客重為勛草表稱臣之一軍乃漢室興王之地頃因節度刻削軍府刑賞失中遂致迫逐陛下奪其節制翦滅一軍或死或流寃横無數今聞本道復欲誅夷將士不勝痛憤推臣權兵馬留後彈壓十萬之師撫有四州之地臣聞見利乘時帝王之資也臣見利不失遇時不疑伏乞聖慈復賜旌節不然揮戈曵㦸詣闕非遲庚辰遣押牙張琯奉表詣京師勛以許佶為都虞候趙可立為都遊奕使黨與各補牙職分將諸軍又遣舊將劉行及將千五百人屯濠州李圓將二千人屯泗州梁丕將千人屯宿州自餘要害縣鎮悉繕完戍守徐人謂旌節之至不過旬月願效力獻策者遠近輻湊乃至光蔡淮浙兖鄆沂密羣盗皆倍道歸之闐溢郛郭旬日間米斗直錢二百勛詐為崔彦曽請翦滅徐州表其畧曰一軍暴卒盡可翦除五縣愚民各宜配𨽻又作詔書依所請傳布境内徐人信之皆歸怨朝廷曰微桂州將士回戈吾徒悉為魚肉矣劉行及引兵至渦口道路附從者増倍濠州兵纔數百刺史盧望回素不設備不知所為乃開門具牛酒迎之行及入城囚望回自行刺史事泗州刺史杜慆聞勛作亂完守備以待之且求救於江淮李圓遣精卒百人先入泗州慆封府庫遣人迎勞誘之入城悉誅之明日圓至即引兵圍城城上矢石雨下賊死者數百乃歛兵屯城西勛以泗州當江淮之衝益發兵助圓攻之衆至萬餘終不能克 初朝廷聞龎勛自任山還趣宿州遣高品康道偉齎敕書撫慰之十一月道偉至彭城勛出郊迎自任山至子城三十里大陳甲兵號令金鼓響震山谷城中丁壯悉驅使乗城宴道偉於毬場使人詐為羣盗降者數千人諸寨告㨗者數十輩復作求節鉞表附道偉以聞 初辛雲京之孫讜寓居廣陵喜任俠年五十不仕與杜慆有舊聞龎勛作亂詣泗州勸慆挈家避之慆曰安平享其祿位危難棄其城池吾不為也且人各有家誰不愛之我獨求生何以安衆誓與將士共死此城耳讜曰公能如是僕與公同死乃還廣陵與其家訣壬辰復如泗州時民避亂扶老攜幼塞塗而來見讜皆止之曰人皆南走子獨北行取死何為讜不應至泗州賊已至城下讜急棹小舟得入慆即署團練判官城中危懼都押牙李雅有勇略為慆設守備帥衆鼓譟四出撃賊退屯徐城衆心稍安龎勛募人為兵人利於剽掠争赴之至父遣其子妻勉其夫皆斷鉏首而鋭之執以應募鄰道聞勛據徐州各遣兵戍守要害而官軍尚少賊衆日滋官軍數不利賊遂破魚臺等近十縣宋州東有磨山民逃匿其上勛遣其將張𤣥稔圍之㑹旱山泉竭數萬口皆渴死或説勛曰留後止欲求節鉞當恭順盡禮以事天子外戢士卒内撫百姓庶幾可得勛雖不能用然國忌猶行香饗士卒必先西向拜謝癸卯勛聞敕使入境以為必賜旌節衆皆賀明日敕使至但責崔彦曽及監軍張道謹貶其官勛大失望遂囚敕使不聽歸詔以右金吾大將軍康承訓為義成節度使徐州行營都招討使神武大將軍王晏權為徐州北面行營招討使羽林將軍戴可師為徐州南面行營招討使大發諸道兵以𨽻三帥承訓奏乞沙陀三部落使朱邪赤心及吐谷渾達靼契苾酋長各帥其衆以自隨詔許之龎勛以李圓攻泗州久不克遣其將吳逈代之丙午復進攻泗州晝夜不息時敕使郭厚本將淮南兵千五百人救泗州至洪澤畏賊彊不敢進辛讜請徃求救杜慆許之丁未夜乘小舟潛度淮至洪澤説厚本厚本不聽比明復還己酉賊攻城益急欲焚水門城中幾不能禦讜請復徃求救慆曰前徃徒還今徃何益讜曰此行得兵則生返不得則死之慆與之泣别讜復乘小舟負戸突圍出見厚本為陳利害厚本將從之淮南都將袁公弁曰賊勢如此自保恐不足何暇救人讜抜劒瞋目謂公弁曰賊百道攻城陷在朝夕公受詔救援而逗留不進豈惟上負國恩若泗州不守則淮南遂為冦場公詎能獨存邪我當殺公而後死耳起欲擊之厚本趨抱止之公弁僅免讜乃回望泗州慟哭終日士卒皆為之流涕厚本乃許分五百人與之仍問將士將士皆願行讜舉身自擲叩頭以謝將士遂帥之抵淮南岸望賊方攻城有軍吏言曰賊勢似已入城還去則便讜逐之攬得其髻舉劒撃之士卒共救之曰予五百人判官不可殺也讜曰臨陳妄言惑衆必不可捨衆請不能得乃共奪之讜素多力衆不能奪讜曰將士但登舟我則捨此人衆競登舟乃捨之士卒有回顧者則斫之驅至淮北勒兵撃賊慆於城上布兵與之相應賊遂敗走鼔譟逐之至晡而還龎勛遣其將許佶將精兵數千助吳迥攻泗州劉行及自濠州遣其將王𢎞立引兵㑹之戊午鎮海節度使杜審權遣都頭翟行約將四千人救泗州己未行約引兵至泗州賊逆擊於淮南圍之城中兵少不能救行約及士卒盡死先是令狐綯遣李湘將兵數千救泗州與郭厚本袁公弁合兵屯都梁城與泗州隔淮相望賊既破翟行約乗勝遂圍之十二月甲子李湘等引兵出戰大敗賊遂陷都梁城執湘及郭厚本送徐州據淮口漕驛路絶康承訓軍於新興賊將姚周屯柳子出兵拒之時諸道兵集者纔萬人承訓以衆寡不敵退屯宋州龎勛以為官軍不足畏乃分遣其將丁從實等各將數千人南寇舒廬北侵沂海破沐陽下蔡烏江巢縣攻陷滁州殺刺史高錫望又冦和州刺史崔雍遣人以牛酒犒之引賊登樓共飲命軍士皆釋甲指所愛二人為子弟乞全之其餘惟賊所處賊遂大掠城中殺士卒八百餘人泗州援兵既絶糧且盡人食薄粥閏月己亥辛讜言於杜慆請出求救於淮浙夜帥敢死士十人執長柯斧乗小舟潛徃斫賊水寨而出明旦賊乃覺之以五舟遮其前以五千人夾岸追之賊舟重行遲讜舟輕行疾力鬬三十餘里乃得免癸卯至揚州見令狐綯甲辰至潤州見杜審權時泗州久無聲問或傳已陷讜既至審權乃遣押牙趙翼將甲士二千人與淮南共輸米五千斛鹽五百斛以救泗州戴可師將兵三萬渡淮轉戰而前賊盡棄淮南之守可師欲先奪淮口後救泗州壬申圍都梁城城中賊少拜於城上曰方與都頭議出降可師為之退五里賊夜遁明旦惟空城可師恃勝不設備是日大霧濠州賊將王𢎞立引兵數萬疾徑掩至縱擊官軍官軍不及成列遂大敗將士觸兵及溺淮死得免者纔數百人亡器械資糧車馬以萬計賊傳可師及監軍將校首於彭城龎勛自謂無敵於天下作露布散示諸寨及鄉村於是淮南士民震恐徃徃避地江左令狐綯畏其侵軼遣使詣勛説諭許奏請節鉞勛乃息兵俟命由是淮南稍得收散卒修守備時汴路既絕江淮徃來者皆出壽州賊既破戴可師乘勝圍壽州掠諸道貢獻及商人貨其路復絶勛益自驕日事遊宴周重諌曰自古驕滿奢逸得而復失成而復敗多矣况未得未成而為之者乎諸道兵大集於宋州徐州始懼應募者益少而諸寨求益兵者相繼勛乃使其黨散入鄉村驅人為兵又見兵已及數萬人資糧匱竭乃歛富室及商旅財什取其七八坐匿財夷宗者數百家又與勛同舉兵於桂州者尤驕暴奪人資財掠人婦女勛不能制由是境内之民皆厭苦之不聊生矣王晏權兵數退衂朝廷命泰寧節度使曹翔代晏權為徐州北面招討使前天雄節度使何全皥遣其將薛尤將兵萬三千人討龎勛翔軍於滕沛尤軍於豐蕭十年春正月康承訓將諸道軍七萬餘人屯柳子之西自新興至鹿塘三十里壁壘相屬徐兵分戌四境城中不及數千人龎勛始懼民多穴地匿其中勛遣人搜掘為兵日不過得三二十人勛將孟敬文守豐縣狡猂而兵多謀貳於勛自為符讖勛聞之㑹魏博攻豐勛遣腹心將將三千助敬文守豐敬文與之約共擊魏博軍且譽其勇使為前鋒新軍既與魏博戰敬文引兵退走新軍盡没勛乃遣使紿之曰王𢎞立已克淮南留後欲自徃鎮之悉召諸將欲選一人可守徐州者敬文喜即馳詣彭城未至城數里勛伏兵擒之辛酉殺之 徐賊冦海州時諸道兵戍海州者已數千人斷賊所過橋柱而弗殊仍伏兵要害以待之賊過橋崩蒼黄散亂伏兵發盡殪之其攻壽州者復為南道軍所破斬獲數千人辛讜以浙西之軍至楚州敕使張存誠以舟助之徐賊水陸布兵鎖斷淮流浙西軍憚其彊不敢進讜曰我請為前鋒勝則繼之敗則汝走猶不可讜乃募選軍中敢死士數十人牒補職名先以米舟三艘鹽舟一艘乗風逆流直進賊夾攻之矢著舟板如急雨及鎖讜帥衆死戰斧斷其鎖乃得過城上人喧呼動地杜慆及將佐皆泣迎之乙酉城上望見舟師張㠶自東來識其旗浙西軍也去城十餘里賊列火船拒之㠶止不進慆令讜帥死士出迎之乗戰艦衝賊陳而過見張存誠帥米舟九艘曰將士在道前却存誠屢欲自殺僅得至此今又不進讜揚言賊不多甚易與耳帥衆揚旗鼓譟而前賊見其勢猛鋭避之遂得入城 二月康承訓使朱邪赤心將沙陀三千騎為前鋒陷陳却敵十鎮之兵伏其驍勇承訓嘗引麾下千人濟渙水賊伏兵圍之赤心帥五百騎奮檛衝圍拔出承訓賊勢披靡因合擊敗之承訓數與賊戰賊軍屢敗王𢎞立自務淮口之㨗請獨將所部三萬人破承訓龎勛許之己亥𢎞立引兵度濉水夜襲鹿唐寨黎明圍之𢎞立與諸將臨望自謂功在漏刻沙陀左右突圍出入如飛賊紛擾移避沙陀縱騎蹂之寨中諸軍争出奮擊賊大敗官軍蹙之於濉水溺死者不可勝紀自鹿塘至襄城伏尸五十里斬首二萬餘級𢎞立單騎走免所驅掠平民皆散走山谷不復還營委棄資糧器械山積時有敕諸軍破賊得農民皆釋之自是賊毎與官軍遇其驅掠之民先自潰龎勛許佶以𢎞立驕惰致敗欲斬之周重為之説勛曰𢎞立再勝未賞一敗而誅之棄功録過為敵報讎諸將咸懼矣不若赦之責其後效勛乃釋之𢎞立收散卒纔得數百人請取泗州以補過勛益其兵而遣之三月康承訓既破王𢎞立進逼柳子與姚周一月
之間數十戰丁亥周引兵度水官軍急撃之周退走官軍追之遂圍柳子㑹大風四面縱火賊棄寨走沙陀以精騎邀之屠殺殆盡自柳子至芳城死者相枕斬其將劉豐周將麾下數十人犇宿州宿州守將梁丕素與之有隙開城聽入執而斬之龎勛聞之大懼與許佶議自將出戰周重泣言於勛曰柳子地要兵精姚周勇敢有謀今一旦覆沒危如累卵不若遂建大號悉兵四出決死力戰又勸殺崔彦曽以絶人望術士曹君長亦言徐州山川不容兩帥今觀察使尚在故留後未興賊黨皆以為然夏四月壬辰勛殺彦曽及監軍張道謹宣慰使仇大夫僚佐焦璐溫庭皓等并其親屬賓客僕妾皆死斷淮南監軍郭厚本都押衙李湘手足以示康承訓軍勛乃集衆揚言曰勛始望國恩庶全臣節今日之事前志已乖自此勛與諸軍真反者也當掃境内之兵戮力同心轉敗為功耳衆皆稱善於是命城中男子悉集毬場仍分遣諸將比屋大索敢匿一男子者族其家選丁壯得三萬人更造旗幟給以精兵許佶等共推勛為天冊將軍大㑹明王勛辭王爵先是辛讜復自泗州引驍勇四百人迎糧於楊潤賊夾岸攻之轉戰百里乃得出至廣陵止于公館不敢歸家舟載鹽米二萬石錢萬三千緡乙未還至斗山賊將王𢎞芝帥衆萬餘拒之於盱𣅿密布戰艦百五十艘以塞淮流又縱火船逆之讜命以長义托過自卯戰及未衆寡不敵官軍不利賊縛木於戰艦旁出四五尺為戰棚讜命勇士乗小舟入其下矢刃所不能及以槍揭火牛焚之戰艦既然賊皆潰走官軍乃得過入城 龎勛以父舉直為大司馬與許佶等留守徐州或曰將軍方耀兵威不可以父子之親失上下之節乃令舉直趨拜於庭勛據案而受之時魏博屢圍豐縣龎勛欲先擊之丙申引兵發徐州 龎勛夜至豐縣潛入城魏博軍皆不之知魏博分為五寨其近城者屯數千人勛縱兵圍之諸寨救之勛伏兵要路殺官軍二千人餘皆返走賊攻寨不克至夜解圍去官軍畏其衆且聞勛自來諸寨皆宵潰曹翔方圍滕縣聞魏慱敗引兵退保兖州賊悉毁其城柵運其資糧傳檄徐州盛自誇大謂官軍為國賊云 馬舉將精兵三萬救泗州乙巳分軍三道度淮至中流大譟聲聞數里賊大驚不測衆寡歛兵屯城西寨舉就圍之縱火焚柵賊衆大敗斬首數千級王𢎞立死吳迥退保徐州泗州之圍始解泗州被圍凡七月守城者不得寐面目皆生瘡 龐勛留豐縣數日欲引兵西擊康承訓或曰天時向暑蠶麥方急不若且休兵聚食然後圖之或曰將軍出師數日擢七萬之衆西軍震恐乘此聲勢彼破走必矣時不可失龎舉直以書勸勛乘勝進軍勛意遂決丁未發豐縣庚戍至蕭約襄城留武小睢諸寨兵合五六萬人以二十九日遲明攻柳子淮南敗卒在賊中者逃詣康承訓告以其期承訓得先為之備秣馬整衆設伏以待之丙辰襄城等兵先至柳子遇伏敗走龎勛既自失期遽引兵自三十里外赴之比至諸寨已敗勛所將皆市井白徒覩官軍勢盛皆不戰而潰承訓命諸將急追之以騎兵邀其前步卒蹙其後賊狼狽不知所之自相蹈藉僵尸數十里死者數萬人勛解甲服布襦而遁收散卒纔及三千人歸彭城使其將張實分諸寨兵屯第城驛勛初起下邳土豪鄭鎰聚衆三千自備資糧器械以應之勛以為將謂之義軍五月沂州遣軍圍下邳勛命鎰救之鎰帥所部來降 六月馬舉自泗州引兵攻濠州抜招義鍾離定遠劉行及設寨於城外以拒守舉先遣輕騎挑戰賊見其衆少争出寨西擊之舉引大軍數萬自它道擊其東南遂焚其寨賊入固守舉塹其三面而圍之北面臨淮賊猶得與徐州通龎勛遣吳逈助行及守濠州屯兵北津以相應舉遣别將度淮擊之斬獲數千人平其寨 曹翔之退屯兗州也留滄州卒四千人戍魯橋卒擅還翔曰以龎勛作亂故討之今滄卒不從約束是自亂也勒兵迎之圍於兖州城外擇違命者二千人悉誅之朝廷聞魏博軍敗以將軍宋威為徐州西北面招討使將兵三萬屯於豐蕭之間翔復引兵㑹之 秋七月康承訓克臨渙殺獲萬人遂抜襄城留武小雎等寨曹翔抜滕縣進擊豐沛賊諸寨戍兵多相帥逃匿保據山林賊抄掠者過之輙為所殺而五八村尤甚有陳全裕者為之帥凡叛勛者皆歸之衆至數千人戰守之具皆備環地數十里賊莫敢近康承訓遣人招之遂舉衆來降賊黨益離蘄縣土豪李衮殺賊守將舉城降於承訓沛縣守將李直詣彭城計事禆將朱玫舉城降於曹翔直自彭城還玫逆擊走之翔發兵戍沛攻邠州人也勛遣其將孫章許佶各將數千人攻陳全裕朱玟皆不克而還康承訓乘勝長驅技第城進抵宿州之西築城而守之龎勛憂懼不知所為但禱神飯僧而已 初龎勛怒梁丕專殺姚周黜之使徐州舊將張𤣥稔代之治州事以其黨張儒張實等將城中兵數萬拒官軍儒等列寨數重於城外環水自固康承訓圍之張實夜遣人潛出以書白勛曰今國兵盡在城下西方必虚將軍宜引兵出其不意掠宋亳之郊彼必解圍而西將軍設伏要害迎擊其前實等出城中兵蹙其將破之必矣時曹翔使朱玫擊豐破之乘勝攻徐城下邳皆抜之斬獲萬計勛方憂懼欲走得實書即從其䇿使龎舉直許佶守徐州引兵而西 八月壬子康承訓焚外寨張儒等入保羅城官軍攻之死者數千人不能克承訓患之遣辯士於城下招諭之張𤣥稔甞戍邊有功雖脅從於賊心常憂憤時將所部兵守子城夜召所親數十人謀歸國因稍令布諭協同者衆乃遣腹心張臯夜出以狀白承訓約期殺賊將舉城降至日請立青旌為應使衆心無疑承訓大喜從之 九月丁巳張儒等飲酒於柳溪亭𤣥稔使部將董厚等勒兵於亭西𤣥稔先躍馬而前大呼曰龎勛已梟首於僕射寨中此輩何得尚存士卒競進遂斬張儒等數十人城中大擾𤣥稔諭以歸國之計及暮而定戊午開門出降𤣥稔見承訓肉袒膝行涕泣謝罪承訓慰勞即宣敕拜御史中丞賜遺甚厚𤣥稔復進言今舉城歸國四遠未知請詐為城陷引衆趨符離及徐州賊黨不疑可盡擒也承訓許之宿州舊兵三萬承訓益以數百騎皆賞勞而遣之𤣥稔復入城暮發平安火如常日己未向晨𤣥稔積薪數千束縱火焚之如城陷軍潰之狀直趨符離符離納之既入斬其守將號令城中皆聽命収其兵復得萬人北趨徐州龎舉直許佶聞之嬰城拒守辛酉𤣥稔至彭城引兵圍之按兵未攻先諭城上人曰朝廷惟誅逆黨不傷良人汝曹奈何為賊城守若尚狐疑須臾之間同為魚肉矣於是守城者稍稍棄甲投兵而下崔彦曽故吏路審中開門納官軍龎舉直許佶帥其黨保子城日昃賊自北門出𤣥稔遣兵追之斬舉直佶首餘黨多赴水死悉捕戍桂州者親族斬之死者數千人徐州遂平龎勛將兵二萬自石山西出所過焚掠無遺庚申承訓始知之引步騎八萬西擊之使朱邪赤心將數千騎為前鋒勛襲宋州陷其南城刺史鄭處沖守其北城賊知有備捨去度汴南掠亳州沙陀追及之勛引兵循溪水而東將歸彭城為沙陀所逼不暇飲食至蘄將濟水李衮發橋勒兵拒之賊惶惑不知所之至故縣西官軍大集縱擊殺賊近萬人餘皆溺死降者纔及千人勛亦死而人莫之識數日乃獲其尸賊宿遷等諸寨皆殺其守將而降宋威亦取蕭縣吳迥獨守濠州不下 冬十月以張𤣥稔為右驍衛大將軍御史大夫馬舉攻濠州自夏及冬不克城中糧盡殺人而食之守軍深塹重圍以守之辛丑夜吳迥突圍走舉勒兵追之殺獲殆盡迥死於招義以康承訓為河東節度使同平章事以杜慆為義成節度使上嘉朱邪赤心之功置大同軍於雲州以赤心為節度使召見留為左金吾上將軍賜姓名李國昌賞賚甚厚以辛讜為亳州刺史讜在泗州犯圍出迎兵糧徃返凡十二及除亳州上表言臣之功非杜慆不能成也賜和州刺史崔雍自盡家屬流康州兄弟五人皆遠貶十一年夏四月徐賊餘黨猶相聚閭里為羣盗散居兖鄆青齊之間詔徐州觀察使夏侯曈招諭之 五月上令百官議處置徐州之宜 六月丙午太子少傅李膠等狀以為徐州雖屢搆禍亂未必比屋頑凶盖由統御失人是致姦囘乘釁今使名雖降兵額尚存以為支郡則粮餉不給分隸别籓則人心未服或舊惡相濟更成披猖惟泗州曏因攻守結釁已深宜有更張庶為兩便詔從之徐州依舊為觀察使統徐濠宿三州為團練使割隸淮南 冬十一月丁卯復以徐州為感化軍節度
回鶻叛服
唐𤣥宗開元四年突厥黙啜北擊拔曵固大破之於獨樂水黙啜恃勝不設備拔曵固迸卒頡質略斬之黙啜之子小可汗立骨咄禄之子闕特勒擊殺之立其兄左賢王黙棘連是為毗伽可汗
二十二年冬十二月突厥毗伽可汗為其大臣梅録啜所毒而死其弟登利可汗立
二十七年秋七月登利從叔判闕特勒攻殺登利立毗伽可汗之子為可汗俄為骨咄葉護所殺骨咄葉護自立為可汗上以突厥内亂命左羽林將軍孫老奴招諭回紇葛邏禄抜悉密等部落
天寳元年突厥抜悉密回紇葛邏禄三部共攻骨咄葉護殺之推抜悉密酋長為頡跌伊施可汗回紇葛邏禄自為左右葉䕶突厥餘衆共立判闕特勒之子為烏蘇米施可汗 回紇葉護骨力裴羅遣使入貢賜爵奉義王
三載秋八月抜悉密攻斬突厥烏蘇可汗傳首京師國人立其弟鶻隴匐白眉特勒是為白眉可汗於是突厥大亂敕朔方節度使王忠嗣出兵乘之㑹回紇葛邏禄共攻抜悉密頡跌伊施可汗殺之回紇骨力裴羅自立為骨咄禄毗伽闕可汗遣使言狀上冊拜裴羅為懐仁可汗於是懐仁南據突厥故地立牙帳於烏德犍山舊統藥邏葛等九姓其後又併抜悉密葛邏禄凡十一部各置都督毎戰則以二客部為先
四載回紇懐仁可汗撃突厥白眉可汗殺之回紇斥地愈廣東際室韋西抵金山南跨大漠盡有突厥故地懐仁卒子磨延啜立號葛勒可汗
肅宗至德元載安禄山之反也回紇可汗遣使請助國討賊宴賜而遣之 上欲借兵於外夷以張軍勢以豳王守禮之子承寀為敦煌王與僕固懐恩使于回紇以請兵敦煌王承寀至回紇牙帳回紇可汗以女妻之遣其貴臣與承寀及僕固懐恩偕來見上於彭原上厚禮其使者而歸之賜回紇女號毗伽公主 回紇可汗遣其臣葛邏支將兵入援先以二千騎奄至范陽城下十一月戊午回紇至帶汗谷與郭子儀軍合辛酉與同羅及叛胡戰於榆林河北大破之斬首三萬捕虜一萬河曲皆平
二載懐仁可汗遣其子葉護將精兵四千餘人來至鳳翔上引見宴賜勞予惟其所欲 初上欲速得京師與回紇約曰克城之日土地士庻歸唐金帛子女皆歸回紇大軍入西京葉護欲如約廣平王俶拜於葉護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俘掠則東京之人皆為賊固守願至東京如約葉護下馬答拜跪捧王足曰當為殿下徑徃東京胡虜見俶拜者皆泣曰廣平王真華夷主〈二事詳見安史之亂〉 冬十月壬戌廣平王俶入東京回紇意猶未厭俶患之父老請率羅錦萬匹以賂回紇回紇乃止十一月己丑以回紇葉護為司空忠義王歳遺回紇絹二萬匹使就朔方軍受之
乾元元年秋七月丁亥冊命回紇可汗曰英武威遠毗伽闕可汗以上㓜女寧國公主妻之以殿中監漢中王瑀為冊禮使右司郎中李巽副之命左僕射裴冕送公主至境上戊子又以司勳員外郎鮮于叔明為瑀副叔明仲通之弟也甲子上送寧國公主至咸陽公主辭訣曰國家事重死且無恨上流涕而還瑀等至回紇牙帳可汗衣赭袍胡㡌坐帳中榻上儀衛甚盛引瑀等立於帳外瑀不拜而立可汗曰我與天可汗兩國之君君臣有禮何得不拜瑀與叔明對曰曏者唐與國為昏皆以宗室女為公主今天子以可汗有功自以所生女妻可汗恩禮至重可汗奈何以子婿傲婦翁坐榻上受冊命邪可汗改容起受册命明日立公主為可敦舉國皆喜八月回紇遣其臣骨啜特勒及帝德將驍騎三千
助討安慶緒上命朔方左武鋒使僕固懐恩領之二年春三月甲申回紇骨啜特勒帝德等十五人自相州犇還西京上宴之於紫宸殿賞賜有差庚寅骨啜特勒等辭還行營 夏四月回紇毗伽闕可汗卒長子葉護先遇殺國人立其少子是為登里可汗回紇欲以寧國公主為殉公主曰回紇慕中國之俗故娶中國女為婦若欲從其本俗何必結昏萬里之外邪然亦為之𠢐面而哭 秋八月回紇以寧國公主無子聽歸丙辰至京師
寳應元年秋九月上遣中使劉清潭使於回紇且徵兵討史朝義回紇已為朝義所誘有輕唐之志上遣僕固懐恩徃見之可汗悦遣使上表請助國討賊〈詳見安史之亂〉冬十月以雍王适為天下兵馬元帥丙寅上命僕固
懐恩與母妻俱詣行營雍王适至陜州回紇可汗屯於河北适與僚屬從數十騎徃見之可汗責适不拜舞藥子昂對以禮不當然回紇將車鼻曰唐天子與可汗約為兄弟可汗於雍王叔父也何得不拜舞子昂曰雍王天子長子今為元帥安有中國儲君向外國可汗拜舞乎且兩宫在殯不應舞蹈力争久之車鼻遂引子昂魏琚韋少華李進各鞭一百以适年少未諳事遣歸營琚少華一夕而死 戊辰諸軍發陜州僕固懐恩與回紇左殺為前鋒回紇入東京肆行殺掠〈詳見安史之亂〉
代宗廣德元年春閏正月己酉夜有回紇十五人犯含光門突入鴻臚寺門司不敢遏 回紇登里可汗歸國其部衆所過抄掠廪給小不如意輙殺人無所忌憚陳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欲遣官屬置頓人人辭憚趙城尉馬燧獨請行比回紇將至燧先遣人賂其渠帥約毋暴掠帥遺之旗曰有犯令者君自戮之燧取死囚為左右小有違令立斬之回紇相顧失色涉其境者皆拱手遵約束抱玉竒之 七月冊回紇可汗為頡咄登密施合俱録英義建功毗伽可汗可敦為娑墨光親麗華毗伽可敦左右殺以下皆加封賞 僕固懐恩誘回紇吐蕃俱入冦〈事見僕固懐恩之叛〉
大厯三年回紇可敦卒秋七月庚辰以右散騎常侍蕭昕為弔祭使回紇庭詰昕曰我於唐有大功唐奈何失信市我馬不時歸其直昕曰回紇之功唐已報久矣僕固懐恩之叛回紇助之與吐蕃入冦逼我郊畿及懐恩死吐蕃走然後回紇懼而請和我唐不忘前功加惠而縱之不然匹馬不歸矣乃回紇負約豈唐失信邪回紇慙厚禮而歸之
四年 初僕固懐恩死上憐其有功置其女宫中養以為女回紇請以為可敦夏五月辛卯冊為崇徽公主嫁回紇可汗壬辰遣兵部侍郎李涵送之涵奏祠部郎中虞鄉董晉為判官六月丁酉公主辭行至回紇牙帳回紇來言曰唐約我為市馬既入而歸我賄不足我於使人乎取之涵懼不敢對視晉晉曰吾非無馬而與爾為市為爾賜不既多乎爾之馬歳至吾數皮而歸資邊吏請致詰也天子念爾有勞故下詔禁侵犯諸戎畏我大國之爾與也莫敢校焉爾之父子寧而畜馬蕃者非我誰及之於是其衆皆環晉拜既又相帥南面序拜皆舉兩手曰不敢有意大國
七年春正月甲辰回紇使者擅出鴻臚寺掠人子女所司禁之毆擊所司以三百騎犯金光朱雀門是日宫門皆閉上遣中使劉清潭諭之乃止 秋七月癸巳回紇使擅出鴻臚寺逐長安令邵説至含光門街奪其馬説乘它馬而去弗敢争
八年回紇自乾元以來歲求和市毎一馬易四十縑動至數萬匹馬皆駑瘠無用朝廷苦之所市多不能盡其數回紇待遣繼至者常不絶於鴻臚至是上欲悦其意命盡市之秋七月辛丑回紇辭歸載賜遺及馬價共用車千餘乘 八月壬申回紇復遣使者赤心以馬萬匹來求互市有司以回紇赤心馬多請市千匹郭子儀以為如此逆其意太甚自請輸一歲俸為國市之上不許 十一月戊子命市六千匹
十年冬十二月回紇千騎冦夏州州將梁榮宗破之於烏水郭子儀遣兵三千救夏州回紇遁去
十一年春二月辛巳増朔方五城戍兵以備回紇十三年春三月甲戌回紇使還過河中朔方軍士掠其輜重因大掠坊市 秋七月戊午郭子儀奏以回紇猶在塞上邊人恐懼請遣邠州刺史渾瑊將兵鎮振武軍從之回紇始去
十四年秋七月庚辰詔回紇諸胡在京師者各服其服無得效華人先是回紇留京帥者常千人商胡偽服而雜居者又倍之縣官日給饔餼殖貲産開第舍市肆美利皆歸之日縱暴横吏不敢問或衣華服誘取妻妾故禁之
德宗建中元年 初回紇風俗朴厚君臣之等不甚異故衆志專一勁健無敵及有功於唐唐賜遺甚厚登里可汗始自尊大築宫殿以居婦人有粉黛文繡之飾中國為之虚耗而虜俗亦壊及代宗崩上遣中使梁文秀徃告哀登里驕不為禮九姓胡附回紇者説登里以中國富饒今乘喪伐之可有大利登里從之欲舉國入冦其相頓莫賀達干登里之從父兄也諌曰唐大國也無負於我吾前年侵太原獲牛馬數萬可謂大㨗而道遠糧乏比歸士卒多徒行者今舉國深入萬一不㨗將安歸乎登里不聽頓莫賀乘人心之不欲南冦也舉兵擊殺之并九姓胡二千人自立為合骨咄禄毗伽可汗遣其臣聿達干與梁文秀俱入見願為藩臣垂髪不剪以待冊命乙卯命京兆少尹臨漳源休冊頓莫賀為武義成功可汗 秋八月甲午振武留後張光晟殺回紇使者突董等九百餘人突董者武義可汗之叔父也代宗之世九姓胡常冒回紇之名雜居京師殖貨縱暴與回紇共為公私之患上即位命突董盡帥其徒歸國輜重甚盛至振武留數月厚求資給日食肉千斤它物稱是縱樵牧者暴踐禾稼振武人苦之光晟欲殺回紇取其輜重而畏其衆彊未敢發九姓胡聞其種族為新可汗所誅多道亡突董防之甚急九姓胡不得亡又不得歸乃密獻䇿於光晟請殺回紇光晟喜其黨類自離許之上以陜州之辱〈寳應元年德宗為元帥時見回紇於陜州〉心恨回紇光晟知上㫖乃奏稱回紇本種非多所輔以彊者羣胡耳今聞其自相魚肉頓莫賀新立移地健有逆子及國相梅録各擁兵數千人相攻國未定彼無財則不能使其衆陛下不乘此際除之乃歸其人與之財正所謂借冦兵資盗糧者也請殺之三奏上不許光晟乃使副將過其館門故不為禮突董怒執而鞭之數十光晟勒兵掩擊并羣胡盡殺之聚為京觀獨留二胡使歸國為證曰回紇鞭辱大將且謀襲據振武故先事誅之上徵光晟為右金吾將軍遣中使王嘉祥徃致信幣回紇請得專殺者以復讎上為之貶光晟為睦王傅以慰其意
三年張光晟之殺突董也上欲遂絕回紇召冊可汗使源休還太原久之乃復遣休送突董及翳密施大小梅録等四喪還其國可汗遣其宰相頡子思伽等迎之頡子思伽坐大帳立休等於帳前雪中詰以殺突董之狀欲殺者數四供待甚薄留五十餘日乃得歸可汗使人謂之曰國人皆欲殺汝以償怨我意則不然汝國已殺突董等我又殺汝如以血洗血汚益甚耳今吾以水洗血不亦善乎唐負我馬直絹百八十萬匹當速歸之遣其散支將軍康赤心隨休入見休竟不得見可汗而還己卯至長安詔以帛十萬匹金銀十萬兩償其馬直休有口辯盧𣏌恐其見上得幸乘其未至先除光禄卿四年兩河之用兵也王武俊召回紇兵使絶李懐光等糧道懐光等已西去而回紇達干將回紇千人雜虜二千人適至幽州北境朱滔因説之欲與俱詣河南取東都應接朱泚許以河南子女金帛賂之滔娶回紇女為側室回紇謂之朱郎且利其俘掠許之
興元元年夏五月乙亥李抱真王武俊距貝州三十里而軍回紇達干見朱滔請戰回紇敗走〈事見藩鎮連兵〉
貞元三年回紇合骨咄録可汗屢求和親且請昏上未之許㑹邊將告乏馬無以給之李泌言於上曰陛下誠用臣䇿數年之後馬賤於今十倍矣上曰何故對曰願陛下推至公之心屈已狥人為社稷大計臣乃敢言上曰卿何自疑若是對曰臣願陛下北和回紇南通雲南西結大食天竺如此則吐蕃自困馬亦易致矣上曰三國當如卿言至於回紇則不可泌曰臣固知陛下如此所以不敢早言為今之計當以回紇為先三國差緩耳上曰唯回紇卿勿言泌曰臣備位宰相事有可否在陛下何至不許臣言上曰朕於卿言皆聽之矣至於和回紇宜待子孫於朕之時則固不可泌曰豈非以陜州之恥邪上曰然韋少華等以朕之故受辱而死朕豈能忘之屬國家多難未暇報之和則決不可卿勿更言泌曰害少華等乃牟羽可汗陛下即位舉兵入冦未出其境今合骨咄録可汗殺之然則今可汗乃有功於陛下宜受封賞又何怨邪其後張光晟殺突董等九百餘人合骨咄録竟不敢殺朝廷使者然則合骨咄録固無罪矣上曰卿以和回紇為是則朕固非邪對曰臣為社稷計而言若茍合取容何以見肅宗代宗於天上上曰容朕徐思之自是泌凡十五餘對未甞不論回紇事上終不許泌曰陛下既不許回紇和親願賜臣骸骨上曰朕非拒諌但欲與卿較理耳何至遽欲去朕邪對曰陛下許臣言理此固天下之福也上曰朕不惜屈己與之和但不能負少華輩對曰以臣觀之少華輩負陛下非陛下負之也上曰何故對曰昔回紇葉護將兵助討安慶緒肅宗但令臣宴勞之於元帥府先帝未甞見也葉護固邀臣至其營肅宗猶不許及大軍將發先帝始與相見所以然者彼戎狄豺狼也舉兵入中國之腹不得不過為之防也陛下在陜冨於春秋少華輩不能深慮以萬乘元子徑造其營又不先與之議相見之儀使彼得肆其桀驁豈非少華輩負陛下邪死不足償責矣且香積之㨗葉護欲引兵掠長安先帝親拜之於馬前以止之葉護遂不敢入城當時觀者十萬餘人皆歎息曰廣平王真華夷主也然則先帝所屈者少所伸者多矣葉護乃牟羽之叔父也牟羽身為可汗舉全國之兵赴中原之難故其志意驕矜敢責禮於陛下天資神武不為之屈當是之時臣不敢言其它若可汗留陛下於營中歡飲十日天下豈得不寒心哉而天威所臨豺狼馴擾可汗母捧陛下於貂裘叱退左右親送陛下乘馬而歸陛下以香積之事觀之則屈己為是乎不屈為是乎陛下屈於牟羽乎牟羽屈於陛下乎上謂李晟馬燧曰故舊不宜相逢朕素怨回紇今聞泌言香積之事朕自覺少理卿二人以為何如對曰果如泌所言則回紇似可恕上曰卿二人復不與朕朕當奈何泌曰臣以為回紇不足怨曏來宰相乃可怨耳今回紇可汗殺牟羽其國人有再復京城之勲夫何罪乎吐蕃幸國之災陷河隴數千里之地又引兵入京城使先帝䝉塵於陜此乃百代必報之讎况其贊普至今尚存宰相不為陛下别白言此乃欲和吐蕃以攻回紇此為可怨耳上曰朕與之為怨已久又聞吐蕃刼盟今徃與之和得無復拒我為夷狄之笑乎對曰不然臣曩在彭原今可汗為胡禄都督與今國相白婆帝皆從葉護而來臣待之頗親厚故聞臣為相而求和安有復相拒乎臣今請以書與之約稱臣為陛下子毎使來不過二百人印馬不過千匹無得擕中國人及商胡出塞五者皆能如約則主上必許和親如此威加北荒旁讋吐蕃足以快陛下平昔之心矣上曰自至德以來與為兄弟之國今一旦欲臣之彼安肯和乎對曰彼思與中國和親久矣其可汗國相素信臣言若其未諧但應再發一書耳上從之既而回紇可汗遣使上表稱兒及臣凡泌所與約五事一皆聽命上大喜謂泌曰回紇何畏服卿如此對曰此乃陛下威靈臣何力焉上曰回紇則既和矣所以招雲南大食天竺奈何對曰回紇和則吐蕃已不敢輕犯塞矣次招雲南則是斷吐蕃之右臂也雲南自漢以來臣屬中國楊國忠無故擾之使叛臣于吐蕃苦於吐蕃賦役重未甞一日不思復為唐臣也大食在西域為最彊自葱嶺盡西海地幾半天下與天竺皆慕中國代與吐蕃為仇臣故知其可招也癸亥遣回紇使者合闕將軍歸許以咸安公主妻可汗歸其馬價絹五萬疋
四年回紇合骨咄禄可汗得唐許昏甚喜遣其妹骨咄禄毗伽公主及大臣妻并國相𨁂跌都督以下千餘人來迎可敦辭禮甚恭曰昔為兄弟今為子壻半子也若吐蕃為患子當為父除之因詈辱吐蕃使者以絶之冬十月戊子回紇至長安可汗仍表請改回紇為回鶻許之庚子冊命咸安公主加回鶻可汗號長壽天親可汗十一月以刑部尚書關播為送咸安公主兼冊回鶻可汗使五年冬十二月庚午聞回鶻天親可汗薨戊寅遣鴻臚卿郭鋒冊命其子為登里羅没密施俱禄忠貞毗伽可汗先是安西北庭皆假道於回鶻以奏事故與之連和北庭去回鶻尤近回鶻誅求無厭又有沙陀六千餘帳與北庭相依及三葛禄白服突厥皆附於回鶻回鶻數侵掠之吐蕃因葛禄白服之衆以攻北庭回鶻大相頡干迦斯將兵救之
六年回鶻忠貞可汗之弟弑忠貞而自立其大相頡干迦斯西擊吐蕃未還 夏四月次相率國人殺篡者而立忠貞之子阿啜為可汗年十五 回鶻頡干迦斯與吐蕃戰不利吐蕃急攻北庭北庭人苦於回鶻誅求與沙陀酋長朱邪盡忠皆降於吐蕃節度使楊襲古帥麾下二千人犇西州 六月頡干迦斯引兵還國次相恐其有廢立與可汗皆出郊迎俯伏自陳擅立之狀曰今日惟大相死生之盛陳郭鋒所齎國信悉以遺之可汗拜且泣曰兒愚㓜若幸而得立惟仰食於阿多國政不敢豫也虜謂父為阿多頡干迦斯感其卑屈持之而哭遂執臣禮悉以所遺頒從行者己無所受國中由是稍安秋頡干迦斯悉舉國兵數萬召楊襲古將復北庭又為吐蕃所敗死者太半襲古收餘衆數百將還西州頡干迦斯紿之曰且與我同至牙帳當送君還朝既而留不遣竟殺之安西由是遂絶莫知存亡而西州猶為唐固守葛禄乘勝取回鶻之浮圖川回鶻震恐悉遷西北部落於牙帳之南以避之遣達北特勒梅録隨郭鋒偕來告忠貞可汗之喪且求冊命先是回鶻使者入中國禮容驕慢刺史皆與之鈞禮梅録至豐州刺史李景略欲以氣加之謂梅録曰聞可汗新没欲申弔禮景略先據高壟而坐梅録俯僂前哭景略撫之曰可汗棄代助爾哀慕梅録驕容猛氣索然俱盡自是回鶻使至皆拜景畧於庭威名聞塞外冬十月辛亥郭鋒始自回鶻還七年春二月癸卯遣鴻臚少卿庾鋌冊回鶻奉誠可汗十一年夏四月回鶻奉誠可汗卒無子國人立其相骨咄禄為可汗骨咄禄本姓𨁂跌氏辯慧有勇略自天親時典兵馬用事大臣諸酋長皆畏服之既為可汗冒姓藥羅葛氏遣使來告喪自天親可汗以上子孫㓜穉者皆内之闕庭 五月庚寅遣秘書監張薦冊拜回鶻可汗骨咄禄為騰里邏羽録没密施合胡禄毗伽懐信可汗
順宗永貞元年回鶻懐信可汗卒遣鴻臚少卿孫杲臨弔冊其嗣為騰里野合俱録毗伽可汗
憲宗元和元年回鶻入貢始以摩尼皆來於中國置寺處之其法日晏乃食食葷而不食湩酪回鶻信奉之可汗或與議國事
三年春二月戊寅咸安大長公主薨于回鶻三月回鶻騰里可汗卒 夏五月丙午冊回鶻新可汗為愛登里囉汨宻施合毗伽保義可汗
八年冬十月回鶻發兵度磧南自柳谷西擊吐蕃壬寅振武天德軍奏回鶻數千騎至鸊鵜泉邊軍戒嚴九年春二月李吉甫奏請復置宥州以備回鶻上從之先是回鶻屢請昏朝廷以公主出降其費甚廣故未之許禮部尚書李絳上言以為回鶻凶彊不可無備淮西窮蹙事要經營今江淮大縣歳所入賦有二十萬緡者足以備降主之費陛下何愛一縣之賦不以羈縻勁虜回鶻若得許昏必喜而無猜然後可以修城塹蓄甲兵邊備既完得專意淮西功必萬全今既未降公主而虚弱西城磧路無備更修天德以疑虜心萬一北邊有警則淮西遺醜復延歳月之命矣儻虜騎南牧國家非步兵二萬騎五千則不足以抗禦借使一歳而勝之其費豈特降主之比哉上不聽
十二年回鶻屢請尚公主有司計其費近五百萬緍時中原方用兵故上未之許 二月辛卯朔遣回鶻麾尼僧等歸國命宗正少卿李誠使回鶻諭意以緩其期十五年憲宗之末回鶻遣合達干來求昏尤切憲宗許之二月癸卯朔遣合達干歸國
穆宗長慶元年夏四月丙戌冊回鶻嗣君為登囉羽録没密施句主毗伽崇德可汗 五月丙申朔回鶻遣都督宰相等五百餘人來迎公主 癸亥以太和長公主嫁回鶻公主上之妹也吐蕃聞唐與回鶻婚六月辛未冦青塞堡鹽州刺史李文悦擊却之戊寅回鶻奏以萬騎出北庭萬騎出安西拒吐蕃以迎公主
二年裴度之討幽鎮也回鶻以兵從朝議以為不可遣中使止之回鶻遣其臣李義節將三千人已至豐州北却之不從詔發繒帛七萬匹以賜之甲寅始還
四年回鶻崇德可汗卒弟曷薩特勒立
敬宗寳厯元年春三月辛酉遣司門郎中干人文冊回鶻曷薩特勒為愛登里囉汨没密施合毗伽昭禮可汗文宗太和六年春三月回鶻昭禮可汗為其下所殺從子胡特勒立
七年夏四月丙戌冊回鶻新可汗為愛登里囉汨没密施合句禄毗伽彰信可汗
開成四年回鶻相安允合特勒柴革謀作亂彰信可汗殺之相掘羅勿將兵在外以馬三百賂沙陀朱邪赤心借其兵共攻可汗可汗兵敗自殺國人立㕎馺特勒為可汗㑹嵗疫大雪羊馬多死回鶻遂衰赤心執宜之子也
五年 初伊吾之西焉耆之北有黠戛斯部落即古之堅昆唐初結骨也後更號黠戛斯乾元中為回鶻所破自是隔閡不通中國其君長曰阿熱建牙青山去回鶻牙橐駝行四十日其人悍勇吐蕃回鶻常賂遺之假以官號回鶻既衰阿熱始自稱可汗回鶻遣相國將兵擊之連兵二十餘年數為黠戛斯所敗詈回鶻曰汝運盡矣我必取汝金帳金帳者回鶻可汗所居帳也及掘羅勿殺彰信可汗立㕎馺回鶻别將句録莫賀引黠戛斯十萬騎攻回鶻大破之殺㕎馺及掘羅勿焚其牙帳蕩盡回鶻諸部逃散其相馺職特勒厖等十五部西犇葛邏禄一支犇吐蕃一支犇安西可汗兄弟嗢没斯等及其相赤心僕固特勒那頡啜各帥其衆抵天德塞下就雜虜貿易穀食且求内附 冬十月丙辰天徳軍使温徳彛奏回鶻潰兵侵逼西城亘六十里不見其後邊人以回鶻猥至恐懼不安詔振武軍節度使劉沔屯雲迦關以備之
武宗㑹昌元年春二月回鶻十三部近牙帳者立烏希特勒為烏介可汗南保錯子山 秋八月天德軍使田牟監軍韋仲平欲擊回鶻以求功奏稱回鶻叛將嗢没斯等侵逼塞下吐谷渾沙陀党項皆世與為仇請自出兵驅逐上命朝臣議之議者皆以為嗢没斯等叛可汗而來不可受宜如牟等所請擊之便上以問宰相李德裕以為窮鳥入懐猶當活之况回鶻屢建大功今為鄰國所破部落離散窮無所歸遠依天子無秋毫犯塞奈何乘其困而擊之宜遣使者鎮撫運糧食以賜之此漢宣帝所以服呼韓邪也陳夷行曰此所以借寇兵資盗糧也不如擊之德裕曰彼吐谷渾等各有部落見利則鋭敏争進不利則鳥驚魚散各走巢穴安肯死守為國家用今天德城兵纔千餘若戰不利城陷必矣不若以恩義撫而安之必不為患縱使侵暴邊境亦須俟徵諸道大兵討之豈可獨使天德擊之乎時詔以鴻臚卿張賈為巡邊使使察回鶻情偽未還上問德裕曰嗢没斯等請降可保信乎對曰朝中之人臣不敢保况敢保數千里外戎狄之心乎然謂之叛將則恐不可若可汗在國嗢没斯等帥衆而來則於體固不可受聞其國敗亂無主將相逃散或犇吐蕃或犇葛邏禄惟此一支遠依大國觀其表辭危迫懇切豈可謂之叛將乎設嗢没斯等自去年九月至天德今年二月始立烏介自無君臣之分願且詔河東振武嚴兵保境以備之俟其攻犯城鎮然後以武力驅除或於吐谷渾等部中少有鈔掠聽自讎報亦未可助以官軍仍詔田牟仲平毋得邀功生事常令不失大信懐柔得宜彼雖戎狄必知感恩辛酉詔田牟約勒將士及雜虜毋得先犯回鶻九月戊辰朔詔河東振武嚴兵以備之牟布之弟也 李德裕請遣使慰撫回鶻且運糧三萬斛以賜之上以為疑閏月己亥開延英召宰相議之陳夷行於𠉀對之所屢言資盗糧不可德裕曰今徵兵未集天德孤危儻不以此糧噉飢虜且使安静萬一天德陷没咎將誰歸夷行至上前遂不敢言上乃許以穀二萬斛振之 冬十一月李德裕上言今回鶻破亡太和公主未知所在若不遣使訪問則戎狄必謂國家降主虜庭本非愛惜既負公主又傷虜情請遣通事舍人苗縝齎詔詣嗢没斯令轉達公主兼可察嗢没斯逆順之情從之 初黠戛斯既破回鶻得太和公主自謂李陵之後與唐同姓遣達干十人奉公主歸之於唐回鶻烏介可汗引兵邀擊達干盡殺之質公主南度磧屯天德軍境上公主遣使上表言可汗已立求冊命烏介又使其相頡干伽斯等上表借振武一城以居公主可汗 十二月庚辰制遣右金吾大將軍王㑹等慰問回鶻仍賑米二萬斛又賜烏介可汗敕書諭以宜帥部衆漸復舊疆漂寓塞垣殊非良計又云欲借振武一城前代未有此比或欲别遷善地求大國聲援亦須且於漢南駐止朕當許公主入覲親問事宜儻須應接必無所吝
二年春正月朝廷以回鶻屯天德振武北境以兵部郎中李拭為巡邊使察將帥能否拭鄘之子也 二月河東節度使符澈修杷頭烽舊戍以備回鶻李德裕奏請増兵鎮守及修東中二受降城以壯天德形勢從之回鶻復奏求糧及尋勘吐谷渾党項所掠又借振武
城詔遣内使楊觀賜可汗書諭以城不可借餘當應接處置 三月戊申李拭巡邊還稱振武節度使劉沔有威畧可任大事時河東節度使符澈疾病庚申以沔代之以金吾上將軍李忠順為振武節度使遣將作少監苗縝冊命烏介可汗使徐行駐於河東俟可汗位定然後進既而可汗屢侵擾邊境縝竟不行 回鶻嗢没斯以赤心桀黠難知先告田牟云赤心謀犯塞乃誘赤心并僕固殺之那頡啜收赤心之衆七千帳東走河東奏回鶻兵至横水殺掠兵民今退屯釋迦泊東李德裕上言釋迦泊西距可汗帳三百里未知此兵為那頡所部為可汗遣來宜且指此兵云不受可汗指揮擅掠邊鄙密詔劉沔仲武先經略此兵如可以討逐事亦有名摧此一支可汗必自知懼 夏四月庚辰天德都防禦使田牟奏回鶻侵擾不已不俟朝㫖已出兵三千拒之壬午李德裕奏田牟殊不知兵戎狄長於野戰短於攻城牟但應堅守以待諸道兵集今全軍出戰萬一失利城中空虚何以自固望亟遣中使止之如已交鋒即詔雲朔天德以來羌渾各出兵奮撃回鶻凡所虜獲並令自取回鶻羇旅二年糧食乏絕人心易動宜詔田牟招誘降者給糧轉致太原不可留於天德嗢没斯誠偽雖未可知然要早加官賞縱使不誠亦足為反間且欲奬其忠義為討伐之名令遠近諸蕃知但責可汗犯順非欲盡滅回鶻石雄善戰無敵請以為天德都團練副使佐田牟用兵上皆從其言初大和中河西党項擾邊文宗召石雄於白州隸振武軍為禆將屢立戰功以王智興故未甚進擢至是德裕舉用之甲申溫没斯帥其國特勒宰相等一千二百餘人來降 五月戊申遣鴻臚卿張賈安撫嗢没斯等以嗢没斯為左金吾大將軍懐化郡王其次酋長官賞有差賜其部衆米五千斛絹三千匹那頡啜帥其衆自振武大同東因室韋黒沙南趣雄武軍窺幽州盧龍節度使張仲武遣其弟仲至將兵三萬迎擊大破之斬首捕虜不可勝計悉收降其七千帳分配諸道那頡啜走烏介可汗獲而殺之時烏介衆雖衰減尚號十萬駐牙於大同軍北閭門山楊觀自回鶻還可汗表求糧食牛羊且請執送嗢没斯等詔報以糧食聽自以馬價於振武糴三千石牛稼穡之資中國禁人屠宰羊中國所鮮出於北邊雜虜國家未甞科調嗢没斯自本國初破先抜塞下不隨可汗已及二年慮彼猜嫌窮迫歸命前可汗正以猜虞無親致内離外叛今可汗失地遠客尤宜深矯前非若復骨肉相殘則可汗左右信臣誰敢自保朕務在兼愛已受其降於可汗不失恩慈於朝廷免虧信義豈不兩全事體深叶良圖嗢没斯入朝六月甲申以嗢没斯所部為歸義軍以
嗢没斯為左金吾大將軍充軍使 秋七月嗢没斯請置家太原與諸弟竭力扞邊詔劉沔存撫其家烏介可汗復遣其相上表借兵助復國又借天德城詔不許初可汗徃來天德振武之間剽掠羌渾又屯杷頭烽北朝廷屢遣使諭之使還漠南可汗不奉詔李德裕以為那頡啜屯於山北烏介恐其與奚契丹連謀邀遮故不敢遠離塞下望敕張仲武諭奚契丹與回鶻共滅那頡啜使得北還及那頡啜死可汗猶不去議者又以為回鶻待馬價詔盡以馬價給之又不去 八月可汗帥衆過杷頭烽南突入大同川驅掠河東雜虜牛馬數萬轉鬬至雲州城門刺史張獻節閉城自守吐谷渾党項皆挈家入山避之庚午詔發陳許徐汝襄陽等兵屯太原及振武天德俟來春驅逐回鶻丁丑賜嗢没斯與其弟阿厯支習勿啜烏羅思皆姓李氏名思忠思貞思義思禮國相愛邪勿姓愛名𢎞順仍以𢎞順為歸義軍副使上遣回鶻石戒直還其國賜可汗書諭以自彼國為紇吃斯所破來投邊境撫納無所不至今可汗尚此近塞未議還蕃或侵掠雲朔等州或鈔擊羌渾諸部遙揣深意似恃姻好之情每觀蹤由實懐馳突之計中外將相咸請誅剪朕情深屈己未忍幸災可汗宜速擇良圖無貽後悔上又命李德裕代劉沔荅回鶻相頡干迦斯書以為回鶻遠來依投當效呼韓邪遣子入侍身自入朝及令太和公主入謁太皇太后求哀乞憐則我之救䘏無所愧懐而乃睥睨邊城桀驁自若邀求過望如在本蕃又深入邊境侵暴不已求援繼好豈宜如是來書又云胡人易動難安若令忿怒不可復制回鶻為紇吃斯所破舉國將相遺骸棄於草莽累代可汗墳墓隔在天涯回鶻忿怒之心不施於彼而蔑棄仁義逞志中華天地神祇豈容如此事昔郅支不事大漢竟自夷滅徃事之戒得不在懐戊子李德裕等上言若如前詔河東等三道嚴兵守備俟來春驅逐乘回鶻人困馬羸之時又官軍免盛寒之苦則幽州兵宜令止屯本道以俟詔命若慮河氷既合回鶻復有馳突須早驅逐則當及天時未寒決䇿於數日之間以河朔兵益河東兵必令收功於兩月之内今聞外議紛紜互有異同儻不一詢羣情終為浮辭所撓望令公卿集議詔從之時議者多以為宜俟來春 九月以劉沔兼招撫回鶻使如須驅逐其諸道行營兵權令指揮以張仲武為東面招撫回鶻使其當道行營兵及奚契丹室韋等並自指揮以李思忠為河西党項都將回鶻西南面招討使皆㑹軍于太原令沔屯鴈門關初奚契丹羈屬回鶻各有監使歳督其貢賦且詗唐事張仲武遣牙將石公緒統二部盡殺回鶻監使等八百餘人仲武破那頡啜得室韋酋長妻子室韋以金帛羊馬贖之仲武不受曰但殺回鶻監使則歸之癸卯李德裕等奏河東奏事官孫儔適至云回鶻移營近南四十里劉沔以為此必契丹不與之同恐為其掩襲故也據此事勢正堪驅除臣等問孫儔若與幽州合勢迫逐回鶻更須益幾兵儔言不須多益兵惟大同兵少得易定千人助之足矣上皆從之詔河東幽州振武天德各出大兵移營稍前以追回鶻 李思忠請與契苾沙陀吐谷渾六千騎合勢擊回鶻乙巳以銀州刺史何清朝蔚州刺史契苾通分將河東蕃兵詣振武受李思忠指揮通何力之五世孫 冬十月黠戛斯遣將軍踏布合祖等至天德軍言先遣都吕施合等奉公主歸之大唐至今無聲問不知得達或為奸人所隔今出兵求索上天入地期於必得又言將徙就合羅川居回鶻故國兼已得安西北庭達靼等五部落 十一月辛卯朔昭義節度使劉從諌上言請出步兵五千討回鶻詔不許 上遣使賜太和公主冬衣命李德裕為書賜公主略曰先朝割愛降婚義寧家國謂回鶻必能禦侮安静塞垣今回鶻所為甚不循理毎馬首南向姑得不畏高祖太宗之威靈欲侵擾邊疆豈不思太皇太后之慈愛為其國母足得指揮若回鶻不能禀命則是棄絕姻好今日已後不得以姑為詞 十二月李忠順奏擊回鶻破之
三年春正月回鶻烏介可汗帥衆侵逼振武劉沔遣麟州刺史石雄都知兵馬使王逢帥沙陀朱邪赤心三部及契苾拓跋三千騎襲其牙帳沔自以大軍繼之雄至振武登城望回鶻之衆寡見氊車數十乘從者皆衣朱碧類華人使諜問之曰公主帳也雄使諜告之曰公主至此家也當求歸路今將出兵擊可汗請公主潛與侍從相保駐車勿動雄乃鑿城為十餘穴引兵夜出直攻可汗牙帳至其帳下虜乃覺之可汗大驚不知所為棄輜重走雄追擊之庚子大破回鶻於殺狐山可汗被瘡與數百騎遁去雄迎太和公主以歸斬首萬級降其部落二萬餘人丙午劉沔㨗奏至 李思忠入朝自以回鶻降將懼邊將猜忌乞并弟思貞等及愛𢎞順皆歸闕庭上從之 烏介可汗走保黒車子族其潰兵多詣幽州降 二月辛未黠戛斯遣使者注吾合索獻名馬二詔太僕卿趙蕃飲勞之甲戌上引對班在勃海使之上上欲令趙蕃就黠戛斯求安西北庭李德裕等上言安西去京師七千餘里北庭五千餘里借使得之當復置都護以唐兵萬人戍之不知此兵於何處追發饋運從何道得通此乃用實費以易虚名非計也上乃止黠戛斯求冊命李德裕奏宜與之結歡令自將兵求殺使者罪人及討黒車子上恐加可汗之名即不修臣禮踵回鶻故事求歳遺及賣馬猶豫未決德裕奏黠戛斯已自稱可汗今欲藉其力恐不可吝此名回鶻有平安史之功故歳賜絹二萬匹且與之和市黠戛斯未甞有功於中國豈敢遽求賂遺乎若慮其不臣當與之約必如回鶻稱臣乃行冊命又當叙同姓以親之使執子孫之禮上從之 庚寅太和公主至京師改封安定大長公主詔宰相帥百官迎謁於章敬寺前公主詣光順門去盛服脱簪珥謝回鶻負恩和親無狀之罪上遣中使慰謝然後入宫陽安等六公主不來慰問安定公主各罰俸物及封絹 三月以太僕卿趙蕃為安撫黠戛斯使上命李德裕草賜黠戛斯可汗書諭以貞觀二十一年黠戛斯先君身自入朝授左屯衛將軍堅昆都督迄于天朝朝貢不絕比為回鶻所隔回鶻陵虐諸蕃可汗能復仇雪怨茂功壯節近古無儔今回鶻殘兵不滿千人散投山谷可汗既與為怨須盡殲夷儻留餘燼必生後患又聞可汗受氏之原與我同族國家承北平太守之後可汗乃都尉苗裔以此合族尊卑可知今欲冊命可汗特加美號縁未知可汗之意且遣諭懐待趙蕃回日别命使展禮自回鶻至塞上及黠戛斯入貢毎有詔敕上多命德裕草之德裕請委翰林學士上曰學士不能盡人意須卿自為之 劉沔奏歸義軍回鶻三千餘人及酋長四十三人準詔分隸諸道皆大呼連營據滹沱河不肯從命已盡誅之回鶻降幽州者前後三萬餘人皆散隸諸道 六月黠戛斯可汗遣將軍溫仵合入貢上賜之書諭以速平回鶻黒車子乃遣使行冊命 秋七月上遣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李回宣慰河北三鎮令幽州乘秋早平回鶻
四年春三月黠戛斯遣將軍諦德伊斯難珠等入貢言欲徙居回鶻牙帳請發兵之期集㑹之地上賜詔諭以今秋可汗擊回鶻黒車子之時當令幽州太原振武天德四鎮出兵要路邀其亡逸便申冊命並依回鶻故事朝廷以回鶻衰微吐蕃内亂議復河湟四鎮十八州
乃以給事中劉濛為巡邊使使之先備器械糗糧及詗吐蕃守兵衆寡又令天德振武河東訓卒礪兵以俟今秋黠戛斯擊回鶻邀其潰敗之衆南來者皆委濛與節度團練使詳議以聞濛晏之孫也 秋九月李德裕奏幽州奏事官言詗知回鶻上下離心可汗欲之安西其部落言親戚皆在唐不如歸唐又與室韋已相失計其不日來降或自相殘滅望遣識事中使賜仲武詔諭以鎮魏已平昭義惟回鶻未滅仲武猶帶北面招討使宜早思立功
五年夏四月壬寅以陜虢觀察使李栻為冊黠戛斯可汗使 五月冊黠戛斯可汗為宗英雄武誠明可汗六年烏介可汗之衆稍稍降散國相逸隠啜殺烏介於金山立其弟特勒遏捻為可汗 冊黠戛斯可汗使者以國喪未行或以為僻遠小國不足與之抗衡回鶻未平不應遽有建置詔百官集議事遂寢
宣宗大中元年春二月庚午加盧龍節度使張仲武同平章事賞其屢破回鶻也 夏五月幽州節度使張仲武大破諸奚 六月以鴻臚卿李業為冊黠戛斯英武誠明可汗使
二年回鶻遏捻可汗仰給於奚王石舍郎及張仲武大破奚衆回鶻無所得食日益耗散至是所存貴臣以下不滿五百人依於室韋使者入賀正過幽州張仲武使歸取遏捻等遏捻聞之夜與妻葛禄子特勒毒斯等九騎西走餘衆追之不及相與大哭室韋分回鶻衆為七七姓共分之居三日黠戛斯遣其相阿播帥諸胡兵號七萬來取回鶻大破室韋悉收回鶻餘衆歸磧北猶有數帳潛竄山林鈔盗諸胡其别部厖勒先在安西亦自稱可汗居甘州總磧西諸城種落微弱時入獻見十年春三月辛亥詔以回鶻有功於國世為婚姻稱臣奉貢北邊無警㑹昌中虜廷喪亂可汗犇亡屬奸臣當軸遽加殄滅近有降者云已龎厯今為可汗尚寓安西俟其歸復牙帳當加冊命 冬十月上遣使詣安西鎮撫回鶻使者至靈武㑹回鶻可汗遣使入貢十一月辛亥冊拜為嗢禄登里羅日没密施含俱録毗伽懐建可汗以衛尉少卿王端章充使
十一年冬十月王端章冊立回鶻可汗道為黒車子所塞不至而還辛卯貶端章賀州司馬
懿宗咸通四年秋八月黠戛斯遣其臣合伊難支表求經籍及毎年遣使走馬請厯又欲討回鶻使安西以來悉歸唐不許
七年冬十二月黠戛斯遣將軍乙支連幾入貢奏遣鞍馬迎冊立使及請亥年厯日
僖宗乾符元年 初回鶻屢求冊命詔遣冊立使郗宗莒詣其國㑹回鶻為吐谷渾嗢末所破逃遁不知所之詔宗莒以玉冊國信授靈鹽節度使唐𢎞夫掌之還京師
通鑑紀事本末巻三十六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巻三十六下
宋 袁樞 撰
吐蕃衰亂〈唐復河湟附〉
唐文宗開成三年吐蕃彞㤗賛普卒地達磨立彛泰多病委政大臣由是僅能自守久不為邊患達磨荒淫殘虐國人不附災異相繼吐蕃益衰
武宗㑹昌二年冬十二月丁卯吐蕃遣其臣論普熱來告達磨賛普之喪命將作少監李璟為弔祭使劉沔奏移軍雲州 初吐蕃達磨賛普有佞幸之臣以為相達磨卒無子佞相立其妃綝氏兄尚延力之子乞離胡為賛普纔三歳佞相與妃共制國事吐蕃老臣數十人皆不得豫政事首相結都那見乞離胡不拜曰賛普宗族甚多而立綝氏子國人誰服其令鬼神誰饗其祀國必亡矣比年災異之多乃為此也老夫無權不得正其亂以報先賛普之德有死而已抜刀𠢐面慟哭而出佞相殺之滅其族國人憤怒又不遣使詣唐求冊立洛門川討擊使論恐熱性悍忍多詐謀乃屬其徒吿之曰賊捨國族立綝氏專害忠良以脅衆臣且無大唐冊命何名賛普吾當與汝屬舉義兵入誅綝妃及用事者以正國家天道助順功無不成遂説三部落得萬騎是歳與青海節度使同盟舉兵自稱國相至渭州遇國相尚思羅屯薄寒山恐熱擊之思羅棄輜重西奔松州恐熱遂屠渭州思羅發蘇毗吐谷渾羊同等兵合八萬保洮水焚橋拒之恐熱至隔水語蘇毗等曰賊臣亂國天遣我來誅之汝曹奈何助逆我今已為宰相國内兵我皆得制之汝不從將滅汝部落蘇毗等疑不戰恐熱引驍騎涉水蘇毗等皆降思羅西走追獲殺之恐熱盡併其衆合十餘萬自渭州至松州所過殘滅尸相枕籍
三年吐蕃鄯州節度使尚婢婢世為吐蕃相婢婢好讀書不樂仕進國人敬之年四十餘彛泰賛普彊起之使鎮鄯州婢婢寛厚沈勇有謀略訓練士卒多精勇論恐熱雖名義兵實謀篡國忌婢婢恐襲其後欲先滅之六月大舉兵擊婢婢旌旗雜畜千里不絶至鎮西大風震電天火燒殺禆將十餘人雜畜以百數恐熱惡之盤桓不進婢婢謂其下曰恐熱之來視我如螻蟻以為不足屠也今遇天災猶豫不進吾不如迎伏以却之使其志益驕而不為備然後可圖也乃遣使以金帛牛酒犒師且致書言相公舉義兵以匡國難闔境之内孰不向風茍遣一介賜之折簡敢不承命何必遠辱士衆親臨下藩婢婢資性愚僻惟嗜讀書先賛普授以藩維誠為非據夙夜慙惕惟求退居相公若賜以骸骨聽歸田里乃愜平生之素願也恐熱得書喜徧示諸將曰婢婢惟把書巻安知用兵待吾得國當位以宰相坐之於家亦無所用也乃復為書勤厚答之引兵歸婢婢聞之撫髀笑曰我國無主則歸大唐豈能事此犬鼠乎 秋九月吐蕃論恐熱屯大夏川尚婢婢遣其將厖結心及莽羅薛吕將精兵五萬擊之至河州南莽羅薛吕伏兵四萬於險阻厖結心伏萬人於柳林中以千騎登山飛矢繫書罵之恐熱怒將兵數萬追之厖結心陽敗走時為馬乏不進之狀恐熱追之益急不覺行數十里伏兵發斷其歸路夾擊之㑹大風飛沙溪谷皆溢恐熱大敗伏尸五十里溺死者不可勝數恐熱單騎遁歸
四年朝廷以吐蕃内亂議復河湟乃以給事中劉濛為巡邊使使先備器械糗糧詗吐蕃衆寡以聞 吐蕃論恐熱之將岌藏豐賛惡恐熱殘忍降於尚婢婢恐熱發兵撃婢婢於鄯州婢婢分兵為五道拒之恐熱退保東谷婢婢為木柵圍之恐熱突圍走保薄寒山餘衆皆降於婢婢
五年吐蕃論恐熱復糾合諸部擊尚婢婢婢婢遣厖結藏將兵五千拒之恐熱大敗與數十騎遁去婢婢傳檄河湟數恐熱殘虐之罪曰汝輩本唐人吐蕃無主則相與歸唐毋為恐熱所獵如狐兔也於是諸部從恐熱者稍稍引去
宣宗大中元年夏五月吐蕃論恐熱乘武宗之喪誘党項及回鶻餘衆冦河西詔河東節度使王宰將代北諸軍擊之宰以沙陀朱邪赤心為前鋒自麟州濟河與恐熱戰於鹽州破走之
二年冬十二月鳳翔節度使崔珙奏破吐蕃克清水清水先隸秦州詔以本州未復權隸鳳翔 吐蕃論恐熱遣其將莽羅急藏將兵二萬略地西鄙尚婢婢遣其將拓跋懐光擊之於南谷大破之急藏降
三年春二月吐蕃論恐熱軍于河州尚婢婢軍于河源尚婢婢諸將欲擊恐熱婢婢曰不可我軍驟勝而輕敵彼窮困而致死戰必不利諸將不從婢婢知其必敗據河橋以待之諸將果敗婢婢収餘衆焚橋歸鄯州吐蕃秦原安樂三州及石門等七關來降以太僕卿陸耽為宣諭使詔涇原靈武鳳翔邠寧振武皆出兵應接夏六月涇原節度使康季榮取原州及石門驛藏
大峽制勝六磐石峽六闗 秋七月丁巳靈武節度使朱叔明取長樂州甲子邠寧節度使張君緒取蕭關甲戌鳳翔節度使李毗取秦州詔邠寧節度權移軍於寧州以應接河西 八月乙酉改長樂州為威州河隴老㓜千餘人詣闕己丑上御延喜門樓見之歡呼舞躍解胡服襲冠帶觀者皆呼萬歳詔募百姓墾闢三州七關土田五年不租税自今京城罪人應配流者皆配十處四道將吏能於鎮戍之地為營田者官給牛及種糧溫池鹽利可贍邊陲委度支制置其三州七關鎮戍之卒皆倍給衣糧仍二年一代道路建置堡柵有商旅徃來販易及戍卒子弟通傳家信關鎮毋得留難其山南劔南邊境有没蕃州縣亦令量力收復 冬閏十一月丁酉宰相以克復河湟請上尊號上曰憲宗常有志復河湟以中原方用兵未遂而崩今乃克成先志耳其議加順憲二廟尊謚以昭功烈〈禄山之亂河右暨鄯武疊宕等郡皆没于吐蕃代宗寳應元年又陷秦渭臨洮廣德元年復陷河蘭岷廓德宗正元二年陷安西北庭隴右州縣盡矣〉
四年春二月以秦州隸鳳翔 秋九月吐蕃論恐熱遣僧莽羅藺真將兵於雞項關南造橋以擊尚婢婢軍於白土嶺婢婢遣其將尚鐸羅榻藏將兵據臨蕃軍以拒之不利復遣磨離羆子燭盧鞏力將兵據𣯛牛峽以禦之鞏力請按兵拒險勿與戰以竒兵絶其糧道使進不得戰退不得還不過旬月其衆必潰羆子不從鞏力曰吾寧為不用之人不為敗軍之將稱疾歸鄯州羆子逆戰敗死婢婢糧乏留拓跋懐光守鄯州帥部落二千餘人就水草於甘州西恐熱聞婢婢棄鄯州自將輕騎五千追之至𤓰州聞懐光守鄯州遂大掠河西鄯廓等八州殺其丁壯劓刖其羸老及婦人以槊貫嬰兒為戲焚其室廬五千里間赤地殆盡
五年春二月壬戌天德軍奏攝沙州刺史張義潮遣使來降義潮沙州人也時吐蕃大亂義潮隂結豪傑謀自叛歸唐一旦帥衆被甲譟於州門唐人皆應之吐蕃守者驚走義潮遂攝州事奉表來降以義潮為沙州防禦使 吐蕃論恐熱殘虐所部多叛拓跋懐光使人説誘之其衆或散歸部落或降於懐光恐熱勢孤乃揚言於衆曰吾今入朝於唐借兵五十萬來誅不服者然後以渭州為國城請唐冊我為賛普誰敢不從五月恐熱入朝上遣左丞李景讓就禮賓院問所欲恐熱氣色驕倨語言荒誕求為河渭節度使上不許召對三殿如常日胡客勞賜遣還恐熱怏怏而去復歸落門川聚其舊衆欲為邊患㑹久雨乏食衆稍散纔有三百餘人犇于廓州 冬十月張義潮發兵略定其旁𤓰伊西甘肅蘭鄯河岷廓十州遣其兄義澤奉十一州圖籍入見於是河湟之地盡入于唐十一月置歸義軍於沙州以義潮為節度使十一州觀察使又以義潮判官曹義金為歸義軍長史
七年度支奏自河湟平毎歳天下所納錢九百二十五萬餘緡内五百五十萬餘緡租税八十二萬餘緡𣙜酤二百七十八萬餘緡鹽利
十一年冬十月已巳以秦成防禦使李承勛為涇原節度使承勛光弼之孫也先是吐蕃酋長尚延心以河渭二州部落來降拜武衛將軍承勛利其羊馬之富誘之入鳳林關居秦州之西承勛與諸將謀執延心誣云謀叛盡掠其財徙其衆於荒遼延心知之因承勛軍宴坐中謂承勛曰河渭二州土曠人稀因以饑疫唐人多内徙三川吐蕃皆遠遁於疊宕之西二千里間寂無人烟延心欲入見天子請盡帥部衆分徙内地為唐百姓使西邊永無揚塵之警其功亦不愧於張義潮矣承勛欲自有其功猶豫未許延心復曰延心既入朝部落内徙但惜秦州無所復恃耳承勛與諸將相顧黙然明日諸將言於承勛曰明公首開營田置使府擁萬兵仰給度支將士無戰守之勞有耕市之利若從延心之謀則西陲無事朝廷必罷使府省戍兵還以秦州隸鳳翔吾屬無所復望矣承勛以為然即奏延心為河渭都遊奕使統其衆居之
懿宗咸通三年嗢末始入貢嗢末者吐蕃之奴號也吐蕃每發兵其富室多以奴從徃徃一家至十數人由是吐蕃之衆多及論恐熱作亂奴多無主遂相糾合為部落散在甘肅𤓰沙河渭岷廓疊宕之間吐蕃微弱者反依附之
四年春二月置天雄軍於秦州以成河渭三州隸焉以前左金吾將軍王晏實為天雄觀察使 三月歸義節度使張義潮奏自將蕃漢兵七千克復涼州
七年春二月歸義節度使張義潮奏論恐熱寓居廓州糾合旁側諸部欲為邊患皆不從所向盡為仇敵無所自容仇人以告拓跋懐光於鄯州懐光引兵擊破之閏三月吐蕃寇邠寧節度使薛𢎞宗拒却之 冬
十月拓跋懐光以五百騎入廓州生擒論恐熱先刖其足數而斬之傳首京師其部衆東犇秦州尚延心邀擊破之悉奏遷於嶺南吐蕃自是衰絶乞離胡君臣不知所終
蠻導南詔入冦
唐宣宗大中十二年 初安南都護李涿為政貪暴彊市蠻中馬牛一頭止與鹽一斗又殺蠻酋杜存誠羣蠻怨怒導南詔侵盜邊境峯州有林西原舊有防冬兵六千其旁七綰洞蠻其酋長曰李由獨常助中國戍守輸租賦知峯州者言於涿請罷戍兵專委由獨防遏於是由獨勢孤不能自立南詔拓東節度使以書誘之以甥妻其子補拓東押牙由獨遂帥其衆臣於南詔自是安南始有蠻患 六月蠻冦安南
十三年 初韋皋在西川開青溪道以通羣蠻使由獨入貢又選羣蠻子弟聚之成都敎以書數欲以慰悦羈縻之業成則去復以它子弟繼之如是五十年羣蠻子弟學於成都者殆以千數軍府頗厭於禀給又蠻使入貢利於賜與所從傔人浸多杜悰為西川節度使奏請節減其數詔從之南詔豐祐怒其賀冬使者留表付嶲州而還又索暫學子弟移牒不遜自是入貢不時頗擾邊境㑹宣宗崩遣中使告哀時南詔豐祐適卒子酋龍立怒曰我國亦有喪朝廷不弔祭又詔書乃賜故王遂置使者於外館禮遇甚薄使者還具以狀聞上以酋龍不遣使來告喪又名近𤣥宗諱遂不行冊禮酋龍乃自稱皇帝國號大禮改元建極遣兵陷播州
懿宗咸通元年冬十月安南都䕶李鄠復取播州十二月戊申安南土蠻引南詔兵合三萬餘人乘虚攻交趾陷之都護李鄠與監軍犇武州
二年春正月詔發邕管及鄰道兵救安南擊南蠻夏六月癸丑以鹽州防禦使王寛為安南經略使時李鄠自武州收集土軍攻羣蠻復取安南朝廷責其失守貶儋州司户鄠初至安南殺蠻酋杜守澄其宗黨遂誘道羣蠻陷交趾朝廷以杜氏彊盛務在姑息冀收其力用乃贈守澄父存誠金吾將軍再舉鄠殺守澄之罪長流崖州 秋七月南蠻攻邕州陷之先是廣桂容三道共發兵三千人戍邕州三年一代經略使段文楚請以三道衣糧自募土軍以代之朝廷許之所募纔得五百許人文楚入為金吾將軍經略使李䝉利其闕額衣糧以自入悉罷遣三道戍卒止於所募兵戍守左右江比舊什減七八故蠻人乘虚入冦時䝉已卒經略使李𢎞源至鎮纔十日無兵以禦之城陷𢎞源與監軍脱身犇巒州二十餘日蠻去乃還𢎞源坐貶建州司户文楚時為殿中監復以為邕管經略使至鎮城邑居人什不存一文楚秀實之孫也 杜悰上言南詔向化七十年蜀中寢兵無事羣蠻率服今西川兵食單寡未可輕與之絶且應遣使弔祭曉諭清平官等以新王名犯廟諱故未行冊命待其更名謝恩然後遣使冊命庶全大體上從之命左司郎中孟穆為弔祭使未發㑹南詔冦嶲州攻邛峽關穆遂不行
三年春二月南詔復冦安南經畧使王寛數來告急朝廷以前湖南觀察使蔡襲代之仍發許滑徐汴荆襄潭鄂等道兵合三萬人授襲以禦之兵勢既盛蠻遂引去邕管經畧使段文楚坐變更舊制左遷威衛將軍分司嶺南舊分五管廣桂邕容安南皆隸嶺南節度使蔡
京奏請分嶺南為兩道節度從之五月敕以廣州為東道邕州為西道又割桂管龔象二州容管藤巖二州𨽻邕管尋以嶺南節度使韋宙為東道節度使以蔡京為西道節度使蔡襲將諸道軍在安南蔡京忌之恐其立功奏稱南蠻遠遁邊徼無虞武夫邀功妄占戍兵虚費餽運蓋以荒陬路遠難於覆驗故得肆其奸詐請罷戍兵各從本道朝廷從之襲累奏稱羣蠻伺隙日久不可無備乞留戍兵五千人不聽襲以蠻冦必至交趾兵食皆闕謀力兩窮作十必死狀申中書時相信京之言終不之省 秋八月嶺南西道節度使蔡京為政苛慘設炮烙之刑闔境怨之遂為邕州軍士所逐犇藤州詐為敕書及攻討使印募鄉丁及旁側土軍以攻邕州衆既烏合動輙潰敗徃依桂州桂州人怨其分裂不納京無所自容敕貶崖州司户不肯之官還至零陵敕賜自盡以桂管觀察使鄭愚為嶺南西道節度使 冬十一月南詔帥羣蠻五萬㓂安南都䕶蔡襲告急
敕發荆南湖南兩道兵二千桂管義征子弟三千詣邕州受鄭愚節度 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奏蠻冦必向邕州若不見保護遽欲遠征恐蠻於後乘虚扼絶餉道乃敕蔡襲屯海門鄭愚分兵備禦十二月襲又求益兵敕山南東道發弩手千人赴之時南詔已圍交趾襲嬰城固守救兵不得至
四年春正月南詔陷交趾蔡襲左右皆盡徒步力戰身集十矢欲趣監軍船船已離岸遂溺海死幕僚樊綽攜其印浮度江荆南江西鄂岳襄州將士四百餘人走至城東水際荆南虞侯元惟德等謂衆曰吾輩無船入水則死不若還向城與蠻鬭人以一身易二蠻亦為有利遂還向城入東羅門蠻不為備惟德等縱兵殺蠻二千餘人逮夜蠻將楊思縉始自子城出救之惟德等皆死南詔兩陷交趾所殺虜且十五萬人留兵二萬使思縉據交趾城谿洞夷獠無遠近皆降之詔諸道兵赴安南者悉召還分保嶺南東西道 二月南蠻冦左右江浸逼邕州鄭愚懼自言儒臣無將畧請任武臣朝廷召義武節度使康承訓詣闕欲使之代愚仍詔選軍校數人士卒數百人自隨 夏四月康承訓至京師以為嶺南西道節度使發荆襄洪鄂四道兵萬人與之俱五月乙亥廢容管𨽻嶺南西道以供軍食復以龔象二州隸桂管 六月廢安南都護府置行交州於海門鎮以右監門將軍宋戎為行交州刺史以康承訓兼領安南及諸軍行營 秋七月復置安南都護府於行交州以宋戎為經畧使發山東兵萬人鎮之時諸道兵援安南者屯聚嶺南江西湖南江西湖南餽運者皆泝湘江入澪渠灕水勞費艱澁諸軍乏食潤州人陳磻石上言請造千斛大舟自福建運米泛海不一月至廣州從之軍食以足然有司以和雇為名奪商人舟委其貨於岸側舟入海或遇風濤没溺有司囚繫綱吏舟人使償其米人頗苦之 八月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奏蠻冦必向邕州請分兵屯容藤州 冬十二月南詔冦西川
五年春正月丙午西川奏南詔冦嶲州刺史喻士珍破之獲千餘人詔發右神策兵五千及諸道兵戍之忠武大將顔慶復請築新安遏戎二城從之 以容管經略使張茵兼勾當交州事益海門鎮兵滿二萬五千人令茵進取安南 二月己巳以刑部尚書鹽鐵轉運使李福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 三月康承訓至邕州蠻冦益熾詔發許滑青汴兖鄆宣潤八道兵以授之承訓不設斥候南詔帥羣蠻近六萬冦邕州將入境承訓乃遣六道兵凡萬人拒之以獠為導紿之敵至不設備五道兵八千人皆没惟天平軍後一日至得免承訓聞之惶怖不知所為節度副使李行素帥衆治壕柵甫畢蠻軍已合圍留四日治攻具將就諸將請夜分道斫蠻營承訓不許有天水小校再三力爭乃許之小校將勇士三百夜縋而出散燒蠻營斬五百餘級蠻大驚間一日解圍去承訓乃遣諸軍數千追之所殺虜不滿三百級皆溪獠脅從者承訓騰奏告㨗云大破蠻賊中外皆賀 夏四月加康承訓檢校右僕射賞破蠻之功也自餘奏功受賞者皆承訓子弟親暱營小校不遷一級由是軍中怨怒聲流道路 秋七月西川奏兩林鬼主邀南詔蠻敗之殺獲甚衆保塞城使杜守連不從南詔帥衆詣黎州降 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具知康承訓所為以書白宰相承訓亦自疑懼累表辭疾乃以承訓為右武衛大將軍分司以容管經畧使張茵為嶺南西道節度使復以容管四州别為經畧使時南詔知邕州空竭不復入冦茵久之不敢進軍取安南夏侯孜薦驍衛將軍高駢代之乃以駢為安南都護本管經畧招討使茵所將兵悉以授之駢崇文之孫也
六年夏四月楊收建議以蠻冦積年未平兩河兵戍嶺南冒瘴霧物故者什六七請於江西積粟募彊弩三萬人以應接嶺南道近便仍建節以重其權從之 五月辛丑置鎮南軍於洪州 嶲州刺史喻士珍貪獪掠兩林蠻以易金南詔復冦嶲州兩林蠻開門納之南詔盡殺戍卒士珍降之 壬寅以桂管觀察使嚴譔為鎮南節度使譔震之孫也 秋七月高駢治兵於海門未進監軍李維周惡駢欲去之屢趣駢使進軍駢以五千人先濟約維周發兵應援駢既行維周擁餘衆不發一卒以繼之九月駢至南定峯州蠻衆近五萬方穫田駢掩撃大破之收其所穫以食軍
七年春三月戊寅以河東節度使劉潼為西川節度使初南詔圍嶲州東蠻浪稽部竭力助之遂屠其城卑籠部怨南詔殺其父兄導忠武戍兵襲浪稽滅之南詔由是怨唐南詔遣清平官董成等詣成都節度使李福盛儀衛以見之故事南詔使見節度使拜伏於庭成等曰驃信已應天順人我見節度使當抗禮傳言徃返自旦至日中不決將士皆憤怒福乃命捽而毆之因械繫於獄劉潼至鎮釋之奏遣還國詔召成等至京師見於别殿厚賜勞而遣之 夏六月南詔酋龍遣善闡節度使楊緝思助安南節度使段酋遷守交趾以范昵些為安南都統趙諾眉為扶邪都統監敕使韋仲宰將七千人至峯州高駢得以益其軍進擊南詔屢破之㨗奏至海門李維周皆匿之數月無聲問上怪之以問維周維周奏駢駐軍峯州玩軍不進上怒以右武衛將軍王晏權代駢鎮安南召駢詣闕欲重貶之是月駢大破南詔蠻於交趾殺獲甚衆遂圍交趾城 高駢圍交趾十餘日蠻困蹙甚城且下㑹得王晏權牒已與李維周將大軍發海門駢即以軍事授韋仲宰與麾下百餘人北歸先是仲宰遣小使王惠賛駢遣小校曽衮入告交趾之㨗至海中望見旌旗東來問遊船云新經略使與監軍也二人謀曰維周必奪表留我乃匿於島間維周過即馳詣京師上得奏大喜即加駢檢校工部尚書復鎮安南駢至海門而還王晏權暗懦動禀維周之命維周凶貪諸將不為之用遂解重圍蠻遁去者大半駢至復督勵將士攻城遂克之殺段酋遷及土蠻為南詔鄉導者朱道古斬首三萬餘級南詔遁去駢又破土蠻附南詔者二洞誅其酋長土蠻帥衆歸附者萬七千人 冬十一月壬子赦天下詔安南邕州西川諸軍各保疆域勿復進攻南詔委劉潼曉諭如能更修舊好一切不問置静海軍於安南以高駢為節度使自李涿侵擾羣
蠻為安南患殆將十年至是始平駢築安南城周三千步造屋四十餘萬間
八年春二月自安南至邕廣海路多潛石覆舟静海節度使高駢募工鑿之漕運無滯 西川近邊六姓蠻常持兩端無冦則稱效順有冦必為前鋒卑籠部獨盡心於唐與羣蠻為讎朝廷賜姓李除為刺史節度使劉潼遣將將兵助之討六姓蠻焚其部落斬首五千餘級冬十二月加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同平章事
九年夏六月鳳翔少尹李師望上言嶲州控扼南詔為其要衝成都道逺難以節制請建定邊軍屯重兵於嶲州以卭州為理所朝廷以為信然以師望為嶲州刺史充定邊軍節度眉蜀卭雅嘉黎等州觀察統押諸蠻并統領諸道行營制置等使師望利於專制方面故建此䇿其實卭距成都纔百六十里嶲距卭千里其欺罔如此 秋九月戊戌以山南東道節度使盧耽為西川節度使以有定邊軍之故不領統押諸蠻安撫等使十年 初南詔遣使者楊酋慶來謝釋董成之囚定邊節度使李師望欲激怒南詔以求功遂殺酋慶西川大將恨師望分裂巡屬隂遣人致意南詔使入冦師望貪殘聚私貨以百萬計戍卒怨怒欲生食之師望以計免朝廷徵還以太府少卿竇滂代之滂貪殘又甚於師望故蠻冦未至而定邊固已困矣 十月南詔驃信酋龍傾國入冦引數萬衆擊董春烏部破之 十一月蠻進冦嶲州定邊都頭安再榮守清溪關蠻攻之再榮退屯大渡河北與之隔水相射九日八夜蠻密分軍伐木開道逾雪坡奄至沐源川滂遣兗海將黄卓帥五百人拒之舉軍覆没 十二月丁酉蠻衣兖海之衣詐為敗卒至江岸呼船已濟衆乃覺之遂陷犍為縱兵焚掠陵榮二州之境後數日蠻軍大集於陵雲寺與嘉州對岸刺史楊忞與定邊監軍張允瓊勒兵拒之蠻潛遣竒兵自東津濟夾擊官軍殺忠武都將顔慶師餘衆皆潰忞允瓊脱身走壬子陷嘉州慶師慶復之弟也竇滂自將兵拒蠻於大渡河驃信詐遣清平官數人詣滂約和滂與語未畢蠻乘船栰争度忠武徐宿兩軍結陳抗之滂懼自經於帳中徐州將苖全緒解之曰都統何至於是全緒與安再榮及忠武將勒兵出戰滂遂單騎宵遁三將謀曰今衆寡不敵明旦復戰吾屬盡矣不若乘夜攻之使之驚亂然後解去於是夜入蠻軍弓弩亂發蠻大驚三將乃全軍引去蠻遂進陷黎雅民竄匿山谷敗軍所在焚掠滂犇導江邛州軍資儲偫皆散於亂兵之手蠻至城已空通行無礙矣詔左神武將軍顔慶復將兵赴援十一年春正月西川之民聞蠻冦將至爭走入成都時成都但有子城亦無壕人所占地各不過一席許雨則戴箕盎以自庇又乏水取摩訶池泥汁澄而飲之將士不習武備節度使盧耽召彭州刺史吳行魯使攝參謀與前瀘州刺史楊慶復共修守備選將校分職事立戰棚具礮檑造器備嚴警邏先是西川將士多虚職名亦無禀給至是揭榜募驍勇之士補以實職厚給糧賜應募者雲集慶復乃諭之曰汝曹皆軍中子弟年少材勇平居無由自進今蠻冦憑陵乃汝曹取富貴之秋也可不勉乎皆歡呼踴躍於是列兵械於庭使之各試所能兩兩角勝察其勇怯而進退之得選兵三千人號曰突將行魯彭州人也戊午蠻至眉州耽遣同節度副使王偃等齎書見其用事之臣杜元忠與之約和蠻報曰我輩行止只繫雅懐 南詔進軍新津定邊之北境也盧耽遣同節度副使譚奉祀致書于杜元忠問其所以來之意蠻留之不還耽遣使告急於朝且請遣使與和以紓一時之患朝廷命知四方館事太僕卿支詳為宣諭通和使蠻以耽待之恭為之盤桓而成都守備由是粗完甲子蠻長驅而北陷雙流庚午耽遣節度副使柳槃徃見之杜元忠授槃書一通曰此通和之後驃信與軍府相見之儀也其儀皆以王者自處語極驕慢又遣人負綵幕至城南云欲張陳蜀王㕔以居驃信癸酉廢定邊軍復以七州歸西川是日蠻軍扺成都城下前一日盧耽遣先鋒遊奕使王晝至漢州詗援軍且趣之時興元六千人鳳翔四千人已至漢州㑹竇滂以忠武義成徐宿四千人自導江犇漢州就援軍以自存丁丑王晝以興元資簡兵三千餘人軍於毗橋遇蠻前鋒與戰不利退保漢州時成都日望援軍之至而竇滂自以失地欲西川相繼陷没以分其責每援軍自北至輒説之曰蠻衆多於官軍數十倍官軍遠來疲弱未易遽前諸將信之皆狐疑不進成都十將李自孝隂與蠻通欲焚城東倉為内應城中執而殺之後數日蠻果攻城久之城中無應而止 二月癸未朔蠻合梯衝四面攻成都城上以鉤繯挽之使近投火沃油焚之攻者皆死盧耽以楊慶復攝左都押牙李驤各帥突將出戰殺傷蠻二千餘人㑹暮焚其攻具三千餘物而還蜀人素怯其突將新為慶復所奬抜且利於厚賞勇氣自倍其不得出者皆憤鬱求奮後數日賊取民籬重沓濕而屈之以為蓬置人其下舉以抵城而斸之矢石不能入火不能然慶復鎔鐵汁而灌之攻者又死乙酉支詳遣使與蠻約和丁亥蠻斂兵請和戊子遣使迎支詳時顔慶復以援軍將至詳謂蠻使曰受詔詣定邊約和今雲南乃圍成都則與曏日詔㫖異矣且朝廷所以和者冀其不犯成都也今矢石晝夜相交何謂和乎蠻見和使不至庚寅復進攻城辛卯城中出兵擊之乃退初韋臯招南詔以破吐蕃既而蠻訴以無甲弩皋使匠徃教之數歳蠻中甲弩皆精利又東蠻苴那時勿鄧夢衝三部助皋破吐蕃有功其後邊吏遇之無狀東蠻怨唐深自附於南詔毎從南詔入冦為之盡力得唐人皆虐殺之朝廷貶竇滂為康州司户以顔慶復為東川節度使凡援蜀諸軍皆受慶復節制癸巳慶復至新都蠻分兵徃拒之甲午與慶復遇慶復大破蠻軍殺二千餘人蜀民數千人争操芟刀白棓以助官軍呼聲震野乙未蠻步騎數萬復至㑹右武衛上將軍宋威以忠武軍二千人至即與諸軍㑹戰蠻軍大敗死者五千餘人退保星宿山威進軍沱江驛距成都三十里蠻遣其臣楊定保詣支詳請和詳曰宜先解圍退軍定保還蠻圍城如故城中不知援軍之至但見其數來請和知援軍必勝矣戊戌蠻復請和使者十返城中亦依違答之蠻以援軍在近攻城尤急驃信以下親立矢石之間庚子官軍至城下與蠻戰奪其升遷橋是夕蠻自燒攻具遁去比明官軍乃覺之初朝廷使顔慶復救成都命宋威屯綿漢為後繼威乘勝先至城下破蠻軍功居多慶復疾之威飯士欲追蠻軍城中戰士亦欲與北軍合勢俱進慶復牒威奪其軍勒歸漢州蠻至雙流阻新穿水造橋未能成狼狽失度三日橋成乃得過斷橋而去甲兵服物遺棄於路蜀人甚恨之黎州刺史嚴師本收散卒數千保卭州蠻圍之二日不克亦捨去顔慶復始教蜀人築壅門城穿塹引水滿之植鹿角分營鋪蠻知有備自是不復犯成都矣十二年夏四月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路巖為西川節度使
十四年南詔㓂西川又冦黔南黔中經略使秦匡謀兵少不敵棄城犇荆南荆南節度使杜淙囚而奏之六月乙未敕斬匡謀籍沒其家貲 西川節度使路巖喜聲色遊宴委軍府政事於親吏邊咸郭籌皆先行後申上下畏之甞大閲二人議事黙書紙相示而焚之軍中以為有異圖驚懼不安朝廷聞之十一月戊辰徙巖荆南節度使
僖宗乾符元年冬十一月南詔冦西川作浮梁濟大渡河防河都知兵馬使黎州刺史黄景復俟其半濟擊之蠻敗走斷其浮梁蠻以中軍多張旗幟當其前而分兵潛出上下流各二十里夜作浮梁詰朝俱濟襲破諸城柵夾攻景復力戰三日景復陽敗走蠻盡鋭追之景復設三伏以待之蠻過三分之二乃發伏擊之蠻兵大敗殺二千餘人追至大渡河南而還復修完城柵而守之蠻歸至之羅谷遇國中發兵繼至新舊相合鉦鼓聲聞數十里復寇大渡河與唐夾水而軍詐云求和又自上下流潛濟與景復戰連日西川援兵不至而蠻衆日益景復不能支軍遂潰 十二月南詔乘勝陷黎州入卭峽關攻雅州大渡河潰兵犇入邛州成都驚擾民爭入城或北犇它州城中大為守備而塹壘比鄉時嚴固驃信使其坦綽遺節度使牛叢書云非敢為寇也欲入見天子面訴數十年為讒人離間寃抑之事儻䝉聖恩矜恤當還與尚書永敦鄰好今假道貴府欲借蜀王㕔留止數日即東上叢素懦怯欲許之楊慶復以為不可斬其使者留二人授以書遣還書辭極數其罪詈辱之蠻兵及新津而還叢恐蠻至豫焚城外民居蕩盡蜀人尤之詔發河東山南西道東州兵援之仍命天平節度使高駢詣西川制置蠻事
二年春正月丙戌以高駢為西川節度使 高駢至劒州先遣使走馬開成都門或諌曰蠻冦逼近成都相公尚遠萬一豨突奈何駢曰吾在交趾破蠻三十萬衆蠻聞我來逃竄不暇何敢輒犯成都今春氣向暖數十萬人蘊積城中生死共處汚穢鬱蒸將成癘疫不可緩也使者至成都開門縱民出各復常業乘城者皆下城解甲民大悦蠻方攻雅州聞之遣使請和引兵去駢又奏南蠻小醜易以枝梧今西川新舊兵已多所發長武鄜坊河東兵徒有勞費並乞勒還敕止河東兵而己 高駢至成都明日發歩騎五千追南詔至大渡河殺獲甚衆擒其酋長數十人至成都斬之修復邛峽關大渡河諸城柵又築城於戎州馬湖鎮號平夷軍又築城於沐源川皆蠻入蜀之要道也各置兵數千戍之自是蠻不復入冦駢召黄景復責以大渡河失守腰斬之駢又奏請自將本管及天平昭義義成等軍共六萬擊南詔詔不許先是南詔督爽屢牒中書辭語怨望中書不答盧攜奏稱如此則蠻益驕謂唐無以答宜數其十代受恩以責之然自中書發牒則嫌於體敵請賜高駢及嶺南節度使辛讜詔使録詔白牒與之從之
三年春三月南詔遣使者詣高駢求和而盜邊不息駢斬其使者蠻之陷交趾也虜安南經畧判官杜驤妻李瑶瑶宗室之疎屬也蠻遣瑤還遞木夾以遺駢稱督爽牒西川節度使辭極驕慢駢送瑶京師甲辰復牒南詔數其負累聖恩德暴犯邊境殘賊欺詐之罪安南大渡覆敗之狀折辱之 冬十月西川節度使高駢築成都羅城使僧景仙規度周二十五里悉召縣令庀徒賦役吏受百錢以上皆死蜀土疎惡以甓甃之還城十里内取土皆剗丘垤平之無得為坎陷以害耕種役者不過十日而代衆樂其均不費扑撻而功辦自八月癸丑築之至十一月戊子畢工役之始作也駢恐南詔揚聲入㓂雖不敢決來役者必驚擾乃奏遣景仙遊行入南詔説諭驃信使歸附中國仍許妻以公主因與議二國禮儀久之不決駢又聲言欲巡邊朝夕通烽火至大渡河而實不行蠻中惴恐由是訖於城成邊候無風塵之警先是西川將吏入南詔驃信皆坐受其拜駢以其俗尚浮屠故遣景仙徃驃信果帥其大臣迎拜信用其言四年南詔酋龍嗣立以來為邊患殆二十年中國為之虛耗而其國中亦疲弊酋龍卒諡曰景莊皇帝子灋立改元貞明承智大同國號鶴拓亦號大封人灋好田獵酣飲委國事於大臣 閏二月嶺南西道節度使辛讜奏南詔遣陁西段嵯寳等來請和且言諸道兵戍邕州歳久饋餉之費疲弊中國請許其和使羸瘵息肩詔許之讜遣大將杜𢎞等齎書幣送嵯寳還南詔但留荆南宣歙數軍戍邕州自是諸道兵什減其七
五年夏四月南詔遣其酋望趙宗政來請和親無表但令督爽牒中書請為弟而不稱臣詔百官議之禮部侍郎崔澹等以為南詔驕僭無禮高駢不達大體反因一僧呫囁卑辭誘致其使若從其請恐垂笑後代高駢聞之上表與澹爭詔諭解之 五月邕州大將杜𢎞送段嵯寳至南詔踰年而還甲辰辛讜復遣攝巡官賈宏大將左瑜曹朗使於南詔 冬十二月南詔使者趙宗政還其國中書不答督爽牒但作西川節度使崔安潛書意使安潛答之
六年春正月賈宏等未至南詔相繼卒於道中從者死亦大半時辛讜己病風痺召攝巡官徐雲䖍執其手曰讜己奏朝廷發使入南詔而使者相繼物故奈何吾子既仕則思徇國能為此行乎讜恨風痺不能拜耳因嗚咽流涕雲䖍曰士為知己死明公見辟恨無以報德敢不承命讜喜厚具資裝而遣之二月丙寅雲䖍至善闡城驃信見大使抗禮受副使以下拜己巳驃信使慈雙羽楊宗就館謂雲䖍曰貴府牒欲驃信稱臣表貢方物驃信己遣人自西川入唐與唐約為兄弟不則舅甥夫兄弟舅甥書幣而已何表貢之有雲䖍曰驃信既欲為弟為甥驃信景莊之子景莊豈無兄弟於驃信為諸父驃信為君則諸父皆稱臣况弟與甥乎且驃信之先由大唐之命得合六詔為一恩德深厚中間小忿罪在邊鄙今驃信欲修舊好豈可違祖考之故事乎順祖考孝也事大國義也息戰争仁也審名分禮也四者皆令德也可不勉乎驃信待雲䖍甚厚以木夾二授雲䖍其一上中書門下其一牒嶺南西道然猶未肯奉表稱貢廣明元年春三月庚午以左金吾大將軍陳敬瑄為西川節度使代崔安潛 安南軍亂節度使曽衮出城避之諸道兵戍邕管者徃徃自歸 趙宗政之還南詔也西川節度使崔安潛表以崔澹之議為是且曰南詔小蠻本雲南一郡之地今遣使與和彼謂中國為怯復求尚主何以拒之上命宰相議之盧攜豆盧瑑上言太中之末府庫充實自咸通以來蠻兩陷安南邕管一入黔中四犯西川徵兵運糧天下疲弊踰十五年租賦大半不入京師三使内庫由兹虚竭戰士死於瘴癘百姓困為盜賊致中原榛𣏌皆蠻故也前歳冬蠻不為冦由趙宗政未歸去嵗冬蠻不為冦由徐雲䖍復命蠻尚有冀望今安南子城為叛卒所據節度使攻之未下自餘戍卒多已自歸邕管客軍又減其半冬期且至儻蠻冦侵軼何以支梧不若且遣使臣報復縱未得其稱臣奉貢且不使之懐怨益深堅決犯邊則可矣乃作詔賜陳敬瑄許其和親不稱臣令敬瑄録詔白并移書與之仍増賜金帛以嗣曹王龜年為宗正少卿充使以徐雲䖍為副使别遣内使共齎詣南詔
中和元年秋八月宗正少卿嗣曹王龜年自南詔還驃信上表款附請悉遵詔旨
二年秋七月南詔上書請早降公主詔報以方議禮儀三年秋七月南詔遣布燮楊竒肱來迎公主詔陳敬瑄以書辭以鑾輿巡幸儀物未備俟還京邑然後出降竒肱不從直前至成都 冬十月以宗女為安化長公主妻南詔
李克用歸唐
唐僖宗乾符五年振武軍節度使李國昌之子克用為沙陀副兵馬使戍蔚州時河南盜賊蠭起雲州沙陀兵馬使李盡忠與牙帳康君立薛志勤程懐信李存璋等謀曰今天下大亂朝廷號令不復行於四方此乃英雄立功名富貴之秋也吾屬雖各擁兵衆然李振武功大官高名聞天下其子勇冠諸軍若輔以舉事代北不足平也衆以為然君立興唐人存璋雲州人志勤奉誠人也㑹大同防禦使段文楚兼水陸發運使代北荐饑漕運不繼文楚頗減軍士衣米又用法稍峻軍士怨怒盡忠遣君立潛詣蔚州説克用起兵除文楚而代之克用曰吾父在振武俟我禀之君立曰今機事已泄緩則生變何暇千里禀命乎於是盡忠夜帥牙兵攻牙城執文楚及判官柳漢璋等繫獄自知軍州事遣召克用克用帥其衆趣雲州行收兵二月庚午至城下衆且萬人屯於鬭鷄臺下壬申盡忠遣使送符印請克用為防禦留後癸酉盡忠械文楚等五人送鬬鷄臺下克用令軍士冎而食之以騎踐其骸甲戌克用入府舍視事令將士表求敕命朝廷不許李國昌上言乞朝廷速除大同防禦使若克用違命臣請帥本道兵討之終不愛一子以負國家朝廷方欲使國昌諭克用㑹得其奏乃以司農卿支詳為大同軍宣諭使詔國昌語克用令迎候如常儀除克用官必令稱愜又以太僕卿盧簡方為大同防禦使 朝廷以李克用據雲中夏四月以前大同軍防禦使盧簡方為振武節度使以振武節度使李國昌為大同節度使以為克用必無以拒也 李國昌欲父子并據兩鎮得大同制書毁之殺監軍不受代與李克用合兵陷遮虜軍進擊寧武及岢嵐軍盧簡方赴振武至嵐州而薨丁巳河東節度使竇澣發民塹晉陽己未以都押衙康傳圭為代州刺史又發土團千人戍代州土團至城北娖隊不發求優賞時府庫空竭澣遣馬步都虞候鄧䖍徃慰諭之土團冎䖍牀舁其尸入府澣與監軍自出慰諭人給錢三百布一端衆乃定押牙田公鍔給亂軍錢布衆遂刼之以為都將赴代州澣借商人錢五萬緡以助軍朝廷以澣為不才六月以前昭義節度使曹翔為河東節度使 沙陀焚唐林崞縣入忻州境冬十月詔昭義節度使李鈞幽州節度使李可舉
與吐谷渾酋長赫連鐸白義誠沙陀酋長安慶薩葛酋長米海萬合兵討李國昌父子於蔚州 十一月甲午岢嵐軍翻城應沙陀丁未以河東宣慰使崔季康為河東節度代北行營招討使沙陀攻石州庚戌崔季康救之十二月崔季康及昭義節度使李鈞與李克用戰
於洪谷兩鎮兵敗鈞戰死昭義兵還至代州士卒剽掠代州民殺之殆盡餘衆自鵶鳴谷走歸上黨
廣明元年春正月沙陀入鴈門關㓂忻代二月庚戌沙陀二萬餘人逼晉陽辛亥陷太谷遣汝州防禦使博昌諸葛爽帥東都防禦兵救河東 夏四月丁酉以太僕卿李琢為蔚朔等州招討都統行營節度使琢聽之子也 以李琢為蔚朔節度使仍充都統 六月庚子李琢奏沙陀二千來降琢將兵萬人屯代州與盧龍節度使李可舉吐谷渾都督赫連鐸共討沙陀李克用遣大將高文集守朔州自將其衆拒可舉於雄武軍鐸遣人説文集歸國文集執克用將傅文達與沙陀酋長李友金薩葛都督米海萬安慶都督史敬存皆降於琢開門迎官軍友金克用之族父也 秋七月李克用自雄武軍引兵還撃高文集於朔州李可舉遣行軍司馬韓𤣥紹邀之於藥兒嶺大破之殺七千餘人李盡忠程懐信皆死又敗之於雄武軍之境殺萬人李琢赫連鐸進攻蔚州李國昌戰敗部衆皆潰獨與克用及宗族北入達靼詔以鐸為雲州刺史大同軍防禦使吐谷渾白義成為蔚州刺史薩葛米海萬為朔州刺史加李可舉兼侍中達靼本靺鞨之别部也居于隂山後數月赤連鐸隂賂達靼使取李國昌父子李克用知之時與其豪帥遊獵置馬鞭木葉或懸針射之無不中豪帥心服又置酒與飲酒酣克用言曰吾得罪天子願效忠而不得今聞黄巢北來必為中原患一旦天子若赦吾罪得與公輩南向共立大功不亦快乎人生幾何誰能老死于沙磧邪達靼知無留意乃止
中和元年代北監軍陳景思帥沙陀酋長李友金及薩葛安慶吐谷渾諸部入援京師瞿稹李友金説陳景思召李克用〈亊見黄巢之亂〉 李克用牒河東稱奉詔將兵五萬討黄巢令具頓遞招討使鄭從讜閉城以備之克用屯於汾東從讜犒勞給其資糧累日不發李克用自至城下大呼求與從讜相見從讜登城謝之癸亥復求發軍賞給從讜以錢千緡米千斛遺之甲子克用縱沙陀剽掠居民城中大駭從讜求救於振武節度使契苾璋璋引突厥吐谷渾救之破沙陀兩寨克用追戰至晉陽城南璋引兵入城沙陀掠陽曲榆次而去 夏六月李克用遇大雨己亥引兵北還陷忻代二州因留居代州鄭從讜遣教練使論安等軍百并以備之 秋七月論安自百并擅還鄭從讜不解鞾衫斬之滅其族更遣都頭温漢臣將兵屯百并契苾璋引兵還振武
二年李克用冦蔚州三月振武節度使契苾璋奏與天德大同共討克用詔鄭從讜與相知應接 李克用雖累表請降而據忻代州數侵掠并汾爭樓煩監義武節度使王處存與克用世為昏姻詔處存諭克用若誠心款附宜且歸朔州俟朝命若暴横如故當與河東大同共討之 行營都監楊復光説王重榮使以朝㫖諭鄭從讜召克用使平黄巢王鐸以墨敕召李克用諭鄭從讜十一月克用將沙陀萬七千自嵐石路趣河中十二月以忻代等州留後李克用為鴈門節度使 李克用將兵四萬至河中討黄巢〈餘事並見黄巢之亂〉
通鑑紀事本末巻三十六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七上
宋 袁樞 撰
黄巢之亂
唐僖宗乾符元年春正月丁亥翰林學士盧攜上言以為陛下初臨大寳宜深念黎元國家之有百姓如草木之有根柢若秋冬培溉則春夏滋榮臣竊見闗東去年旱災自虢至海麥纔半收秋稼幾無冬菜至少貧者磑蓬實為麪蓄槐葉為虀或更衰羸亦難収拾常年不稔則散之鄰境今所在皆饑無所依投坐守鄉閭待盡溝壑其蠲免餘税實無可徵而州縣以有上供及三司錢督趣甚急動加捶撻雖撤屋伐木雇妻鬻子止可供所由酒食之費未得至於府庫也或租税之外更有他徭朝廷儻不撫存百姓實無生計乞敕州縣應所欠殘税並一切停徵以俟蠶麥仍發所在義倉亟加賑給行之不可稽緩敕從其言而有司竟不能行徒為空文而已冬十月以吏部侍郎鄭畋户部侍郎盧攜並守本官同平章事 上年少政在臣下南牙北司互相矛盾自懿宗以來奢侈日甚用兵不息賦歛愈急闗東連年水旱州縣不以實聞上下相䝉百姓流殍無所控訴相聚為盜所在蜂起州縣兵少加以承平日久人不習戰每與盜遇官軍多敗是嵗濮州人王仙芝始聚衆數千起於長垣
二年 初上之為普王也小馬坊使田令孜有寵及即位使知樞宻遂擢為中尉上時年十四專事遊戲政事一委令孜呼為阿父令孜頗讀書多巧數招權納賄除官及賜緋紫皆不關白於上每見常自備果食兩盤與上相對飲㗖從容良久而退上與内園小兒狎昵賞賜樂工伎兒所費動以萬計府藏空竭令孜説上籍兩市商旅寳貨悉輸内庫有陳訴者付京兆杖殺之宰相以下鉗口莫敢言 夏六月王仙芝及其黨尚君長攻䧟濮州曹州衆至數萬天平節度使薛崇出兵撃之為仙芝所敗寃句人黄巢亦聚衆數千人應仙芝巢少與仙芝皆以販私鹽為事巢善騎射喜任俠粗涉書𫝊屢舉進士不第遂為盜與仙芝攻剽州縣横行山東民之困於重歛者爭歸之數月之間衆至數萬羣盜浸淫剽掠十餘州至於淮南多者千餘人少者數百人詔淮南忠武宣武義成天平五軍節度使監軍亟加討捕及招懐十二月王仙芝冦沂州平盧節度使宋威表請以歩騎五千别為一使兼帥本道兵所在討賊乃以威為諸道行營招討草賊使仍給禁兵三千甲騎五百因詔河南方鎮所遣討賊都頭並取威處分
三年春二月敕福建江西湖南諸道觀察刺史皆訓練士卒又令天下鄉村各置刀弓鼓板以備羣盗 三月以左僕射王鐸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秋七月宋威擊王仙芝於沂州城下大破之仙芝亡去威奏仙芝已死縱遣諸道兵身還青州百官皆入賀居三日州縣奏仙芝尚在攻剽如故時兵始休詔復發之士皆忿怨思亂八月仙芝䧟陽翟郟城詔忠武節度使崔安潜發兵擊之安潜慎由之弟也又命昭義節度使曹翔将步騎五千及義成兵衛東都宫以左散騎常侍曾元裕為招討副使守東都又詔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福選步騎二千守汝鄧要路仙芝進逼汝州詔邠寧節度使李侃鳳翔節度使令狐綯選步兵一千騎兵五百守陜州潼闗 九月丙子王仙芝陷汝州執刺史王鐐鐐鐸之從父兄弟也東都大震士民挈家逃出城乙酉敕赦王仙芝尚君長罪除官以招諭之仙芝䧟陽武攻鄭州昭義監軍判官雷殷符屯中牟擊仙芝破走之冬十月仙芝南攻唐鄧 十一月王仙芝攻郢復二州陷之十二月王仙芝攻申光廬夀舒通等州淮南節度
使劉鄴奏求益兵敕感化節度使薛能選精兵數千助之鄭畋以言計不行稱疾遜位不許乃上言自沂州奏㨗之後仙芝愈肆猖狂屠䧟五六州瘡痍數千里宋威衰老多病自妄奏以來諸道尤所不服今淹留亳州殊無進討之意曽元裕擁兵蘄黄專欲望風退縮若使賊䧟州則江南亦非國有崔安潜威望過人張自勉驍雄良将宫苑使李琢西平王晟之孫嚴而有勇請以安潜為行營都統琢為招討使代威自勉為副使代元裕上頗采其言 招討副使都監楊復光奏尚君長弟讓據查牙山官軍退保鄧州 王仙芝攻蘄州蘄州刺史裴偓王鐸知舉時所擢進士也王鐐在賊中為仙芝以書説偓偓與仙芝約歛兵不戰許為之奏官鐐亦説仙芝許以如約偓乃開城延仙芝及黄巢輩三十餘人入城置酒大陳貨賄以贈之表陳其狀諸宰相多言先帝不赦龎勛朞年卒誅之今仙芝小賊非龎勛之比赦罪除官益長姦宄王鐸固請許之乃以仙芝為左神䇿軍押牙兼監察御史遣中使以告身即蘄州授之仙芝得之甚喜鐐偓皆賀未退黄巢以官不及已大怒曰始者共立大誓横行天下今獨取官赴左軍使此五千餘衆安所歸乎因毆仙芝傷其首其衆諠譟不已仙芝畏衆怒遂不受命大掠蘄州城中之人半驅半殺焚其廬舍偓犇鄂州敕使犇襄州鐐為賊所拘賊乃分其軍三千餘人從仙芝及尚君長二千餘人從巢各分道而去四年春二月王仙芝陷鄂州 黄巢陷鄆州殺節度使薛崇 三月黄巢陷沂州 夏四月黄巢與尚讓合軍保查牙山 六月庚申王仙芝黄巢攻宋州三道兵與戰不利賊遂圍宋威於宋州甲寅左威衛上将軍張自勉将忠武兵七千救宋州殺賊二千餘人賊解圍遁去王鐸盧攜欲使張自勉以所将兵受宋威節度鄭畋以為威與自勉已有疑忿若在麾下必為所殺不肯署奏八月辛未鐸攜訴於上求罷免庚辰畋請歸滻川養疾上皆不許 王仙芝䧟安州 乙卯王仙芝䧟隨州執刺史崔休徴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福遣其子将兵救隨州戰死福奏求援兵遣左武衛大将軍李昌言将鳯翔五百騎赴之仙芝遂轉掠復郢忠武大将張貫等四千人與宣武兵援襄州自申蔡間道逃歸詔忠武節度使崔安潜宣武節度使穆仁裕遣人約還 冬十月鄭畋與王鐸盧攜爭論用兵於上前畋不勝退復上奏以為自王仙芝俶擾崔安潜首請㑹兵討之繼發士卒罄竭資糧賊往來千里塗炭諸州獨不敢犯其境又以本道兵授張自勉解宋州圍使江淮漕運流通不輸冦手今䝉盡以自勉所将七千兵令張貫将之𨽻宋威自勉獨歸許州威復奏加誣毁因功為罪臣竊痛之安潜出師前後克㨗非一一旦彊兵盡付他人良將空還若勍冦忽至何以枝梧臣請以忠武四千人授威餘三千人使自勉將之守衛其境既不侵宋威之功又免使安潜愧恥時盧攜不以為然上不能决畋復上言宋威欺罔朝廷敗衂狼籍又聞王仙芝七狀請降威不為聞奏朝野切齒以為宜正軍法迹狀如此不應復典兵權願與内大臣參酌早行罷黜不從 黄巢冦掠蘄黄曾元裕擊破之斬首四千餘級巢遁去 十一月招討副都監楊復光遣人説諭王仙芝仙芝遣尚君長等請降於復光宋威遣兵於道中刼取君長等十二月威奏與君長等戰於潁川西南生擒以獻復光奏君長等實降非威所擒詔侍御史歸仁紹等鞫之竟不能明斬君長等於狗脊嶺 黄巢䧟匡城遂䧟濮州詔潁州刺史張自勉将諸道兵擊之 王仙芝冦荆南節度使楊知温知至之兄也以文學進不知兵或告賊至知温以為妄不設備時漢水淺狹賊自賈塹度
五年春正月丁酉朔大雪知温方受賀賊已至城下遂䧟羅城將佐共治子城而守之及暮而知温猶不出將佐請知温出撫士卒知温紗㡌皂裘而行将佐請知温擐甲以備流矢知温見士卒拒戰猶賦詩示幕僚遣使告急於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福福悉其衆自將救之時有沙陀五百在襄陽福與之俱至荆門遇賊沙陀縱騎奮擊破之仙芝聞之焚掠江陵而去江陵城下舊三十萬户至是死者什三四 壬寅招討副使曾元裕大破王仙芝於申州東所殺萬人招降散遣者亦萬人敕以宋威久病罷招討使還青州以曾元裕為招討使潁州刺史張自勉為副使 二月貶揚知温為郴州司馬曾元裕奏大破王仙芝於黄梅殺五萬餘人追斬仙芝傳首餘黨散去黄巢方攻亳州未下尚讓帥仙芝餘衆歸之推巢為王號衝天大將軍改元王霸署官屬巢襲䧟沂州濮州既而屢為官軍所敗乃遺天平節度使張禓書請奏之詔以巢為右衛將軍令就鄆州解甲巢竟不至 加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福同平章事賞救荆南之功也 三月羣盜䧟朗州岳州招討使曾元裕屯荆襄黄巢自滑州略宋汴乃以副使張自勉充東南面行營招討使黄巢攻衛南遂攻葉陽翟詔發河陽兵千人赴東都與宣武昭義兵二千人共衛宫闕以左神武大將軍劉景仁充東都應援防遏使并将三鎮兵仍聽於東都募兵二千人景仁昌之孫也又詔曾元裕将兵徑還東都發義成兵三千守轘轅伊闕河隂武牢 王仙芝餘黨王重隠䧟洪州江西觀察使髙湘犇湖口賊轉掠湖南别将曹師雄掠宣潤詔曾元裕楊復光引兵救宣潤 黄巢引兵渡江攻陷乾吉鐃信等州 夏四月詔以東都軍儲不足貸商旅富人錢榖以供數月之費仍賜空名殿中侍御史告身五通監察御史告身十通有能出家財助國稍多者賜之時連嵗旱蝗冦盜充斥耕桑半廢租賦不足内藏虚竭無所佽助兵部侍郎判度支楊嚴三表自陳才短不能濟辦乞解使務辭極哀切詔不許 五月丁酉鄭畋盧攜皆罷為太子賔客分司 六月王仙芝餘黨剽掠浙西朝廷以荆南節度使髙駢先在天平有威名仙芝黨多鄆人乃徙駢為鎮海節度使 秋八月黄巢冦宣州宣歙觀察使王凝拒之敗於南陵巢攻宣州不克乃引兵入浙東開山路七百里攻剽福建諸州 九月平盧軍奏節度使宋威薨 辛丑以諸道行營招討使曽元裕領平盧節度使 冬十二月甲戌黄巢陷福州觀察使韋岫棄城走
六年春正月鎮海節度使髙駢遣其将張璘梁纉分道撃黄巢屢破之降其将秦彦畢師鐸李罕之許勍等數十人巢遂趣廣南彦徐州人師鐸寃句人罕之項城人也 上以羣盜為憂王鐸曰臣為宰相之長在朝不足分陛下之憂請自督諸将討之乃以鐸守司徒兼侍中充荆南節度使南面行營招討都統 泰寧節度使李係晟之曽孫也有口才而實無勇略王鐸以其家世良將奏為行營副都統兼湖南觀察使使將精兵五萬并土團屯潭州以塞嶺北諸路拒黄巢 五月黄巢與浙東觀察使崔璆嶺南東道節度使李迢書求天平節度使二人為之奏聞朝廷不許巢復上表求廣州節度使上命大臣議之左僕射于琮以為廣州市舶寳貨所聚豈可令賊得之亦不許乃議别除官六月宰相請除巢率府率從之 秋九月黄巢得率府率告身大怒詬執政急攻廣州即日䧟之執節度使李迢轉掠嶺南州縣巢使迢草表述其所懐迢曰予代受國恩親戚滿朝腕可斷表不可草巢殺之 黄巢在嶺南士卒罹瘴疫死者什三四其徒勸之北還以圖大事巢從之自桂州編大栰數十乘暴水沿湘江而下歴衡永州十月癸未抵潭州城下李係嬰城不敢出戰巢急攻一日䧟之係犇朗州巢盡殺戍兵流尸蔽江而下尚讓乘勝進逼江陵衆號五十萬時諸道兵未集江陵兵不滿萬人王鐸留其将劉漢宏守江陵自帥衆趣襄陽云欲㑹劉巨容之師鐸既去漢宏大掠江陵焚蕩殆盡士民逃山谷㑹大雪僵尸滿野後旬餘賊乃至漢宏兖州人也帥其衆北歸為羣盜 十一月黄巢北趣襄陽劉巨容與江西招討使淄州刺史曹全晸合兵屯荆門以拒之賊至巨容伏兵林中全晸以輕騎逆戰陽不勝而走賊追之伏發大破賊衆乘勝逐北比至江陵俘斬其什七八巢與尚讓收餘衆度江東走或勸巨容窮追賊可盡也巨容曰國家喜負人有急則撫存將士不愛官賞事寧則棄之或更得罪不若留賊以為富貴之資衆乃止全晸度江追賊㑹朝廷以泰寧都將段彦謨代為招討使全晸亦止由是賊勢復振攻鄂州䧟其外郭轉掠饒信池宣歙杭等十五州衆至二十萬 十二月以王鐸為太子賔客分司 初兵部尚書盧攜嘗薦高駢可為都統至是駢將張璘等屢破黄巢乃復以攜為門下侍郎平章事凡關東節度使王鐸鄭畋所除者多易置之
廣明元年春二月左拾遺侯昌業以盜賊滿闗東而上不親政事專務遊戲賞賜無度田令孜專權無上天文變異社稷将危上䟽極諫上大怒召昌業至内侍省賜死 上善騎射劔槊法算至於音律蒱博無不精妙好蹴鞠鬬雞與諸王賭鵞鵞一頭至直五十緡尤善撃毬嘗謂優人石野猪曰朕若應撃毬進士舉須為状元對曰若遇堯舜作禮部侍郎恐陛下不免駮放上笑而已度支以用度不足奏借富户及胡商貨財敕借其半鹽鐵轉運使髙駢上言天下盜賊蜂起皆出於飢寒獨富户胡商未耳乃止 髙駢奏改楊子院為發運使三月淮南節度使髙駢遣其将張璘撃黄巢屢捷盧攜奏以駢為諸道行營兵馬都統駢乃𫝊檄徴天下兵且廣召募得土客之兵共七萬威望大振朝廷深倚之夏四月張璘度江撃賊帥王重霸降之屢破黄巢軍
巢退保饒州别将常宏以其衆數萬降璘攻饒州克之巢走 以諸葛爽為北面行營副招討 五月以汝州防禦使諸葛爽為振武節度使 黄巢屯信州遇疾疫卒徒多死張璘急擊之巢以金㗖璘且致書請降於髙駢求駢保奏駢欲誘致之許為之求節鉞時昭義感化義武等軍皆至淮南駢恐分其功乃奏賊不日當平不煩諸道兵請悉遣歸朝廷許之賊詗知諸道兵已北度淮乃告絶於駢且請戰駢怒令璘擊之兵敗璘死巢勢復振 六月黄巢别將陷睦州婺州 庚戌黄巢攻宣州䧟之 秋七月黄巢自采石度江圍天長六合兵勢甚盛淮南将畢師鐸言於髙駢曰朝廷倚公為安危今賊數十萬衆乘勝長驅若涉無人之境不據險要之地以撃之使踰長淮不可復制必為中原大患駢以諸道兵已散張璘復死自度力不能制畏怯不敢出兵但命諸将嚴備自保而已且上表告急稱賊六十餘萬屯天長去臣城五十里先是盧攜謂駢有文武長才若悉委以兵柄黄巢不足平朝野雖有謂駢不足恃者然猶庶幾望之及駢表至上下失望人情大駭詔書責駢散遣諸道兵致賊乘無備度江駢上表言臣奏聞遣歸亦非自專今臣竭力保衛一方必能濟辦但恐賊迤邐過淮急宜敕東道将士善為禦備遂稱風痺不復出戰 詔河南諸道發兵屯溵水泰寧節度使齊克讓屯汝州以備黄巢 辛酉以淄州刺史曹全晸為天平節度使兼東面副都統 九月黄巢衆號十五萬曹全晸以其衆六千與之戰頗有殺獲以衆寡不敵退屯泗上以俟諸軍至併力擊之而髙駢竟不之救賊遂撃全晸破之 徐州遣兵三千赴溵水過許昌徐卒素名凶悖節度使薛能自謂前鎮彭城有恩信於徐人館之毬場及暮徐卒大譟能登子城樓問之對以供備疎闕慰勞久之方定許人大懼時忠武亦遣大将周岌詣溵水行未遠聞之夜引兵還比明入城襲擊徐卒盡殺之且怨能之厚徐卒也遂逐之能将犇襄陽亂兵追殺之并其家岌自稱留後汝鄭把截制置使齊克讓恐為岌所襲引兵還兖州於是諸道兵屯溵水者皆散黄巢遂悉衆度淮所過不虜掠惟取丁壯以益兵 冬十月以諸葛爽為夏綏節度使 黄巢䧟申州遂入潁宋徐兖之境 十一月詔河東節度使鄭從讜以本道兵授諸葛爽及代州刺史宋玫使南討黄巢乙卯以代北都統李琢為河陽節度使 初黄巢将渡淮豆盧瑑請以天平節鉞授巢俟其到鎮討之盧攜曰盜賊無厭雖與之節不能止其剽掠不若急發諸道兵扼泗州汴州節度使為都統賊既前不能入關必還掠淮浙偷生海渚耳從之既而淮北相繼告急攜稱疾不出京師大恐庚申東都奏黄巢入汝州境 辛酉以河中都虞候王重榮權知留後 汝鄭把截制置都指揮使齊克讓奏黄巢自稱天補大将軍轉牒諸軍云各宜守壘勿犯吾鋒吾将入東都即至京邑自欲問罪無預衆人上召宰相議之豆盧瑑崔沆請發闗内諸鎮及兩神䇿軍守潼闗壬戌日南至上開延英對宰相泣下觀軍容使田令孜奏請選左右神䇿軍弓弩手守潼闗臣自為都指揮制置把截使上曰侍衛将士不習征戰恐未足用令孜曰昔安禄山構逆𤣥宗幸蜀以避之崔沆曰禄山衆纔五萬比之黄巢不足言矣豆盧瑑曰哥舒翰以十五萬衆不能守潼闗今黄巢衆六十萬而潼闗又無哥舒之兵若令孜為社稷計三川帥臣皆令孜腹心比於𤣥宗則有備矣上不懌謂令孜曰卿且為朕發兵守潼闗是日上幸左神䇿軍親閲将士令孜薦左軍馬軍将軍張承範右軍步軍将軍王師㑹左軍兵馬使趙珂上召見三人以承範為兵馬先鋒使兼把截潼闗制置使師㑹為制置闗塞糧料使珂為句當塞柵使令孜為左右神䇿軍内外八鎮及諸道兵馬都指揮制置招討等使飛龍使楊復恭為副使癸亥齊克讓奏黄巢已入東都境臣收軍退保潼闗於闗外置塞将士屢經戰鬬久乏資儲州縣殘破人煙殆絶東西南北不見主人凍餒交逼兵械刓弊各思鄉閭恐一旦潰去乞早遣資糧及援軍上命選兩神䇿弩手得二千八百人令張承範等将以赴之丁卯黄巢䧟東都留守劉允章帥百官迎謁巢入城勞問而已閭里宴然允章迺之曾孫也田令孜奏募坊市人數千以補兩軍 辛未陜州奏東都已䧟壬申以田令孜為汝洛晉綘同華都統将左右軍東討是日賊䧟虢州以神䇿将羅元杲為河陽節度使 乙亥張承範等
将神䇿弩手發京師神䇿軍士皆長安富家子賂宦官竄名軍籍厚得廪賜但華衣怒馬憑勢使氣未嘗更戰陳聞當出征父子聚泣多以金帛雇病坊貧人代行往往不能操兵是日上御章信門樓臨遣之承範進言聞黄巢擁數十萬之衆鼓行而西齊克讓以飢卒萬人依托闗外復遣臣以二千餘人屯於闗上又未聞饋餉之計以此拒賊臣竊寒心願陛下趣諸道精兵早為繼援上曰卿輩第行兵尋至矣丁丑承範等至華州㑹刺史裴䖍餘徙宣歙觀察使軍民皆逃入華山城中索然州庫唯塵埃鼠跡賴倉中猶有米千餘斛軍士裹三日糧而行 十二月庚辰朔承範等至潼闗搜菁中得村民百許使運石汲水為守禦之備與齊克讓軍皆絶糧士卒莫有鬭志是日黄巢前鋒軍抵闗下白旗滿野不見其際克讓與戰賊小却俄而巢至舉軍大呼聲振河華克讓力戰自午至酉始解士卒飢甚遂諠譟燒營而潰克讓走入闗闗左有谷平日禁人往來以榷征税謂之禁坑賊至倉猝官軍忘守之潰兵自谷而入谷中灌木夀藤茂宻如織一夕踐為坦塗承範盡散其錙囊以給士卒遣使上表告急稱臣離京六日甲卒未増一人饋餉未聞影響到闗之日巨冦已來以二千餘人拒六十萬衆外軍飢潰蹋開禁阬臣之失守鼎鑊甘心朝廷謀臣愧顔何寄或聞陛下已議西巡茍鑾輿一動則上下土崩臣敢以猶生之軀奮冐死之語願與近宻及宰臣熟議未可輕動急徵兵以救闗防則髙祖太宗之業庶幾猶可扶持使黄巢繼安禄山之亡微臣勝哥舒翰之死辛巳賊急攻潼闗承範悉力拒之自寅及申闗上矢盡投石以擊之闗外有天塹賊驅民千餘人入其中掘土填之須臾即平引兵而度夜縱火焚闗樓俱盡承範分兵八百人使王師㑹守禁阬比至賊已入矣壬午旦賊夾攻潼闗闗上兵皆潰師㑹自殺承範變服帥餘衆走脱至野狐泉遇奉天援兵二千繼至承範曰汝來晚矣博野鳯翔軍還至渭橋見所募新軍衣裘温鮮怒曰此輩何功而然我曹反凍餒遂掠之更為賊鄉導以趣長安賊之攻潼關也朝廷以前京兆尹蕭廪為東道轉運糧料使廪稱疾請休官貶賀州司户黄巢入華州留其将喬鈐守之河中留後王重榮請降於賊癸未制以巢為天平節度使甲申以翰林學士承㫖尚書左丞王徽為户部侍郎翰林學士户部侍郎裴澈為工部侍郎並同平章事以盧攜為太子賔客分司田令孜聞黄巢已入闗恐天子責已乃歸罪於攜而貶之薦徽澈為相是夕攜飲藥死澈休之從子也百官退朝聞亂兵入城布路竄匿田令孜帥神䇿兵五百奉帝自金光門出惟福穆澤夀四王及妃嬪數人從行百官皆莫知之上犇馳晝夜不息從官多不能及車駕既去軍士及坊市民競入府庫盜金帛晡時黄巢前鋒將柴存入長安金吾大將軍張直方帥文武數十人迎巢於霸上巢乘金装肩輿其徒皆被髮約以紅繒衣錦繡執兵以從甲騎如流輜重塞塗千里絡繹不絶民夾道聚觀尚讓歴諭之曰黄王起兵本為百姓非如李氏不愛汝曹汝但安居毋恐巢館於田令孜第其徒為盜久不勝富見貧者往往施與之居數日各出大掠焚市肆殺人滿街巢不能禁尤憎官吏得者皆殺之 上趣駱谷鳯翔節度使鄭畋謁上於道次請車駕留鳳翔上曰朕不欲宻邇巨冦且幸興元徴兵以圖收復卿東扞賊鋒西撫諸蕃糾合鄰道勉建大勲畋曰道路梗澁奏報難通請得便宜從事許之戊子上至壻水詔牛朂楊師立陳敬瑄諭以京城不守且幸興元若賊勢猶盛将幸成都宜豫為備擬庚寅黄巢殺唐宗室在長安者無遺類辛夘巢始入宫壬辰巢即皇帝位于含元殿畫皁繒為衮衣擊戰鼓數百以代金石之樂登丹鳯樓下赦書國號大齊改元金統謂廣明之號去唐下體而著黄家日月以為已符瑞唐官三品已上悉停任四品以下位如故以妻曹氏為皇后以尚讓為太尉兼中書令趙璋兼侍中崔璆楊希古並同平章事孟楷盖洪為左右僕射知左右軍事費傳古為樞宻使以太常博士皮日休為翰林學士璆邠之子也時罷浙東觀察使在長安巢得而相之諸葛爽以代北行營屯櫟陽黄巢将碭山朱温屯東渭橋巢使温誘説之爽遂降於巢巢以諸葛爽為河陽節度使爽赴鎮羅元杲發兵拒之士卒皆棄甲迎爽元杲逃犇行在 鄭畋還鳯翔召将佐議拒賊皆曰賊勢方熾且宜從容以俟兵集乃圖收復畋曰諸君勸畋臣賊乎因悶絶仆地甃傷其面自午至明旦尚未能言㑹巢使者以赦書至監軍袁敬宗與将佐序立宣示代畋草表署名以謝巢監軍與巢使者宴樂奏将佐以下皆哭使者怪之幕客孫儲曰以相公風痺不能來故悲耳民間聞者無不泣畋聞之曰吾固知人心尚未厭唐賊授首無日矣乃刺指血為表遣所親間道詣行在召将佐諭以順逆皆聴命復刺血與盟然後完城塹繕器械訓士卒宻約隣道合兵討賊隣道皆許諾發兵㑹於鳯翔時禁軍分鎮闗中者尚數萬聞天子幸蜀無所歸畋使人招之皆往從畋畋分財以結其心軍勢大振 丁酉車駕至興元詔諸道各出全軍收復京師 己亥黄巢下令百官詣趙璋第投名銜者復其官豆盧瑑崔沆及左僕射于琮右僕射劉鄴太子少師裴諗御史中丞趙濛刑部侍郎李溥京兆尹李湯扈從不及匿民間巢搜獲皆殺之廣徳公主曰我唐室之女誓與于僕射俱死執賊刄不置賊并殺之發盧攜尸戮之於市将作監鄭綦庫部郎中鄭係義不臣賊舉家自殺左金吾大将軍張直方雖臣於巢多納亡命匿公卿於複壁巢殺之 初樞宻使楊復恭薦處士河間張濬拜太常博士遷度支貟外郎黄巢逼潼關濬避亂商山上幸興元道中無供頓漢隂令李康以騾負糗糧數百䭾獻之從行軍士始得食上問康卿為縣令何能如是對曰臣不及此乃張濬貟外敎臣上召濬詣行在拜兵部郎中 義成節度使王處存聞長安失守號哭累日不俟詔命舉軍入援遣二千人間道詣興元衛車駕 黄巢遣使調發河中前後數百人吏民不勝其苦王重榮謂衆曰始吾屈節以紓軍府之患今調財不已又将徴兵吾亡無日矣不如發兵拒之衆皆以為然乃悉驅巢使者殺之巢遣其将朱温自同州弟黄鄴自華州合兵擊河中重榮與戰大破之獲糧仗四十餘船遣使與王處存結盟引兵營於渭北陳敬瑄聞車駕出幸遣步騎三千奉迎表請幸成都時從兵浸多興元儲偫不豐田令孜亦勸上上從之
中和元年春正月車駕發興元辛未上至綿州東川節度使楊師立謁見壬申以工部侍郎判度支蕭遘同平章事 鄭畋約前朔方節度使田𢎞夫涇原節度使程宗楚同討黄巢巢遣其将王暉齎詔召畋畋斬之遣其子凝績詣行在凝績追及上於漢州 丁丑車駕至成都館於府舍 上遣中使趣髙駢討黄巢道路相望駢終不出兵上至蜀猶冀駢立功詔駢廵内刺史及諸将有功者自監察至常侍聽以墨勅除訖奏聞 二月乙夘朔以太子少師王鐸守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丙申加鄭畋同平章事 加淮南節度使髙駢東面都統加河東節度使鄭從讜兼侍中依前行營招討使代北監軍陳景思帥沙陀酋長李友金及薩葛安慶吐谷渾諸部入援京師至絳州將濟河絳州刺史瞿稹亦沙陀也謂景思曰賊勢方盛未可輕進不若且還代北募兵遂與景思俱還雁門 以樞宻使楊復光為京城西南面行營都監 黄巢以朱温為東南面行營都虞候将兵攻鄧州三月辛亥䧟之執刺史趙戒因戍鄧州以扼荆襄壬子加陳敬瑄同平章事甲寅敬瑄奏遣左黄頭軍使李鋋将兵擊黄巢 辛酉以鄭畋為京城四面諸軍行營都統賜畋詔凡蕃漢将士赴難有功者並聴以墨敕除官畋奏以涇原節度使程宗楚為副都統前朔方節度使唐𢎞夫為行軍司馬黄巢遣其将尚讓王播帥衆五萬冦鳯翔畋使𢎞夫伏兵要害自以兵數千多張旗幟疎陳於髙岡賊以畋書生輕之鼓行而前無復行伍伏發賊大敗於龍尾陂斬首二萬餘級伏尸數十里 有書尚書省門為詩以嘲賊者尚讓怒應在省官及門卒悉抉目倒懸之大索城中能為詩者盡殺之識字者給賤役凡殺三千餘人 瞿稹李友金至代州募兵踰旬得三萬人皆北方雜胡屯於崞西獷悍暴横稹與友金不能制友金乃説陳景思曰今雖有衆數萬茍無威望之将以統之終無成功吾兄司徒父子勇略過人為衆所服驃騎誠奏天子赦其罪召以為帥則代北之人一麾響應狂賊不足平也景思以為然遣使詣行在言之詔如所請友金以五百騎齎詔詣達靼迎之李克用帥達靼諸部萬人赴之 羣臣追從車駕者稍稍集成都南北司朝者近二百人諸道及四夷貢獻不絶蜀中府庫充實與京師無異賞賜不乏士卒欣悦 黄巢得王徽逼以官徽陽瘖不從月餘逃犇河中遣人間道奉絹表詣行在詔以徽為兵部尚書 前夏綏節度使諸葛爽復自河陽奉表自歸即以為河陽節度使 宥州刺史拓跋思恭本党項羌也糾合夷夏兵㑹鄜延節度使李孝昌於鄜州同盟討賊奉天鎮使齊克儉遣使詣鄭畋求自效 甲子畋𫝊檄天下藩鎮合兵討賊時天子在蜀詔令不通天下謂朝廷不能復振及得畋檄争發兵應之賊懼不敢復窺京西 夏四月戊寅朔加王鐸兼侍中 以拓䟦思恭權知夏綏節度使 黄巢以其将王玫為邠寧節度使邠州通塞鎮将朱玫起兵誅之讓别将李重古為節度使自将兵討巢是時唐𢎞夫屯渭北王重榮屯沙苑王處存屯渭橋拓䟦思恭屯武功鄭畋屯盩厔𢎞夫乘龍尾之㨗進薄長安壬午黄巢帥衆東走程宗楚先自延秋門入𢎞夫繼至處存帥鋭卒五千夜入城坊市民喜爭讙呼出迎官軍或以瓦礫撃賊或拾箭以供官軍宗楚等諸将分其功不報鳳翔鄜夏軍士釋兵入第舍掠金帛妓妾處存令軍士首繋白𢄼為號坊市少年或竊其號以掠人賊露宿霸上詗知官軍不整且諸軍不相繼引兵還襲之自諸門分入大戰長安中宗楚𢎞夫死軍士重負不能走是以甚敗死者什八九處存收餘衆還營丁亥巢復入長安怒民之助官軍縱兵屠殺流血成川謂之洗城於是諸軍皆退賊勢愈熾所署同州刺史王溥華州刺史喬謙商州刺史宋巖聞巢棄長安皆帥衆奔鄧州朱温斬溥謙釋巖使還商州 庚寅拓䟦思恭李孝昌與賊戰於王橋不利 詔以河中留後王重榮為節度使 賊衆上黄巢尊號曰承天應運啟聖睿文宣武皇帝 有雙雉集廣陵府舍占者以為野鳥來集城邑将空之兆髙駢惡之乃移檄四方云将入討黄巢悉發巡内兵八萬舟二千艘旌旗甲兵甚盛五月乙未出屯東塘諸将數請行期駢託風濤為阻或云時日不利竟不發 黄巢之克長安也忠武節度使周岋降之岋嘗夜宴急召監軍楊復光左右曰周公臣賊将不利於内侍不可往復光曰事已如此義不圖全即詣之酒酣岋言及本朝復光泣下良久曰丈夫所感者恩義耳公自匹夫為公侯奈何捨十八葉天子而臣賊乎岋亦流涕曰吾不能獨拒賊故貌奉而心圖之今日召公正為此耳因瀝酒為盟是日復光遣其養子守亮殺賊使者於驛時秦宗權據蔡州不従岋命復光将忠武兵三千詣蔡州説宗權同舉兵討巢宗權遣其将王淑将兵三千從復光擊鄧州逗留不進復光斬之併其軍分忠武八千人為八都遣牙将鹿晏𢎞晉暉王建韓建張造李師泰龎從等八人将之王建舞陽人韓建長社人晏𢎞暉造師泰皆許州人也復光帥八都與朱温戰敗之遂克鄧州逐北至藍橋而還 昭義節度使髙潯㑹王重榮攻華州克之 六月戊戌以鄭畋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都統如故 邠寧節度副使朱玫屯興平黄巢将王播圍興平玫退屯奉天及龍尾陂 西川黄頭軍使李鋋將萬人鞏咸将五千人屯興平為二寨與黄巢戰屢㨗陳敬瑄遣神機營使高仁厚將二千人益之初車駕至成都蜀軍賞錢人三緍田令孜為行在都指揮處置使每四方貢金帛輒頒賜從駕諸軍無虚月不復及蜀軍蜀軍頗有怨言秋七月丙寅令孜宴土客都頭以金杯行酒因賜之諸都頭皆拜而受西川黄頭軍使郭琪獨不受起言曰諸將月受俸料豐贍有餘常思難報豈敢無厭顧蜀軍與諸軍同宿衛而賞賚懸殊頗有觖望恐萬一致變願軍容減諸將之賜以均蜀軍使土客如一則上下幸甚令孜黙然有間曰汝嘗有何功對曰琪生長山東征戍邊鄙嘗與党項十七戰契丹十餘戰金創滿身又嘗征吐谷渾傷脇膓出線縫復戰令孜乃自酌酒於别樽以賜琪琪知其毒不得已再拜飲之歸殺一婢吮其血以解毒吐黒汁數升遂帥所部作亂丁卯焚掠坊市令孜奉天子保東城閉門登樓命諸軍撃之琪引兵還營陳敬瑄命都押牙安金山将兵攻之琪夜突圍出犇廣都 上日夕専與宦官同處議天下事待外臣殊疎薄庚午左拾遺孟昭圖上疏以為治安之代遐邇猶應同心多難之時中外尤當一體去冬車駕西幸不告南司遂使宰相僕射以下悉為賊所屠獨北司平善况今朝臣至者皆胃死﨑嶇逺奉君親所宜自兹同休等戚伏見前夕黄頭軍作亂陛下獨與令孜敬瑄及諸内臣閉門登樓並不召王鐸以下及收朝臣入城翌日又不對宰相亦不宣慰朝臣臣備位諫官至今未知聖躬安否况疎冗乎儻羣臣不顧君上罪固當誅若陛下不恤羣臣於義安在夫天下者髙祖太宗之天下非北司之天下天子者四海九州之天子非北司之天子北司未必盡可信南司未必盡無用豈天子與宰相了無闗涉朝臣皆若路人如此恐收復之期尚勞宸慮尸禄之士得以晏安臣躬被寵榮職在裨益雖遂事不諫而來者可追疏入令孜屏不奏辛未矯詔貶昭圖嘉州司户遣人沉於蟇頥津聞者氣寒而莫敢言 鄜延節度使李孝昌權夏州節度使拓跋思恭屯東渭橋黄巢遣朱温拒之以義武節度使王處存為東南面行營招討使以邠寧節度副使朱玫為節度使秋八月髙潯與黄巢將李詳戰于石橋潯敗犇河
中詳乘勝復取華川巢以詳為華州刺史 以權知夏綏節度使拓䟦思恭為節度使 九月李孝昌拓䟦思恭與尚讓朱温戰於東渭橋不利引去 初髙駢與鎮海節度使周寳俱出神䇿軍駢以兄事寳及駢先貴有功浸輕之既而封壤相隣數爭細故遂有隙駢檄寳入援京師寳具舟師以俟之怪其久不行訪諸幕客或曰髙公幸朝廷多故有併吞江東之志聲云入援其實未必非圖我也宜為備寳未之信使人覘駢殊無北上意㑹駢使人約寳面㑹𤓰洲議軍事寳遂以言者為然辭疾不往且謂使者曰吾非李康髙公復欲作家門功勲以欺朝廷邪駢怒復遣使責寳何敢輕侮大臣寳詬之曰彼此夾江為節度使汝為大臣我豈坊門卒邪由是遂為深仇駢留東塘百餘日詔屢趣之駢上表託以寳及浙東觀察使劉漢宏将為後患辛亥復罷兵還府其實無赴難心但欲禳雉集之異耳 忠武監軍楊復光屯武功 鳯翔行軍司馬李昌言將本軍屯興平時鳯翔倉庫虚竭犒賞稍薄糧饋不繼昌言知府中兵少因激怒其衆冬十月引軍還襲府城鄭畋登城與士卒言其衆皆下馬羅拜曰相公誠無負我曹畋曰行軍茍能戢兵愛人為國滅賊亦可以順守矣乃以留務委之即日西赴行在 天平節度使曹全晸與賊戰死軍中立其兄子存實為留後 十一月孟楷朱温襲鄜夏二軍於富平二軍敗犇歸本道 鄭畋至鳯州累表辭位詔以畋為太子少傅分司以李昌言為鳯翔節度行營招討使 十二月以感化留後時溥為節度使賜夏州號定難軍 王鐸以髙駢為諸道都統無心
討賊自以身為首相發憤請行懇欵流涕至于再三上許之
二年春正月辛亥以王鐸兼中書令充諸道行營都都統權知義成節度使俟罷兵復還政府髙駢但領鹽鐵轉運使罷其都統及諸使聽王鐸自辟将佐以太子少師崔安潜為副都統辛未以周岋王重榮為都都統左右司馬諸葛爽及宣武節度使康實為左右先鋒使時溥為催遣綱運租賦防遏使以右神䇿觀軍容使西門思恭為諸道行營都都監又以王處存李孝昌拓䟦思恭為京城東北西面都統以楊復光為南面行營都監使又以中書舍人鄭昌圖為義成節度行軍司馬給事中鄭畯為判官直𢎞文舘王搏為推官司勲貟外郎裴贄為掌書記昌圖從讜之從祖兄弟畯畋之弟搏璵之曽孫贄坦之子也又以陜虢觀察使王重盈為東面都供軍使重盈重榮之兄也 黄巢以朱温為同州刺史令温自取之二月同州刺史米誠犇河中温遂據之己夘以太子少傅分司鄭畋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召詣行在軍務一以咨之以王鐸兼判户部事朱温冦河中王重榮撃敗之 以李昌言為京城西面都統朱玫為河南都統以右神䇿将軍齊克儉為左右神䇿軍内外八鎮兼博野奉天節度使 賜鄜坊軍號保大 夏四月王鐸將兩川興元之軍屯靈感寺涇原屯京西易定河中屯渭北邠寧鳯翔屯興平保大定難屯渭橋忠武屯武功官軍四集黄巢勢日蹙號令所行不出同華民避亂皆入深山築柵自保農事俱廢長安城中斗米直三十緡賊買人於官軍以為糧官軍或執山柵之民鬻之直數百緡以肥瘠論價 五月加淮南節度使髙駢兼侍中罷其鹽鐵轉運使駢既失兵柄又解利權攘袂大詬遣幕僚顧雲草表自訴言辭不遜其略曰是陛下不用㣲臣固非㣲臣有負陛下又曰姦臣未悟陛下猶迷不思宗廟之焚燒不痛園陵之闕毁又曰王鐸僨軍之将崔安潜在蜀貪黷豈二儒生能戢彊兵又曰今之所用上至帥臣下及裨将以臣所料悉可坐擒又曰無使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恥臣但慮冦生東土劉氏復興即軹道之災豈獨往日又曰今賢人在野憸人滿朝致陛下為亡國之君此子等計将安出上命鄭畋草詔切責之其略曰綰利則牢盆在手主兵則都統當權直至京北京西神䇿諸鎮悉在指揮之下可知董制之權而又貴作司徒榮為太尉以為不用如何為用乎又曰朕縁久付卿兵柄不能翦蕩元凶自天長漏網過淮不出一兵襲逐奄殘京國首尾三年廣陵之師未離封部忠臣積望勇士興譏所以擢用元臣誅夷巨冦又曰從來倚仗之意一旦控告無門凝睇東南惟増悽惻又曰謝𤣥破苻堅於肥水裴度平元濟於淮西未必儒臣不如武将又曰宗廟焚燒園陵開毁龜玉毁櫝誰之過與又曰姦臣未悟之言何人肯認陛下猶迷之語朕不敢當又曰卿尚不能縛黄巢於天長安能坐擒諸将又曰卿云劉氏復興不知誰為魁首比朕於劉𤣥子嬰何太誣罔又曰况天步未傾皇綱尚整三靈不昧百度俱存君臣之禮儀上下之名分所宜遵守未可墮陵朕雖冲人安得輕侮駢臣節既虧自是貢賦遂絶 黄巢攻興平興平諸軍退屯奉天 秋七月以保大留後東方逵為節度使充京城東面行營招討使 八月黄巢所署同州防禦使朱温屢請益兵以扞河中知右軍事孟楷抑之不報温見巢兵勢日蹙知其将亡親将胡真謝瞳勸温歸國九月丙戌温殺其監軍嚴實舉州降王重榮温以舅事重榮王鐸承制以温為同華節度使使瞳奉表詣行在瞳福州人也李祥以重榮待温厚亦欲歸之為監軍所告黄巢殺之以其弟思鄴為華州刺史 以朱温為右金吾大将軍河中行營招討使賜名全忠 冬十月以平盧大将王敬武為留後時諸道兵皆㑹闗中討黄巢獨平盧不至王鐸遣都統判官諫議大夫張濬往説之敬武已受黄巢官爵不出迎濬見敬武責之曰公為天子藩臣侮慢詔使不能事上何以使下敬武愕然謝之既宣詔将士皆不應濬徐諭之曰人生當先曉逆順次知利害黄巢前日販鹽虜耳公等捨累葉天子而臣之果何利哉今天下勤王之師皆集京幾而淄青獨不至一日賊平天子返正公等何面見天下之人乎不亟往分功各取富貴後悔無及矣将士皆改容引咎顧謂敬武曰諫議之言是也敬武即發兵從濬而西 黄巢兵勢尚彊王重榮患之謂行營都監楊復光曰臣賊則負國討賊則力不足奈何復光曰雁門李僕射驍勇有彊兵其家尊與吾先人嘗共事相善彼亦有狥國之志所以不至者以與河東結隙耳誠以朝㫖諭鄭公而召之必來來則賊不足平矣東面宣慰使王徽亦以為然時王鐸在河中乃以墨敕召李克用諭鄭從讜十一月克用将沙陀萬七千自嵐石路趣河中 李詳舊卒共逐黄思鄴推華隂鎮使王遇為主以華州降王重榮王鐸承制以遇為刺史 十二月以忻代等州留後李克用為雁門節度使 李克用将兵四萬至河中遣從父弟克修先将兵五百濟河嘗賊初克用弟克讓為南山寺僧所殺其僕渾進通歸于黄巢自髙潯之敗諸軍皆畏賊莫敢進及克用軍至賊憚之曰鵶軍至矣當避其鋒克用皆衣黒故謂之鵶軍巢乃捕南山寺僧十餘人遣使齎詔書及重賂因渾進通詣克用以求和克用殺僧哭克讓受其賂以分諸将焚其詔書歸其使者引兵自夏陽度河軍於同州
三年春正月李克用将李存真敗黄揆于沙苑己巳克用進屯沙苑揆巢之弟也王鐸承制以克用為東北面行營都統以楊復光為東面都統監軍使陳景思為北面都統監軍使乙亥制以中書令充諸道行營都統王鐸為義成節度使令赴鎮田令孜欲歸重北司稱鐸討黄巢久無功卒用楊復光䇿詔沙陀而破之故罷鐸兵柄以悦復光又以副都統崔安潜為東都留守以都都監西門思恭為右神䇿中尉充諸道租庸兼催促諸道進軍等使令孜自以建議幸蜀收傳國寳列聖真容散家財犒軍為己功令宰相藩鎮共請加賞上以令孜為十軍兼十二衛觀軍容使 二月壬子李克用進軍乾阬與河中易定忠武軍合尚讓将十五萬衆屯于梁田陂明日大戰自午至晡賊大敗俘斬數萬伏尸三十里巢将王璠黄揆襲華州據之王遇亡去 甲子李克用進圍華州黄思鄴黄揆嬰城固守克用分騎屯渭北加鳯翔節度使李昌言同平章事 黄巢兵數敗食
復盡隂為遁計發兵三萬搤藍田道三月壬申遣尚讓将兵救華州李克用王重榮引兵逆戰于零口破之克用進軍渭橋騎軍在渭北克用每夜令其将薛志勤康君立潜入長安燔積聚斬虜而還賊中大驚 己丑以河中行營招討副使朱全忠為宣武節度使俟克復長安令赴鎮 癸巳李克用等㧞華州黄揆棄城走夏四月李克用與忠武將龎從河中將白志遷等引兵先進與黄巢軍戰于渭南一日三戰皆㨗義成義武等諸軍繼之賊衆大犇甲辰克用等自光泰門入京師黄巢力戰不勝焚宫室遁去賊死及降者甚衆官軍暴掠無異於賊長安室屋及民所存無幾巢自藍田入商山多遺珍寳於路官軍爭取之不急追賊遂逸去楊復光遣使告㨗百官入賀詔留忠武等軍二萬人委大明宫留守王徽及京畿制置使田從異部分守衛長安五月加朱玫李克用東方逵同平章事升陝州為節度以王重盈為節度使又建延州為保塞軍以保大行軍司馬延州刺史李孝恭為節度使克用時年二十八於諸将最少而破黄巢復長安功第一兵勢最强諸将皆畏之克用一目㣲眇時人謂之獨眼龍詔以崔璆家貴身顯為黄巢相首尾三載不逃不隱於所在斬之 黄巢使其驍將孟楷將萬人為前鋒擊蔡州節度使秦宗權逆戰而敗賊進攻其城宗權遂稱臣於巢與之連兵初巢在長安陳州刺史宛丘趙犨謂將佐曰巢不死長安必東走陳其衝也且巢素與忠武為仇不可不為之備乃完城塹繕甲兵積芻粟六十里之内民有資糧者悉徙之入城多募勇士使其弟昶珝子麓林分将之孟楷既下蔡州移兵撃陳軍于項城犨先示之弱伺其無備襲撃之殺獲殆盡生擒楷斬之巢聞楷死驚恐悉衆屯溵水六月與秦宗權合兵圍陳州掘塹五重百道攻之陳人大恐犨諭之曰忠武素著義勇陳州號為勁兵况吾家久食陳禄誓與此州存亡男子當求生於死中且徇國而死不愈於臣賊而生乎有異議者斬數引鋭兵開門出撃賊破之巢益怒營於州北立宫室百司為持久之計時民間無積聚賊掠人為糧生投於碓磑并骨食之號給糧之處曰舂磨寨縱兵四掠自河南許汝唐鄧孟鄭汴曹濮徐兖等數十州咸被其毒 宣武節度使朱全忠帥所部數百赴鎮秋七月丁夘至汴州時汴宋薦饑公私窮竭内外驕軍難制外為大敵所攻無日不戰衆心危懼而全忠勇氣益振詔以黄巢未平加全忠東北面都招討使 以李克用為河東節度使召鄭從讜詣行在克用乃自東道過榆次詣雁門省其父 司徒門下同平章事鄭畋罷為太子太保 九月感化節度使時溥營於溵水加溥東面兵馬都統 十二月趙犨遣人間道求救於鄰道於是周岋時溥朱全忠皆引兵救之全忠與黄巢之黨戰於鹿邑敗之斬首二千餘級遂引兵入亳州而據之
四年春正月黄巢兵尚彊周岋時溥朱全忠不能支共求救於河東節度使李克用二月克用将蕃漢兵五萬出天井關河陽節度使諸葛爽辭以河橋不完屯兵萬善以拒之克用乃還兵自陜河中度河而東 三月朱全忠擊黄巢瓦子塞㧞之巢將陜人李唐賔楚丘王䖍裕降于全忠 黄巢圍陳州幾三百日趙犨兄弟與之大小數百戰雖兵食將盡而衆心益固李克用㑹許汴徐兖之軍于陳州時尚讓屯太康夏四月癸巳諸軍進㧞太康黄思鄴屯西華諸軍復攻之思鄴走黄巢聞之懼退軍故陽里陳州圍始解朱全忠聞巢將至引軍還大梁五月癸亥大雨平地三尺黄巢營為水所漂且聞李克用至遂引兵東北趨汴州屠尉氏尚讓以驍騎五千進逼大梁至於繁臺宣武将豐人朱珍南華龎師古擊却之全忠復吿急於李克用丙寅克用與忠武都監使田從異發許州戊辰追及黄巢於中牟北王滿渡乘其半濟奮擊大破之殺萬餘人賊遂潰尚讓率其衆降時别將臨晉李讜曲周霍存甄城葛從周寃句張歸霸及從弟歸厚帥其衆降朱全忠巢踰汴而北己巳克用追擊之於封丘又破之庚午夜復大雨賊驚懼東走克用追之過胙城匡城巢収餘衆近千人東奔兖州辛未克用追至寃句騎能屬者纔數百人晝夜行二百餘里人馬疲乏糧盡乃還汴州欲裹糧復追之獲巢幼子及乘輿器服符印得所掠男女萬人悉縱遣之 庚辰時溥遣其將李師悦將兵萬人追黄巢 六月甲辰武寧將李師悦與尚讓追黄巢至瑕丘敗之巢衆殆盡走至狼虎谷丙午巢甥林言斬巢兄弟妻子首將詣時溥遇沙陀博野軍奪之并斬言首以獻于溥 秋七月壬午時溥遣使獻黄巢及家人首并姬妾上御大𤣥樓受之宣問姬妾汝曹皆勲貴子女世受國恩何為從賊其居首者對曰狂賊凶逆國家以百萬之衆失守宗祧播遷巴蜀今陛下以不能拒賊責一女子置公卿将相於何地乎上不復問皆戮之於市人爭與之酒其餘皆悲怖昏醉居首者獨不飲不泣至於就刑神色肅然 上以長安宫室焚毁故久留蜀未歸王徽知京兆尹事招撫流散户口稍歸復繕治宫室百司粗有緒冬十月關東藩鎮表請車駕還京師十二月鳯翔節度使李昌言病表弟昌符知留後昌言薨制以昌符為鳯翔節度使時黄巢雖平秦宗權復熾命将出兵冦掠鄰道陳彦侵淮南秦賢侵江南秦誥䧟襄唐鄧孫儒䧟東都孟陜虢張晊䧟汝鄭盧瑭攻汴宋所至屠翦焚蕩殆無孑遺其殘暴又甚於巢軍行未始轉糧車載鹽尸以從北至衛滑西及關輔東盡青齊南出江淮州鎮存者僅保一城極目千里無復煙火上将還長安畏宗權為患
光啟元年春正月戊午下詔招撫之己夘車駕發成都陳敬瑄送至漢州而還二月丙申至鳯翔三月丁卯至京師荆棘滿城孤兔縱横上凄然不樂己巳赦天下改元時朝廷號令所在惟河西山南劒南嶺南數十州而已
通鑑紀事本末巻三十七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七中
宋 袁樞 撰
藩鎮之亂
唐僖宗光啟元年 初田令孜在蜀募新軍五十四都每都千人分𨽻兩神䇿為十軍以統之又南牙北司官共萬餘貟是時藩鎮各專租税河南北江淮無復上供三司轉運無調發之所度支惟收京畿同華鳯翔等數州租税不能贍賞賚不時士卒有怨言令孜患之不知所出先是安邑解縣兩池鹽皆𨽻鹽鐵置官𣙜之中和以来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専之嵗獻三千車以供國用令孜奏復如舊制𨽻鹽鐵夏四月令孜自兼兩池𣙜鹽使収其利以贍軍重榮上章論訴不已遣中使徃諭之重榮不可時令孜多遣親信覘藩鎮有不附己者輒圖之令孜養子匡祐使河中重榮待之甚厚而匡祐傲甚舉軍皆憤怒重榮乃數令孜罪惡責其無禮監軍為講解僅得脱去匡祐歸以告令孜勸圖之五月令孜徙重榮為泰寧節度使以泰寧節度使齊克讓為義武節度使以義武節度使王處存為河中節度使仍詔李克用以河東軍援處存赴鎮 王重榮自以有復京城功為田令孜所擯不肯之兖州累表論令孜離間君臣數令孜十罪令孜結邠寧節度使朱玫鳯翔節度使李昌符以抗之王處存亦上言幽鎮兵新退臣未敢離易定且王重榮無罪有大功於國不宜輕有改易揺藩鎮心詔趣其上道八月處存引軍至晉州刺史冀君武閉城不内而還 冬十月王重榮求救於李克用克用方怨朝廷不罪朱全忠〈克用怨全忠事見諸諸相攻〉選兵市馬聚結諸胡議攻汴州報曰待吾先滅全忠還掃䑕輩如秋葉耳重榮曰待公自闗東還吾為虜矣不若先除君側之惡退擒全忠易矣時朱玫李昌符亦隂附朱全忠克用乃上言玫昌符與全忠相表裏欲共滅臣臣不得不自救己集蕃漢兵十五萬决以來年濟河自渭北討二鎮不近京城保無驚擾既誅二鎮乃旋師滅全忠以雪讎恥上遣使者諭釋冠盖相望朱玫欲朝廷討克用數遣人潜入京城燒積聚或刺殺近侍聲云克用所為於是京師震恐日有訛言令孜遣玫昌符將本軍及神䇿鄜延靈夏等軍合三萬人屯沙苑以討王重榮重榮發兵拒之告急於克用克用引兵赴之十一月重榮遣兵攻同州刺史郭璋出戰敗死重榮與玫等相守月餘克用兵至與重榮俱壁沙苑表請誅令孜及玫昌符詔和解之克用不聽十二月癸酉合戰玫昌符大敗各走還本鎮潰軍所過焚掠克用進逼京城乙亥夜令孜奉天子自開遠門出幸鳯翔初黄巢焚長安宫室而去諸道兵入城縱掠焚府寺民居什六七王徽累年補葺僅完一二至是復為亂兵焚掠無孑遺矣
二年春正月李克用還軍河中與王重榮同表請大駕還宫因罪狀田令孜請誅之上復以飛龍使楊復恭為樞宻使戊子令孜請上幸興元上不從是夜令孜引兵入宫刼上幸寳雞黄門衛士從者纔數百人宰相朝臣皆不知翰林學士承㫖杜讓能宿直禁中聞之步追乘輿出城十餘里得人所遺馬無覊勒解帶繋頸而乘之獨追及上於寳雞明日乃有太子少保孔緯等數人繼至讓能審權之子緯戣之孫也宗正奉太廟神主至鄠遇盜皆失之朝士追乘輿者至盩厔為亂兵所掠衣装殆盡庚寅上以孔緯為御史大夫使還召百官上留寳雞以待之時田令孜弄權再致播遷天下共忿疾之朱玫李昌符亦恥為之用且憚李克用王重榮之彊更與之合蕭遘因邠寧奏事判官李松年至鳯翔遣詔朱玫亟迎車駕癸巳玫引步騎五千至鳯翔孔緯詣宰相欲宣詔召之蕭遘裴澈以令孜在上側不欲往辭疾不見緯令臺吏趣百官詣行在皆辭以無袍笏緯召三院御史泣謂布衣新舊有急猶當赴之豈有天子䝉塵為人臣子累召而不往者邪御史請辦装數日而行緯拂衣起曰吾妻病垂死且不顧諸君善自為謀請從此辭乃詣李昌符請騎衛送至行在昌符義之贈装錢遣騎送之邠寧鳯翔兵追逼乗輿敗神䇿指揮使楊晟於潘氏鉦鼓之聲聞於行宫田令孜奉上發寳雞留禁軍守石鼻為後拒置感義軍於興鳯二州以楊晟為節度使守散闗時軍民雜糅鋒鏑縱横以神䇿軍使王建晉暉為清道斬斫使建以長劒五百前驅奮擊乘輿乃得前上以𫝊國寳授建使負之以從登大散嶺李昌符焚閣道丈餘将摧折王建掖上自煙熖中躍過夜宿板下上枕建膝而寝既覺始進食解御袍賜建曰以其有淚痕故也車駕纔入散闗朱玫已圍寳雞石鼻軍潰玫長驅攻散關不克嗣襄王煴肅宗之𤣥孫也有疾從上不及留遵塗驛為玫所得與之俱還鳯翔庚戌李克用還太原 二月王重榮朱玫李昌符復上表請誅田令孜朱玫李昌符使山南西道節度使石君涉柵絶險要
燒郵驛上由他道以進山谷﨑嶇邠軍迫其後危殆者數四僅得逹山南三月壬午石君涉棄鎮逃歸朱玫癸未鳯翔百官蕭遘等罪状田令孜及其黨韋昭度請誅之初昭度因供奉僧澈結宦官得為相澈師知𤣥鄙澈所為昭度每與同列詣知𤣥皆拜之知𤣥揖使詣澈啜茶山南西道監軍馮翊嚴遵美迎上於西縣丙申車駕至興元戊戌以御史大夫孔緯翰林學士承㫖兵部尚書杜讓能並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保鑾都將李鋋等敗邠軍於鳯州詔加王重榮應接糧料使使調本道榖十五萬斛以繼國用重榮表稱令孜未誅不奉詔以尚書左丞盧渥為户部尚書充山南西道留後以嚴遵美為内樞宻使遣王建帥部兵戍三泉晉暉及神䇿軍使張造帥四都兵屯黒水修棧道以通往來以建遥領壁州刺史將帥遥領州鎮自此始 朱玫以田令孜在天子左右終不可去言於蕭遘曰主上播遷六年中原將士冐矢石百姓供饋餉戰死餓死什減七八僅能復京城天下方喜車駕還宫主上更以勤王之功為敕使之榮委以大權使墜綱紀騷擾藩鎮召亂生禍玫昨奉尊命來迎大駕不䝉信察反類脇君吾輩報國之心極矣戰賊之力殫矣安能垂頭弭耳受制於閽寺之手哉李氏孫尚多相公盍改圖以利社稷乎遘曰主上踐阼十餘年無大過惡止以令孜専權肘腋致坐不安席上每言之流涕不已近日上初無行意令孜陳兵帳前迫脇以行不容俟旦罪皆在令孜人誰不知足下盡心王室止有引兵還鎮拜表迎鑾廢立重事伊霍所難遘不敢聞命玫出宣言曰我立李氏一王敢異議者斬夏四月壬子玫逼鳯翔百官奉襄王煴權監軍國事承制封拜指揮仍遣大臣入蜀迎駕盟百官于石鼻驛玫使蕭遘為冊文遘辭以文思荒落乃使兵部侍郎判户部鄭昌圖為之乙卯煴受冊玫自兼左右神䇿十軍使帥百官奉煴還京師以鄭昌圖同平章事判度支鹽鐵户部各置副使三司之事一以委焉河中百官崔安潜等上襄王牋賀受冊 田令孜自知不為天下所容乃薦樞宻使楊復恭為左神䇿中尉觀軍容使自除西川監軍使往依陳敬瑄復恭斥令孜之黨出王建為利州刺史晉暉為集州刺史張造為萬州刺史李師泰為忠州刺史五月朱玫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蕭遘為太子太保自加侍中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加裴澈判度支鄭昌圖判户部以淮南節度使髙駢兼中書令充江淮鹽鐵轉運等使諸道行營兵馬都統淮南右都押牙和州刺史吕用之為嶺南東道節度使大行封拜以悦藩鎮遣吏部侍郎夏侯潭宣諭河北户部侍郎楊陟宣諭江淮諸藩鎮受其命者什六七髙駢仍奉牋勸進初鳯翔節度使李昌符與朱玫同謀立襄王既而玫自為宰相專權昌符怒不受其官更通表興元詔加昌符檢校司徒朱玫遣其将王行瑜将邠寧河西兵五萬追乘輿感義節度使楊晟戰數却棄散闗走行瑜進屯鳯州是時諸道貢賦多之長安不之興元從官衛士皆乏食上涕泣不知為計杜讓能言於上曰楊復光與王重榮同破黄巢復京城相親善復恭其兄也若遣重臣往諭以大義且致復恭之意宜有回慮歸國之理上從之遣右諌議大夫劉崇望使于河中齎詔諭重榮重榮即聼命遣使表獻絹十萬匹且請討朱玫以自贖戊戌襄王煴遣使者至晉陽賜李克用詔言上至半塗六軍變擾蒼黄晏駕吾為藩鎮所推今已受冊朱玫亦與克用書克用聞其謀皆出於玫大怒大將盖寓説克用曰鑾輿播遷天下皆歸咎於我今不誅玫黜李煴無以自湔洗克用從之燔詔書囚使者移檄隣道稱玫敢欺藩方明言晏駕當道己發蕃漢三萬兵進討㓙逆當共立大功寓蔚州人也 六月以扈蹕都將楊守亮為金商節度京畿制置使将兵二萬出金州與王重榮克用共討朱玫守亮本姓訾名亮曹州人與弟信皆為楊復光假子更名守亮守信李克用遣使奉表稱方發兵濟河除凶逆迎車駕願詔諸道與臣協力先是山南之人皆言克用與朱玫合人情恟懼表至上出示從官并諭山南諸鎮由是帖然然克用表猶以朱全忠為言上使楊復恭以書諭之云俟三輔事寧别有進止 秋七月王行瑜進攻興州感義節度使楊晟棄鎮走據文州詔保鑾都將李鋋扈蹕都將李茂真陳佩屯大唐峰以拒之茂真博野人本姓宋名文通以功賜姓名 九月朱玫將張行實攻大唐峰李鋋等撃却之金吾將軍滿存與邠軍戰破之復取興州進守萬仞寨 長安百官太子太師裴璩等勸進于襄王煴冬十月煴即皇帝位改元建貞遥尊上為太上元皇聖帝 十一月田令孜至成都請尋醫許之 十二月戊寅諸軍㧞鳯州以滿存為鳯州防禦使 楊復恭𫝊檄闗中稱得朱玫首者以静難節度使賞之王行瑜戰數敗恐獲罪於朱玫與其下謀曰今無功歸亦死曷若與汝曹斬玫首定京城迎大駕取邠寧節鉞乎衆從之甲寅行瑜自鳯州擅引兵歸京師玫方視事聞之怒召行瑜責之曰汝擅歸欲反邪行瑜曰吾不反欲誅反者朱玫耳遂擒斬之并殺其黨數百人諸軍大亂焚掠京城士民無衣凍死者蔽地裴澈鄭昌圖帥百官二百餘人奉襄王犇河中王重榮詐為迎奉執煴殺之囚澈昌圖百官死者殆半 王重榮函襄王煴首送行在刑部請御興元城南門獻馘百官畢賀太常博士殷盈孫議以為煴為賊臣所逼止以不能死節為罪耳禮公族罪在大辟君為之素服不舉今煴已就誅宜廢為庶人令所在葬其首其獻馘稱賀之禮請俟朱玫首至而行之從之盈孫侑之孫也
三年春正月以邠州都將王行瑜為静難軍節度使扈蹕都頭李茂貞領武定節度使扈蹕都頭楊守宗為金商節度使右衛大将軍顧彦朗為東川節度使金商節度使楊守亮為山南西道節度使 二月戊辰削奪三川都監田令孜官爵長流端州然令孜依陳敬瑄竟不行 三月癸未詔偽宰相蕭遘鄭昌圖裴澈於所在集衆斬之皆死於岐山時朝士受煴官甚衆法司皆處以極法杜讓能力爭之免者什七八 壬辰車駕至鳯翔節度使李昌符恐車駕還京雖不治前過恩賞必疎乃以宫室未完固請駐蹕府舍從之 夏六月戊申天威都頭楊守立與鳯翔節度使李昌符爭道麾下相敺帝命中使諭之不止是夕宿衛皆嚴兵為備己酉昌符擁兵燒行宫庚戌復攻大安門守立與昌符戰於通衢昌符兵敗帥麾下走保隴州杜讓能聞難挺身步入侍上韋昭度質其家於軍中誓誅反賊故軍士力戰而勝之守立復恭之假子也壬子以扈駕都將武定節度使李茂貞為隴州招討使以討昌符 秋八月壬寅朔李茂貞奏隴州刺史薛知籌以城降斬李昌符滅其族 丙子以李茂貞同平章事充鳯翔節度使 以韋昭度守太保兼侍中
文德元年春二月乙亥上不豫壬午發鳯翔己丑至長安庚寅赦天下改元以韋昭度為中書令 三月己亥上疾復作壬寅大漸皇弟吉王保長而賢羣臣屬望十五軍觀軍容使楊復恭請立其弟夀王傑是日下詔立傑為皇太弟監軍國事右軍中尉劉季述遣兵迎傑於六王宅入居少陽院宰相以下就見之癸夘上崩於靈符殿遺制太弟傑更名敏以韋昭度攝冢宰昭宗即位體貌明粹有英氣喜文學以僖宗威令不振朝廷日卑有恢復前烈之志尊禮大臣夢想賢豪踐阼之始中外忻忻焉 冬十月辛卯葬惠聖恭定孝皇帝于靖陵廟號僖宗
昭宗龍紀元年上將祀圓丘故事中尉樞宻皆䙆衫侍從禧宗之世已具襴笏至是又令有司制法服孔緯及諫官禮官皆以為不可上出手札諭之曰卿等所論至當事有從權勿以小瑕遂妨大禮於是宦官始服劒佩侍祠己酉祀圓丘赦天下上在藩邸素疾宦官及即位楊復恭恃援立功所為多不法上意不平政事多謀於宰相孔緯張濬勸上舉大中故事抑宦者權復恭常乘肩輿至太極殿他日上與宰相言及四方反者孔緯曰陛下左右有將反者况四方乎上矍然問之緯指復恭曰復恭陛下家奴乃肩輿造前殿多養壯士為假子使典禁軍或為方鎮非反而何復恭曰子壮士欲以收士心衛國家豈反耶上曰卿欲衛國家何不使姓李而姓楊乎復恭無以對復恭假子天威軍使楊守立本姓胡名𢎞立勇冠六軍人皆畏之上欲討復恭恐守立作亂謂復恭曰朕欲得卿胡子在左右復恭見守立於上上賜姓名李順節使掌六軍管鑰不期年擢至天武都頭領鎮海節度使俄加平章事及謝日臺吏申請班見百僚孔緯判不集順節至中書色不悦他日語微及之緯曰宰相師長百僚故有班見相公職為都頭而於政事堂班見百僚於意安乎順節不敢復言朱全忠求領鹽鐵孔緯獨執以為不可謂進奏吏曰朱公須此職非興兵不可全忠乃止
大順二年秋八月六軍十二衛觀軍容使左神䇿軍中尉楊復恭總宿衛兵専制朝政諸假子皆為節度使刺史又養宦官子六百人皆為監軍假子龍劒節度使守貞武定節度使守忠不輸貢賦上表訕薄朝廷上舅王瓌求節度使上訪於復恭復恭以為不可瓌怒詬之瓌出入禁中頗用事復恭惡之奏以為黔南節度使至吉柏津令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覆諸江中宗族賔客皆死以舟敗聞上知復恭所為深恨之李順節既寵貴與復恭爭權盡以復恭隂事告上上乃出復恭為鳯翔監軍復恭愠懟不肯行稱疾求致仕九月乙夘以復恭為上將軍致仕賜以几杖使者致詔命還復恭潜遣心腹張綰刺殺之 冬十月楊復恭居第近玉山營假子守信為玉山軍使數往省之或告復恭與守信謀反乙酉上御安喜樓陳兵自衛命天威都將李順節神䇿軍使李守節將兵攻其第張綰帥家衆拒戰守信引兵助之順節等不能克丙戌禁軍守含光門俟其開欲出掠兩市遇劉崇望立馬諭之曰天子親在街東督戰汝曹皆宿衛之士當於樓前殺賊立功勿貪小利自取惡名衆皆曰諾遂從崇望而東守信之衆望見兵來遂潰走守信與復恭挈其族自通化門出趣興元永安都頭權安追之擒張綰斬之復恭至興元楊守亮楊守忠楊守貞及綿州刺史楊守厚同舉兵拒朝廷以討李順節為名守厚亦復恭假子也 十二月天威都將李順節恃恩驕横出入常以兵自隨兩軍中尉劉景宣西門君遂惡之白上恐其作亂戊子二人以詔召順節順節入至銀臺門二人邀順節於仗舍坐語供奉官似先知自後斬其首從者大譟而出於是天威捧日登封三都大掠永寧坊至暮乃定百官表賀楊守亮欲自金商襲京師昭信防禦使馮行襲逆擊大破之
景福元年春正月鳯翔李茂貞静難王行瑜鎮國韓建同州王行約秦州李茂荘五節度使上言楊守亮容匿叛臣楊復恭請出軍討之乞加茂貞山南西道招討使朝議以茂貞得山南不可復制下詔和解之皆不聽二月李茂貞王行瑜擅舉兵擊興元茂貞表求招討
使不已遺杜讓能西門君遂書陵蔑朝廷上意不能容御延英召宰相諫官議之時宦者有隂與二鎮相表裏者宰宰相顧不敢言上不悦給事中牛徽曰先朝多難茂貞誠有翊衛之功諸楊阻兵亟出攻討其志亦在疾惡但不當不俟詔命耳比聞兵過山南殺傷至多陛下儻不以招討使授之使用國法約束則山南之民盡矣上曰此言是也乃以茂貞為山南西道招討使 夏四月天威軍使賈德晟以李順節之死頗怨憤西門君遂惡之奏而殺之徳晟麾下千餘騎犇鳯翔李茂貞由是益彊五月加邠寧節度使王行瑜兼中書令 秋七
月己巳李茂貞克鳯州感義節度使滿存犇興元茂貞又取興洋二州皆表其子弟鎮之 八月辛丑李茂貞攻㧞興元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楊守貞楊守忠滿存犇閬州茂貞表其子繼宻權知興元府事
二年春正月鳯翔節度使李茂貞自請鎮興元詔以茂貞為山南西道兼武定節度使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徐彦若同平章事充鳯翔節度使又割果閬二州𨽻武定軍茂貞欲兼得鳯翔不奉詔 秋七月李茂貞恃功驕横上表及遺杜讓能書辭語不遜上怒欲討之茂貞又上表略曰陛下貴為萬乘不能庇元舅之一身尊極九州不能戮復恭之一豎又曰今朝廷但觀彊弱不計是非又曰約衰殘而行法隨盛壮以加恩體物錙銖看人衡纊又曰軍情易變戎馬難覊唯慮甸服生靈因兹受禍未審乘輿播越自此何之上益怒决討茂貞命杜讓能專掌其事讓能諫曰陛下初臨大寶國步未夷茂貞近在國門臣愚以為未宜與之構怨萬一不克悔之無及上曰王室日卑號令不出國門此乃志士憤恨之秋藥弗瞑厥疾弗瘳朕不能甘心為孱懦之主愔愔度日坐視陵夷卿但為朕調兵食朕自委諸王用兵成敗不以責卿讓能曰陛下必欲行之則中外大臣共宜協力以成聖志不當獨以任臣上曰卿位居元輔與朕同休戚無宜避事讓能泣曰臣豈敢避事况陛下所欲行者憲宗之志也顧時有所未可勢有所不能耳但恐他日臣徒受晁錯之誅不能弭七國之禍也敢不奉詔以死繼之上乃命讓能留中書計畫調度月餘不歸崔昭緯隂結邠岐為之耳目讓能朝發一言二鎮夕必知之李茂貞使其黨糾合市人數百千人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馬訴曰岐帥無罪不宜致討使百姓塗炭君遂曰此宰相事非吾所及市人又邀崔昭緯鄭延昌肩輿訴之二相曰兹事主上專委杜太尉吾曹不預知市人因亂投瓦石二相下車走匿民家僅自免喪堂印及朝服上命捕其唱帥者誅之用兵之意益堅京師民或亡匿山谷嚴刑所不能禁八月以嗣覃王嗣周為京西招討使神䇿大将軍李鐬副之 九月乙亥覃王嗣周帥禁軍三萬送鳯翔節度使徐彦若赴鎮軍於興平李茂貞王行瑜合兵近六萬軍於盩厔以拒之禁軍皆新募市井少年茂貞行瑜所将皆邊兵百戰之餘壬午茂貞等進逼興平禁軍皆望風逃潰茂貞等乘勝進攻三橋京師大震士民犇散市人復守闕請誅首議用兵者崔昭緯心害太尉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杜讓能宻遺茂貞書曰用兵非主上意皆出於杜太尉耳甲申茂貞陳於臨臯驛表讓能罪請誅之讓能言於上曰臣固先言之矣請以臣為解上涕下不自禁曰與卿訣矣是日貶讓能梧州刺史制辭略曰杜讓能棄卿士之臧謀搆藩垣之深釁咨詢之際證執彌堅又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于儋州内樞宻使李周潼于崖州段詡于驩州乙酉上御安福門斬君遂周潼詡再貶讓能雷州司户遣使謂茂貞曰惑朕舉兵者三人也非讓能之罪以内侍駱全瓘劉景宣為左右軍中尉壬辰以東都留守韋昭度為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御史中丞崔𦙍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𦙍慎由之子也外寛𢎞而内巧險與崔昭緯深相結故得為相季父安潜謂所親曰吾父兄刻苦以立門户終為緇郎所壊緇郎𦙍小字也李茂貞勒兵不解請誅杜讓能然後還鎮崔昭緯復從而擠之冬十月賜讓能及其弟户部侍郎𢎞徽自盡復下詔布告中外稱讓能舉枉錯直愛憎繫於一時鬻獄賣官聚歛踰於巨萬自是朝廷動息皆禀於邠岐南北司往往依附二鎮以邀恩澤有崔鋋王超者為二鎮判官凡天子有所可否其不逞者輒訴於鋋超二人則敎茂貞行瑜上章論之朝廷小有依違其辭語已不遜制復以茂貞為鳯翔節度使兼山南西道節度使守中書令於是茂貞盡有鳯翔興元洋隴秦等十五州之地以徐彦若為御史大夫邠寧節度使守侍中兼中書令王行瑜求為尚書令
韋昭度宻奏稱太宗以尚書令執政遂登大位自是不以授人臣惟郭子儀以大功拜尚書令終身避讓行瑜安可輕議十一月以行瑜為太師賜號尚父仍賜鐵劵乾寧元年春正月李茂貞入朝大陳兵自衛數日歸鎮六月戊午以翰林學士承㫖禮部尚書李谿同平
章事方宣制水部郎中知制誥劉崇魯出班掠麻慟哭上召崇魯問其故對言谿姦邪依附楊復恭西門君遂得在翰林無相業恐危社稷谿竟罷為太子少傅谿鄘之孫也上師谿為文崔昭緯恐谿為相分已權故使崇魯沮之谿十表自訟醜詆崇魯父符受贓枉法事覺自殺弟崇望與楊復恭深交崇魯庭拜田令孜為朱玫作勸進表乃云臣交結内臣何異抱贓唱賊且故事絁巾縿帶不入禁庭臣果不才崇魯自應上章論列豈於正殿慟哭為國不祥無人臣禮乞正其罪詔停崇魯見任谿猶上表不已乞行誅竄表數千言詬詈無所不至秋七月李茂貞遣兵攻閬州㧞之楊復恭楊守亮楊
守信帥其族黨犯圍走 楊復恭守亮守信将自商山犇河東至乾元遇華州兵獲之八月韓建獻于闕下斬于獨栁李茂貞獻復恭遺守亮書訴致仕之由云承天門乃隋家舊業大姪但積粟訓兵勿貢獻吾於荆榛中立夀王纔得尊位廢定䇿國老有如此負心門生天子二年崔昭緯與李茂貞王行瑜深相結得天子過失朝廷機事悉以告之邠寧節度副使崔鋋昭緯之族也李谿再入相昭緯使鋋告行瑜曰曏者尚書令之命已行矣而韋昭度沮之今又引李谿為同列相與熒惑聖聼恐復有杜太尉之事行瑜乃與茂貞表稱谿姦邪昭度無相業宜罷居散秩上報曰軍旅之事朕則與藩鎮圖之至於命相當出朕懐行瑜等論列不已三月谿復罷為太子少師 王珂李克用之壻也克用表重榮有功於國請賜其子珂節鉞王珙厚結王行瑜李茂貞韓建三帥更上表稱珂非王氏子請以珂為陜州珙為河中上諭以先已允克用之奏不許 初王行瑜求尚書令不獲由是怨朝廷畿内有八鎮兵𨽻左右軍郃陽鎮近華州韓建求之良原鎮近邠州王行瑜求之宦官曰此天子禁軍何可得也王珂王珙爭河中行瑜建及茂貞皆為珙請不能得恥之珙使人語三帥曰珂不受代而與河東昏姻必為諸公不利請討之行瑜使其弟匡國節度使行約攻河中珂求救於李克用行瑜乃與茂貞建各将精兵數千入朝五月至京師坊市皆竄匿上御安福門以待之三帥盛陳甲兵拜伏舞蹈於門下上臨軒親詰之曰卿輩不奏請俟報輒稱兵入京城其志欲何為乎若不能事朕今日請避賢路行瑜茂貞流汗不能言獨韓建粗述入朝之由上與三帥宴三帥奏稱南北司互有朋黨墮紊朝政韋昭度討西川失䇿李谿作相不合衆心請誅之上未之許是日行瑜等殺昭度谿於都亭驛又殺樞宻使康尚弼及宦官數人又言王珂王珙嫡庶不分請除王珙河中徙王行約於陜王珂於同州上皆許之始三帥謀廢上立吉王保至是聞李克用已起兵於河東行瑜茂貞各留兵三千宿衛京師與建皆辭還鎮李克用聞三鎮兵犯闕即日遣使十三輩發北部兵期以來月度河入闗 六月辛夘以前均州刺史孔緯繡州司户張濬並為皇太子賔客壬辰以緯為吏部尚書復其階爵癸巳拜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以張濬為兵部尚書諸道租庸使時緯居華州濬居長水上以崔昭緯等外交藩鎮朋黨相傾思得骨鯁之士故驟用緯濬緯以有疾扶輿至京師見上涕泣固辭上不許〈張濬孔緯謫徙事見諸鎮相攻〉李克用大舉蕃漢兵南下上表稱王行瑜李茂貞韓建稱兵犯闕賊害大臣請討之又移檄三鎮行瑜等大懼克用軍至絳州刺史王瑶閉城拒之克用進攻旬日㧞之斬瑶於軍門殺城中違拒者千餘人秋七月丙辰朔克用至河中王珂迎謁于路匡國節度使王行約敗於朝邑戊午行約棄同州走己未至京師行約弟行實時為左軍指揮使帥衆與行約大掠西市行實奏稱同華已没沙陀将至請車駕幸邠州庚申樞宻使駱全瓘奏請車駕幸鳯翔上曰朕得克用表尚駐軍河中就使沙陀至此朕自有以枝梧卿等但各撫本軍勿令揺動右軍指揮使李繼鵬茂貞假子也本姓名閻珪與駱全瓘謀刼上幸鳯翔中尉劉景宣與王行實知之欲刼上幸邠州孔緯面折景宣以為不可輕離宫闕向晚繼鵬連奏請車駕出幸於是王行約引左軍攻右軍鼓譟震地上聞亂登承天樓欲諭止之捧日都頭李筠将本軍於樓前侍衛李繼鵬以鳯翔兵攻筠矢拂御衣著於樓桷左右扶上下樓繼鵬復縱火焚宫門煙炎蔽天時有鹽州六都兵屯京師素為兩軍所憚上急召令入衛既至兩軍退走各歸邠州及鳯翔城中大亂互相剽掠上與諸王及親近幸李筠營䕶蹕都頭李居實帥衆繼至或傳王行瑜李茂貞欲自來迎車駕上懼為所迫辛酉以筠居實兩都兵自衛出啟夏門趣南山宿莎城鎮士民追從車駕者數十萬人比至谷口暍死者三之一夜復為盜所掠哭聲震山谷時百官多扈從不及户部尚書判度支及鹽鐵轉運使薛王知柔獨先至上命權知中書事及置頓使壬戌李克用入同州崔昭緯徐彦若王搏至莎城甲子上徙幸石門鎮命薛王知柔與知樞宻院劉光裕還京城制置守衛宫禁丙寅李克用遣節度判官王奉表問起居丁夘上遣内侍郗廷昱齎詔詣李克用軍令與王珂各發萬騎同赴新平又詔彰義節度使張鐇以涇原兵控扼鳯翔李克用遣兵攻華州韓建登城呼曰僕於李公未嘗失禮何為見攻克用使謂之曰公為人臣逼逐天子公為有禮孰為無禮者乎會郗廷昱至言李茂貞将兵三萬至盩厔王行瑜将兵至興平皆欲迎車駕克用乃釋華州之圍移兵營渭橋以薛王知柔為清海節度使同平章事仍權知京兆尹判度支充鹽鐵轉運使俟反日赴鎮上在南山旬餘士民從車駕避亂者日相驚曰邠岐兵至矣上遣延王戒丕詣河中趣李克用令進兵壬午克用發河中八月上遣供奉官張承業詣克用軍承業同州人屢奉使於克用因留監其軍己丑克用進軍渭橋遣其将李存真為前鋒辛夘㧞永夀又遣史儼将三千騎詣石門侍衛癸巳遣李存信存審㑹保大節度使李思孝攻王行瑜梨園寨擒其将王令陶等獻於行在思孝本姓拓䟦思恭之弟也李茂貞懼斬李繼鵬傳首行在上表請罪且遣使求和於克用上復遣延王戒丕丹王允諭克用令且赦茂貞併力討行瑜俟其殄平當更與卿議之且命二王拜克用為兄 戊戌削奪王行瑜官爵癸夘以李克用為邠寧四面行營都招討使保大節度使李思孝為北面招討使定難節度使李思諫為東面招討使彰義節度使張鐇為西面招討使克用遣其子存朂詣行在年十一上竒其状貌撫之曰兒方為國之棟梁他日宜盡忠於吾家克用表請上還京上許之令克用遣騎三千駐三橋為備禦辛亥車駕還京師壬子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昭緯罷為右僕射 以䕶國留後王珂盧龍留後劉仁恭各為本鎮節度使 時宫室焚毁未暇完葺上寓居尚書省百官往往無袍笏僕馬 以李克用為行營招討使九月癸亥孔緯薨 李克用急攻梨園王行瑜求救於李茂貞茂貞遣兵萬人屯龍泉鎮自将兵三萬屯咸陽之旁克用請詔茂貞歸鎮仍削奪其官爵欲分兵討之上以茂貞自誅繼鵬前已赦宥不可復削奪誅討但詔歸鎮仍令克用與之和解以昭義節度使李罕之檢校侍中充邠寧四面行營副都統史儼敗邠寧兵於雲陽擒雲陽鎮使王令誨等獻之 冬十月丙戌河東将李存真敗邠寧軍於梨園北殺千餘人自是梨園閉壁不敢出 貶右僕射崔昭緯為梧州司馬魏國夫人陳氏才色冠後宫上以賜李克用克用令李罕之李存信等急攻梨園城中食盡棄城走罕之等邀撃之所殺萬餘人克梨園等三寨獲王行瑜子知進及大将李元福等克用進屯梨園庚寅王行約王行實燒寧州遁去克用奏請以匡國節度使蘇文建為静難節度使趣令赴鎮且理寧州招撫降人 上遷居大内王行瑜以精甲五千守龍泉寨李克用攻之李茂貞以兵五千救之營於鎮西李罕之撃鳯翔兵走之十一月丁巳㧞龍泉寨行瑜走入邠州遣使請降於李克用李克用引兵逼邠州王行瑜登城號哭謂克用曰行瑜無罪迫脇乗輿皆李茂貞及李繼鵬所為請移兵問鳯翔行瑜願束身歸朝克用曰王尚父何恭之甚僕受詔討三賊臣公預其一束身歸朝非僕所得專也丁夘行瑜挈族棄城走克用入邠州封府庫撫居人命指揮使髙爽權巡撫軍城奏趣蘇文建赴鎮行瑜走至慶州境部下斬行瑜傳首李克用旋軍渭北 加静難節度使蘇文建同平章事 十二月乙酉李克用軍於雲陽 乙未進克用爵晉王加李罕之兼侍中以河東大将蓋寓領容管觀察使自餘克用将佐子孫並進官爵李克用遣掌書記李襲吉入謝恩宻言於上曰比年
以來闗輔不寧乘此勝勢遂取鳯翔一勞永逸時不可失臣屯軍渭北專俟進止上謀於貴近或曰茂貞復滅則沙陀太盛朝廷危矣上乃賜克用詔褒其忠款而言不臣之状行瑜為甚自朕出幸以來茂貞韓建自知其罪不忘國恩職貢相繼且當休兵息民克用奉詔而止既而私於詔使曰觀朝廷之意似疑克用有異心也然不去茂貞闗中無安寧之日又詔免克用入朝将佐或言今宻邇闕廷豈可不入見天子克用猶豫未决蓋寓言於克用曰曏者王行瑜輩縱兵狂悖致鑾輿播越百姓犇散今天子還未安席人心尚危大王若引兵度渭竊恐復驚駭都邑人臣盡忠在勤王不在入覲願熟圖之克用笑曰蓋寓尚不欲吾入朝况天下之人乎乃表稱臣總帥大軍不敢徑入朝覲且懼部落士卒侵擾渭北居人辛亥引兵東歸表至京師上下始安詔賜河東士卒錢三十萬緡克用既去李茂貞驕横如故河西州縣多為茂貞所據以其将胡敬璋為河西節度使
三年夏五月戊子遣中使賜崔昭緯死行至荆南追及斬之中外咸以為快 初李克用屯渭北李茂貞韓建憚之事朝廷禮甚恭克用去二鎮貢獻漸踈表章驕慢上自石門還於神䇿兩軍之外更置安聖捧宸保寧宣化等軍選補數萬人使諸王將之嗣延王戒丕嗣覃王嗣周又自募麾下數千人茂貞以為欲討己語多怨望嫌隙日構于是李茂貞亦勒兵揚言欲詣闕訟寃京師士民爭亡匿山谷上命通王滋及嗣周戒丕分將諸軍以衛近畿戒丕屯三橋茂貞遂表言延王無故稱兵討臣臣今勒兵入朝請罪上遽遣使告急於河東六月茂貞引兵逼京畿覃王與戰於婁館官軍敗績秋七月茂貞進逼京師延王戒丕曰今闗中藩鎮無可依者不若自鄜川濟河幸太原臣請先往告之辛夘詔幸鄜州壬辰上出至渭北韓建遣其子從允表請幸華州上不許以建為京畿都指揮安撫制置及開通四面道路催促諸道綱運等使而建奉表相繼上及從官亦憚逺去癸巳至富平遣宣徽使元公訊召建面議去留甲午建詣富平見上頓首涕泣言方今藩臣䟦扈者非止茂貞陛下若去宗廟園陵逺巡邊鄙臣恐車駕濟河無復還期今華州兵力雖微控帶闗輔亦足自固臣積聚訓厲十五年矣西距長安不逺願陛下臨之以圖興復上乃從之乙未宿下邽丙申至華州以府署為行宫建視事於龍興寺茂貞遂入長安自中和以來所葺宫室市肆燔燒俱盡乙巳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𦙍同平章事充武安節度使上以𦙍崔昭緯之黨也故出之 丙午以翰林學士承㫖尚書左丞陸扆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扆陜人也 宰相畏韓建不敢專决政事八月丙辰詔建闗議朝政建上表固辭乃止韓建移檄諸道令共輸資糧詣行在李克用聞之歎曰去嵗従余言豈有今日之患又曰韓建天下癡物為賊臣弱帝室是不為李茂貞所擒則為朱全忠所虜耳因奏将與隣道發兵入援 上憤天下之亂思得竒傑之士不次用之國子博士朱朴自言得為宰相月餘可致太平上以為然乙丑以朴為左諫議大夫同平章事朴為人庸鄙迂僻無他長制出中外大驚 丙寅加韓建兼中書令 九月崔𦙍出鎮湖南韓建之志也𦙍宻求援於朱全忠且敎之營東都宫闕表迎車駕全忠與河南尹張全義表請上遷都洛陽全忠仍請以兵二萬迎車駕且言崔𦙍忠臣不宜出外韓建懼復奏召𦙍為相遣使諭全忠以且宜安静全忠乃止乙未復以𦙍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以翰林學士承㫖兵部侍郎崔逺同平章事逺珙弟璵之孫也丁酉貶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陸扆為硤州刺史崔𦙍恨扆代已誣扆云黨於李茂貞而貶之己亥以朱朴兼判户部凡軍旅財賦之事上一以委之以孫偓為鳯翔四面行營都統又以前定難節度使李思諌為静難節度使兼副都統 冬十月壬子加孫偓行營節度招討處置等使丁巳以韓建知京兆尹兼把截使戊午李茂貞上表請罪願得自新仍獻助修宫室錢韓建復佐佑之竟不出師
四年春正月甲申韓建奏防城将張行思等告睦濟韶通彭韓儀陳八王謀殺臣刼車駕幸河中建惡諸王典兵故使行思等告之上大驚召建諭之建稱疾不入令諸王詣建自陳建表稱諸王忽詣臣理所不測事端臣詳酌事體不應與諸王相見又稱諸王當自避嫌疑不可輕為舉錯陛下若以友愛含容請依舊制令歸十六宅妙選師傅敎以詩書不令典兵預政且曰乞散彼烏合之兵用光麟趾之化建慮上不從仍引麾下精兵圍行宫表疏連上上不得已是夕詔諸王所領軍士並縱歸田里諸王勒歸十六宅其甲兵並委韓建收掌建又奏陛下選賢任能足清禍亂何必别置殿後四軍顯有厚有薄之恩乖無偏無黨之道且所聚皆坊市無賴奸猾之徒平居猶思禍變臨難必不為用而使之張弓挾刄宻邇皇輿臣竊寒心乞皆罷遣詔亦從之於是殿後四軍二萬餘人悉散天子之親軍盡矣捧日都頭李筠石門扈從功第一建復奏斬於大雲橋建又奏𤣥宗之末永王璘暫出江南遽謀不軌代宗時吐畨入冦光啟中朱玫亂常皆援立宗支以繋人望今諸王銜命四方者乞皆召還又奏諸方士出入禁庭惑聖聰宜皆禁止無得入宫詔悉從之建既幽諸王於别第知上意不悦乃奏請立徳王為太子欲以解之丁亥詔立徳王祐為皇太子仍改名裕 己亥罷孫偓鳯翔四面行營節度等使以副都統李思諫為寧塞節度使 二月乙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孫偓罷守本官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朱朴罷為秘書監朴既秉政所言皆不效外議沸騰太子詹事馬道殷以天文将作監許巖士以醫得幸於上韓建誣二人以罪而殺之且言偓朴與二人交通故罷相 夏六月李茂貞表王建攻東川連兵累嵗不聴詔命甲寅貶建南州刺史乙卯以茂貞為西川節度使以覃王嗣周為鳯翔節度使 覃王赴鎮李茂貞不受代圍覃王於奉天 秋七月韓建移書李茂貞茂貞解奉天之圍覃王歸華州八月上欲幸奉天親討李茂貞令宰相議之宰相切諌乃止 延王戒丕還自晉陽韓建奏自陛下即位以來與近輔交惡皆因諸王典兵凶徒樂禍致鑾輿不安比者臣奏罷兵權實慮不測之變今聞延王覃王尚苞隂計願陛下聖㫁不疑制於未亂則社稷之福上曰何至於是數日不報建乃與知樞宻劉季述矯制發兵圍十六宅諸王被髮或縁垣或登屋或升木呼曰宅家救兒建擁通沂睦濟韶彭韓陳覃延丹十一王至石隄谷盡殺之以謀反聞 貶禮部尚書孫偓為南州司馬祕書監朱朴先貶䕫州司馬再貶郴州司户 九月以彰義節度使張璉為鳯翔西北行營招討使以討李茂貞復以王建為西州節度使同平章事削奪新西川節度使李茂貞官爵復姓名宋文通 右拾遺張道古上疏稱國家有五危二亂昔漢文帝即位未幾明習國家事今陛下登極已十年而曾不知為君馭臣之道太宗内安中原外開四夷海表之國莫不入臣今先朝封域日蹙幾盡臣雖㣲賤竊傷陛下朝廷社稷始為姦臣所弄終為賊臣所有也上怒貶道古施州司户仍下詔罪狀道古宣示諫官道古青州人也
光化元年春正月上下詔罪已息兵復李茂貞姓名官爵應諸道討鳯翔兵皆罷之 李茂真韓建皆致書於李克用言大駕出幸累年乞修和好同奨王室兼乞丁匠助修宫室克用許之 初王建攻東川顧彦暉求救於李茂貞茂貞命將出兵救之不暇東逼乘輿詐稱改過與韓建共翼戴天子又聞朱全忠營洛陽宫累表迎車駕茂貞韓建懼請修復宫闕奉上歸長安詔以韓建為修宫闕使諸道皆助錢及工材建使都將蔡敬思督其役既成二月建自往視之 復以李茂貞為鳯翔節度使 秋八月庚戌改華州為興徳府己未車駕發華州壬戌至長安甲子赦天下改元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七中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七下
宋 袁樞 撰
楊行宻據淮南
唐僖宗中和二年 初淮南節度使髙駢好神仙有方士吕用之坐妖黨亡命歸駢駢厚待之補以軍職用之鄱陽茶商之子也久客廣陵熟其人情爐鼎之暇頗言公私利病駢益竒之稍加信任駢舊将梁纉陳珙馮綬董瑾俞公楚姚歸禮素為駢所厚用之欲専權浸以計去之駢遂奪纉兵族珙家綬瑾公楚歸禮咸見疎用之又引其黨張守一諸葛殷共蠱惑駢守一本滄景村民以術干駢無所遇貧困甚用之謂曰但與吾同心勿憂不富貴遂薦於駢駢寵待埒於用之殷始自鄱陽來用之先言於駢曰玉皇以公職事繁重輟左右尊神一人佐公為理公善遇之欲其久留亦可縻以人間重職明日殷謁見詭辨風生駢以為神補鹽鐵劇職駢嚴潔甥姪輩未嘗得接坐殷病風疽搔捫不替手膿血滿爪駢獨與之同席促膝傳杯器而食左右以為言駢曰神仙以此試人耳駢有畜犬聞其腥穢多來近之駢恠之殷笑曰殷嘗於玉皇前見之别來數百年猶相識駢與鄭畋有隙用之謂駢曰宰相有遣劍客來刺公者今夕至矣駢大懼問計安出用之曰張先生嘗學斯術可以禦之駢請於守一守一許諾乃使駢衣婦人之服潜於他室而守一代居駢寝榻中夜擲銅器於階令鏗然有聲又宻以囊盛彘血灑於庭宇如格鬭之状及旦笑謂駢曰幾落奴手駢泣謝曰先生於駢乃更生之惠也厚酬以金寳有蕭勝者賂用之求鹽城監駢有難色用之曰用之非為勝也近得上仙書云有寳劍在鹽城井中須一靈官取之以勝上仙左右之人欲使取劍耳駢乃許之勝至監數月函一銅匕首以獻用之見稽首曰此北帝所佩得之則百里之内五兵不能犯駢乃飾以珠玉常置坐隅用之自謂磻溪真君謂守一乃赤松子殷乃葛将軍勝乃秦穆公之壻也用之又刻青石為竒字云玉皇授白雲先生髙駢宻令左右置道院香案駢得之驚喜用之曰玉皇以公焚修功著将補真官計鸞鶴不日當降此際用之等謫限亦滿必得陪幢節同歸上清耳是後駢於道院庭中刻木鶴時著羽服跨之日夕齋醮煉金燒丹費以巨萬計用之㣲時依止江陽后土廟舉動禱祈及得志白駢崇大其廟極江南工材之選毎軍旅大事以少牢禱之用之又言神仙好樓居説駢作迎仙樓費十五萬緡又作延和閣髙八丈用之每對駢呵叱風雨仰揖空際云有神仙過雲表駢輒隨而拜之然常厚賂駢左右使伺駢動静共為欺罔駢不之悟左右小有異議者輙為用之䧟死不旋踵但潜撫膺鳴指口不敢言駢倚用之如左右手公私大小之事皆决於用之退賢進不肖淫刑濫賞駢之政事於是大壊矣用之知上下怨憤恐有竊發請置巡察使駢即以用之領之募險獪者百餘人縱横閭巷間謂之察子民間呵妻詈子靡不知之用之欲奪人貲財掠人婦女輒誣以叛逆榜掠取服殺其人而取之所破滅者數百家道路以目将吏士民雖家居皆重足屏氣用之又欲以兵威脅制諸将請選募諸軍驍勇之士二萬人號左右莫邪都駢即以張守一及用之為左右莫邪軍使署置将吏如帥府器械精利衣装華潔每出入導從近千人用之侍妾百餘人自奉奢靡用度不足輒留三司綱輸其家用之猶慮人泄其奸謀乃言于駢曰神仙不難致但恨學道者不能絶俗累故不肯降臨耳駢乃悉去姬妾謝絶人事賔客将吏皆不得見有不得已見之者皆先令沐浴齋祓然後見拜起纔畢已復引出由是用之得專行威福無所忌憚境内不復知有駢矣
三年春三月以淮南押牙合肥楊行愍為廬州刺史行愍本廬州牙將勇敢屢有戰功都將忌之白刺史郎㓜復連使出戍於外行愍過辭都將以甘言悦之問其所須行愍曰正須汝頭耳遂起斬之并將諸營自稱八營都知兵馬使㓜復不能制薦於髙駢請以自代駢以行愍為淮南押牙知廬州事朝廷因而命之初吕用之因左驍雄軍使俞公楚得見髙駢用之横甚或以咎公楚公楚數戒用之少自歛無相累用之銜之右驍雄軍使姚歸禮氣直敢言尤疾用之所為時面數其罪常欲手刄之癸未夜用之與其黨㑹倡家歸禮潜使人爇其室殺貌類者數人用之易服得免明旦窮治其事獲縱火者皆驍雄之卒用之於是日夜譛二将於駢未幾駢使二将将驍雄卒三千襲賊於慎縣用之宻以語行愍云公楚歸禮欲襲廬州行愍發兵掩之二将不為備舉軍盡殪以二将謀亂告駢駢不知用之謀厚賞行愍四年春三月髙駢從子左驍衛大将軍澞疏吕用之罪状二十餘幅宻以呈駢且泣曰用之内則假神仙之説蠱惑尊聽外則盜節制之權殘賊百姓将佐懼死莫之敢言嵗月浸深羽翼将成茍不除之恐髙氏奕代勲庸一朝掃地矣因嗚咽不自勝駢曰汝醉邪命扶出明日以澞状示用之用之曰四十郎嘗以空乏見告未獲遵命故有此憾因出澞手書數幅呈之駢甚慙遂禁澞出入後月餘以澞知舒州事羣盜陳儒攻舒州澞求救於廬州楊行愍力不能救謀於其将李神福神福請不用寸刄而逐之乃多齎旗幟間道入舒州頃之引舒州兵建廬州旗幟而出指畫地形若布大陳状賊懼宵遁神福洺州人也久之羣盜吳逈李本復攻舒州澞不能守棄城走駢使人就殺之楊行愍遣其将合肥陶雅清流張訓等将兵擊吳逈李本擒斬之以雅攝舒州刺史秦宗權遣其弟将兵冦廬州據舒城楊行愍遣其将合肥田頵擊走之
光啟二年夏四月壬子朱玫奉襄王煴權監軍國事承制封拜五月以和州刺史吕用之為嶺南東道節度使用之建牙開幕一與駢同凡駢之腹心及将校能任事者皆逼以從己諸所施為不復咨禀駢頗疑之隂欲奪其權而根蒂已固無如之何用之知之甚懼訪於其黨前度支廵官鄭杞前知廬州事董瑾杞曰此固為晩矣用之問䇿安出杞曰曹孟徳有言寧我負人無人負我明日與瑾共為書一緘授用之其語秘人莫有知者冬十二月夀州刺史張翺遣其将魏䖍将萬人冦廬州廬州刺史楊行愍遣其将田頵李神福張訓拒之敗䖍于禇城滁州刺史許勍襲舒州刺史陶雅犇廬州髙駢命行愍更名行宻
三年夏四月髙駢聞秦宗權将冦淮南遣左廂都知兵馬使畢師鐸将百騎屯髙郵時吕用之用事宿将多為所誅師鐸自以黄巢降将常自危師鐸有美妾用之欲見之師鐸不許用之因師鐸出竊往見之師鐸慙怒出其妾由是有隙師鐸将如髙郵用之待之加厚師鐸益疑懼謂禍在旦夕師鐸子娶髙郵鎮遏使張神劒女師鐸宻與之謀神劒以為無是事神劒名雄人以其善用劒故謂之神劒時府中藉藉亦以為師鐸且受誅其母使人語之曰設有是事汝自努力前去勿以老母弱子為累師鐸疑未决㑹駢子四十三郎者素惡用之欲使師鐸帥外鎮将吏共疏用之罪惡聞於其父宻使人紿之曰用之比來頻啟令公欲因此相圖已有委曲在張尚書所宜備之師鐸問神劍曰昨夜使司有文書翁胡不言神劒不寤曰無之師鐸内不自安歸營謀於腹心皆勸師鐸起兵誅用之師鐸曰用之數年以來人怨鬼怒安知天不假手於我誅之邪淮寧軍使鄭漢章我鄉人昔歸順時副将也素切齒於用之聞吾謀必喜乃夜與百騎潜詣漢章漢章大喜悉發鎮兵及驅居民合千餘人從師鐸至髙郵師鐸詰張神劒以所得委曲神劒驚曰無有師鐸聲色浸厲神劒奮曰公何見事之暗用之姦惡天地所不容况近者重賂權貴得嶺南節度復不行或云謀竊據此土使其得志吾輩豈能握刀頭事此妖物邪要冎此數賊以謝淮海何必多言漢章喜遽命取酒割臂血瀝酒共飲之乙巳衆推師鐸為行營使為文告天地移書淮南境内言誅用之及張守一諸葛殷之意以漢章為行營副使神劒為都指揮使神劒以師鐸成敗未可知請以所部留髙郵曰一則為公聲援二則供給糧餉師鐸不悦漢章曰張尚書謀亦善苟終始同心事㨗之日子女玉帛相與共之今日豈可復相違師鐸乃許之戊申師鐸漢章發髙郵庚戌詗騎以白髙駢吕用之匿之 畢師鐸兵奄至廣陵城下城中驚擾壬子吕用之引麾下勁兵誘以重賞出城力戰師鐸兵少却用之始得斷橋塞門為守備是日駢登延和閣聞喧噪聲左右以師鐸之變告駢驚急召用之詰之用之徐對曰師鐸之衆思歸為門衛所遏適已隨宜區處計尋退散儻或不已正煩𤣥女一力士耳願令公勿憂駢曰近者覺君之妄多矣君善為之勿使吾為周侍中言畢慘沮久之用之慚懅而退師鐸退屯山光寺以廣陵城堅兵多甚有悔色癸丑遣其屬孫約與其子詣宣州乞師於觀察使秦彦且許以克城之日迎彦為帥㑹鐸館客畢慕顔自城中逃出言衆心離散用之憂窘若堅守之不日當潰師鐸乃悦是日未明駢召用之問以事本末用之始以實對駢曰吾不欲復出兵相攻君可選一温信大将以我手札諭之若其未從當别處分用之退念諸将皆仇敵往必不利於已甲寅遣其所部討擊副使許戡齎駢之委曲及用之誓状并酒殽出勞師鐸師鐸始亦望駢舊将勞問得以具陳用之姦惡披泄積憤見戡至大罵曰梁纉韓問何在乃使此穢物來戡未及發言已牽出斬之乙夘師鐸射書入城用之不發即焚之丁巳用之以甲士百人入見駢於延和閣下駢大驚匿於寝室久而後出曰節度使所居無故以兵入欲反邪命左右驅出用之大懼出子城南門舉䇿指之曰吾不可復入此自是髙吕始判矣是夜駢召其從子前左金吾衛將軍傑密議軍事戊午署傑都牢城使泣而勉之以親信五百人給之用之命諸将大索城中丁壮無問朝士書生悉以白刃驅縛登城令分立城上自旦至暮不得休息又恐其與外冦通數易其地家人餉之莫知所在由是城中人亦恨師鐸入城之晚也駢遣大将石鍔以師鐸㓜子及其母書并駢委曲至楊子諭師鐸師鐸遽遣其子還曰令公但斬吕張以示師鐸師鐸不敢負恩願以妻子為質駢恐用之屠其家收師鐸母妻子置使院辛酉秦彦遣其将秦稠将兵三千至楊子助師鐸壬戌宣州軍攻南門不克癸亥又攻羅城東南隅城幾䧟者數四甲子羅城西南隅守者焚戰格以應師鐸師鐸入城以内其衆用之帥其衆千人力戰子三橋北師鐸垂敗㑹髙傑以牢城兵自子城出欲擒用之以授師鐸用之乃開參佐門北走駢召梁纉以昭義軍百餘人保子城乙丑師鐸縱兵大掠駢不得已命徹備與師鐸相見於延和閣下交拜如賔主之儀署師鐸節度副使行軍司馬仍承制加左僕射鄭漢章等各遷官有差左莫邪都虞候申及本徐州健将入見駢説之曰師鐸逆黨不多諸門尚未有守者請令公及此選元從三十人夜自敎塲門出比師鐸覺之追不及矣然後發諸鎮兵還取府城此轉禍為福也若一二日事定浸恐艱難及亦不得在左右矣言之且泣駢猶豫不聼及恐語泄遂竄匿㑹張雄至東塘及往歸之丙寅師鐸果分兵守諸門捜捕用之親黨悉誅之師鐸入居使院秦稠以宣軍千人分守使宅及諸倉庫丙寅駢牒請解所任以師鐸兼判府事師鐸遣孫約至宣城趣秦彦過江或説師鐸曰僕射曏者舉兵盖以用之輩姦邪暴横髙令公坐自聾瞽不能區理故順衆心為一方去害今用之既敗軍府廓然僕射宜復奉髙公而佐之但總其兵權以號令誰敢不服用之乃淮南一叛将耳移書所在立可梟擒如此則外有推奉之名内得兼并之實雖朝廷聞之亦無虧臣節使髙公聰明必知内愧如其不悛乃机上肉耳奈何以此功業付之他人豈惟受制於人終恐自相魚肉前日秦稠先守倉庫其相疑已可見且秦司空為節度使廬州夀州其肯為之下乎僕見戰攻之端未有窮已豈惟淮南之人肝腦塗地竊恐僕射功名成敗未可知也不若及今亟止秦司空勿使過江彼若粗識安危必未敢輕進就使他日責我以負約猶不失為髙氏忠臣也師鐸大以為不然明日以告鄭漢章漢章曰此智士也散求之其人畏禍竟不復出戊辰駢遷家出居南第師鐸以甲士百人為衛其實囚之也是日宣軍以所求未獲焚進奉兩樓數十間寳貨悉為煨燼己巳師鐸於府㕔視事凡官吏非有兵權者皆如故復遷駢於東第自城䧟諸軍大掠晝夜不已至是師鐸始以先鋒使唐宏為静街使禁止之駢先為鹽鐵使積年不貢奉貨財在揚州者填委如山駢作郊天御樓六軍立仗儀服及大殿元㑹内署行幸供張器用皆刻鏤金玉蟠龍蹙鳯數十萬事悉為亂兵所掠歸於閭閻張陳寝處其中庚午獲諸葛殷杖殺之棄尸道旁怨家抉其目斷其舌衆以瓦石投之須臾成塜吕用之之敗也其黨鄭杞首歸師鐸師鐸署杞知海陵監事杞至海陵隂記髙霸得失聞於師鐸霸獲其書杖杞背㫁手足刳目截舌然後斬之 辛未髙駢宻以金遺守者畢師鐸聞之壬午復迎駢入道院收髙氏子弟甥姪十餘人同幽之 畢師鐸之攻廣陵也吕用之詐為髙駢牒署廬州刺史楊行宻行軍司馬追兵入援廬江人袁襲説行宻曰髙公昏惑用之姦邪師鐸悖逆凶德參㑹而求兵於我此天以淮南授明公也趣赴之行宻乃悉發廬州兵復借兵於和州刺史孫端合數千人赴之五月至天長鄭漢章之從師鐸也留其妻守淮口用之帥衆攻之旬日不克漢章引兵救之用之聞行宻至天長引兵歸之 張神劒求貨於畢師鐸師鐸報以俟秦司空之命神劒怒亦以其衆歸楊行宻及海陵鎮遏使髙霸曲溪人劉金盱眙人賈令威悉以其衆屬焉行宻衆至萬七千人張神劒運髙郵糧以給之 甲午秦彦将宣歙兵三萬餘人乘竹筏沿江而下趙暉邀擊於上元殺溺殆半丙申彦入廣陵自稱權知淮南節度使仍以畢師鐸為行軍司馬補池州刺史趙鍠為宣歙觀察使戊戌楊行宻帥諸軍抵廣陵城下為八塞以守之秦彦閉城自守 六月戊午秦彦遣畢師鐸秦稠将兵八千出城西擊楊行宻稠敗死士卒死者什七八城中乏食樵採路絶宣州軍始食人 秋八月秦彦以前蘓州刺史張雄兵彊冀得其用以僕射告身授雄以尚書告身三通授禆将馮𢎞鐸等廣陵人競以金玉珠繒詣雄軍貿食通犀帶一得米五升錦衾一得糠五升雄軍既富不復肯戰未幾復助楊行宻丁夘彦悉出城中兵萬二千人遣畢師鐸鄭漢章将之陳於城西延袤數里軍勢甚盛行宻安卧帳中曰賊近告我牙将李宗禮曰衆寡不敵宜堅壁自守徐圖還師李濤怒曰吾以順討逆何論衆寡大軍至此去将安歸濤願将所部為前鋒保為公破之濤趙州人也行宻乃積金帛麰米於一寨使羸弱守之多伏精兵於其旁自将千餘人衝其陳兵始交行宻陽不勝而走廣陵兵追之入空寨爭取金帛麰米伏兵四起廣陵衆亂行宻縱兵擊之俘斬殆盡積尸十里溝瀆皆滿師鐸漢章單騎僅免自是秦彦不復言出師矣 九月髙駢在道院秦彦供給甚薄左右無食至然木像煮革帶食之有相㗖者彦與畢師鐸出師屢敗疑駢為厭勝外圍益急恐駢黨有為内應者有妖尼王奉仙言於彦曰州分野極災必有一大人死自此喜矣甲戌命其将劉匡時殺駢并子弟甥姪無少長皆死同坎瘞之乙亥楊行密聞之帥士卒縞素向城大哭三日 冬十月秦彦遣鄭漢章将步騎五千出擊張神劒髙霸寨破之神劒犇髙郵霸犇海陵 楊行宻圍廣陵且半年秦彦畢師鐸大小數十戰多不利城中無食米斗直錢五十緡草根木實皆盡以堇泥為餅食之餓死者大半宣軍掠人詣肆賣之驅縛屠割如羊豕訖無一聲積骸流血滿於坊市彦師鐸無如之何嚬蹙而已外圍益急彦師鐸憂懣殆無生意相對抱膝終日悄然行宻亦以城久不下欲引還己巳夜大風雨吕用之部将張審威帥麾下士三百晨伏於西壕俟守者易代潜登城啟闗納其衆守者皆不鬭而潰先是彦師鐸信重尼奉仙雖戰陳日時賞罰輕重皆取决焉至是復咨於奉仙曰何以取濟奉仙曰走為上䇿乃自開化門出犇東塘行宻帥諸軍合萬五千人入城以梁纉不盡節於髙氏為秦畢用斬於㦸門之外韓問聞之赴井死以髙駢從孫愈攝副使使改殯駢及其族城中遺民纔數百家飢羸非復人状行宻輦西寨米以賑之行宻自稱淮南留後 秦宗權遣其弟宗衡将兵萬人度淮與楊行宻争揚州以孫儒為副張佶劉建鋒馬殷及宗權族弟彦暉皆從十一月辛未抵廣陵城西據行宻故寨行宻輜重之未入城者為蔡人所得秦彦畢師鐸至東塘張雄不納将度江趣宣州宗衡召之乃引兵還與宗衡合未幾宗權召宗衡還蔡拒朱全忠孫儒知宗權勢不能久稱疾不行宗衡屢促之儒怒甲戌與宗衡飲酒座中手刃之傳首於全忠宗衡将安仁義降於行宻仁義本沙陀将也行宻悉以騎兵委之列於田頵之上儒分兵掠鄰州未幾衆至數萬以城下乏食與彦師鐸襲髙郵 辛巳髙郵鎮遏使張神劒帥麾下二百人逃歸州丙戌孫儒屠髙郵戊子髙郵殘兵七百人潰圍而至楊行宻慮其為變分𨽻諸将一夕盡坑之明日殺神劒於其第楊行宻恐孫儒乘勝取海陵壬寅命鎮遏使髙霸帥其兵民悉歸府城曰有違命者族之於是數萬户棄資産焚廬舍挈老㓜遷於廣陵戊戌霸與弟暀部将余繞山前常州刺史丁從實至廣陵行宻出郭迎之與霸暀約為兄弟置其将卒於法雲寺 朝廷以淮南久亂閏月以朱全忠兼淮南節度使東南面招討使 楊行宻欲遣髙霸屯天長以拒孫儒袁襲曰霸髙氏舊将常挾兩端我勝則來不勝則叛今處之天長是自絶其歸路也不如殺之己酉行宻伏甲執霸及丁從實余繞山皆殺之又遣千騎掩殺其黨於法雲寺死者數千人是日大雪寺外數坊地皆赤髙暀出走明日獲而殺之吕用之之在天長也紿楊行宻曰用之有銀五萬鋌埋於所居克城之日願備麾下一醉之資庚戌行宻閲士卒顧用之曰僕射許此曹銀何食言邪因牽下械繫命田頵鞫之云與鄭杞董瑾謀因中元夜邀髙駢至其第建黄籙齋乘其入静縊殺之聲言上升因令莫邪都帥諸軍推用之為節度使是日腰斬用之怨家刳割立盡并誅其族黨軍士發其中堂得桐人書駢姓名於胷桎梏而釘之袁襲言於行宻曰廣陵飢弊已甚蔡賊復來民必重困不如避之甲寅行宻遣和州将延陵宗以其衆二千人歸和州乙夘又命指揮使蔡儔将兵千人輜重數千兩歸於廬州 朱全忠遣内客将張廷範致朝命於楊行宻以行宻為淮南節度副使又以宣武行軍司馬李璠為淮南留後遣牙将郭言将兵千人送之
文德元年春正月甲寅孫儒殺秦彦畢師鐸鄭漢章彦等之歸秦宗衡也其衆猶二千餘人其後稍稍為儒所奪禆将唐宏知其必及禍恐并死乃誣告彦等潛召汴軍儒殺彦等以宏為馬軍使 張守一與吕用之同歸楊行宻復為諸将合仙丹又欲干軍府之政行宻怒而殺之 張廷範至廣陵楊行宻厚禮之及聞李璠來為留後怒有不受之色廷範宻使人白全忠宜自以大軍赴鎮全忠從之至宋州廷範自廣陵逃來曰行宻未可圖也甲子李璠至言徐軍遮道全忠乃止 二月朱全忠奏以楊行密為淮南留後 夏四月壬午孫儒襲揚州克之楊行宻出走儒自稱淮南節度使行宻将犇海陵袁襲勸歸廬州再為進取之計從之 秋八月楊行宻畏孫儒之逼欲輕兵襲洪川袁襲曰鍾傳定江西已久兵彊食足未易圖也趙鍠新得宣州怙亂殘暴衆心不附公宜卑辭厚幣説和州孫端上元張雄使自採石濟江侵其境彼必來逆戰公自銅官濟江㑹之破鍠必矣行宻從之使蔡儔守廬州帥諸将濟自糝潭孫端張雄為趙鍠所敗鍠将蘇塘漆朗将兵二萬屯曷山袁襲曰公引兵急趨曷山堅壁自守彼求戰不得謂我畏怯因其怠可破也行宻從之塘等大敗遂圍宣州鍠兄乾之自池州帥衆救宣州行宻使其将陶雅擊乾之于九華破之乾之犇江西以雅為池州制置使昭宗龍紀元年夏五月甲辰潤州制置使阮結卒錢鏐以静江都将成及代之 六月楊行宻圍宣州城中食盡人相㗖指揮使周進思據城逐趙鍠鍠将犇廣陵田頵追擒之未幾城中執進思以降行宻入宣州諸将争取金帛徐温獨據米囷為粥以食餓者温朐山人也鍠将宿松周本勇冠軍中行宻獲而釋之以為裨将鍠既敗左右皆散惟李徳誠從鍠不去行宻以宗女妻之徳誠西華人也行宻表言于朝詔以行宻為宣歙觀察使朱全忠與趙鍠有舊遣使求之行宻謀於袁襲襲曰不若斬首以遺之行宻從之未幾襲卒行宻哭之曰天不欲成吾大功邪何為折吾股肱也吾好寛而襲每勸我以殺此其所以不夀與孫儒遣兵攻廬州蔡儔以州降之 冬十月以給事中杜儒休為蘇州刺史錢鏐不悦以知州事沈粲為制置指揮使楊行宻遣馬歩都虞候田頵等攻常州 十一月田頵攻常州為地道入城中宵旌旗甲兵出於制置使杜稜之寝室遂虜之以兵三萬戍常州 十二月戊寅孫儒自廣陵引兵度江壬午逐田頵取常州以劉建鋒守之儒還廣陵建鋒又逐成及取潤州
大順元年春正月汴将龎師古等衆號十萬度淮聲言救楊行宻攻下天長壬子下髙郵 二月龎師古引兵深入淮南己巳與孫儒戰於陵亭師古兵敗而還 楊行宻遣其将馬敬言将兵五千乘虚襲據潤州李友将兵二萬屯青城将攻常州安仁義劉威田頵敗劉建鋒於武進敬言仁義頵屯潤州友合肥人威慎縣人也三月賜宣歙軍號寧國以楊行宻為節度使 夏六月孫儒求好於朱全忠全忠表為淮南節度使未幾全忠殺其使者復為仇敵 秋八月丙寅孫儒攻潤州蘇州刺史杜孺休到官錢鏐使沈粲害之㑹楊行宻
將李友抜蘇州粲犇孫儒 九月楊行宻以其将張行周為常州制置使閏月孫儒遣劉建鋒攻㧞常州殺行周遂圍蘇州 冬十二月己丑孫儒㧞蘇州殺李友安仁義等聞之焚潤州廬舍夜遁儒使沈粲守蘇州又遣其将歸傳道守潤州
二年春正月孫儒盡舉淮蔡之兵濟江癸酉自潤州轉戰而南田頵安仁義屢敗退楊行宻城戍皆望風犇潰儒将李從立奄至宣州東溪行宻守備尚未固衆心危懼夜使其将合肥臺濛将五百人屯溪西濛使士卒傳呼往返數四從立以為大衆繼至遽引去儒前軍至溧水行宻使都指揮使李神福拒之神福陽退以示怯儒軍不設備神福夜帥精兵襲之俘斬千人 夏四月楊行宻遣将劉威朱延夀将兵三萬擊孫儒于黄池威等大敗延夀舒城人也孫儒軍於黄池五月大水諸營皆没乃還揚州使其將康暀據和州安景思據滁州楊行宻遣其將李神福攻和滁康暀降安景思走秋七月朱全忠遣使與楊行宻約共攻孫儒儒恃其兵彊欲先滅行宻後敵全忠移牒藩鎮數行宻全忠之罪且曰俟平宣汴當引兵入朝除君側之惡於是悉焚揚州廬舍盡驅丁壮及婦女度江殺老弱以充食行宻将張訓李徳誠潜入揚州滅餘火得榖數十萬斛以賑飢民泗州刺史張諫貸數萬斛以給軍訓以行宻之命饋之諫由是徳行宻 乙未孫儒自蘇州出屯廣徳楊行宻引兵拒之儒圍其寨行宻将上蔡李簡帥百餘人力戰破寨㧞行宻出之 冬十二月孫儒焚掠蘇常引兵逼宣州錢鏐復遣兵據蘇州儒屢破楊行宻之兵旌旗輜重亘百餘里行宻求救于錢鏐鏐以兵食助之景福元年春正月楊行宻謂諸将曰孫儒之衆十倍於我吾戰數不利欲退保銅官如何劉威李神福曰儒掃地逺來利在速戰宜屯據險要堅壁清野以老其師時出輕騎抄其饋餉奪其俘掠彼前不得戰退無資糧可坐擒也戴友規曰儒與我相持數年勝負略相當今悉衆致死於我我若望風棄城正墮其計淮南士民從公度江及自儒軍來降者甚衆公宜遣将先䕶送歸淮南使復生業儒軍聞淮南安堵皆有思歸之心人心既揺安得不敗行宻悦從之友規廬州人也 二月孫儒圍宣州初劉建鋒為孫儒守常州将兵從儒撃楊行宻甘露鎮使陳可言帥部兵千人據常州行宻将張訓引兵奄至城下可言倉猝出迎訓手刃殺之遂取常州行宻别将又取潤州 夏五月楊行宻屢敗孫儒兵破其廣徳營張訓屯安吉斷其糧道儒食盡士卒大疫遣其将劉建鋒馬殷分兵掠諸縣六月行宻聞儒疾瘧戊寅縱兵擊之㑹大雨晦冥儒軍大敗安仁義破儒五十餘寨田頵擒儒於陳斬之傳首京師儒衆多降於行宻丁酉楊行宻帥衆歸揚州秋七月丙辰至廣陵表田頵守宣州安仁義守潤州先是州富庶甲天下時人稱揚一益二及經秦畢孫楊兵火之餘江淮之間東西千里掃地盡矣 八月以楊行宻為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以田頵知宣州留後安仁義為潤州刺史孫儒降兵多蔡人行宻選其尤勇健者五千人厚其廪賜以皁衣䝉甲號黒雲都每戰使之先登䧟陳四鄰畏之行宻以用度不足欲以茶鹽易民布帛掌書記舒城髙勗曰兵火之餘十室九空又漁利以困之将復離叛不若悉我所有易鄰道所無足以給軍選賢守令勸課農桑數年之間倉庫自實行宻從之田頵聞之曰賢者之言其利遠哉行宻馳射武伎非其所長而寛簡有智略善撫御将士與同甘苦推心待物無所猜忌嘗早出從者斷馬鞦取其金行宻知而不問他日復早出如故人服其度量淮南被兵六年士民轉徙幾盡行宻初至賜與将吏帛不過數尺錢不過數百而能以勤儉足用非公宴未嘗舉樂招撫流散輕徭薄歛未及數年公私富庶幾復承平之舊 冬十一月廬州刺史蔡儔發楊行宻父祖墓與舒州刺史倪章連兵遣使送印於朱全忠以求救全忠惡其反覆納其印不救且牒報行宻行宻謝之行宻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神福将兵討儔
二年夏四月李神福圍廬州甲午楊行宻自将詣廬州田頵自宣州引兵㑹之 秋七月丁亥楊行密克廬州斬蔡儔左右請發儔父母冢行宻曰儔以此得罪吾何為效之 八月丙辰楊行宻遣田頵将宣州兵二萬攻歙州歙州刺史裴樞城守乆不下時諸将為刺史者多貪暴獨池州團練使陶雅寛厚得民歙人曰得陶雅為刺史請聴命行宻即以雅為歙州刺史歙人納之雅盡禮見樞送之還朝樞遵慶之曽孫也 冬十月舒州刺史倪章棄城走楊行宻以李神福為舒州刺史乾寧元年春三月黄州刺史吳討舉州降楊行宻 夏五月武昌節度使杜洪攻黄州楊行宻遣行營都指揮使朱延夀等救之 冬十二月吳討畏杜洪之逼納印請代于楊行宻行宻以先鋒指揮使瞿章權知黄州
二年春二月楊行宻表朱全忠罪惡請㑹易定兖鄆東兵討之 三月楊行宻浮淮至泗州防禦使臺濛盛飾供帳行宻不悦既行濛於卧内得補綻衣馳使歸之行宻笑曰吾少貧賤不敢忘本濛甚慙行宻攻濠州㧞之執刺史張璲 丁亥行宻圍夀州 夏四月楊行宻圍夀州不克將還庚寅其将朱延夀請試往更攻一鼓㧞之執刺史江從勗行宻以延夀權知夀州團練使未幾汴兵數萬攻夀州州兵少吏民忷懼延夀制軍中每旗二十五騎命黒雲隊長李厚将十旗撃汴兵不勝延夀将斬之厚稱衆寡不敵願益兵更往不勝則死都押牙汝陽柴再用亦為之請乃益以五旗厚殊死戰再用助之延夀悉衆乘之汴兵敗走厚蔡州人也行宻又遣兵襲漣水㧞之
三年夏五月淮南将朱延夀奄至蘄州圍其城大将賈公鐸方獵不得還伏兵林中命勇士二人衣羊皮夜入延夀所掠羊羣潜入城約夜半開門舉火為應復衣皮返命公鐸如期引兵至城南門中火舉力戰突圍而入延夀驚曰吾常恐其潰圍而出反潰圍而入如此城安可猝㧞乃白行宻求軍中與公鐸有舊者持誓書金帛往説之許以昏夀州團練副使柴再用請行臨城與語為陳利害數日公鐸及刺史馬敬章請降以敬章為左都押牙公鐸為右監門衛将軍延夀進㧞光州殺刺史劉存
四年春二月詔以楊行宻為江南諸道行營都統以討武昌節度使杜洪 夏四月杜洪為楊行宻所攻求救於朱全忠全忠遣其将聶金掠泗州朱友恭攻黄州行宻遣右黒雲都指揮使馬珣等救黄州黄州刺史瞿章聞友恭至棄城擁衆南保武昌寨 五月辛巳朱友恭為浮梁於樊港進攻武昌寨壬午拔之執瞿章遂取黄州馬珣等皆敗走 朱全忠既得兖鄆甲兵益盛秋九月乃大舉擊楊行宻遣龎師古以徐宿宋滑之兵七萬壁清口将趣州葛從周以兖鄆曹濮之兵壁安豐将趣夀州全忠自将屯宿州淮南震恐 楊行宻與朱瑾将兵三萬拒汴軍於楚州别将張訓自漣水引兵㑹之行宻以為前鋒龐師古營於清口或曰營地汙下不可久處不聽師古恃衆輕敵居常奕碁朱瑾壅淮上流欲灌之或以告師古師古以為惑衆斬之十一月癸酉瑾與淮南将侯瓉将五千騎潜度淮用汴人旗幟自北來趣其中軍張訓踰柵而入士卒蒼黄拒戰淮水大至汴軍駭亂行宻引大軍濟淮與瑾等夾攻之汴軍大敗斬師古及将士首萬餘級餘衆皆潰葛從周屯於夀州西北夀州團練使朱延夀擊破之退屯濠州聞師古敗犇還行宻瑾延夀乗勝追之及於渒水從周半濟淮南兵擊之殺溺殆盡從周走免遏後都指揮使牛存節棄馬步鬭諸軍稍得濟淮凡四日不食㑹大雪汴卒縁道凍餒死還者不滿千人全忠聞敗亦犇還行宻遺朱全忠書曰龎師古葛從周非敵也公宜自來淮上决戰行宻大㑹諸将謂行軍副使李承嗣曰始吾欲先趣夀州副使云不如先向清口師古敗從周自走今果如所料賞之錢萬緡表承嗣領鎮海節度使行宻待承嗣及史儼甚厚第舍姬妾咸選其尤者賜之故二人為行宻盡力屢立功竟卒於淮南行宻由是遂保據江淮之間全忠不能與之爭
光化元年春正月兩浙江西武昌淄青各遣使詣闕請以朱全忠為都統討楊行宻詔不許
二年春正月楊行宻與朱瑾将兵數萬攻徐州軍於吕梁朱全忠遣騎将張歸厚救之 朱全忠自将救徐州楊行宻聞之引兵去汴人追及之於下邳殺千餘人全忠行至輝州淮南兵已退乃還
三年加楊行宻兼侍中
天復二年春三月上以左金吾将軍李儼為江淮宣諭使書御札賜楊行宻拜行宻東面行營都統中書令吳王以討朱全忠以朱瑾為平盧節度使馮𢎞鐸為武寧節度使朱延夀為奉國節度使加武安節度使馬殷同平章事淮南宣歙湖南等道立功将士聽用都統牒承制遷補然後表聞儼張濬之子也賜姓李 武寧節度使馮𢎞鐸介居宣之間常不自安然恃樓船之彊不事兩道寧國節度使田頵欲圖之募𢎞鐸工人造戰艦工人曰馮公逺求堅木故其船堪久用今此無之頵曰第為之吾止須一用耳𢎞鐸将馮暉顔建説𢎞鐸先擊頵𢎞鐸從之帥衆南上聲言攻洪州實襲宣州也楊行宻使人止之不從六月辛巳頵帥舟師逆擊於葛山大破之 馮𢎞鐸收餘衆沿江将入海楊行宻恐其為後患遣使犒軍且説之曰公徒衆猶盛胡為自棄於滄海之外吾府雖小足以容公之衆使將吏各得其所如何𢎞鐸左右皆慟哭聽命𢎞鐸至東塘行宻自乘輕州迎之從者十餘人常服不持兵升𢎞鐸舟慰諭之舉軍感悦署𢎞鐸淮南節度副使館給甚厚初𢎞鐸遣牙将丹徒尚公迺詣行宻求潤州行宻不許公迺大言曰公不見聽但恐不敵樓船耳至是行宻謂公迺曰頗記求潤州時否公迺謝曰将吏各為其主但恨無成耳行宻笑曰爾事楊叟如事馮公無憂矣行宻以李神福為昇州刺史楊行宻發兵討朱全忠以副使李承嗣權知淮南軍
府事軍吏欲以巨艦運糧都知兵馬使徐温曰運路久不行葭葦堙塞請用小艇庶幾易通軍至宿州㑹久雨重載不能進士有飢色而小艇先至行宻由是竒温始與議軍事行宻攻宿州久不克竟以糧運不繼引還冬十月李儼至揚州楊行宻始建制敕院每有封拜
輒以告儼於紫極宫𤣥宗像前陳制書再拜然後下三年春正月楊行宻承制加朱瑾東面諸道行營副都統同平章事以昇州刺史李神福為淮南行軍司馬鄂岳行營招討使舒州團練使劉存副之将兵擊杜洪洪将駱殷戌永興棄城走縣民方詔據城降神福曰永興大縣饋運所仰已得鄂之半矣 三月淮南将李神福圍鄂州望城中積荻謂監軍尹建峯曰今請為公焚之建峯未之信時杜洪求救於朱全忠神福遣部将秦臯乘輕舟至灄口舉火炬於樹杪洪以為救兵至果焚荻以應之 夏四月杜洪求救於朱全忠全忠遣其将韓勍将萬人屯灄口遣使語荆南節度使成汭武安節度使馬殷武真節度使雷彦威令出兵救洪汭畏全忠之彊且欲侵江淮之地以自廣發舟師十萬沿江東下汭作巨艦三年而成制度如府署謂之和州載其餘謂之齊山截海劈浪之類甚衆掌書記李珽諫曰今每艦載甲士千人稻米倍之緩急不可動也吳兵剽輕難與角逐武陵長沙皆吾仇也豈得不為反顧之慮乎不若遣驍将屯巴陵大軍與之對岸堅壁勿戰不過一月吳兵食盡自遁鄂圍解矣汭不聴珽憕之五世孫也 五月成汭行未至鄂州馬殷遣大將許徳勳將舟師萬餘人雷彦威遣其將歐陽思將舟師三千餘人㑹於荆江口乘虚襲江陵庚戌䧟之盡掠其人及貨財而去將士亡其家皆無鬬志李神福聞其將至自乘輕舟前覘之謂諸将曰彼戰艦雖多而不相屬易制也當急擊之壬子神福遣其將秦裴楊戎將衆數千逆撃汭於君山大破之因風縱火焚其艦士卒皆潰汭赴水死獲其戰艦二百艘韓勍聞之亦引兵去 初寧國節度使田頵破馮𢎞鐸詣廣陵謝楊行宻因求池歙為巡屬行宻不許行宻左右下及獄吏皆求賂於頵頵怒曰吏知吾将下獄邪及還指廣陵南門曰吾不可復入此矣頵兵彊財富好攻取行宻既定淮南欲保境息民每抑止之頵不從及解釋錢鏐頵尤恨之隂有叛志李神福言於行宻曰頵必反宜早圖之行宻曰頵有大功反状未露今殺之諸将人人自危矣頵有良将曰康儒與頵謀議多不合行宻知之擢儒為廬州刺史頵以儒為二於已族之儒曰吾死田公亡無日矣頵遂與潤州團練使安仁義同舉兵仁義悉焚東塘戰艦頵遣二使詐為商人詣夀州約奉國節度使朱延夀行宻将尚公迺遇之曰非商人也殺一人得其書以告行宻行宻召李神福於鄂州神福恐杜洪邀之宣言奉命攻荆南勒兵具舟楫及暮遂沿江東下始告将士以討田頵己丑安仁義襲常州常州刺史李遇逆戰極口罵仁義仁義曰彼敢辱我必有備乃引去壬辰行宻以王茂章為潤州行營招討使擊仁義不克使徐温将兵㑹之温易其衣服旗幟皆如茂章兵仁義不知益兵復出戰温奮撃破之行宻夫人朱延夀之姊也行宻狎侮延夀延夀怨怒隂與田頵通謀頵遣前進士杜荀鶴至夀州與延夀相結又遣至大梁告朱全忠全忠大喜遣兵屯宿州以應之荀鶴池州人也 九月朱延夀謀頗泄楊行宻詐為目疾對延夀使者多錯亂所見或觸柱仆地謂夫人曰吾不幸失明諸子皆㓜軍府事當悉以授三舅夫人屢以書報延夀行宻又自遣召之隂令徐温為之備延夀至廣陵行宻迎及寝門執而殺之部兵驚擾徐温諭之皆聽命遂斬延夀兄弟黜朱夫人初延夀赴召其妻王氏謂曰君此行吉凶未可知願日發一使以安我一日使不至王氏曰事可知矣部分僮僕授兵闔門捕騎至乃集家人聚寳貨發百燎焚府舍曰妾誓不以皎然之軀為仇人所辱赴火而死延夀用法嚴好以寡撃衆嘗遣二百人與汴兵戰有一人應留者請行延夀以違命立斬之 田頵襲昇州得李神福妻子善遇之神福自鄂州東下頵遣使謂之曰公見機與公分地而王不然妻子無遺神福曰吾以卒伍事吳王今為上将義不以妻子易其志頵有老母不顧而反三綱且不知烏足與言乎斬使者而進士卒皆感勵頵遣其将王壇汪建将水軍逆戰丁未神福至吉陽磯與壇建遇壇建執其子承鼎示之神福命左右射之神福謂諸将曰彼衆我寡當以竒取勝及暮合戰神福陽敗引舟泝流而上壇建追之神福復還順流擊之壇建樓船大列火炬神福令軍中曰望火炬輒撃之壇建軍皆滅火旗幟交雜神福因風縦火焚其艦壇建大敗士卒焚溺死者甚衆戊申又戰于皖口壇建僅以身免獲徐綰行宻以檻車載之遺錢鏐鏐剖其心以祭高渭頵聞壇建敗自将水軍逆戰神福曰賊棄城來此天亡也臨江堅壁不戰遣使告行宻請發步兵㫁其歸路行宻遣漣水制置使臺濛将兵應之王茂章攻潤州久未下行宻命茂章引兵㑹濛撃頵 田頵聞臺濛将至自将步騎逆戰留其将郭行悰以精兵二萬及王壇汪建水軍屯蕪湖以拒李神福覘者言濛營寨𥚹小纔容二千人頵易之不召外兵濛入頵境畨陳而進軍中笑其怯濛曰頵宿将多謀不可不備冬十月戊辰與頵遇於廣徳濛先以楊行宻書徧賜頵将皆下馬拜受濛因其挫伏縱兵擊之頵兵遂敗又戰於黄池兵交濛偽走頵追之遇伏大敗犇還宣州城守濛引兵圍之頵急召蕪湖兵還不得入郭行悰王壇汪建及當塗廣徳諸戌皆帥其衆降行宻以臺濛已破田頵命王茂章復引兵攻潤州 十一月乙亥田頵帥死士數百出戰臺濛陽退以示弱頵兵踰壕而鬬濛急撃之頵不勝還走城橋䧟墜馬斬之其衆猶戰以頵首示之乃潰濛遂克宣州初行宻與頵同閭里少相善約為兄弟及頵首至廣陵行宻視之泣下赦其母殷氏行宻與諸子皆以子孫禮事之行宻以李神福為寧國節度使神福以杜洪未平固讓不拜宣州長史合肥駱知祥善治金榖觀察牙推沈文昌為文精敏嘗為頵草檄罵行宻行宻以知祥為淮南支計官文昌為節度牙推文昌湖州人也初頵每戰不勝輒欲殺錢傳瓘其母及宣州都虞候郭師從常保䕶之師從合肥人頵之婦弟也頵敗傳瓘歸杭州錢鏐以師從為鎮東都虞候
天祐元年春三月以淮南行軍司馬李神福為鄂岳招討使復将兵擊杜洪朱全忠遣使詣行宻請捨鄂岳復修舊好行宻報曰俟天子還長安然罷兵修好 秋八月淮南將李神福攻鄂州未下㑹疾病還廣陵楊行宻以舒州團練使泌陽劉存代為招討使神福尋卒宣州觀察使臺濛卒以其子牙内諸軍使渥為宣州觀察使
昭宣帝天祐二年潤州練使安仁義勇决得士心故淮南将王茂章攻之踰年不克楊行宻使謂之曰汝之功吾不忘也能束身自歸當以汝為行軍副使但不掌兵耳仁義不從茂章為地道入城遂克之仁義舉族登樓衆不敢逼先是攻城諸将見仁義輒罵之惟李徳誠不然至是仁義召徳誠登樓謂曰汝有禮吾今以為汝功且以愛妾贈之乃擲弓於地徳誠掖之而下并其子斬於廣陵市 二月朱全忠遣其將曹延祚將兵與杜洪共守鄂州庚子淮南将劉存攻拔之執洪延祚及汴兵千餘人送廣陵悉誅之行宻以存為鄂岳觀察使冬十一月庚辰吳武忠王楊行宻薨将佐共請宣
諭使李儼承制授楊渥淮南節度使東南諸道行營都統兼侍中𢎞農郡王
王建據蜀
唐僖宗廣明元年春三月庚午以左金吾大将軍陳敬瑄為西川節度使敬瑄許州人田令孜之兄也初崔安潜鎮許昌令孜為敬瑄求兵馬使安潜不許敬瑄因令孜得𨽻左神䇿軍數嵗累遷至大将軍令孜見闗東羣盜日熾隂為幸蜀之計奏以敬瑄及其心腹左神䇿大将軍楊師立牛勗羅元杲鎮三川上令四人撃毬賭三川敬瑄得第一籌即以為西川節度使代安潜 夏六月庚寅陳敬瑄至成都
中和三年秋七月左驍衛上将軍楊復光卒於河中八都将鹿晏𢎞等各以其衆散去王建韓建張造晉暉李師泰各帥其衆與之俱田令孜宻遣人以厚利誘之二建帥衆數千逃犇行在令孜皆養為假子賜與巨萬拜諸衛将軍使各将其衆號隨駕五都
光啟元年秋九月戊申以陳敬瑄為三川及峽内諸州都指揮制置等使
二年夏四月田令孜薦樞宻使楊復恭為左神䇿中尉觀軍容使自除西川監軍使往依陳敬瑄復恭斥令孜之黨出王建為利州刺史
三年春三月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忌利州刺史王建驍勇屢召之建懼不往前龍州司倉周庠説建曰唐祚将終藩鎮互相吞噬皆無雄才遠略不能戡濟多難公勇而有謀得士卒心立大功者非公而誰然葭萌四戰之地難以久安閬州地僻人富楊茂實陳田之腹心不修職貢若表其罪興兵討之可不戰而擒也建從之召募溪洞酋豪有衆八千沿嘉陵江而下襲閬州逐其刺史楊茂實而據之自稱防禦使招納亡命軍勢益盛守亮不能制部将張䖍裕説建曰公乗天子㣲弱專據方州若唐室復興公無種矣宜遣使奉表天子仗大義以行師蔑不濟矣部将綦毋諫復説建養士愛民以觀天下之變建皆從之初建與東川節度使顧彦朗俱在神䇿軍同討賊建既據閬州彦朗畏其侵暴數遣使問遺饋以軍食建由是不犯東川 冬十一月陳敬瑄惡顧彦朗與王建相親恐其合兵圖已謀於田令孜令孜曰建吾子也不為楊興元所容故作賊耳今折簡召之可致麾下乃遣使以書召之建大喜詣梓州見彦朗曰十軍阿父見召當徃省之因見陳太師求一大州若得之私願足矣乃留其家於梓州帥麾下精兵二千與從子宗鐬假子宗瑶宗弼宗侃宗弁俱西建至鹿頭闗西川㕘謀李乂謂敬瑄曰王建虎也奈何延之入室彼安肯為公下乎敬瑄悔亟遣人止之且增修守備建怒破闗而進敗漢州刺史張頊於綿竹遂拔漢州進軍學射山又敗西州将句惟立於蠶北又拔徳陽敬瑄遣使讓之對曰十軍阿父召我來及門而拒之重為顧公所疑進退無歸矣田令孜登樓慰諭之建與諸将於清逺橋上髠髮羅拜曰今既無歸且辭阿父作賊矣顧彦朗以其弟彦暉為漢州刺史發兵助建急攻成都三日不克而退還屯漢州敬瑄告難於朝詔遣中使和解之又令李茂貞以書諭建皆不從
文徳元年春三月王建攻彭州陳敬瑄救之乃去建大掠西川十二州皆被其患 夏五月陳敬瑄方與王建相攻貢賦中絶建以成都尚彊退無所掠欲罷兵周庠綦毋諫以為不可庠曰卭州城塹完固食支數年可據之以為根本建曰吾在軍中久觀用兵者不倚天子之重則衆心易離不若疏敬瑄之罪表請朝廷命大臣為帥而佐之則功庶可成乃使庠草表請討敬瑄以贖罪因求卭州顧彦朗亦表請赦建罪移敬瑄他鎮以靖兩川初黄巢之亂上為夀王從僖宗幸蜀時事出倉猝諸王多徒行至山谷中夀王疲乏不能前卧磻石上田令孜自後至趣之行王曰足痛幸軍容給一馬令孜曰此深山安得馬以鞭抶王使行王顧而不言心銜之及即位遣人監西川軍令孜不奉詔上方憤藩鎮跋扈欲以威制之㑹得彦朗建表以令孜所恃者敬瑄耳六月以韋昭度兼中書令充西川節度使兼兩川招撫制置等使徴敬瑄為龍武統軍王建軍新都時綿竹土豪何義陽安仁費師懃等所在擁兵自保衆或萬人少者千人建遣王宗瑶説之皆率衆附於建給其資糧建軍復振陳敬瑄田令孜聞韋昭度将至治兵完城以拒之
初惑義節度使楊晟既失興鳯走據文龍成茂四州王建攻西川田令孜以晟已之故将假威戎軍節度使使守彭州王建攻彭州陳敬瑄遣眉州刺史山行章将兵五萬壁新繁以救之 十二月丁亥以韋昭度為行營招討使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副之東川節度使顧彦朗為行軍司馬割卭蜀黎雅置永平軍以王建為節度使治卭州充行營諸軍都指揮使 戊子削陳敬瑄官爵
昭宗龍紀元年春正月戊申王建大破山行章於新繁殺獲近萬人行章僅以身免楊晟懼徙屯三交行章屯濛陽與建相持 冬十二月甲子王建敗山行章及西川騎将宋行能於廣都行能犇還成都行章退守眉州壬申行章請降於建
大順元年春正月壬寅王建攻卭州陳敬瑄遣其大将彭城楊儒将兵三千助刺史毛湘守之湘出戰屢敗楊儒登城見建兵盛歎曰唐祚盡矣王公治衆嚴而不殘殆可以庇民乎遂帥所部出降建養以為子更其姓名曰王宗儒乙巳建留永平節度判官張琳為卭南招安使引兵還成都琳許州人也陳敬瑄分兵布寨於犀浦郫導江等縣發城中民户一丁晝則穿重壕採竹木運磚石夜則登城擊柝巡警無休息韋昭度營於唐橋王建營於東閶門外建事昭度甚謹辛亥簡州将杜有遷執刺史貟䖍嵩降於建建以有遷知州事 夏四月乙丑陳敬瑄遣蜀州刺史任從海将兵二萬救卭州戰敗欲以蜀州降王建敬瑄殺之以徐公鉥代為蜀州刺史丙寅嘉州刺史朱實舉州降于建丙子僰道土豪文武堅執戎州刺史謝承恩降於建 六月丁巳茂州刺史李繼昌帥衆救成都己未王建撃斬之辛酉資簡都制置應援使謝從本殺雅州刺史張承簡舉城降建秋八月王建退屯漢州 陳敬瑄括富民財以供軍
置徴督院逼以桎梏捶楚使各自占凡有財者如匿贓虛占急徴咸不聊生 九月卭州刺史毛湘本田令孜親吏王建攻之急食盡救兵不至壬戌湘謂都知兵馬使任可知曰吾不忍負田軍容吏民何罪爾可持吾頭歸王建乃沐浴以俟刃可知斬湘及二子降於建士民皆泣甲戌建持永平旌節入卭州以節度判官張琳知留後繕完城隍撫安夷獠經營蜀雅冬十月癸未朔建引兵還成都蜀州将李行周逐李公鉥舉城降建二年春二月韋昭度将諸道兵十餘萬討陳敬瑄三年不能克饋運不繼朝議欲息兵三月乙亥制復敬瑄官爵令顧彦朗王建各帥衆歸鎮 夏四月成都城中乏食棄兒滿路民有潛入行營販米入城者邏者得之以白韋昭度昭度曰滿城飢甚忍不救之釋勿問亦有白陳敬瑄者敬瑄曰吾恨無術以救飢者彼能如是勿禁也由是販者浸多然所致不過斗升截筒徑寸半深五分量米而鬻之每筒百餘錢餓殍狼籍軍民彊弱相陵将吏斬之不能禁乃更為酷法或㫁腰或斜劈死者相繼而為者不止人耳目既熟不以為懼吏民日窘多謀出降敬瑄悉捕其族黨殺之慘毒備至内外都指揮使眉州刺史成都徐耕性仁恕所全活數千人田令孜曰公掌生殺而不刑一人有異志邪耕懼夜取俘囚戮於市王建見罷兵制書曰大功垂成奈何棄之謀於周庠庠勸建請韋公還朝獨攻成都克而有之建表稱陳敬瑄田令孜罪不可赦願畢命以圖成功昭度無如之何由是未能東還建説昭度曰今闗東藩鎮迭相吞噬此腹心之疾也相公宜早歸廟堂與天子謀之敬瑄疥㿅耳當以日月制之責建可辦也昭度猶豫未决庚子建隂令東川將唐友通等擒昭度親吏駱保於行府門臠食之云其盜軍糧昭度大懼遽稱疾以印節授建牒建知三使留後兼行營招討使即日東還建送至新都跪觴馬前泣拜而别昭度甫出劒門即以兵守之不復内東軍昭度至京師除東都留守建急攻成都環城烽塹亘五十里有狗屠王鷂請詐得罪亡入城説之使上下離心建遣之鷂入見陳敬瑄田令孜則言建兵疲食盡将遁矣出則鬻茶於市隂為吏民稱建英武軍勢彊盛由是敬瑄等懈於守備而衆心危懼建又遣其将京兆鄭渥詐降以覘之敬瑄以為将使乘城既而復以詐得歸建由是悉知城中虚實以渥為親從都指揮使更姓名曰王宗渥 秋八月王建攻陳敬瑄益急敬瑄出戰輒敗巡内州縣率為建所取威戎節度使楊晟時饋之食建以兵據新都彭州道絶敬瑄出慰勉士卒皆不應辛丑田令孜登城謂建曰老夫曏於公甚厚何見困如是建曰父子之恩豈敢忘但朝廷命建討不受代者不得不然儻太師改圖建復何求是夕令孜自攜西川印節詣建營授之将士皆呼萬歲建泣謝請復為父子如初壬寅敬瑄開門迎建癸卯建入城自稱西川留後初陳敬瑄之拒朝命也田令孜欲盜其軍政謂敬瑄曰三兄尊重軍務煩勞不若盡以相付日具記事咨呈兄但髙居自逸而已敬瑄素無智能忻然許之自是軍事皆不由己以至於亡建表敬瑄子陶為雅州刺史使隨陶之官明年罷歸寓居新津以一縣租賦贍之癸丑建分遣士卒就食諸州更文武堅姓名曰王宗阮謝崇本曰王宗本陳敬瑄将佐有器幹者建皆禮而用之 九月東川節度使顧彦朗薨軍中推其弟彦暉知留後冬十月癸未以永平節度使王建為西川節度使甲
申廢永平軍建既得西川留心政事容納直言好施樂士用人各盡其才謙恭儉素然多忌好殺諸将有功名者多因事誅之 十二月以顧彦暉為東川節度使遣中使宋道弼賜旌節楊守亮使楊守厚囚道弼奪其旌節發兵攻梓州癸卯彦暉求救於王建甲辰建遣其将華洪李簡王宗侃王宗弼救東川建宻謂諸将曰爾等破賊彦暉必犒師汝曹於行營報宴因而執之無煩再舉宗侃破守厚七砦守厚走歸綿州彦暉具犒禮諸将報宴宗弼以建謀告之彦暉乃以疾辭
景福元年威武節度使楊晟與楊守亮等約攻王建二月丁丑晟出兵掠新繁漢州之境使其将吕蕘将兵二千㑹楊守厚攻梓州建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簡擊蕘斬之 辛丑王建遣族子嘉州刺史宗裕雅州刺史王宗侃威信都指揮使華洪茂州刺史王宗瑶将兵五萬攻彭州楊晟逆戰而敗宗裕等圍之楊守亮遣其将符昭救晟徑趨成都營三學山建亟召華洪還洪疾驅而至後軍尚未集以數百人夜去昭營數里多擊更鼓昭以為蜀軍大至引兵宵遁 三月左神策勇勝三都都指揮使楊子實子遷子釗皆守亮之假子也自渠州引兵救楊晟知守亮必敗壬子帥其衆二萬降於王建楊晟遺楊守真楊守忠楊守厚書使攻東川以解彭州之圍守真等従之神䇿督将竇行實戍梓州守厚宻誘之為内應守厚至涪城行實事泄顧彦暉斬之守厚遁去守真守忠軍至無所歸盤桓綿劒間王建遣其将吉諫襲守厚破之癸亥西川将李簡邀守忠於鍾陽斬獲三千餘人夏四月簡又破守厚於銅鉾斬獲三千餘人降萬五千人守忠守厚皆走 秋七月王建圍彭州久不下民皆竄匿山谷諸寨日出俘掠謂之淘虜都将先擇其善者餘則士卒分之以是為常有軍士王先成者新津人本書生也世亂為兵度諸将惟北寨王宗侃最賢乃往説之曰彭州本西川之巡屬也陳田召楊晟割四州以授之偽署觀察使與之共拒朝命今陳田已平而晟猶據之州民皆知西川乃其大府而司徒乃其主也故大軍始至民不入城而入山谷避之以俟招安今軍至累月未聞招安之命軍士復從而掠之與盜賊無異奪其貲財驅其畜産分其老弱婦女以為奴婢使父子兄弟流離愁怨其在山中者暴露於暑雨殘傷於蛇虎孤危飢渴無所歸訴彼始以楊晟非其主而不從今司徒不加存恤彼更思楊氏矣宗侃惻然不覺屢移其牀前問之先成曰又有甚於是者今諸寨每旦出六七百人入山淘虜薄暮而返曽無守備之意賴城中無人耳萬一有智者為之畫䇿乗虚犇突先伏精兵千人於門内登城望淘虜者稍遠出弓弩手礮各百人攻寨之一面隨以役卒五百薪土填壕為道然後出精兵奮擊且焚其寨又於三面城下各出耀兵諸寨咸自備禦無暇相救城中得以益兵繼出如此能無敗乎宗侃矍然曰此誠有之将若之何先成請條列為状以白王建宗侃即命先成草之大指言今所白之事須四面通共宗侃所司止於北面或所白可從乞以牙舉施行事凡七條其一乞招安山中百姓其二乞禁諸寨軍士及子弟無得一人輒出淘虜仍表諸寨之旁七里内聽樵牧敢越表者斬其三乞置招安寨中容數千人以處所招百姓宗侃請選所部将校謹幹者為招安将使将三十人晝夜執兵巡衛其四招安之事須委一人總領今榜帖既下諸寨必各遣軍士入山招安百姓見之無不驚避如鼠見狸誰肯來者欲招之必有其術願降帖付宗侃專掌其事其五乞嚴勒四寨指揮使悉索前日所虜彭州男女老㓜集於營有父子兄弟夫婦自相認者即使相從牒具人數部送招安寨有敢私匿一人者斬仍乞勒府中諸營亦令嚴索有自軍前先寄歸者量給資糧悉部送歸招安寨其六乞置九隴行縣於招安寨中以前南鄭令王丕攝縣令設置曹局撫安百姓擇其子弟之壯者給帖使自入山招其親戚彼知司徒嚴禁侵掠前日為軍士所虜者皆獲安堵必歡呼踊躍相帥下山如子歸母不日盡出其七彭州土地宜麻百姓未入山時多漚藏者宜令縣令曉諭各歸田里出所漚麻鬻之以為資糧必漸復業建得之大喜即行之悉如所申明日榜帖至威令赫然無敢犯者三日山中民競出赴招安寨如歸市寨不能容斥而廣之浸有市井又出麻鬻之民見村落無抄暴之患稍稍辭縣令復故業月餘招安寨皆空 秋八月辛丑李茂貞攻㧞興元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楊守真楊守忠滿存犇閬州冬十二月壬午王建遣其将華洪擊楊守亮於閬州
破之建遣節度押牙延陵鄭頊使於朱全忠全忠問劒閣頊極言其險全忠不信頊曰茍不以聞恐誤公軍機全忠大悦
二年春正月東川留後顧彦暉既與王建有隙李茂貞欲撫之使從已奏請更賜彦暉節詔以彦暉為東州節度使茂貞又奏遣知興元府事李繼宻救梓州未幾建遣兵敗東州鳯翔之兵於利州彦暉求和請與茂貞絶乃許之 二月甲戌加西川節度使王建同平章事王建屢請殺陳敬瑄田令孜朝廷不許夏四月乙亥
建使人告敬瑄謀作亂殺之新津又告田令孜通鳯翔書下獄死建使節度判官馮㳙草表奏之曰開匣出虎孔宣父不責他人當路斬蛇叔孫敖蓋非利已專殺不行於閫外先機恐失于彀中㳙宿之孫也
乾寧元年夏五月王建攻彭州城中人相食彭州内外都指揮使趙章出降王先成請築龍尾道屬于女墻丙子西川兵登城楊晟猶帥衆力戰刀子都虞候王茂權斬之獲彭州馬步使安師建建欲使為将師建泣謝曰師建誓與楊司徒同生死不忍復戴日月惟速死為惠再三諭之不從乃殺之禮葬而祭之更趙章姓名曰王宗勉王茂權名曰宗訓又更王釗名曰宗謹李綰姓名曰王宗綰 秋七月綿州刺史楊守厚卒其將常再榮舉城降王建
二年秋九月王建遣簡州刺史王宗瑶等将兵赴難甲戌軍于綿州〈時三鎮犯闕〉 冬十一月丁丑雅州刺史王宗侃攻拔利州執刺史李繼顒斬之 十一月甲申閬州防禦使李繼雍蓬州刺史費存渠州刺史陳璠各帥所部兵犇王建 王建奏東川節度使顧彦暉不發兵赴難而掠奪輜重遣瀘州刺史馬敬儒㫁峽路請興兵討之戊子華洪大破東川兵於楸林俘斬數萬拔楸林寨丙申王建攻東川别将王宗弼為東川兵所擒顧彦
暉畜以為子戊戌通州刺史李彦昭将步兵二千降於建
三年春正月西川将王宗䕫攻拔龍州殺刺史田昉閏月丁亥果州刺史張雄降於王建 夏五月丙戌上遣中使詣梓州和解兩川王建雖奉詔還成都然猶連兵未解荆南節度使成汭與其将許存泝江略地盡取濵江州縣武泰節度使王建肇棄黔中收餘衆保豐都存又引兵西取渝涪二州汭以其将趙武為黔州留後存為萬州刺史趙武數攻豐都王建肇不能守與存皆降於王建建忌存勇略欲殺之掌書記髙燭曰公方總攬英雄以圖霸業彼窮來歸我奈何殺之建使戍蜀州隂使知蜀州王宗綰察之宗綰宻言存忠勇謙厚有良將才建乃捨之更其姓名曰王宗播 秋八月癸丑以王建為鳯翔西面行營招討使
四年春二月戊午王建遣卭州刺史華洪彭州刺史王宗祐将兵五萬攻東川以戎州刺史王宗謹為鳯翔西面行營先鋒使敗鳯翔将李繼徽等於𤣥武繼徽本姓楊名崇本茂貞之假子也 庚申王建以决雲都知兵馬使王宗侃為應援開峽都指揮使将兵八千趨渝州决勝都知兵馬使王宗阮為開江防送進奉使将兵七千趨瀘州辛未宗侃取渝州降刺史牟崇厚癸酉宗阮㧞瀘州斬刺史馬敬儒峽路始通鳯翔将李繼昭救梓州留徧將守劒門西川將王宗播擊擒之 夏四月以右諫議大夫李洵為兩川宣諭使和解王建及顧彦暉 五月丙戌王建以節度副使張琳守成都自將兵五萬攻東川更華洪姓名曰王宗滌 六月李茂貞表王建攻東川連兵累歲不聽詔命甲寅貶建南州刺史乙卯以茂貞為西川節度使癸亥王建克梓州南寨執其将李繼寧丙寅宣諭使李洵至梓州己巳見建于張杷砦建指執旗者曰戰士之情不可奪也 王建與顧彦暉五十餘戰九月癸酉朔圍梓州蜀州刺史周徳權言於建曰公與彦暉爭東川三年士卒疲於矢石百姓困於輸輓東川羣盜多據州縣彦暉懦而無謀欲為偷安之計皆㗖以厚利恃其救援故堅守不下今若遣人諭賊帥以禍福來者賞之以官不服者威之以兵則彼之所恃反為我用矣建從之彦暉勢益孤徳權許州人也 復以王建為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 冬十月壬子知遂州侯紹帥衆二萬乙夘知合州王仁威帥衆千人戊午鳯翔将李繼溥以援兵二千皆降於王建建攻梓州益急庚申顧彦暉聚其宗族及假子共飲遣王宗弼自歸於建酒酣命其假子瑶殺已及同飲者然後自殺建入梓州城中兵尚七萬人建命王宗綰分兵徇昌普等州以王宗滌為東川留後 十二月壬戌王建自梓州還戊辰至成都
光化元年春正月以兵部尚書劉崇望同平章事充東川節度使 夏五月朝廷聞王建已用王宗滌為東川留後乃召劉崇望還為兵部尚書仍以王宗滌為留後 秋九月己丑東川留後王宗滌言於王建以東川封疆五千里文移往還動踰數月請分遂合瀘渝昌五州别為一鎮建表言之 冬十月丁巳以東川留後王宗滌為節度使
三年春二月庚申以西川節度使王建兼中書令夏六月癸亥加東川節度使王宗滌同平章事 秋七月甲寅以西川節度使王建兼東川信武軍兩道都指揮制置等使
天復元年春三月東川節度使王宗滌以疾求代王建表馬歩使王宗裕為留後 閏六月道士杜從法以妖妄誘昌普合三州民作亂王建遣王宗黯将兵㑹東川武信兵討之龍臺鎮使王宗侃等討杜從法平之二年春二月西川兵至利州昭武節度使李繼患棄鎮犇鳯翔王建以劒州刺史王宗偉為利州制置使秋入月西川軍請假道於興元山南西道節度使李繼宻遣兵戍三泉以拒之辛丑西川前鋒将王宗播攻之不克退保山寨親吏栁修業謂宗播曰公舉族歸人不為之死戰何以自保宗播令兵衆曰吾與汝曹决戰取功名不爾死於此遂破金牛黒水西縣襃城四寨軍校秦承厚攻西縣矢貫左目達於右目鏃不出王建自舐其創膿潰鏃出王宗播攻馬盤寨繼宻戰敗犇還漢中西川軍乗勝至城下王宗滌帥衆先登遂克之繼宻請降遷于成都得兵三萬騎五千宗滌入屯漢中王建曰繼宻殘賊三輔以其降不忍殺復其姓名曰王萬𢎞不時召見諸将陵易之萬𢎞終日縱酒俳優輩亦加戯誚萬𢎞不勝憂憤醉投池水而卒詔以王忠滌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宗滌有勇略得衆心王建忌之建作府門繪以朱丹蜀人謂之畫紅樓建以為宗滌姓名應之王宗佶等疾其功復構以飛語建召宗滌至成都詰責之宗滌曰三蜀略平大王聽讒殺功臣可矣建命親隨馬軍都指揮使唐道襲夜飲之酒縊殺之成都為之罷市連營涕泣如䘮親戚建以指揮使王宗賀權興元留後道襲閬州人也始以舞童事建後浸預謀畫 九月戊申武定節度使李思敬以洋州降王建 冬十月王建攻拔興州以軍使王宗浩為興州刺史
三年夏四月王建出兵秦隴乘李茂貞之弱也遣判官韋荘入貢亦修好於朱全忠全忠遣押牙王殷報聘建與之宴殷言蜀甲兵誠多但乏馬耳建作色曰當道江山險阻騎兵無所施然馬亦不乏押牙少留當共閲之乃集諸州馬大閲於星宿山官馬八千私馬四千部隊甚整殷歎服建本騎将故得蜀之後於文黎維茂州市胡馬十年之間遂及兹數 秋八月庚辰加西川節度使西平王王建守司徒進爵蜀王
天祐元年春二月上遣間使以御札告難於王建〈時朱全忠刼車駕還洛陽〉建以卭州刺史王宗祐為北路行營指揮使将兵㑹鳯翔兵迎車駕至興平遇汴兵不得進而還建始自用墨制除官云俟車駕還長安當表聞王建賦歛重人莫敢言馮㳙因建生日獻頌先美功徳後言生民之苦建愧謝曰如君忠諫功業何憂賜之金帛自是賦斂稍損
二年冬十一月昭宗之喪朝廷遣告哀使司馬卿宣諭王建至是始入蜀境西川掌書記韋荘為建謀使武定節度使王宗綰諭卿曰蜀之将士世受唐恩去嵗聞乗輿東遷凡上二十表皆不報尋有士卒自汴來聞先帝𢡖罹朱全忠弑逆蜀之将士方日夕枕戈思為先帝報仇不知今兹使來有何事宣諭舍人宜自圖進退卿乃還
三年冬十月丙戌王建始立行臺於蜀建東向舞蹈號慟稱自大駕東遷制命不通請權立行臺用李晟鄭畋故事承制封拜仍以榜帖告諭所部藩鎮州縣
後梁武帝開平元年秋九月蜀王㑹将佐議稱帝皆曰大王雖忠於唐唐已亡矣此所謂天與不取者也馮㳙獨獻議請以蜀王稱制曰朝興則未爽稱臣賊在則不同為惡王不從㳙杜門不出王用安撫副使掌書記韋荘之謀帥吏民哭三日己亥即皇帝位國號大蜀辛丑以前東川節度使兼侍中王宗信為中書令韋荘為左散騎常侍判中書門下事閬州防禦使唐道襲為内樞宻使荘見素之孫也蜀主雖目不知書好與書生談論粗曉其理是時唐衣冠之族多避亂在蜀蜀主禮而用之使修舉故事故其典章文物有唐之遺風蜀主長子校書郎宗仁㓜以疾廢立其次子祕書少監宗懿為遂王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七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巻三十八上
宋 袁樞 撰
諸鎮相攻
唐僖宗廣明元年冬十一月以忠武大將周岌為忠武節度使初薛能遣牙將上蔡秦宗權調發至蔡州聞許州亂託云赴難選募蔡兵遂逐刺史據其城及周岌為節度使即以宗權為蔡州刺史〈先是秋九月周岌逐節度使薛能自稱留後至是遂授以節度使〉
中和元年秋八月武寧節度使支詳遣牙將時溥陳璠將兵五千人入關討黄巢溥至東都自知留後溥送詳歸朝璠殺之詔以溥為武寧留後溥表璠為宿州刺史忠武監軍楊復光奏升蔡州為奉國軍以秦宗權為
防禦使 秋九月昭義十將成麟殺節度使高潯引兵還據潞州天井關戍將孟方立起兵攻麟殺之方立邢州人也 冬十二月以感化留後時溥為節度使二年秋八月魏博節度使韓簡亦有兼并之志自將兵三萬攻河陽敗節度使諸葛爽於修武爽棄城走簡留兵戍之因掠邢洛而還 九月黄巢所署同州防禦使朱温殺其監軍嚴實舉州降王重榮王鐸承制以温為同華節度使 冬十月韓簡復引兵擊鄆州節度使曹存實逆戰敗死天平都將下邑朱瑄收餘衆嬰城拒守簡攻之不下詔以瑄權知天平留後 以朱温為右金吾大將軍河中行營招討副使賜名全忠 十二月以忻代等州留後李克用為鴈門節度使〈事見李克用歸唐〉孟方立既殺成麟引兵歸邢州潞人請監軍吳全朂知留後是歳王鐸墨制以方立知邢州事方立不受遂遷昭義軍於邢州自稱留後表其將李殷銳為潞州刺史
三年春正月成徳節度使常山忠穆王王景崇薨軍中立其子節度副使鎔知留後事時鎔生十年矣 以天平留後朱瑄為節度使 初光州刺史李罕之為秦宗權所攻棄州犇項城餘衆歸諸葛爽爽以為懐州刺史韓簡攻鄆州半年不能下爽復襲取河陽朱瑄請和簡乃捨之引兵擊河陽爽遣罕之逆戰於武陟魏軍大敗而還大將澶州刺史樂行達先歸據魏州軍中共立行達為留後簡為部下所殺己未以行達為魏博留後以王鎔為成徳留後 三月己丑以河中行營招討副使朱全忠為宣武節度使俟克復長安令赴鎮夏六月宣武節度使朱全忠帥所部數百人赴鎮秋七月丁卯至汴州 以成徳留後王鎔魏博留後樂行逹天平留後朱瑄為本道節度使 昭義節度使孟方立以潞州地險人勁屢簒主帥欲漸弱之九月乃遷治所於昭州大將家及富室皆徙山東潞人不悦監軍祁審誨因人心不安使武鄰鎮使安居受潛以蠟丸乞師於李克用請復軍府於潞州冬十月克用遣其將賀公雅等赴之為方立所敗又遣李克修撃之克修克用弟也辛亥取潞州殺其刺史李殷銳是後克用毎歳出兵爭山東三州之人半為俘馘野無稼穡矣
四年春正月賜魏博節度使樂行逹名彦禎 周岌時溥朱全忠以黄巢兵尚彊共求救於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夏四月甲戌李克用至汴州營於城外朱全忠固請入城館於上源驛全忠就置酒聲樂饌具皆精豐禮貌甚恭克用乗酒使氣語頗侵之全忠不平薄暮罷酒從者皆霑醉宣武將楊彦洪宻與全忠謀連車樹柵以塞衢路發兵圍驛而攻之呼聲動地克用醉不之聞親兵薛志勤史敬思等十餘人格鬬侍者郭景銖滅燭扶克用匿牀下以水沃其面徐告以難克用始張目援弓而起志勤射汴人死者數十須臾煙火四合會大雨震電天地晦㝠志勤扶克用帥左右數人踰垣突圍乗電光而行汴人把橋力戰得度史敬思為後拒戰死克用登尉氏門縋城得出監軍陳景思等三百餘人皆為汴人所殺楊彦洪謂全忠曰胡人急則乗馬見乗馬者則射之是夕彦洪乗馬適在全忠前全忠射之殪克用妻劉氏多智略左右先脱歸者以汴人為變告劉氏神色不動立斬之隂召大將約束謀保軍以還比明克用至欲勒兵攻全忠劉氏曰公比為國討賊救東諸侯之急今汴人不道乃謀害公自當訴之朝廷若擅舉兵相攻則天下孰能辨其曲直且彼得以有辭矣克用從之引兵去但移書責全忠全忠復書曰前夕之變僕不之知朝廷自遣使將與楊彦洪為謀彦洪既伏其辜惟公諒察克用養子嗣源年十七從克用自上源出矢石之間獨無所傷嗣源本胡人名邈佶烈無姓克用擇軍中驍勇者多養為子名回鶻張政之子曰存信振武孫重進曰存進許州王賢曰存賢安敬思曰存孝皆冐姓李氏丙子克用至許州故寨求糧於周岌岌辭以糧乏乃自陝濟河還晉陽 夏六月蔡州節度使秦宗權縱兵四出侵噬鄰道天平節度使朱瑄有衆三萬從父弟瑾勇冠軍中宣武節度使朱全忠為宗權所攻勢甚窘求救於瑄瑄遣瑾將兵救之敗宗權於合鄉全忠徳之與瑄約為兄弟 秋七月朱全忠擊秦宗權敗宗權于溵水 李克用至晉陽大治甲兵遣榆次鎮將鴈門李承嗣奉表詣行在自陳有破黄巢大功為朱全忠所圖僅能自免將佐以下從行者三百餘人并牌印皆沒不返全忠仍牓東都陝孟云臣已死行營兵潰令所在邀遮屠翦勿令漏失將士皆號泣𡨚訴請復仇讎臣以朝廷至公當俟詔命拊循抑止復歸本道乞遣使按問發兵誅討臣遣弟克勤將萬騎在河中俟命時朝廷以大寇初平方務姑息得克用表大恐但遣中使賜優詔和解之克用前後凡八表稱全忠妬功疾能隂狡禍賊異日必為國患惟乞下詔削其官爵臣自帥本道兵討之不用度支糧餉上累遣楊復恭等諭指稱吾深知卿𡨚方事之殷姑存大體克用終鬱鬱不平時藩鎮相攻者朝廷不復為之辨曲直由是互相吞噬惟力是視皆無所禀畏矣 八月李克用奏請割麟州𨽻河東又奏請以弟克修為昭義節度使皆許之由是昭義分為二鎮進克用爵隴西郡王克用奏罷雲蔚防禦使依舊𨽻河東從之 冬十二月義昌節度使兼中書令王鐸過魏州魏博節度使樂彦禎之子從訓伏卒數百人於漳南高雞泊圍而殺之彦禎奏云為盜所殺朝廷不能詰
光啟元年春正月秦宗權寇潁亳朱全忠敗之於焦夷三月秦宗權稱帝置百官詔以武寧節度使時溥
為蔡州四面行營兵馬都統以討之 盧龍節度使李可舉成徳節度使王鎔惡李克用之彊而義武節度使王處存與克用親善為姪鄴娶克用女又河北諸鎮惟義武尚屬朝廷可舉等恐其窺伺山東終為已患乃相與謀曰易定燕趙之餘也約共滅處存而分其地又説雲中節度使赫連鐸使攻克用之背可舉遣其將李全忠將兵六萬攻易州鎔遣將將兵攻無極處存告急於克用克用遣其將康君立等將兵救之 夏五月盧龍兵攻易州禆將劉仁恭穴地入城遂克之仁恭深州人也李克用自將救無極敗成徳兵成徳兵退保新城克用復進擊大破之㧞新城成徳兵走追至九門斬首萬餘級盧龍兵既得易州驕怠王處存夜遣卒三千䝉羊皮造城下盧龍兵以為羊也爭出掠之處存奮擊大破之復取易州李全忠走李全忠既喪師恐獲罪收餘衆還襲幽州六月李可舉窘急舉族登樓自焚死全忠自為留後 秦宗權陷東都 秋七月以李全忠為盧龍留後 乙巳右補闕常濬上疏以為陛下姑息藩鎮太甚是非功過駢首並足致天下紛紛若此猶未之寤豈可不念駱谷之艱危復懐西顧之計乎宜復振典刑以威四方田令孜之黨言於上曰此疏傳於藩鎮豈不致其猜忿庚戌貶濬萬州司户尋賜死 秦宗權攻鄰州道二十餘州陷之唯陳州距蔡百餘里兵力甚弱刺史趙犨日與宗權戰宗權不能屈詔以犨為蔡州節度使犨徳朱全忠之援與全忠結昏凡全忠所調發無不立至 冬十月癸丑秦宗權敗朱全忠于八角
二年秋七月秦宗權陷許州 八月盧龍節度使李全忠薨以其子匡威為留後 九月李克修攻孟方立甲午擒其將吕臻於焦岡拔故鎮武安臨洛邯鄲沙河以大將安金俊為邢州刺史 冬十月李克修攻邢州不克而還 十二月秦宗權遣孫儒將兵攻陷鄭州進陷河陽儒自稱留後 天平牙將朱瑾逐泰寧節度使齊克讓自稱留後朝廷因以瑾為泰寧節度使三年秦宗權自以兵力十倍於朱全忠而數為全忠所敗耻之欲悉力以攻汴州全忠患兵少二月以諸軍都指揮使朱珍為淄州刺史募兵於東道期以初夏而還夏四月朱珍至淄青旬日應募者萬餘人又襲青
州獲馬千匹辛亥還至大梁朱全忠喜曰吾事濟矣時蔡人方寇汴州其將張晊屯北郊秦賢屯板橋各有衆數萬列三十六寨連延二十餘里全忠謂諸將曰彼蓄鋭休兵方来擊我未知朱珍之至謂吾兵少畏怯自守而已宜出其不意先撃之乃自引兵攻秦賢寨士卒踴躍爭先賢不為備連拔四寨斬萬餘級蔡人大驚以為神全忠又使牙將新野郭言募兵於河陽陝虢得萬餘人而還 蔡將盧塘屯于萬勝夾汴水而軍以絶汴州運路朱全忠乗霧襲之掩殺殆盡於是蔡兵皆徙就張晊屯於赤岡全忠復就擊之殺二萬餘人蔡人大懼或軍中自相驚全忠乃還大梁養兵休士 五月丙子朱全忠出擊張晊大破之秦宗權聞之自鄭州引精兵會之 朱全忠求救於兖鄆朱瑄朱瑾皆引兵赴之義成軍亦至辛巳全忠以四鎮兵攻秦宗權於邊孝村大破之斬首二萬餘級宗權宵遁全忠追之至陽武橋而還全忠深徳朱瑄兄事之蔡人之守東都河陽許汝懐鄭陝虢者聞宗權敗皆棄去宗權發鄭州孫儒發河陽皆屠滅其人焚其廬舍而去宗權之勢自是稍衰秋八月朱全忠欲兼兖鄆而以朱瑄兄弟有功於
已攻之無名乃誣瑄招誘宣武軍士移書誚讓瑄復書不遜全忠遣其將朱珍葛從周襲曹州壬子拔之殺刺史丘𢎞禮又攻濮州與兖鄆兵戰於劉橋殺數萬人朱瑄朱瑾僅以身免全忠與兖鄆始有隙 九月朱珍攻濮州朱瑄遣其弟罕將步騎萬人救之辛卯朱全忠逆擊罕於范擒斬之 冬十月丁未朱珍拔濮州刺史朱裕犇鄆珍進兵攻鄆瑄使裕詐遺珍書約為内應珍夜引兵赴之瑄開門納汴軍閉而殺之死者數千人汴軍乃退瑄乗勝復取曹州以其屬郭詞為刺史 初宣武都指揮使朱珍與排陳斬斫使李唐賓勇略功名略相當全忠每戰使二人偕往無不捷然二人素不相下珍使迎其妻於大梁不白全忠全忠怒追還其妻殺守門者使親吏蔣𤣥暉召珍以漢賓代總其衆館驛巡官馮翊敬翔諫曰朱珍未易輕取恐其猜懼生變全忠悔使人追止之珍果自疑丙子夜珍置酒召諸將唐賓疑其有異圖斬關犇大梁珍亦棄軍單騎繼至全忠兩惜其才皆不罪遣還濮州因引兵歸全忠多權數將佐莫測其所為惟敬翔能逆知之往往助其所不及全忠大悦自恨得翔晚凡軍機民政悉以咨之 己亥秦宗權陷鄭州 朝廷以淮南久亂閏月以朱全忠兼淮南節度使東南面招討使 朱全忠以宣武行軍司馬李璠為淮南留後遣牙將郭言將兵千人送之感化節度使時溥自以於全忠為先進官為都統顧不得淮南而全忠得之意甚恨望全忠以書假道於溥溥不許璠至泗州溥以兵襲之郭言力戰得免而還徐汴始構怨十二月癸巳秦宗權所署山南東道留後趙徳諲陷
荆南節度使張瓌留其將王建肇守城而去遺民纔數百家
文徳元年春正月蔡將石璠將萬餘人寇陳亳朱全忠遣朱珍葛從周將數千騎撃擒之癸亥以全忠為蔡州四面行營都統代時溥諸鎮兵皆受全忠節度 二月魏博節度使樂彦禎驕泰不法發六州民築羅城方八十里人苦其役其子從訓尤凶險既殺王鐸魏人皆惡之從訓聚亡命五百餘人為親兵謂之子將牙兵為之藉藉不安從訓懼易服逃出止於近縣彦禎因以為相州刺史從訓遣人至魏運甲兵金帛交錯於路牙兵益疑彦禎懼請避位居龍興寺為僧衆推都將趙文㺹知留後事從訓引兵三萬至城下文㺹不出戰衆復殺之推牙將貴鄉羅𢎞信知留後事𢎞信引兵出與從訓戰敗之從訓收餘衆保内黄魏人圍之先是朱全忠將討蔡州遣押牙雷鄴以銀萬兩請糴於魏牙兵既逐彦禎殺鄴於館從訓既敗乃求救於全忠 初河陽節度使李罕之與河南尹張全義刻臂為盟相得歡甚罕之勇而無謀性復貪暴意輕全義聞其勤儉力穡笑曰此田舍一夫耳全義聞之不以為忤罕之屢求榖帛全義皆與之而罕之徴求無厭河南不能給小不如所欲輙械河南主吏至河陽杖之河南將佐皆憤怒全義曰李太傅所求奈何不與竭力奉之狀若畏之者罕之益驕罕之所部不耕稼専以剽掠為資㗖人為糧至是悉其衆攻綘州綘州刺史王友遇降之進攻晉州䕶國節度使王重盈宻結金義以圖之全義潛發屯兵夜乗虚河陽黎明入三城罕之踰垣步走全義盡俘其家遂兼領河陽節度使罕之犇澤州求救於李克用 三月朱全忠裹糧於宋州將討秦宗權會樂從訓来告急乃移軍屯滑州遣都押牙李唐賓等將步騎三萬攻蔡州遣都指揮使朱珍等分兵救樂從訓自白馬濟河下黎陽臨河李固三鎮進至内黄敗魏軍萬餘人獲其將周儒等十人 李克用以其將康君立為南面招討使督李存孝薛阿檀史儼安金俊安休休五將騎七千助李罕之攻河陽張全義嬰城自守城中食盡求救於朱全忠以妻子為質 夏四月朱全忠遣其將丁會葛從周牛存節將兵數萬救河陽李存孝令李罕之以步兵攻城自帥騎兵逆戰於温河東軍敗安休休懼罪犇蔡州汴人分兵欲斷太行路康君立等懼引兵還全忠表丁㑹為河陽留後復以張全義為河南尹會夀春人存節博昌人也全義徳全忠出已由是盡心附之全忠每出戰全義主給其糧使無乏李罕之為澤州刺史領河陽節度使罕之留其子頎事克用身還澤州専以寇鈔為事自懐孟晉綘數百里間州無刺史縣無令長田無麥禾邑無煙火者殆將十年河中綘州之間有摩雲山絶高民保聚其上寇盜莫能近罕之攻拔之時人謂之李摩雲樂從訓移軍洹水羅𢎞信遣其將程公信撃從訓斬之與父彦禎皆梟首軍門癸巳遣使以厚幣犒全忠軍請修好全忠乃召軍還詔以羅𢎞信權知魏博留後 加李克用兼侍中 五月己亥加朱全忠兼侍中趙徳諲既失荆南且度秦宗權必敗壬寅舉山南東道来降且自託於朱全忠全忠表請以徳諲自副制以山南東道為忠義軍以徳諲為節度使充蔡州四面行營副都統 朱全忠既得洛孟無西顧之憂乃大發兵擊秦宗權大破宗權於蔡州之南克北關門宗權退守中州全忠分諸將為二十八寨以環之 六月置佑國軍於河南府以張全義為節度使 秋七月李罕之引河東兵寇河陽丁㑹擊却之 以權知魏博留後羅𢎞信為節度使 八月戊辰朱全忠拔蔡州南城 九月朱全忠以饋運不繼且秦宗權殘破不足憂引兵還丙申朱珍將兵五千送楚州刺史劉瓚之官冬十月徐兵邀朱珍劉瓚不聽前珍等擊之取沛
滕二縣斬獲萬計 孟方立遣其將奚忠信將兵襲遼州李克修邀擊擒之 十一月時溥自將步騎七萬屯吳旌鎮朱珍與戰大破之朱全忠又遣别將攻宿州刺史張友降之 丙申秦宗權别將攻陷許州執忠武留後王藴復取許州 十二月蔡將申叢執宗權折其足而囚之降於全忠全忠表叢為蔡州留後
昭宗龍紀元年春正月汴將龎師古拔宿遷軍于吕梁時溥逆戰大敗還保彭城 壬子蔡將郭璠殺申叢送秦宗權於汴告朱全忠云叢謀復立宗權全忠以璠為淮西留後 二月朱全忠送秦宗權至京師斬于獨柳京兆尹孫揆監刑宗權於檻車中引首謂揆曰尚書察宗權豈反者耶但輸忠不效耳觀者皆笑揆逖之族孫也三月加朱全忠兼中書令進爵東平郡王全忠既克蔡州軍勢益盛加奉國節度使趙徳諲中書令加蔡州節度使趙犨同平章事充忠武節度使以陳州為治所 夏五月李克用大發兵遣李罕之李存孝攻孟方立六月拔磁洺二州方立遣大將馬溉袁奉韜將兵數萬拒之戰於琉璃陂方立兵大敗二將皆為所擒克用乗勝進攻邢州方立性猜忌諸將多怨至是皆不為方立用方立慙懼飲藥死弟攝洺州刺史遷素得士心衆奉之為留後求援於朱全忠全忠假道於魏博羅𢎞信不許全忠乃遣大將王䖍裕將精兵數百間道入邢州共守 朱珍拔蕭縣據之與時溥相拒朱全忠欲自往臨之珍命諸軍皆葺馬廐李唐賓部將嚴郊獨惰慢軍吏責之唐賓怒見珍訴之珍亦怒以唐賓為無禮拔劒斬之遣騎白全忠云唐賓謀叛淮南左司馬敬翔恐全忠乗怒倉猝處置違宜故留使者逮夜然後從容白之全忠果大驚翔因為畫䇿詐收唐賓妻子繋獄遣騎往慰撫全忠從之軍中始安秋七月全忠如蕭縣未至珍出迎命武士執之責以専殺而誅之諸將霍存等數十人叩頭為之請全忠怒以牀擲之乃退丁未至蕭縣以龎師古代珍為都指揮使八月丙子全忠進攻時溥壁會大雨引兵還
大順元年春正月李克用急攻邢州孟遷食竭力盡執王䖍裕及汴兵以降克用以安金俊為邢洺團練使二月李克用將兵攻雲州防禦使赫連鐸克其東城
鐸求救於盧龍節度使李匡威匡威將兵三萬赴之丙子邢洺團練使安金俊中流矢死河東萬勝軍申信叛降於鐸會幽州軍至克用引還 時溥求救於河東李克用遣其將石君和將五百騎赴之李克用巡潞州以供具不厚怒昭義節度使李克修詬而笞之克修慙憤成疾三月薨克用表其弟決勝軍使克恭為昭義留後夏四月宿州將張筠逐刺史張紹光附于時溥朱
全忠帥諸軍討之溥出兵掠碭山全忠遣牙内都指揮使朱友裕擊之殺三千餘人擒石君和友裕全忠之子也 赫連鐸李匡威請討李克用朱全忠亦上言克用終為國患今因其敗臣請帥汴滑孟三軍與河北三鎮共除之乞朝廷命大臣為統帥初張濬因楊復恭以進復恭中廢更附田令孜而薄復恭及復恭再用事深恨之上知濬與復恭有隙特親倚之濬亦以功名為己任每自比謝安裴度克用之討黄巢屯河中也濬為都統判官克用薄其為人聞其作相私謂詔使曰張公好虚談而無實用傾覆之士也主上采其名而用之它日交亂天下必是人也濬聞而銜之上從容與濬論古今治亂濬曰陛下英睿如此而中外制於彊臣此臣日夜所痛心疾首也上問以當今所急對曰莫若彊兵以服天下上於是廣募兵於京師至十萬人及全忠等請討克用上命三省御史臺四品以上議之以為不可者什七八杜讓能劉崇望亦以為不可濬欲倚外勢以擠楊復恭乃曰先帝再幸山南沙陀所為也臣常慮其與河朔相表裏致朝廷不能制今兩河藩鎮共請討之此千載一時但乞陛下付臣兵柄旬月可平失今不取後悔無及孔緯曰濬言是也復恭曰先朝播遷雖藩鎮跋扈亦由居中之臣措置未得其宜今宗廟甫安不宜更造兵端上曰克用有興復大功今乗其危攻之天下其謂我何緯曰陛下所言一時之體也張濬所言萬世之利也昨計用兵饋運犒賞之費一二年間未至匱乏在陛下斷志行之耳上以二相言叶僶俛從之曰兹事今付卿二人無貽朕羞五月詔削奪克用官爵屬籍以濬為河東行營都招討制置宣慰使京兆尹孫揆副之以鎮國節度使韓建為都虞候兼供軍糧料使以朱全忠為南面招討使王鎔為東面招討使李匡威為北面招討使赫連鐸副之濬奏給事中牛徽為行營判官徽曰國家以喪亂之餘欲為英武之舉横挑彊冦離諸侯心吾見其顛沛也遂以衰疾固辭䘗僧孺之孫也 李克恭驕恣不曉軍事潞人素樂李克修之簡儉且死非其罪潞人憐之由是將士離心初潞人叛孟氏牙將安居受等召河東兵以取潞州及孟遷以邢洺磁州歸李克用克用寵任之以遷為軍城都虞候羣從皆補右職居受等咸怨且懼昭義有精兵號後院將克用既得三州將圖河朔令李克恭選後院將尤驍勇者五百人送晉陽潞人惜之克恭遣牙將李元審及小挍馮霸部送晉陽至銅鞮霸劫其衆以叛循山而南至于沁水衆已三千人李元審撃之為霸所傷歸于潞庚子克恭就元審所館視之安居受帥其黨作亂攻而焚之克恭元審皆死衆推居受為留後附于朱全忠居受使召馮霸不至居受懼出走為野人所殺霸引兵入潞自為留後時朝廷方討克用聞克恭死朝臣皆賀全忠遣河陽留後朱崇節將兵入潞州權知留後克用遣康君立李存孝將兵圍之壬子張濬帥諸軍五十二部及邠寜鄜夏雜虜合五萬人發京師上御安喜樓餞之濬屏左右言於上曰俟臣先除外憂然後為陛下除内患楊復恭竊聴聞之兩軍中尉餞濬於長樂坂復恭屬濬酒濬辭以醉復恭戲之曰相公杖鉞專征作態邪濬曰俟平賊還方見作態耳復恭益忌之癸丑削奪李罕之官爵六月以孫揆為昭義節度使充招討副使 張濬㑹宣武鎮國静難鳯翔保大定難諸軍於晉州 秋七月官軍至隂地關朱全忠遣驍將葛從周將千騎潜自壺闗夜扺潞州犯圍入城又遣别將李讜李重𦙍鄧季筠將兵攻李罕之於澤州又遣張全義朱友裕軍於澤州之北為從周應援季筠下邑人也全忠奏臣己遣兵守潞州請孫揆赴鎮張濬亦恐昭義遂為汴人所據分兵二千使揆將之趣潞州八月乙丑揆發晉州李存孝聞之以三百騎伏於長子西谷中揆建牙杖節襃衣大蓋擁衆而行存孝突出擒揆及賜旌節中使韓歸範牙兵五百餘人追擊餘衆於刀黄嶺盡殺之存孝械揆及歸範繋以素練狥於潞州城下曰朝廷以孫尚書為潞帥命韓天使賜旌節葛僕射可速歸大梁令尚書視事遂縛以獻於克用克用囚之既而使人誘之欲以為河東副使揆曰吾天子大臣兵敗而死分也豈能復事鎮使邪克用怒命以鋸鋸之鋸不能入揆罵曰死狗奴鋸人當用板夾汝豈知邪乃以板夾之至死罵不絶聲 李罕之告急於李克用克用遣存孝將五千騎救之 九月壬寅朱全忠軍于河陽汴軍之初圍澤州也呼李罕之曰相公每恃河東輕絶當道今張相公圍太原葛僕射入潞府旬日之間沙陀無穴自藏相公何路求生邪及李存孝至選精騎五百繞汴寨呼曰我沙陀之求穴者也欲得爾肉以飽士卒可令肥者出鬬汴將鄧季筠亦驍將也引兵出戰存孝生擒之是夕李讜李重𦙍收衆遁去存孝罕之隨而擊之至馬牢山大破之斬獲萬計追至懐州而還存孝復引兵攻潞州葛從周朱崇節棄潞州而歸戊申全忠庭責諸將撓敗之罪斬李讜李重𦙍而還李克用以康君立為昭義留後李存孝為汾州刺史存孝自謂擒孫揆功大當鎮昭義而君立得之憤恚不食者數日縱意刑殺始有叛克用之志李匡威攻蔚州虜其刺史邢善益赫連鐸引吐蕃黠戛斯衆數萬攻遮虜平殺其軍使劉胡子克用遣其將李存信撃之不勝更命李嗣源為存信之副遂破之克用以大軍繼其後匡威鐸皆敗走獲匡威之子武州刺史仁宗及鐸之壻俘斬萬計李嗣源性謹重亷儉諸將相會各自詫勇略嗣源獨黙然徐曰諸君喜以口撃賊嗣源但以手擊賊耳衆慙而止 冬十月乙酉朱全忠自河陽如滑州視事遣使者請糧馬及假道于魏以伐河東羅𢎞信不許又請於鎮鎮人亦不許全忠乃自黎陽濟河撃魏 官軍出隂地關遊兵至于汾州李克用遣薛志勤李承嗣將騎三千營于洪洞李存孝將兵五千營于趙城鎮國節度使韓建以壯士三百夜襲存孝營存孝知之設伏以待之建兵不利靜難鳯翔之兵不戰而走禁軍自潰河東兵乗勝逐北扺晉州西門張濬出戰又敗官軍死者近三千人靜難鳯翔保大定難之軍先度河西歸濬獨有禁軍及宣武軍合萬人與韓建閉城拒守自是不敢復出存孝引兵攻綘州十一月刺史張行恭棄城走存孝進攻晉州三日與其衆謀曰張濬宰相俘之無益天子禁兵不宜加害乃退五十里而軍濬建自含口遁去存孝取晉綘二州大掠慈隰之境先是克用遣韓歸範歸朝附表訟冤言臣父子三代受恩四朝破龎勛翦黄巢黜襄王存易定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冠佩白玉之璽未必非臣之力也若以攻雲州為臣罪則拓跋思恭之取鄜延朱全忠之侵徐鄆何獨不討賞彼誅此臣豈無辭且朝廷當阽危之時則譽臣為韓彭伊吕及既安之後則罵臣為戎羯胡夷今天下握兵立功之臣獨不懼陛下它日之罵乎況臣果有大罪六師征之自有典刑何必幸臣之弱而後取之邪今張濬既出師則固難束手已集藩漢兵五十萬欲直扺蒲潼與濬格鬬若其不勝甘從削奪不然方且輕騎呌閽頓首丹陛訴姦回於陛下之扆座納制敕於先帝之廟庭然後自拘司敗恭俟鈇質表至濬已敗朝廷震恐濬與韓建踰王屋至河陽撤民屋為栰以濟河師徒失亡殆盡是役也朝廷倚朱全忠及河朔三鎮及濬至晉州全忠方連兵徐鄆雖遣將攻澤州而身不至行營乃求兵糧於鎮魏鎮魏倚河東為扞蔽皆不出兵惟華邠鳯翔鄄夏之兵㑹之兵未交而孫揆被擒幽雲俱敗楊復恭復從中沮之故濬軍望風自潰 十二月辛丑汴將丁會葛從周撃魏度河取黎陽臨河龎師古霍存下淇門衛縣朱全忠自以大軍繼之
二年春正月羅𢎞信軍于内黄丙辰朱全忠擊之五戰皆捷至永定橋斬首萬餘級𢎞信懼遣使厚幣請和全忠命止焚掠歸其俘還軍河上魏博自是服於汴 庚申制以太保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孔緯為荆南節度使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濬為鄂岳觀察使以翰林學士承㫖兵部侍郎崔昭緯同平章事御史中丞徐彦若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昭緯慎由從子彦若商之子也楊復恭使人劫孔緯於長樂坡斬其旌節資裝俱盡緯僅能自免李克用復遣使上表曰張濬以陛下萬代之業邀自已一時之功知臣與朱温深仇私相連結臣今身無官爵名為罪人不敢歸陛下藩方且欲於河中寄寓進退行止伏俟指麾詔再貶孔緯均州刺史張濬連州刺史賜克用詔悉復其官爵使歸晉陽 二月加李克用守中書令復李罕之官爵再貶張濬繡州司户三月張濬至藍田逃犇華州依韓建與孔緯宻求救
於朱全忠全忠上表為緯濬訟冤朝廷不得已並聴自便緯至商州而還亦寓居華州 夏四月李克用大舉撃赫連鐸敗其兵於河上進圍雲州 秋七月李克用急攻雲州赫連鐸食盡犇吐谷渾部既而歸於幽州克用表大將石善友為大同防禦使 邢洺節度使李存孝勸李克用攻鎮州克用從之八月克用南巡澤潞遂涉懐孟之境朱全忠遣其將丁會攻宿州克其外城 冬十月壬午宿州刺史張筠降于丁會 李克用攻王鎔大破鎮兵於龍尾岡斬獲萬計遂拔臨城攻元氏柏鄉李匡威引幽州兵救之克用大掠而還軍于邢州 十一月曹州都將郭銖殺刺史郭詞降於朱全忠 泰寧節度使朱瑾將萬餘人攻單州 乙丑時溥將劉知俊帥衆二千降於全忠知俊沛人徐之驍將也溥軍自是不振全忠以知俊為左右開道指揮使十二月乙酉汴將丁會張歸霸與朱瑾戰金鄉大破
之殺獲殆盡瑾單騎走免
景福元年春正月王鎔李匡威合兵十餘萬攻堯山李克用遣其將李嗣勲撃之大破幽鎮兵斬獲三萬二月戊寅朱全忠出兵撃朱瑄遣其子友裕將兵前行軍于斗門 甲申朱全忠至衛南朱瑄將步騎萬人襲斗門朱友裕棄營走瑄據其營全忠不知乙酉引兵趣斗門至者皆為鄆人所殺全忠退軍瓠河丁亥瑄擊全忠大破之全忠走張歸厚於後力戰全忠僅免副使李璠等皆死 朱全忠奏貶河陽節度使趙克裕以佑國節度使張全義兼河陽節度使 朱全忠連年攻時溥徐泗濠三州民不得耕穫兖鄆河東兵救之皆無功復值水災人死者什六七溥困甚請和於全忠全忠曰必移鎮乃可溥許之全忠乃奏請移溥它鎮仍命大臣鎮徐州詔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劉崇望同平章事充感化節度使以溥為太子太師溥恐全忠詐而殺之據城不奉詔崇望及華隂而還 忠義節度使趙徳諲薨子匡凝代之 三月李克用王處存合兵攻王鎔癸丑拔天長鎮戊午鎔與戰於新市大破之殺獲二萬餘人辛酉克用退屯欒城詔和解河東及鎮定幽四鎮夏四月李匡威出兵侵雲代壬寅李克用始引兵還秋八月李克用北巡至天寧軍聞李匡威赫連鐸將
兵八萬寇雲州遣其將李君慶發兵於晉陽克用潛入新城伏兵於神堆擒吐谷渾邏騎三百匡威等大驚丙申君慶以大軍至克用遷入雲州丁酉出擊匡威等大破之己亥匡威等燒營而遁追至天成軍斬獲不可勝計 九月時溥迫監軍奏稱將士留已冬十月復以溥為侍中感化節度朱全忠奏請追溥新命詔諭解之初邢洺磁州留後李存孝與李存信俱為李克用假
子不相睦存信有寵於克用存孝在邢州欲立大功以勝之乃建議取鎮冀存信從中沮之不時聽許及王鎔圍堯山存孝救之不克克用以存信為蕃漢馬步都指揮使與存孝共撃之二人互相猜忌逗遛不進克用更遣李嗣勲等撃破之存信還譖存孝無心撃賊疑與之有私約存孝聞之自以有功於克用而信任顧不及存信憤怨且懼及禍乃潛結王鎔及朱全忠上表以三州自歸於朝廷乞賜旌節及會諸道兵討克用詔以存孝為邢洺磁節度使不許會兵 十一月時溥濠州刺史張璲泗州刺史張諌以州附于朱全忠 乙未朱全忠遣其子友裕將兵十萬攻濮州抜之執其刺史邵倫遂令友裕移兵擊時溥
二年春正月時溥遣兵攻宿州刺史郭言戰死 二月李克用引兵圍邢州王鎔遣牙將王藏海致書解之克用怒斬藏海進兵擊鎔敗鎔兵於平山辛巳攻天長鎮旬日不下鎔出兵三萬救之克用逆戰於叱日嶺下大破之斬首萬餘級餘衆潰去河東軍無食脯其尸而㗖之 時溥求救於朱瑾朱全忠遣其將霍存將騎兵三千軍曹州以備之瑾將兵二萬救徐州存引兵赴之與朱友裕合擊徐兖兵於石佛山下大破之瑾遁歸兖州辛卯徐兵復出存戰死 李克用進下井陘李存孝將兵救王鎔遂入鎮州與鎔計事鎔又乞師於朱全忠全忠方與時溥相攻不能救但遺克用書言鄴下有十萬精兵抑而未進克用復書言儻實屯軍鄴下顒望降臨必欲真決雌雄願角逐於常山之尾甲午李匡威引兵救鎔敗河東兵於元氏克用引還邢州鎔犒匡威於藁城輦金帛二十萬以酬之 朱友裕圍彭城時溥數出兵友裕閉壁不戰朱瑾宵遁友裕不追都虞候朱友恭以書譖友裕於全忠全忠怒驛書下都指揮使龎師古使代之將且按其事書誤逹於友裕友裕大懼以二千騎逃入山中潛詣碭山匿於伯父全昱之所全忠夫人張氏聞之使友裕單騎詣汴州見全忠泣涕拜伏於庭全忠命左右捽抑將斬之夫人趨就抱之泣曰汝捨兵衆束身歸罪無異志明矣全忠悟而捨之使權知許州友恭夀春人李彦威也幼為全忠家僮全忠養以為子張夫人碭山人多智略全忠敬憚之雖軍府事時與之謀議或將兵出至中塗夫人以為不可遣一介召之全忠立為之返龎師古攻佛山寨拔之自是徐兵不敢出 李匡威之救王鎔也將發幽州家人會别弟匡籌之妻美匡威醉而淫之三月匡威自鎮州還至博野匡籌據軍府自稱留後以符追行營兵匡威衆潰歸但與親近留深州進退無所之遣判官李抱真入奏請歸京師京師屢更大亂聞匡威来坊市人恐曰金頭王来圖社稷士民或竄匿山谷王鎔徳其以已故致失地迎歸鎮州為築第父事之 夏四月汴軍攻徐州累月不克通事官張濤以書白朱全忠云進兵時日非良故無功全忠以為然敬翔曰今攻城累月所費甚多徐人已困旦夕且下使將士聞此言則懈於攻取矣全忠乃焚其書癸未全忠自將如徐州戊子龎師古拔彭城時溥舉族登鷰子樓自焚死己丑全忠入彭城以宋州刺史張廷範知感化留後奏乞朝廷除文臣為節度使 李匡威在鎮州為王鎔完城塹繕甲兵訓士卒視之如子匡威以鎔年少且樂真定土風潛謀奪之李抱真自京師還為之畫䇿隂以恩施悦其將士王氏在鎮久鎮人愛之不狥匡威匡威忌日鎔就第弔之匡威素服衷甲伏兵劫之鎔趨抱匡威曰鎔為晉人所困幾亡矣賴公以有今日公欲得四州此固鎔之願也不若與公共歸府以位讓公則將士莫之拒矣匡威以為然與鎔駢馬陳兵入府㑹大風雷雨屋瓦皆振匡威入東偏門鎮之親軍閉之有屠者墨君和自缺垣躍出拳毆匡威甲士挟鎔於馬上負之登屋鎮人既得鎔攻匡威殺之并其族黨鎔時年十七體疎瘦為君和所挟頸痛頭偏者累日李匡籌奏鎔殺其兄請舉兵復寃詔不許 幽州將劉仁恭將兵戍蔚州過期未代士卒思歸會李匡籌立戍卒奉仁恭為帥還攻幽州至居庸關為府兵所敗仁恭犇河東李克用厚待之 六月李匡籌出兵攻王鎔之樂夀武彊以報殺匡威之耻 秋七月王鎔遣兵救邢州李克用敗之於平山壬申進撃鎮州鎔懼請以兵糧二十萬助攻邢州克用許之克用治兵於欒城合鎔兵三萬進屯任縣李存信屯琉璃陂 八月朱全忠命龎師古移兵攻兖州與朱瑾戰屢破之 九月李存孝夜犯李存信營虜奉誠軍使孫考老李克用自引兵攻邢州掘塹築壘環之存孝時出兵突擊塹壘不能成河東牙將袁奉韜宻使人謂存孝曰大王惟俟塹成即歸晉陽尚書所憚者獨大王耳諸將非尚書敵也大王若歸咫尺之塹安能沮尚書之鋒鋭邪存孝以為然按兵不出旬日塹壘成飛走不能越存孝由是遂窮汴將鄧季筠從克用攻邢州輕騎逃歸朱全忠大喜使將親軍 十二月汴將葛從周攻齊州刺史朱威朱瑄朱瑾引兵救之
乾寧元年春正月以李匡籌為盧龍節度使 二月朱全忠自將擊朱瑄軍于魚山瑄與朱瑾合兵攻之兖鄆兵大敗死者萬餘人 三月邢州城中食盡甲申李存孝登城謂李克用曰兒䝉王恩得富貴苟非困於讒慝安肯捨父子而從仇讎乎願一見王死不恨克用使劉夫人視之夫人引存孝出見克用存孝泥首謝罪曰兒粗立㣲勞存信逼兒失圖至此克用叱之曰汝遺朱全忠王鎔書毁我萬端亦存信教汝乎囚之歸于晉陽車裂於牙門存孝驍勇克用軍中皆莫及常將騎兵為先鋒所向無敵身被重鎧腰弓髀槊獨舞鐵檛陷陳萬人辟易每以二馬自隨馬稍乏就陳中易之出入如飛克用惜其才意臨刑諸將必為之請因而釋之既而諸將疾其能竟無一人言者既死克用為之不視事者旬日私恨諸將而於李存信竟無所譴又有薛阿檀者其勇與存孝相侔諸將疾之常不得志宻與存孝通存孝誅恐事泄遂自殺自是克用兵勢浸弱而朱全忠獨盛矣克用表馬師素為邢洺節度使 夏五月朱瑄朱瑾求救於河東李克用遣騎將安福順及弟福慶福遷督精騎五百假道於魏度河應之六月李克用大破吐谷渾殺赫連鐸擒白義誠 秋八月昭義節度使康君立詣晉陽謁李克用克用會諸將飲博酒酣克用語及李存孝流涕不已君立素與李存信善一言忤㫖克用拔劒斫之囚於馬步司九月庚申朔出之君立已死克用表雲州刺史薛志誠為昭義留後 冬十月劉仁恭數因蓋寓獻䇿於李克用願得兵萬人取幽州克用方攻邢州分兵數千欲納仁恭於幽州不克李匡籌益驕數侵河東之境克用怒十一月大舉兵攻匡籌拔武州進圍新州 十二月李匡籌遣大將將步騎數萬救新州李克用選精兵逆戰於段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生擒將校三百人以練𥿊之狥於城下是夕新州降辛亥進攻媯州壬子匡籌復發兵出居庸關克用使精騎當其前以疲之遣步將李存審自佗道出其背夾擊之幽州兵大敗殺獲萬計甲寅李匡籌挈其族犇滄州義昌節度使盧彦威利其輜重妓妾遣兵攻之於景城殺之盡俘其衆存審本姓符宛丘人克用養以為子丙辰克用進軍幽州其大將請降匡籌素暗懦初據軍府兄匡威聞之謂諸將曰兄失弟得不出吾家亦復何恨但惜匡籌才短不能保守得及二年幸矣
二年春正月幽州軍民數萬以麾蓋歌鼓迎李克用入府舍克用命符存審劉仁恭將兵略定巡屬 癸未朱全忠遣其將朱友恭圍兖州朱瑄自鄆以兵糧救之友恭設伏敗之於高梧盡奪其餉擒河東將安福順安福慶 二月李克用表劉仁恭為盧龍留後留兵戍之壬子還晉陽媯州人高思繼兄弟有武幹為燕人所服克用皆以為都將分掌幽州兵部下士卒皆山北之豪也仁恭憚之久之河東兵戍幽州者暴横思繼兄弟以灋裁之所誅殺甚多克用怒以讓仁恭仁恭訴稱髙氏兄弟所為克用俱殺之仁恭欲收燕人心復引其諸子置帳下厚撫之 三月加王鎔兼侍中 夏六月辛卯以前均州刺史孔緯繡州司戶張濬並為太子賓客壬辰以緯為吏部尚書復其階爵癸巳以張濬為兵部尚書諸道租庸使 九月朱全忠自將撃朱瑄戰於梁山瑄敗走還鄆 冬十月朱全忠遣都將葛從周擊兖州自以大軍繼之癸卯圍兖州 義武節度使王處存薨軍中推其子節度副使郜為留後 十一月齊州刺史朱瓊舉州降於朱全忠瓊瑾之從父兄也朱瑄遣其將賀栁存及河東將何懐寳將兵萬餘
人襲曹州以解兖州之圍瓌濮陽人也丁卯全忠自中都引兵夜追之比明至鉅野南及之屠殺殆盡生擒瓌存懐寳俘士卒三千餘人是日晡後大風沙塵晦㝠全忠曰此殺人未足耳下令所得之俘盡殺之庚午縛等狥於兖州城下謂朱瑾曰卿兄已敗何不早降 朱瑾偽遣使請降於朱全忠全忠自就延夀門下與瑾語瑾曰欲送符印願使兄瓊来領之辛巳全忠使瓊往瑾立馬橋上伏驍果董懐進於橋下瓊至懐進突出擒之以入須臾擲首城外全忠乃引兵還以瓊弟玭為齊州防禦使殺柳存何懐寳聞賀瓌名釋而用之 朱全忠之去兖州也留葛從周將兵守之朱瑾閉城不復出從周將還乃言天平河東救兵至引兵西北邀之夜半潛歸故寨瑾以從周精兵悉出果出兵攻寨從周突出奮擊殺千餘人擒其都將孫漢筠而還 朱瑄朱瑾屢為朱全忠所攻民失耕稼財力俱𡚁告急於河東李克用遣其大將史儼李承嗣將數千騎假道于魏以救之三年春閏正月李克用遣蕃漢都指揮使李存信將萬騎假道于魏以救兖鄆軍于莘縣朱全忠使人謂羅𢎞信曰克用志吞河朔師還之日貴道可憂存信戢衆不嚴侵暴魏人𢎞信怒發兵三萬夜襲之存信軍潰退保洺州喪士卒什二三委棄資糧兵械萬數史儼李承嗣之軍隔絶不得還𢎞信自是與河東絶専志於汴全忠方圖兖鄆畏𢎞信議其後𢎞信每有贈遺全忠必對使者北向拜授之曰六兄於予倍年以長固非諸鄰之比𢎞信信之全忠以是得専意東方 二月朱全忠薦兵部尚書張濬上欲復相之李克用表請發兵擊全忠且言濬朝為相臣則夕至闕廷京師震懼上下詔和解之 三月朱全忠遣龎師古將兵伐鄆州敗鄆兵於馬頬遂抵其城下 夏四月李克用擊羅𢎞信攻洹水殺魏兵萬餘進攻魏州 五月李克用攻魏博侵掠徧六州朱全忠召葛從周於鄆州使將兵營洹水以救魏博留龎師古攻鄆州 六月克用引兵擊從周汴人多鑿坎於陳前戰方酣克用之子鐵林指揮使落落馬遇坎而躓汴人生擒之克用自往救之馬亦躓幾為汴人所獲克用顧射汴將一人斃之乃得免克用請修好以贖落落全忠不許以與羅𢎞信使殺之克用引軍還葛從周自洹水引兵濟河屯于楊劉復擊鄆及兖鄆河東之兵戰于故樂亭破之兖鄆屬城皆為汴人所據屢求救於李克用克用發兵赴之為羅𢎞信所拒不得前兖鄆由是不振 秋九月河東將李存信攻臨清敗汴將葛從周於宗城北乗勝至魏州北門 冬十月李克用自將攻魏州敗魏兵於白龍潭追至觀音門朱全忠復遣葛從周救之屯於洹水全忠以大軍繼之克用乃還 十一月朱全忠還大梁復遣葛從周東㑹龎師古攻鄆州
四年春正月龎師古葛從周併兵攻鄆州朱瑄兵少食盡不復出戰但引水為深壕以自固辛卯師古等營於水西南命為浮梁辛巳潛決壕水丙申浮梁成師古夜以中軍先濟瑄聞之棄城犇中都葛從周逐之野人執瑄及妻子以獻 朱全忠入鄆州以龎師古為天平留後朱瑾留大將康懐貞守兖州與河東將史儼李承嗣掠徐州之境以給軍食全忠聞之遣葛從周將兵襲兖州懐貞聞鄆州已失守汴兵奄至遂降二月戊申從周入兖州獲瑾妻子朱瑾還無所歸帥其衆趨沂州刺史尹處賓不納走保海州為汴兵所逼與史儼李承嗣擁州民度淮犇楊行宻行宻逆之於髙郵表瑾留武寧節度使全忠納瑾之妻引兵還張夫人逆於封丘全忠以得瑾妻告之夫人請見之瑾妻拜夫人答拜且泣曰兖鄆與司空同姓約為兄弟以小故恨望起兵相攻使吾姒辱於此它日汴州失守吾亦如吾姒之今日乎全忠乃送瑾妻於佛寺為尼斬朱瑄於汴橋於是鄆齊曹棣兖沂宻徐宿陳許鄭滑濮皆入于全忠惟王師範保淄青一道亦服於全忠李存信在魏州聞兖鄆皆陷引兵還淮南舊善水戰不知騎射及得河東兖鄆兵軍聲大振史儼李承嗣皆河東驍將李克用深惜之遣使間道詣楊行宻請之行宻許之亦遣使詣克用修好 初李克用取幽州表劉仁恭為節度使留戍兵及腹心將十人典其機要租賦供軍之外悉輸晉陽及上幸華州克用徵兵於仁恭又遺成徳節度使王鎔義武節度使王郜書欲與之共定關中奉天子還長安仁恭辭以契丹入侵須兵扞禦俟敵退然後承命克用屢趣之使者相繼數月兵不出克用移書責之仁恭抵書於地慢罵囚其使者欲殺河東戍將戍將遁逃獲免克用大怒八月自將擊仁恭 秋九月丁丑李克用至安塞軍辛巳攻之幽州將單可及引騎兵至克用方飲酒前鋒白賊至矣克用醉曰仁恭何在對曰但見可及輩克用瞋目曰可及輩何足為敵亟命擊之是日大霧不辨人物幽州將楊師侃伏兵於木𤓰澗河東兵大敗失亡大半會大風雨震電幽州兵解去克用醒而後知敗責大將李存信等曰吾以醉廢事汝曹何不力爭 冬十月劉仁恭奏稱李克用無故稱兵見討本道大破其黨于木𤓰澗請自為統帥以討克用詔不許又遺朱全忠書全忠奏加仁恭同平章事朝廷從之仁恭又遣使謝克用陳去就不自安之意克用復書略曰今公仗鉞控兵理民立法擢士則欲其報徳選將則望彼酬恩已尚不然人何足信僕料猜防出於骨肉嫌忌生於屏帷持干將而不敢授人捧盟盤而何詞著誓
光化元年春三月義昌節度使盧彦威性殘虐又不禮於鄰道與盧龍節度使劉仁恭爭鹽利仁恭遣其子守文將兵襲滄州彦威棄城挈家犇魏州羅𢎞信不納乃犇汴州仁恭遂取滄景徳三州以守文為義昌留後仁恭兵勢益盛自謂得天助有併吞河朔之志為守文請旌節朝廷未許㑹中使至范陽仁恭語之曰旌節吾自有之但欲得長安本色耳何為累章見拒為吾言之其悖慢如此朱全忠與劉仁恭修好㑹魏博兵擊李克用夏四月丁未全忠至鉅鹿城下敗河東兵萬餘人逐北至青山口 丁未朱全忠遣葛從周分兵攻洺州戊辰拔之斬刺史邢善益 夏五月葛從周攻邢州刺史馬師素棄城走辛未磁州刺史袁奉滔自剄全忠以從周為昭義留後守邢洺磁三州而還 秋八月上欲藩鎮相與輯睦以太子賓客張有孚為河東汴州宣慰使賜李克用朱全忠詔又令宰相與之書使之和解克用欲奉詔而耻於先自屈乃致書王鎔使通於全忠全忠不從 九月魏博節度使羅𢎞信薨軍中推其子節度副使紹威知留後 冬十月李克用遣其將李嗣昭周徳威將步騎三萬出青山將復山東三州壬寅進攻邢州葛從周出戰大破之嗣昭等引兵退入青山從周追之將扼其歸路步兵自潰嗣昭不能制㑹横衝都將李嗣源以所部兵至謂嗣昭曰吾輩亦去則勢不可支矣我試為公擊之嗣昭曰善我請從公後嗣源乃解鞍厲鏃臨髙布陳左右指畫邢人莫之測嗣源直前奮擊嗣昭繼之從周乃退徳威馬邑人也 以羅紹威知魏博留後 十一月以魏博留後羅紹威為節度使 十二月昭義節度使薛志勤薨旬日無帥李罕之擅引澤州兵夜入潞州據之以狀白克用曰薛鐵山死州民無主慮不逞者為變故罕之専命鎮撫取王裁㫖克用怒遣人讓之罕之遂遣其子顥請降于朱全忠克用遣李嗣昭將兵討之
二年春正月朱全忠表李罕之為昭義節度使 劉仁恭發幽滄等十二州兵十萬欲兼河朔攻貝州拔之城中萬餘户盡屠之投尸清水由是諸城各堅守不下仁恭進于魏州營于城北魏博節度使羅紹威求救於朱全忠 三月朱全忠遣其將李思安張存敬將兵救魏博屯于内黄癸卯全忠以中軍軍于滑州劉仁恭謂其子守文曰汝勇十倍於思安當先虜鼠輩後擒紹威耳乃遣守文及其妹壻單可及將精兵五萬撃思安於内黄丁未思安使其將袁象先伏兵於清水之右思安逆戰於繁陽陽不勝而却守文逐之及内黄之北思安勒兵還戰伏兵發夹撃之幽州兵大敗斬可及殺獲三萬人守文僅以身免可及幽州驍將號單無敵燕軍失之喪氣思安陳留人也時葛從周自邢州將精騎八百已入魏州戊申仁恭攻上水關館陶門從周與宣義牙將賀徳倫出戰顧門者曰前有大敵不可返顧命闔其扉從周等殊死戰仁恭復大敗擒其將薛突厥王鄶郎明日汴魏乗勝合兵擊仁恭破其八寨仁恭父子燒營而遁汴魏之人長驅追之至臨清擁其衆入永濟渠殺溺不可勝紀鎮人亦出兵邀擊於東境自魏至滄五百里間僵尸相枕仁恭自是不振而全忠益横矣徳倫河西胡人也劉仁恭之攻魏州也羅紹威遣使修好於河東且求救壬午李克用遣李嗣昭將兵救之會仁恭已為汴兵所敗紹威復與河東絶嗣昭引還 葛從周乗破幽州之勢自土門攻河東拔承天軍别將尉氏叔琮自馬嶺入拔遼州樂平進軍榆次李克用遣内牙軍副周徳威擊之叔琮有驍將陳章號陳夜义為前鋒請於叔琮曰河東所恃者周楊五請擒之求一州為賞克用聞之以戒徳威徳威曰彼大言耳戰于洞渦徳威㣲服往挑戰謂其屬曰汝見陳夜义即走章果逐之徳威奮鐵撾撃之墜馬生擒以獻因擊叔琮大破之斬首三千級叔琮棄營走徳威追之出石會關又斬千餘級從周亦引還 丁巳朱全忠遣河陽節度使丁會攻澤州下之 夏五月李克用遣蕃漢馬步都指揮使李君慶將兵攻李罕之己亥圍潞州朱全忠出屯河陽辛丑遣其將張存敬救之壬寅又遣丁會將兵繼之大破河東兵君慶解圍去克用誅君慶及其禆將伊審李𢎞襲以李嗣昭為蕃漢馬步都指揮使代之攻潞州 六月乙丑李罕之疾亟丁卯全忠表罕之為河陽節度使以丁會為昭義節度使未幾又以其將張歸霸守邢州遣葛從周代會守潞州 丁丑李罕之薨于懐州 秋七月朱全忠召葛從周於潞州使賀徳倫守之八月丙寅李嗣昭引兵至潞州城下分兵攻澤州己巳汴將劉玘棄澤州走河東兵進拔天井關以李存璋為澤州刺史賀徳倫守城不出李嗣昭日以鐵騎環其城捕芻牧者附城三十里禾黍皆刈之乙酉徳倫等棄城宵遁趣壺關河東將李存審伏兵邀擊之殺獲甚衆葛從周以援兵至聞徳倫等已敗乃還
三年夏四月朱全忠遣葛從周帥兖鄆滑魏四鎮兵十萬擊劉仁恭五月仁恭遣使卑辭厚禮求救於河東李克用遣周徳威將五千騎出黄澤攻邢洺以救之六月劉仁恭將幽州兵五萬救滄州營於乾寧軍葛從周將精兵逆戰於老鵶隄大破仁恭斬首三萬級仁恭走保瓦橋秋七月李克用復遣都指揮使李嗣昭將兵五萬攻邢洺以救仁恭敗汴軍於内丘王鎔遣使和解幽汴會久雨朱全忠召從周還 八月李嗣昭又敗汴軍于沙門河攻洺州乙丑朱全忠引兵救之未至嗣昭拔洺州擒刺史朱紹宗全忠命葛從周將兵擊嗣昭九月葛從周自鄴縣度漳水營於黄龍鎮朱全忠
自將中軍三萬涉洺水置營李嗣昭棄城走從周設伏於青山口邀擊大破之 朱全忠以王鎔與李克用交通移兵伐之下臨城踰滹沱攻鎮州南門焚其關城全忠自至元氏鎔懼遣判官周式詣全忠請和全忠盛怒謂式曰僕屢以書諭王公竟不之聽今兵已至此期於無捨式曰鎮州宻邇太原困於侵暴四鄰各自保莫相救恤王公與之連和乃為百姓故也今明公果能為人除害則天下誰不聽命豈惟鎮州明公為唐桓文當崇禮義以成霸業若但窮威武則鎮州雖小城堅食足明公雖有十萬之衆未易攻也况王氏秉旄五代時推忠孝人人欲為之死庸可冀乎全忠笑攬式袂延之帳中曰與公戲耳乃遣客將開封劉捍入見鎔鎔以其子節度副使昭祚及大將子弟為質以文繒二十萬犒軍全忠引還以女妻昭祚成徳判官張澤言於王鎔曰河東勍敵也今雖有朱氏之援譬如火𤼵於家安能俟逺水乎彼幽滄易定猶附河東不若説朱公乗勝兼服之使河北諸鎮合而為一則可以制河東矣鎔復遣周式往説全忠全忠喜遣張存敬會魏博兵擊劉仁恭甲寅拔瀛州冬十月丙辰拔景州執刺史劉仁霸辛酉抜莫州張存敬攻劉仁恭下二十城將自瓦橋趣幽州道
濘不能進乃引兵西攻易定辛巳拔祁州殺刺史楊約張存敬攻定州義武節度使王郜遣後院都知兵馬
使王處直將兵數萬拒之處直請依城為柵俟其師老而擊之孔目官梁汶曰昔幽鎮合兵三十萬攻我于時我軍不滿五千一戰敗之今存敬兵不過三萬我軍十倍於昔奈何示怯欲依城自固乎郜乃遣處直逆戰于沙河易定兵大敗死者過半餘衆擁處直犇還甲申王郜棄城犇晉陽軍中推處直為留後存敬進圍定州丙申朱全忠至城下處直登城呼曰本道事朝廷盡忠於公未嘗相犯何為見攻全忠曰何故附河東對曰吾兄與晉王同時立勲封疆宻邇且昏姻也修好往来乃常理耳請從兹改圖全忠許之乃歸罪於梁汶而族之以謝全忠以繒帛十萬犒師全忠乃還仍為處直表求節鉞處直處存之母弟也劉仁恭遣其子守光將兵救定州軍於易水之上全忠遣張存敬襲之殺六萬餘人由是河北諸鎮皆服於全忠先是王郜告急於河東李克用遣李嗣昭將步騎三萬下太行攻懐州拔之進攻河陽河陽留後侯言不意其至狼狽失據嗣昭壊其羊馬城㑹佑國軍將閻寳引兵救之力戰於壕外河東兵乃退寳鄆州人也
天復元年春正月朱全忠既服河北欲先取河中以制河東己亥召諸將謂曰王珂駑材恃太原自驕大吾今斷長蛇之腰諸君為我以一繩縛之庚子遣張存敬將兵三萬自汜水度河出含山路以襲之全忠以中軍繼其後戊申存敬至綘州晉綘不意其至皆無守備庚戌綘州刺史陶建釗降之壬子晉州刺史張漢瑜降之全忠遣其將侯言守晉州何絪守絳州屯兵二萬以扼河東援兵之路朝廷恐全忠西入關急賜詔和解之全忠不從珂遣間使告急於李克用道路相繼克用以汴人先據晉綘兵不得進珂妻遺克用書曰兒旦暮為俘虜大人何忍不救克用報曰今賊兵塞晉綘衆寡不敵進則與汝兩亡不若與王郎舉族歸朝珂又遺李茂貞書言天子新返正詔藩鎮無得相攻同奬王室今朱公不顧詔命首興兵相加其心可見河中若亡則同華邠岐俱不自保天子神器拱手授人其勢必然矣公宜亟帥關中諸鎮兵固守潼關赴救河中僕自知不武願於公西偏授一小鎮此地請公有之關中安危國祚脩短繫公此舉願審思之茂真素無逺圖不報 二月甲寅朔河東將李嗣昭攻澤州拔之乙卯張存敬引兵𤼵晉州己未至河中遂圍之王珂勢窮將犇京師而人心離貳會浮梁壊流澌塞河舟行甚難珂挈其族數百人欲夜登舟親諭守城者皆不應牙將劉訓曰今人情擾擾若夜出涉河必爭舟紛亂一夫作難事不可知不若且送欵存敬徐圖向背珂從之壬戌珂植白幡於城隅遣使以牌印請降於存敬存敬請開城珂曰吾於朱公有家世事分請公退舍俟朱公至吾自以城授之存敬從之且走白全忠乙丑全忠至洛陽聞之喜馳往赴之戊辰至虞鄉先哭於重榮之墓盡哀河中人皆悦珂欲面縛牽羊出迎全忠遽使止之曰太師舅之恩何可忘若郎君如此使僕異日何以見舅於九泉乃以常禮岀迎握手歔欷聫轡入城全忠表張存敬為護國軍留後王珂舉族遷于大梁其後全忠遣珂入朝遣人殺之於華州全忠聞張夫人疾亟遽自河中東歸李克用遣使以重幣請修好於全忠全忠雖遣使報之而忿其書辭蹇傲決欲攻之 加幽州節度使劉仁恭魏博節度使羅紹威並兼侍中 三月癸未朔朱全忠至大梁癸卯遣宿州刺史氏叔琮等將兵五萬攻李克用入自太行魏博都將張文恭入自磁州新口葛從周以兖鄆兵會成徳兵入自土門洺州刺史張歸厚入自馬嶺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入自飛狐權知晉州侯言以慈隰晉綘兵入自隂地叔琮入天井闗進軍昻車辛亥沁州刺史蔡訓以城降河東都將蓋璋詣侯言降即令權知沁州壬子叔琮拔澤州刺史李存璋棄城走叔琮進攻潞州昭義節度使孟遷降之河東屯將李審建王周將步軍一萬騎二千詣叔琮降叔琮進趣晉陽夏四月乙卯叔琮出石㑹闗營於洞渦驛張歸厚引兵至遼州丁巳遼州刺史張鄂降别將白奉國會成徳兵自井陘入己未拔承天軍與叔琮烽火相應 氏叔琮等引兵抵晉陽城下數挑戰城中大恐李克用登城備禦不遑飲食時大雨積旬城多頽壊隨加完補河東將李嗣昭李嗣源鑿暗門夜出攻汴壘屢有殺獲李存進敗汴軍於洞渦時汴軍既衆芻糧不給久雨士卒瘧痢全忠乃召兵還五月叔琮等自石會闗歸諸道軍亦退河東將周徳威李嗣昭以精騎五千躡之殺獲甚衆先是汾州刺史李瑭舉州附於汴軍克用遣其將李存審攻之三日而拔執瑭斬之氏叔琮過上黨孟遷挈族隨之南徙朱全忠遣丁會代守潞州 六月李克用遣其將李嗣昭周徳威將兵出隂地關攻隰州刺史唐禮降之進攻慈州刺史張瓌降之
二年春正月河東將李嗣昭周徳威攻慈隰 朱全忠聞有河東兵二月戊寅朔旋軍河中李嗣昭等攻慈隰下之進逼晉綘己丑全忠遣兄子友寜將兵會晉州刺史氏叔琮擊之李嗣昭等襲取綘州汴將康懐英復取之嗣昭等屯蒲縣乙未汴軍十萬營于蒲南叔琮夜帥衆斷其歸路而攻其壘破之殺獲萬餘人己亥全忠自河中赴之乙巳至晉州 三月戊午氏叔琮朱友寧進攻李嗣昭周徳威營時汴軍横陳十里而河東軍不過數萬深入敵境衆心忷懼徳威出戰而敗宻令嗣昭以後軍先去徳威尋引騎兵亦退叔琮友寧長驅乗之河東驚潰擒克用子廷鸞兵仗輜重委棄殆盡朱全忠令叔琮友寧乗勝遂攻河東李克用聞嗣昭等敗遣李存信以親兵逆之至清源遇汴軍存信走還晉陽汴軍取慈隰汾三州辛酉汴軍圍晉陽營于晉祠攻其西門周徳威李嗣昭收餘衆依西山得還城中兵未集叔琮攻城甚急每行圍襃衣博帶以示閒暇克用晝夜乗城不得寢食召諸將議走保雲州李嗣昭李嗣源周徳威曰兒輩在此必能固守王勿為此謀揺人心李存信曰關東河北皆受制於朱温我兵寡地蹙守此孤城彼築壘穿塹環之以積久制我我飛走無路坐待困斃耳今事勢已急不若且入北虜徐圖進取嗣昭力爭之克用不能決劉夫人言於克用曰存信北川牧羊兒耳安知逺慮王常笑王行瑜輕去其城死於人手今日反效之耶且王昔居達靼幾不自免賴朝廷多事乃得復歸今一足出城則禍變不測塞外可得至耶克用乃止居數日潰兵復集軍府浸安克用弟克寧為忻州刺史聞汴寇至中塗復還晉陽曰此城吾死所也去將何之衆心乃定壬戌朱全忠還河中遣朱友寧將兵西擊李茂貞軍于興平武功之間李嗣昭李嗣源數將敢死士夜入氏叔琮營斬首捕虜汴軍驚擾備禦不暇會大疫丁卯叔琮引兵還嗣昭與周徳威將兵追之及石㑹關叔琮留數馬及旌旗於髙崗之顛嗣昭等以為有伏兵乃引去復取慈隰汾三州自是克用不敢與全忠爭者累年克用以使引咨幕府曰不貯軍食何以聚衆不置兵甲何以克敵不修城池何以扞禦利害之間請垂議度掌書記李襲吉獻議略曰國富不在倉儲兵彊不由衆寡人歸有徳神固害盈聚斂寧有盜臣苛政如有猛虎所以鹿臺將散周武以興齊庫既焚晏嬰入賀又曰伏以變灋不若養人改作寧如舊貫韓建蓄財無數首事朱温王珂變灋如麻一朝降賊中山城非不峻蔡上兵非不多前事甚明可以為戒且霸國無貧主彊將無弱兵伏願大王崇徳愛人去奢省役設險固境訓兵務農定亂者選武臣制理者選文吏錢榖有司刑灋有律誅賞由我則下無威福之𡚁近宻多正則人無譖謗之憂順天時而絶欺誣敬鬼神而禁滛祀則不求富而國富不求安而自安外破元凶内康疲俗名髙五霸道冠八元至於索閭閻定間架增麴蘖檢田疇開國建邦恐未為切克用親軍皆沙陀雜虜喜侵暴良民河東甚苦之其子存朂以為言克用曰此輩從吾攻戰數十年比者帑藏空虚諸軍賣馬以自給今四方諸侯皆重賞以募士我若急之則彼皆散去矣吾安與同保此乎俟天下稍平當更清治之耳存朂㓜警給有勇略克用為朱全忠所困封疆日蹙憂形於色存朂進言曰物不極則不返惡不極則不亡朱氏恃其詐力窮凶極暴吞滅四鄰人怨神怒今又攻逼乗輿窺覦神器此其極也殆將斃矣吾家代襲忠貞勢窮力屈無所愧心大人當遵養時晦以待其衰奈何輕為沮喪使羣下失望乎克用悦即命酒奏樂而罷
朱温取淄青
唐昭宗天復三年春正月平盧節度使王師範頗好學以忠義自許為治有聲迹朱全忠圍鳯翔韓全誨以詔書徴藩鎮兵入援乗輿師範見之泣下霑衿曰吾屬為帝室藩屏豈得坐視天子困辱如此各擁彊兵但自衛乎會張濬自長水亦遺之書勸舉義兵師範曰張公言正合吾意夫復何疑雖力不足當死生以之時關東兵多從全忠在鳯翔師範分遣諸將詐為貢獻及商販包束兵仗載以小車入汴徐兖鄆齊沂河南孟滑河中陝虢華等州期以同日俱𤼵討全忠適諸州者多事泄被擒獨行軍司馬劉鄩取兖州時泰寧節度使葛從周悉將其兵屯邢州鄩先遣人為販油者入城詗其虚實及兵所從入丙午鄩將精兵五百夜自水竇入比明軍城悉定市人皆不知鄩據府舍拜從周母每旦省謁待其妻子甚有恩禮子弟職掌供億如故是日青州牙將張居厚帥壯士二百將小車至華州東城知州事婁敬思疑其有異剖視之其徒大呼殺敬思攻西城崔𦙍在華州帥衆拒之不克走至商州追獲之全忠留節度判官裴迪守大梁師範遣走卒齎書至大梁迪問以東方事走卒色動迪察其有變屏人問之走卒具以實告迪不暇白全忠亟請馬步都指揮使朱友寧將兵萬餘人東巡兖鄆友寧召葛從周於邢州共攻師範全忠聞變亦分兵先歸使友寧并將之 王師範遣使以起兵告李克用克用貽書襃賞之河東監軍張承業亦勸克用發兵救鳯翔克用攻晉州聞車駕東歸乃罷 三月戊午朱全忠至大梁王師範弟師魯圍齊州朱友寧引兵擊走之師範遣兵益劉鄩軍友寧撃取之由是兖州援絶葛從周引兵圍之友寧進攻青州戊辰全忠引四鎮及魏博兵十萬繼之 夏四月王師範求救於淮南乙未楊行宻遣其將王茂章以步騎七千救之又遣别將將兵數萬攻宿州全忠遣其將康懐英救宿州淮南兵遁去 五月朱友寧攻博昌月餘不抜朱全忠怒遣客將劉捍往督之捍至友寧驅民丁十餘萬負木石牽牛驢詣城南築土山既至并人畜木石排而築之𡨚號聲聞數十里俄而城陷盡屠之進拔臨淄抵青州城下遣别將攻登莱淮南將王茂章會王師範弟莱州刺史師誨攻宻州拔之斬其刺史劉康乂以淮海都遊奕使張訓為刺史六月乙亥汴兵拔登州師範帥登莱兵拒朱友寧於石樓為兩柵丙子夜友寧擊登州柵柵中告急師範趣茂章出戰茂章按兵不動友寧破登州柵進攻莱州柵比明茂章度其兵已疲乃與師範合兵出戰大破之友寧旁自峻阜馳騎赴敵馬仆青州將張土梟斬之傳首淮南兩鎮兵遂北至米河俘斬萬計魏博之兵殆盡全忠聞友寧死自將兵二十萬晝夜兼行赴之秋七月壬子至臨朐命諸將攻青州王師範出戰汴兵大破之王茂章閉壘示怯伺汴兵稍懈毁柵而出驅馳疾戰戰酣退坐召諸將飲酒已而復戰全忠登髙望見之問降者知為茂章歎曰使吾得此人為將天下不足平也至晡汴兵乃退茂章度衆寡不敵是夕引軍還全忠遣曹州刺史楊師厚追之及於輔唐茂章命先鋒指揮使李䖍裕將五百騎為殿䖍裕殊死戰師厚擒而殺之師厚潁州人也張訓聞茂章去謂諸將曰汴人將至何以禦之諸將請焚城大掠而歸訓曰不可封府庫植旗幟於城上遣羸弱居前自以精兵殿其後而去全忠遣左踏白指揮使王檀攻宻州既至望旗幟數日乃敢入城見府庫城邑皆完遂不復追訓全軍而還全忠以檀為宻州刺史 八月戊辰朔朱全忠留齊州刺史楊師厚攻青州身歸大梁 楊師厚屯臨朐聲言將之宻州留輜重於臨朐九月癸卯王師範出兵攻臨朐師厚伏兵奮擊大破之殺萬餘人獲師範弟師克明日莱州兵五千救青州師厚邀擊之殺獲殆盡遂徙寨抵其城下 戊午王師範遣副使李嗣業及弟師悦請降於楊師厚曰師範非敢背徳韓全誨李茂貞以朱書御札使之舉兵師範不敢違仍請以其弟師魯為質時朱全忠聞李茂貞楊崇本將起兵逼京畿恐其復劫天子西去欲迎車駕都洛陽乃受師範降選諸將使守登莱淄棣等州即以師範權淄青留後師範仍言先遣行軍司馬劉鄩將兵五千據兖州非其自專願釋其罪亦遣使語鄩 葛從周攻兖州劉鄩使從周母乗板輿登城謂從周曰劉將軍事我不異於汝新婦輩皆安居人各為其主汝可察之從周歔欷而退攻城為之緩鄩悉簡婦人及民之老疾不足當敵者出之獨與少壯者同辛苦分衣食堅守以扞敵號令整肅兵不為暴民皆安堵久之外援既絶節度副使王彦温踰城出降城上卒多從之不可遏鄩遣人從容語彦温曰軍士非素遣者勿多與之俱又遣人狥於城上曰軍士非素遣從副使而敢擅往者族之士卒皆惶惑不敢出敵人果疑彦温斬之城下由是衆心益固及王師範力屈從周以禍福諭之鄩曰受王公命守此城一旦見王公失勢不俟其命而降非所以事上也及師範使者至丁丑始出降從周為具齎裝送鄩詣大梁鄩曰降將未受梁王寛釋之命安敢乗馬衣裘乎乃素服乗驢至大梁全忠賜之冠帶辭請囚服入見不許全忠慰勞飲之酒辭以量小全忠曰取兖州量何大邪以為元從都押牙是時四鎮將吏皆功臣舊人鄩一旦以降將居其上諸將具軍禮拜於庭鄩坐受自如全忠益竒之未幾表為保大留後葛從周久病全忠以康懐英為泰寧節度使代之
昭宣帝天祐二年春正月庚午朱全忠命李振知青州事代王師範 二月李振至青州王師範舉族西遷至濮陽素服乗驢而進至大梁全忠客之表李振為青州留後 三月庚午以王師範為河陽節度使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八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八下
宋 袁樞 撰
朱温簒唐
唐昭宗光化三年春二月以吏部尚書崔𦙍同平章事充清海節度使 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王摶明達有度量時稱良相上素疾宦官樞宻使宋道弼景務修專横崔𦙍日與上謀去宦官宦官知之由是南北司益相憎疾各結藩鎮為援以相傾奪恐其致亂從容言於上曰人君當務明大體無所偏私宦官擅權之𡚁誰不知之顧其勢未可猝除宜俟多難漸平以道消息願陛下言勿輕泄以速姦變𦙍聞之譖於上曰王姦邪已為道弼輩外應上疑之及𦙍罷相意排已愈恨之及出鎮廣州遺朱全忠書具道語令全忠表論之全忠上言𦙍不可離輔弼之地與敕使相表裏同危社稷表連上不已上雖察其情迫於全忠不得已𦙍至湖南復召還六月以𦙍為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罷為工部侍郎以道弼監荆南軍務修監青州軍戊辰貶溪州刺史己巳又貶崖州司户道弼長流驩州務修長流愛州是日皆賜自盡摶死於藍田驛道弼務脩死於霸橋驛於是𦙍専制朝政勢震中外宦官皆側目不勝其憤 初崔𦙍與上宻謀盡誅宦官及宋道弼景務修死宦官益懼上自華州還忽忽不樂多縱酒喜怒不常左右尤自危於是左軍中尉劉季述右軍中尉王仲先樞宻使王彦範薛齊偓等隂相與謀曰主上輕佻多變詐難奉事専聽任南司吾輩終罹其禍不若奉太子立之尊主上為太上皇引岐華兵為援控制諸藩誰能害我哉十一月上獵苑中因置酒夜醉歸手殺黄門侍女數人明旦日加辰已宫門不開季述詣中書白崔𦙍曰宫中必有變我内臣也得以便宜從事請入視之乃帥禁軍千人破門而入訪問具得其狀出謂𦙍曰主上所為如是豈可理天下廢昏立明自古有之為社稷大計非不順也𦙍畏死不敢違庚寅季述召百官陳兵殿庭作𦙍等連名狀請太子監國以示之使署名𦙍及百官不得已皆署之上在乞巧樓季述仲先伏將士千人於門外與宣武進奉官陳巖等十餘人入請對季述仲先甫登殿將士大呼突入宣化門至思政殿前逢宫人輙殺之上見兵入驚墮牀下起將走季述仲先掖之令坐宫人走白皇后后趨至拜請曰軍容勿驚宅家有事取軍容商量季述等乃出百官狀白上曰陛下厭倦大寳中外羣情願太子監國請陛下保頥東宫上曰昨與卿曹樂飲不覺太過何至於是對曰此非臣等所為皆南司衆情不可遏也願陛下且之東宫待事小定復迎歸大内耳后曰宅家趣依軍容語即取傳國寳以授季述宦官扶上與后同輦嬪御侍從者纔十餘人適少陽院季述以銀撾畫地數上曰某時某事汝不從我言其罪一也如此數十不止乃手鎖其門鎔鐵錮之遣左軍副使李師䖍將兵圍之上動靜輙白季述穴牆以通飲食凡兵器針刀皆不得入上求錢帛俱不得求紙筆亦不與時大寒嬪御公主無衣衾號哭聞於外季述等矯詔令太子監國迎太子入宫辛卯矯詔令太子嗣位更名縝以上為太上皇皇后為太上皇后甲午太子即皇帝位更名少陽院曰問安宫季述加百官爵秩與將士皆受優賞欲以求媚於衆殺睦王倚凡宫人左右方士僧道為上所寵信者皆榜殺之每夜殺人晝以十車載尸出一車或止一兩尸欲以立威將殺司天監胡秀林秀林曰軍容幽囚君父更欲多殺無辜乎季述憚其言正而止季述等欲殺崔𦙍而憚朱全忠但解其度支鹽鐵轉運使而已崔𦙍宻致書全忠使興兵圖返正左僕射致仕張濬在長水見張全義於洛陽勸之匡復又與諸藩鎮書勸之進士無棣李愚客遊華州上韓建書略曰僕每讀書見君臣父子之際有傷教害義者恨不得肆之市朝明公居近闗重鎮君父幽辱月餘坐視凶逆而忘勤王之舉僕所未諭也僕竊計中朝輔弼雖有志而無權外鎮諸侯雖有權而無志帷明公忠義社稷是依往年車輅播遷號泣奉迎累歳供饋再復廟朝義感人心至今謌詠此時事勢尤異前日明公地處要衝位兼將相自宫闈變故已涉旬時若不號令率先以圖反正遲疑未決一朝山東侯伯唱義連衡鼓行而西明公求欲自安其可得乎此必然之勢也不如馳檄四方諭以逆順軍聲一振則元凶破膽旬浃之間二豎之首傳於天下計無便於此者建雖不能用厚待之愚堅辭而去朱全忠在定州行營聞亂丁未南還十二月戊辰至大梁季述遣其養子希度詣全忠許以唐社稷輸之又遣供奉官李奉本以太上皇誥示全忠全忠猶豫未決㑹僚佐議之或曰朝廷大事非藩鎮所宜預知天平節度副使李振獨曰王室有難此霸者之資也今公為唐桓文安危所屬季述一宦豎耳乃敢囚廢天子公不能討何以復令諸侯且㓜主位定則天下之權盡歸宦官矣是以太阿之柄授人也全忠大悟即囚希度奉本遣振如京師詗事既還又遣親吏蔣𤣥暉如京師與崔𦙍謀之又召程巖赴大梁 太子即位累旬藩鎮牋表多不至王仲先性苛察素知左右軍多積𡚁及為中尉鉤校軍中財榖得隠没為姦者痛捶之急徴所負將士頗不安有鹽州雄毅軍使孫徳昭為左神䇿指揮使自劉季述等廢立常憤惋不平崔𦙍聞之遣判官石戩與之遊徳昭毎酒酣必泣戩知其誠乃宻以𦙍意説之曰自上皇幽閉中外大臣至於行間士卒孰不切齒今反者獨季述仲先耳公誠能誅此二人迎上皇復位則富貴窮一時忠義流千古茍狐疑不决則功落它人之手矣徳昭謝曰徳昭小校國家大事安敢専之茍相公有命不敢愛死戩以白𦙍𦙍割衣帯手書以授之徳昭復結右軍清逺都將董彦弼周承誨謀以除夜伏兵安福門外以俟之天福元年春正月乙酉朔王仲先入朝至安福門孫徳昭擒斬之馳詣少陽院叩門呼曰逆賊已誅請陛下出勞將士何后不信曰果爾以其首來徳昭獻其首上乃與后毁扉而出崔𦙍迎上御長樂門樓帥百官稱賀周承誨擒劉季述王彦範繼至方詰責已為亂挺所斃薛齊偓赴井死出而斬之滅四人之族并誅其黨二十餘人宦官奉太子匿於左軍獻傳國寶上曰裕㓜弱為凶豎所立非其罪也命還東宫黜為徳王復名裕丙戌以孫徳昭同平章事充静海節度使賜姓名李繼昭丁亥崔𦙍進位司徒𦙍固辭上寵待𦙍益厚己丑朱全忠聞季述等誅折程巖足械送京師并劉希度李奉本等皆斬於都市由是益重李振庚寅以周承誨為嶺南西道節度使賜姓名李繼誨董彦弼為寧逺節度使賜姓李並同平章事與李繼昭俱留宿衛十日乃出還家賞賜傾府庫時人謂之三使相癸巳進朱全忠爵東平王 丙午敕近年宰臣延英奏事樞宻使侍側爭論紛然既出又稱上㫖未允復有改易撓權亂政自今並依大中舊制俟宰臣奏事畢方得升殿承受公事賜兩軍副使李師䖍徐彦孫自盡皆劉季述之黨也 鳯翔彰義節度使李茂貞来朝加茂貞守尚書令兼侍中進爵岐王劉季述王仲先既死崔𦙍陸扆上言禍亂之興皆由中官典兵乞令𦙍主左軍扆主右軍則諸侯不敢侵陵王室尊矣上猶豫兩日未決李茂貞聞之怒曰崔𦙍奪軍權未得已欲翦滅諸侯上召李繼昭李繼誨李彦弼謀之皆曰臣等累世在軍中未聞書生為軍主若屬南司必多所變更不若歸之北司為便上乃謂𦙍扆曰將士意不欲屬文臣卿曹勿堅求於是以樞宻使韓全誨鳯翔監軍使張彦𢎞為左右中尉全誨亦前鳯翔監軍也又徵前樞宻使致仕嚴遵美為兩軍中尉觀軍容處置使遵美曰一軍猶不可為況兩軍乎固辭不起以袁易簡周敬容為樞宻使李茂貞辭還鎮崔𦙍以宦官典兵終為肘腋之患欲以外兵制之諷茂貞留兵三千於京師充宿衛以茂貞假子繼筠將之左諫議大夫萬年韓偓以為不可𦙍曰兵自不肯去非留之也偓曰始者何為召之邪𦙍無以應偓曰留此兵則家國兩危不留則家國兩安𦙍不從 夏四月甲戌上謁太廟丁丑赦天下改元 初楊復恭為中尉借度支賣麴之利一年以贍兩軍自是不肯復歸至是崔𦙍草赦欲抑宦官聽酤者自造麴但月輸榷酤錢兩軍先所造麴趣令減價賣之過七月無得復賣 崔𦙍之罷兩軍賣麴也并近鎮亦禁之李茂貞惜其利表乞入朝論奏韓全誨請許之茂貞至京師全誨深與相結崔𦙍始懼隂厚朱全忠益甚與茂貞為仇敵矣 上之返正也中書舍人令狐渙給事中韓偓皆預其謀故擢為翰林學士數召對訪以機宻渙綯之子也時上悉以軍國事委崔𦙍每奏事上與之從容或至然燭宦官畏之側目事無大小皆咨𦙍而後行𦙍志欲盡除之韓偓屢諌曰事禁太甚此輩亦不可全無恐其黨迫切更生他變𦙍不從六月丁卯上獨召偓問曰敕使中為惡者如林何以處之對曰東内之難敕使誰非同惡處之當在正旦今已失其時矣上曰當是時卿何不為崔𦙍言之對曰臣見陛下詔書云自劉季述等四家之外其餘一無所問夫人主所重莫大於信既下此詔則守之宜堅若復戮一人則人人懼死矣然後来所去者已為不少此其所以忷忷不安也陛下不若擇其尤無良者數人明示其罪寘之於法然後撫諭其餘曰吾恐爾曹謂吾心有所貯自今可無疑矣乃擇其忠厚者使為之長其徒有善則奬之有罪則懲之咸自安矣今此曹在公私者以萬數豈可盡誅邪夫帝王之道當以重厚鎮之公正御之至於瑣細機巧此機生則彼機應矣終不能成大功所謂理絲而棼之者也況今朝廷之權散在四方苟能先收此權則事無不可為者矣上深以為然曰此事終以屬卿 閏六月崔𦙍請上盡誅宦官但以宫人掌内諸司事宦官屬耳頗聞之韓全誨等涕泣求哀於上上乃令𦙍有事封疏以聞勿口奏宦官求美女知書者數人内之宫中隂令詗察其事盡得𦙍宻謀上不之覺也全誨等大懼每宴聚流涕相訣别日夜謀所以去𦙍之術𦙍時領三司使全誨等教禁軍對上諠譟訴𦙍減損冬衣上不得已解𦙍鹽鐵使時朱全忠李茂貞各有挟天子令諸侯之意全忠欲上幸東都茂貞欲上幸鳯翔𦙍知謀泄事急遺朱全忠書稱被宻詔令全忠以兵迎車駕且言昨者返正皆令公良圖而鳯翔先入朝抄取其功今不速来必成罪人豈惟功為它人所有且見征討矣全忠得書秋七月甲寅遽歸大梁發兵八月甲申上問韓偓曰聞陸扆不樂吾返正正旦易服乗小馬出啟夏門有諸對曰返正之謀獨臣與崔𦙍輩數人知之扆不知也一旦忽聞宫中有變人情能不驚駭易服逃避何妨有之陛下責其為宰相無死難之志則可也至於不樂返正恐出於讒人之口願陛下察之上乃止韓全誨等懼誅謀以兵制上乃與李繼昭李繼誨李彦弼李繼筠深相結繼昭獨不肯從它日上問韓偓外間何所聞對曰惟聞敕使憂懼與功臣李繼筠交結將致不安亦未知其果然不耳上曰是不虚矣比日kao繼誨彦弼輩語漸倔彊令人難安令狐渙欲令朕召崔𦙍及全誨等於内殿置酒和解之何如對曰如此則彼凶悖益甚上曰為之奈何對曰獨有顯罪數人速加竄逐餘者許其自新庶幾可息若一無所問彼必知陛下心有所貯益不自安事終未了耳上曰善既而宦官恃黨援已成稍不遵敕㫖上或出之使監軍或黜守諸陵皆不行上無如之何 九月癸丑上急召韓偓謂曰聞全忠欲来除君側之惡大是盡忠然須令與茂貞共其功若兩帥交爭則事危矣卿為我語崔𦙍速飛書兩鎮使相與合謀則善矣壬戌上又謂偓曰繼誨彦弼輩驕横益甚累日前與繼筠同入輙於殿東令小兒歌以侑酒令人驚駭對曰臣必知其然兹事失之於初當正旦立功之時但應以官爵田宅金帛酬之不應聽其恣出入禁中此輩素無知識數求入對或妄論朝政或僭易薦人稍有不從則生怨望況惟知嗜利為敕使以厚利雇之令其如此耳崔𦙍本留衛兵欲以制敕使也今敕使衛兵相與為一將若之何汴兵若来必與岐兵鬬於闕下臣竊寒心上但愀然憂沮而已冬十月戊戌朱全忠大舉兵發大梁 韓全誨聞朱全忠將至丁酉令李繼誨李彦弼等勒兵刼上請幸鳯翔宫禁諸門皆増兵防守人及文書出入搜閲甚嚴上遣人宻賜崔𦙍御札言皆悽愴末云我為宗社大計勢須西行卿等但東行也惆悵惆悵戊戌上遣趙國夫人出語韓偓朝来彦弼輩無禮極甚欲召卿對其勢未可且言上與皇后但涕泣相向自是學士不復得對矣癸卯全誨等令上入閤召百官追寢正月丙午敕書悉如咸通以来近例是日開延英全誨等即侍側同議政事丁未神䇿都指揮使李繼筠遣部兵掠内庫寳貨帳帷法物韓全誨遣人宻送諸王宫人先之鳯翔戊申朱全忠至河中表請車駕幸東都京城大駭士民亡竄山谷是日百官皆不入朝闕前寂無人十一月己酉朔李繼筠等勒兵闕下禁人出入諸軍大掠士民衣紙及布𥜗者滿街極目韓建以幕僚司馬鄴知匡國留後朱全忠引四鎮兵七萬趣同州鄴迎降 韓全誨等以李繼昭不與之同遏絶不令見上時崔𦙍居第在開化坊繼昭帥所部六千餘人及闗東諸道兵在京師者共守衛之百官及士民避亂者皆往依之 遣供奉官張紹孫召衆官崔𦙍等皆表辭不至壬子韓全誨等陳兵殿前言於上曰全忠以大兵逼京師欲刼天子幸洛陽求傳禪臣等請奉陛下幸鳯翔收兵拒之上不許杖劔登乞巧樓全誨等逼上下樓上行纔及夀春殿李彦弼已於御院縱火是日冬至上獨坐思政殿翹一足一足蹋䦨干庭無羣臣旁無侍者頃之不得已與皇后妃嬪諸王百餘人皆上馬慟哭聲不絶出門回顧禁中火已赫然是夕宿鄠縣朱全忠遣司馬鄴入華州謂韓建曰公不早知過自歸又煩此軍少留城下矣是日全忠自故市引兵南度渭韓建遣節度副使李巨川請降獻銀三萬兩助軍全忠乃西南趣赤水癸丑李茂貞迎車駕於田家磑上下馬慰接之甲寅車駕至盩厔乙卯留一日朱全忠至零口西聞車駕西幸與僚佐議復引兵還赤水左僕射致仕張濬説全忠曰韓建茂貞之黨不先取之必為後患全忠聞建有表勸天子幸鳯翔乃引兵逼其城建單騎迎謁全忠責之對曰建目不知書凡表章書檄皆李巨川所為全忠以巨川嘗為建畫䇿斬之軍門謂建曰公許人可即往衣錦丁巳以建為忠武節度使理陳州以兵援送之以前商州刺史李存權知華州徙忠武節度使趙珝為匡國節度使車駕之在華州也商賈輜湊韓建重征之二年得錢九百萬緡至是全忠盡取之是時京師無天子行在無宰相崔𦙍使太子太師盧渥等二百餘人列狀請朱全忠西迎車駕又使王溥至赤水見全忠計事全忠復書曰進則懼脇君之謗退則懐負國之慙然不敢不勉戊午全忠發赤水 辛酉以兵部侍郎盧光啟權勾當中書事車駕留岐山三日壬戌至鳯翔朱全忠至長安宰相帥百官班迎於長樂坡明日行復班辭於臨臯驛全忠賞李繼昭之功初令權知匡國留後復留為兩街制置使賜與甚厚繼昭盡獻其兵八千人全忠使判官李擇裴鑄入奏事稱奉宻詔及得崔𦙍書令臣將兵入朝韓全誨等矯詔答以朕避災至此非宦官所劫宻詔皆崔𦙍詐為之卿宜斂兵歸保土宇茂貞遣其將符道昭屯武功以拒全忠癸亥全忠將康懐貞擊破之 丁卯以盧光啟為右諫議大夫參知機務戊辰朱全忠至鳯翔軍於城東李茂貞登城謂曰天
子避災非臣下無禮讒人誤公至此全忠報曰韓全誨劫遷天子今来問罪迎扈還宫岐王苟不預謀何煩陳諭上屢詔全忠還鎮全忠乃拜表奉辭辛未移兵北趣邠州甲戌制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𦙍責授工部尚書户部侍郎同平章事裴樞罷守本官乙亥朱全忠攻邠州丁丑靜難節度使李繼徽請降復姓名楊崇本全忠質其妻於河中令崇本鎮邠州全忠之西入闗也韓全誨李茂貞以詔命徵兵河東茂貞仍以書求援於李克用克用遣李嗣昭將五千騎自沁州趣晉州與汴兵戰於平陽北破之乙亥全忠發邠州戊寅次三原十二月癸未崔𦙍至三原見全忠趣之迎駕己丑全忠遣朱友寧攻盩厔不下戊戌全忠自往督戰盩厔降屠之全忠令崔𦙍帥百官及京城居民悉遷于華州朱全忠之入闗也戎昭節度使馮行襲遣副使魯崇矩聽命於全忠韓全誨遣中使二十餘人分道徵江淮兵屯金州以脅全忠行襲盡殺中使收其詔敕送全忠又遣中使徵兵於王建朱全忠亦遣使乞師於建建外修好於全忠罪狀李茂貞而隂勸茂貞堅守許之救援以武信節度使王宗佶前東川節度使王宗滌等為扈駕指揮使將兵五萬聲言迎車駕其實襲茂貞山南諸州二年春正月朱全忠復屯三原又移軍武功河東將攻慈隰以分全忠兵勢 丁卯以給事中韋貽範為工部侍郎同平章事 丙子以給事中嚴龜充岐汴和恊使賜朱全忠姓李與李茂貞為兄弟全忠不從 三月庚戌上與李茂貞及宰相學士中尉樞宻宴酒酣茂貞及韓全誨亡去上問韋貽範曰朕何以巡幸至此對曰臣在外不知固問之不對上曰卿何得於朕前妄語云不知又曰卿既以非道取宰相當於公事如灋若有不可必準故事怒目視之㣲言曰此賊兼須杖之二十顧謂韓偓曰此輩亦稱宰相貽範屢以大盃勸上上不即持貽範舉盃直及上頥 夏四月丁酉崔𦙍自華州詣河中泣訴於朱全忠恐李茂貞劫天子幸蜀宜以時迎奉勢不可緩全忠與之宴𦙍親執板為全忠歌以侑酒 五月鳯翔人聞朱全忠且来皆懼癸丑城外居民皆遷入城己未全忠將精兵五萬發河中至東渭橋遇霖雨留旬日 庚午工部侍郎平章事韋貽範遭母喪宦官薦翰林學士姚洎為相洎謀於韓偓偓曰若圖永久之利則莫若未就為善儻出上意固無不可且汴軍旦夕合圍孤城難保家族在東可不慮乎洎乃移疾上亦自不許 六月丙子以中書舍人蘇檢為工部侍郎同平章事時韋貽範在草土薦檢及姚洎於李茂貞上既不用洎茂貞及宦官恐上自用人恊力薦檢遂用之 丁丑朱全忠軍于虢縣 甲申李茂貞大出兵自將之與朱全忠戰于虢縣之北大敗而還死者萬餘人丙戌全忠遣其將孔勍出散關攻鳯州拔之丁亥全忠進軍鳯翔城下全忠朝服嚮城而泣曰臣但欲迎車駕還宫耳不與岐王角勝也遂為五寨環之 秋七月韋貽範之為相也多受人賂許以官既而母喪罷去日為債家所譟親吏劉延美所負尤多故汲汲於起復日遣人詣兩中尉樞宻及李茂貞求之甲戌命韓偓草貽範起復制偓曰吾腕可斷此制不可草即上疏論貽範遭憂未數月遽令起復實駭物聽傷國體學士院二中使怒曰學士勿以死為戲偓以疏授之解衣而寢二使不得已奏之上即命罷草仍賜敕襃賞之八月乙亥朔班定無白麻可宣宦官喧言韓侍郎不肯草麻聞者大駭茂貞入見上曰陛下命相而學士不肯草麻與反何異上曰卿輩薦貽範朕不之違學士不草麻朕亦不之違況彼所陳事理明白若之何不從茂貞不悦而出至中書見蘇檢曰姦邪朋黨宛然如舊扼腕者久之貽範猶經營不已茂貞語人曰我實不知書生禮數為貽範所誤會當於邠州安置貽範乃止劉延美赴井死保大節度使李茂勲將兵屯三原救李茂貞朱全忠遣其將康懐英孔勍擊之茂勲遁去茂勳茂貞之從弟也庚戌李茂貞出兵夜擊奉天虜汴將倪章邵棠以歸
乙未茂貞大出兵與全忠戰不勝暮歸汴兵追之幾入西門 己亥再起復前戸部侍郎同平章事韋貽範使姚洎草制貽範不讓即表謝明日視事 九月乙巳朱全忠以久雨士卒病召諸將議引兵歸河中親從指揮使髙季昌左開道指揮使劉知俊曰天下英雄窺此舉一歲矣今茂貞已困奈何捨之去全忠患李茂貞堅壁不出季昌請以譎計誘致之募有能入城為諜者騎士馬景請行曰此行必死願大王錄其妻子全忠惻然止之景不可時全忠遣朱友倫發兵於大梁明日將至當出兵迓之景請因此時給駿馬雜衆騎而出全忠從之命諸軍皆秣馬飽士丁未旦偃旗幟潛伏無得妄出營中寂如無人景與衆騎偕出忽躍馬西去詐為逃亡入城告茂貞曰全忠舉軍遁矣獨留傷病者近萬人守營今夕亦去矣請速擊之於是茂貞開門悉衆攻全忠營全忠鼓於中軍百營俱出縱兵擊之又遣數百騎據其城門鳯翔軍進退失據自蹈藉殺傷殆盡茂貞自是喪氣始議與全忠連和奉車駕還京不復以詔書勒全忠還鎮矣全忠表季昌為宋州團練使 辛亥李茂貞盡出騎兵於鄰州就芻糧壬子朱全忠穿蚰蜒壕圍鳯翔設大鋪鈴架以絶内外 冬十月戊寅夜李茂貞假子彦詢帥三團步兵犇于汴軍己卯李彦韜繼之庚辰朱全忠遣幕僚司馬鄴奉表入城甲申又遣使獻熊白自是獻食物繒帛相繼上皆先以示李茂貞使啟視之茂貞亦不敢啟丙戌復遣使請與茂貞議連和民出城樵采者皆不抄掠丁亥全忠表請修宫闕及迎車駕己丑遣國子司業薛昌祚内使王廷續齎詔賜全忠癸巳茂貞復出兵擊汴軍城西寨敗還全忠以綘袍衣降者使招呼城中人鳯翔軍夜縋去及因樵采去不返者甚衆是後茂貞或遣兵出擊汴軍多不為用散還茂貞疑上與全忠有宻約壬寅更於御院北垣外增兵防衛十二月癸卯朔保大節度使李茂勲帥其衆萬餘
人救鳯翔屯於城北阪上與城中舉烽相應 甲辰上使趙國夫人詗學士院二使皆不在亟召韓偓姚洎竊見之於土門外執手相泣洎請上速還恐為它人所見上遽去 朱全忠遣其將孔勍李暉將兵乗虚襲鄜坊壬子拔坊州甲寅大雪汴軍冐之夕進五鼓抵鄜州城下鄜人不為備汴軍入城城中兵尚八千人格鬬至午鄜人始敗擒留後李繼璙勍撫存李茂勲及將士之家安堵無擾命李暉權知軍府事茂勲聞之引兵遁去汴軍每夜鳴鼓角城中地如動攻城者詬城上人云劫天子賊乗城者詬城下人云奪天子賊是冬大雪城中食盡凍餒死者不可勝計或卧未死肉已為人所咼市中賣人肉斤直錢百犬肉直五百茂貞儲偫亦竭以犬供御膳上鬻御衣及小皇子衣於市以充用削漬松柹以飼御馬 丙子户部侍郎同平章事韋貽範薨 癸亥朱全忠遣人薙城外草以困城中甲子李茂貞增兵守宫門諸宦官自度不免至相尤怨蘇檢數為韓偓經營入相言於茂貞及中尉樞密且遣親吏告偓偓怒曰公與韋公自貶所召歸旬月致位宰相訖不能有所為今朝夕不濟乃欲以此相汚邪 十二月李茂勲遣使請降於朱全忠更名周彛於是茂貞山南州鎮皆入王建闗中州鎮皆入全忠坐守孤城乃密謀誅宦官以自贖遺全忠書曰禍亂之興皆由全誨僕迎駕至此以備它盗公既志匡社稷請公迎扈還宫僕以𡚁甲彫兵從公陳力全忠復書曰僕舉兵至此正以乗輿播遷公能協力固所願也 丁酉上召李茂貞蘇檢李繼誨李彦弼李繼岌李繼逺李繼忠會議與朱全忠和上曰十六宅諸王以下凍餒死者日有數人在内諸王及公主妃嬪一日食粥一日食湯餅今亦竭矣卿等意如何皆不對上曰速當和解耳鳯翔兵十餘人遮韓全誨於左銀臺門諠罵曰闔境塗炭闔城餒死正為軍容輩數人耳全誨叩頭訴於茂貞茂貞曰卒輩何知命酌酒兩盃對飲而罷又訴於上上亦諭解之李繼昭謂全誨曰昔楊軍容破楊守亮一族今軍容亦破繼昭一族邪慢罵之遂出降於全忠復姓苻名道昭
三年春正月甲辰遣殿中侍御史崔構供奉官郭遵誨詣朱全忠營丙午李茂貞亦遣牙將郭啟期往議和解戊申李茂貞獨見上中尉韓全誨張彦𢎞樞密使袁
易簡周敬容皆不得對茂貞請誅全誨等與朱全忠和解奉車駕還京上喜即遣内養帥鳯翔卒四十人收全誨等斬之以御食使第五可範為左軍中尉宣徽南院使仇承坦為右軍中尉王知古為上院樞密使楊䖍朗為下院樞密使是夕又斬李繼筠李繼誨李彦弼及内諸司使韋處廷等十六人己酉遣韓偓及趙國夫人詣全忠營又遣使囊全誨等二十餘人首以示全忠曰曏来脅留車駕懼罪離間不欲協和皆此曹也今朕與茂貞決意誅之卿可曉諭諸軍以豁衆憤辛亥全忠遣觀察判官李振奉表入謝全誨等已誅而全忠圍猶未解茂貞疑崔𦙍教全忠欲必取鳯翔白上急召𦙍令帥百官赴行在凡四降詔三賜朱書御札言甚切至悉復故官爵𦙍竟稱疾不至茂貞懼自致書於𦙍辭甚卑遜全忠亦以書召𦙍且戲之曰吾未識天子須公来辨其是非𦙍始来甲寅鳯翔始啟城門丙辰全忠巡諸寨至城北有鳯翔兵自北山下全忠疑其逼已遣兵擊之擒其將李繼欽上遣趙國夫人馮翊夫人詣全忠營詰其故全忠遣親吏蔣𤣥暉奉表入奏李茂貞請以其子侃尚平原公主又欲以蘇檢女為景王祕妃以自固平原何后之女也后意難之上曰且令我得出何憂爾女后乃從之壬戌平原公主嫁李侃納景王妃蘇氏時鳯翔所誅宦官已七十二人朱全忠又密令京兆搜捕致仕不從行者誅九十人甲子車駕出鳯翔幸全忠營全忠素服待罪命客省使宣釋罪去三仗止報平安以公服入謝全忠見上頓首流涕上命韓偓扶起之上亦泣曰宗廟社稷賴卿再安朕與宗族賴卿再生親解玉帶以賜之少休即行全忠單騎前導十許里上辭之全忠乃令朱友倫將兵扈從自留部分後隊焚撤諸寨友倫存之子也是夕車駕宿岐山丁卯至興平崔𦙍始帥百官迎謁復以𦙍為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領三司如故己巳入長安庚午全忠崔𦙍同對𦙍奏國初承平之時宦官不典兵豫政天寳以来宦官浸盛貞元之末羽林衛為左右神䇿軍以便衛從始令宦官主之以二千人為定制自是參掌機密奪百司權上下彌縫共為不灋大則構扇藩鎮傾危國家小則賣官鬻獄蠧害朝政王室衰亂職此之由不剪其根禍終不已請悉罷内諸司使其事務盡歸之省寺諸道監軍俱召還闕下上從之是日全忠以兵驅宦官第五可範已下數百人於内侍省盡殺之𡨚號之聲徹於内外其出使外方者詔所在收捕誅之止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備洒掃又詔成徳節度使王鎔選進五十人充敕使取其土風深厚人性謹樸也上愍可範等或無罪為文祭之自是宣傳詔命皆令宫人出入其兩軍内外八鎮兵悉屬六軍以崔𦙍兼判六軍十二衛事
臣光曰宦者用權為國家患其来久矣蓋以出入宫禁人主自幼及長與之親狎非如三公六卿進見有時可嚴憚也其間復有性識儇利語言辯給善伺候顔色承迎志趣受命則無違忤之患使令則有稱惬之效自非上智之主燭知物情慮患深逺侍奉之外不任以事則近者日親逺者日疎甘言悲辭之請有時而從浸潤膚受之愬有時而聽於是黜陟刑賞之政潛移於近習而不自知如飲麯酒嗜其味而忘其醉也黜陟刑賞之柄移而國家不危亂者未之有也東漢之衰宦官最多驕横然皆假人主之權依憑城社以濁亂天下未有能刧脅天子如制嬰兒廢置在手東西出其意使天子畏之若乗虎狼而挟蛇虺如唐世者也所以然者非它漢不握兵唐握兵故也太宗鑒前世之弊深抑宦官無得過四品明皇始隳舊章是崇是長晚節令高力士省決章奏乃至進退將相時與之議自太子王公皆畏事之宦官自此熾矣及中原板蕩肅宗收兵靈武李輔國以東宮舊𨽻參豫軍謀寵過而驕不復能制遂至愛子慈父皆不能庇以憂悸終代宗踐阼仍遵覆轍程元振魚朝恩相繼用事竊弄刑賞壅蔽聰明視天子如委裘陵宰相如奴虜是以来瑱入朝遇讒賜死吐蕃深侵郊甸匿不以聞致狼狽幸陜李光弼危疑憤鬱以隕其生郭子儀擯廢家居不保丘壟僕固懐恩𡨚抑無訴遂棄勲庸更為叛亂徳宗初立頗振紀綱宦官稍絀而返自興元猜忌諸將以李晟渾瑊為不可信悉奪其兵而以竇文場霍仙鳴為中尉使典宿衛自是太阿之柄落其掌握矣憲宗末年吐突承璀欲廢嫡立庶以成陳洪志之變寳厯狎暱羣閹劉克明與蘇佐明為逆其後綘王及文武宣懿僖昭六世皆為宦官所立勢益驕横王守澄仇士良田令孜楊復恭劉季述韓全誨為之魁傑自稱定䇿國老目天子為門生根深蔕固疾成膏肓不可救藥矣文宗深憤其然志欲除之以宋申錫之賢猶不能有所為反受其殃況李訓鄭注反覆小人欲以一朝譎詐之謀剪累世膠固之黨遂至涉血禁塗積尸省户公卿大臣連頸就誅闔門屠滅天子陽瘖縱酒飲泣吞氣自比赧獻不亦悲乎以宣宗之嚴毅明察猶閉目揺首自謂畏之況懿僖之驕侈苟聲色毬獵足充其欲則政事一以付之呼之以父固無怪矣賊汚宫闕兩幸梁益皆令孜所為也昭宗不勝其耻力欲清滌而所任不得其人所行不由其道始則張濬覆軍於平陽增李克用跋扈之勢復恭亡命於山南啟宋文通不臣之心終則兵交闕庭矢及御衣漂泊莎城流寓華隂幽辱東内劫遷岐陽崔昌遐無如之何更召朱全忠以討之連兵圍城再罹寒暑御膳不足於糧糒王侯斃踣於飢寒然全誨就誅乗輿東出翦滅其黨靡有孑遺而唐之廟社因以丘墟矣然則宦者之禍始於明皇盛於肅代成於徳宗極於昭宗易曰履霜堅氷至為國家者防㣲杜漸可不慎其始哉此其為患章章尤著者也自餘傷賢害能召亂致禍賣官鬻獄沮敗師徒蠧害烝民不可徧舉夫寺人之官自三王之世載於詩禮所以謹閨闥之禁通内外之言安可無也如巷伯之疾惡寺人披之事君鄭衆之辭賞吕彊之直諫曹日昇之救患馬存亮之弭亂楊復光之討賊嚴遵美之避權張承業之竭忠其中豈無賢才乎顧人主不當與之謀議政事進退士大夫使有威福足以動人耳果或有罪小則刑之大則誅之無所寛赦如此雖使之専横孰敢哉豈可不察臧否不擇是非欲草薙而禽獮之能無亂乎是以袁紹行之於前而董卓弱漢崔昌遐襲之於後而朱氏簒唐雖快一時之忿而國隨以亡是猶惡衣之垢而焚之患木之蠧而伐之其為害豈不益多哉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斯之謂矣
三年春二月壬申朔詔比在鳯翔所除官一切停時宦官盡死惟河東監軍張承業幽州監軍張居翰清海監軍程匡柔西川監軍魚全禋及致仕嚴遵美為李克用劉仁恭楊行密王建所匿得全斬它囚以應詔 甲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陸扆責授沂王傅分司車駕還京師賜諸道詔書獨鳯翔無之扆曰茂貞罪雖大然朝廷未與之絶今獨無詔書示人不廣崔𦙍怒奏貶之宫人宋柔等十一人皆韓全誨所獻及僧道士與宦官親厚者二十餘人並送京兆杖殺 上謂韓偓曰崔𦙍雖盡忠然比卿頗用機數對曰凡為天下者萬國皆屬之耳目安可以機數欺之莫若推誠直致雖日計之不足而歳計之有餘也 丙子工部侍郎同平章事蘇檢吏部侍郎盧光啟並賜自盡丁丑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溥為太子賓客分司皆崔𦙍所惡也 戊寅賜朱全忠號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賜其僚佐敬翔等號迎鑾協贊功臣諸將朱友寧等號迎鑾果毅功臣都頭以下號四鎮靜難功臣上議襃崇全忠欲以皇子為諸道兵馬元帥以全忠副之崔𦙍請以輝王祚為之上曰濮王長𦙍承全忠密㫖利祚冲幼固請之己卯以祚為諸道兵馬元帥庚辰加全忠守太尉充副元帥進爵梁王以𦙍為司徒兼侍中𦙍恃全忠之勢専權自恣天子動靜皆禀之朝臣從上幸鳯翔者凡貶逐三十餘人刑賞繫其愛憎中外畏之重足一迹以敬翔守太府卿朱友寧領寧逺節度使全忠表苻道昭同平章事充天雄節度使遣兵援送之泰州不得至而還 初翰林學士承㫖韓偓之登進士第也御史大夫趙崇知貢舉上返自鳯翔欲用偓為相偓薦崇及兵部侍郎王贊自代上欲從之崔𦙍惡其分已權使朱全忠入爭之全忠見上曰趙崇輕薄之魁王贊無才用韓偓何得妄薦為相上見全忠怒甚不得巳癸未貶偓濮州司馬上密與偓泣别偓曰是人非復前来之比臣得逺貶及死乃幸耳不忍見簒弑之辱 己丑上令朱全忠與李茂貞書取平原公主茂貞不敢違遽歸之 壬辰以朱友裕為鎮國節度使乙未全忠奏留步騎萬人於故兩軍以朱友倫為左軍宿衛都指揮使又以汴將張廷範為宫苑使王殷為皇城使蔣𤣥暉充街使於是全忠之黨布列徧於禁衛及京輔戊戌全忠辭歸鎮留宴夀春殿又餞之於延喜樓上臨軒泣别令於樓前上馬上又賜全忠詩全忠亦和進又賜楊柳枝辭五首百官班辭於長樂驛崔𦙍獨送至霸橋自置餞席夜二鼓𦙍始還入城上復召對問以全忠安否置酒奏樂至四鼓乃罷 李克用使者還晉陽言崔𦙍之横克用曰𦙍為人臣外倚賊勢内脅其君既執朝政又握兵權權重則怨多勢侔則釁生破家亡國在眼中矣 夏五月崔𦙍奏左右龍武羽林神䇿等軍名存實亡侍衛單寡請每軍募步兵四將每將二百五十人騎兵一將百人合六千六百人選其壯健者分畨侍衛從之令六軍諸衛副使京兆尹鄭元規立格召募於市 冬十月辛巳宿衛都指揮使朱友倫與客擊毬於左軍墜馬而卒全忠悲怒疑崔𦙍故為之凡與同戲者十餘人盡殺之遣其兄子友諒代典宿衛初崔𦙍假朱全忠兵力以誅宦官全忠既破李茂貞
併吞關中威震天下遂有簒奪之志𦙍懼與全忠外雖親厚私心漸異乃謂全忠曰長安密邇茂貞不可不為守禦之備六軍十二衛但有空名請召募以實之使公無西顧之憂全忠知其意曲從之隂使麾下壯士應募以察其變𦙍不之知與鄭元規等繕治兵仗日夜不息及朱友倫死全忠益疑𦙍且欲遷天子都洛恐𦙍立異天祐元年春正月全忠宻表司徒兼侍中判六軍十二衛事充鹽鐵轉運使判度支崔𦙍専權亂國離間君臣并其黨刑部尚書兼京兆尹六軍諸衛副使鄭元規威逺軍使陳班等皆請誅之乙巳詔責授𦙍太子少傳分司貶元規循州司户班溱州司户丙午下詔罪狀𦙍等以裴樞判左三軍事充鹽鐵轉運使獨孤損判右三軍事兼判度支𦙍所募兵並縱遣之以兵部尚書崔逺為中書侍郎翰林學士左拾遺栁璨為右諌議大夫並同平章事璨公綽之從孫也戊申朱全忠密令宿衛都指揮使朱友諒以兵圍崔𦙍第殺𦙍及鄭元規陳班并𦙍所親厚者數人 初上在華州朱全忠屢表請上遷都洛陽上雖不許全忠常令東都留守佑國節度使張全義繕修宫室全忠之克邠州也質靜難軍節度使楊崇本妻子於河中崇本妻美全忠私焉既而歸之崇本怒使謂李茂貞曰唐室將滅父何忍坐視之乎遂相與連兵侵逼京畿復姓名為李繼徽己酉全忠引兵屯河中丁巳上御延喜樓朱全忠遣牙將寇彦卿奉表稱邠岐兵逼畿甸請上遷都洛陽及下樓裴樞已得全忠移書促百官東行戊午驅徙士民號哭滿路罵曰賊臣崔𦙍召朱温来傾覆社稷使我曹流離至此老幼繦屬月餘不絶壬戌車駕發長安全忠以其將張廷範為御營使毁長安宫室百司及民間廬舍取其材浮渭沿河而下長安自是遂丘墟矣全忠發河南北諸鎮丁匠數萬令張全義治東都宫室江浙湖嶺諸鎮附全忠者皆輸貨財以助之甲子車駕至華州民夹道呼萬歳上泣謂曰勿呼萬歳朕不復為汝主矣館於興徳宫謂侍臣曰鄙語云紇干山頭凍殺雀何不飛去生處樂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因泣下沾襟左右莫能仰視二月乙亥車駕至陝以東都宫室未成駐留於陕丙子全忠自河中来朝上延全忠入寢室見何后后泣曰自今大家夫婦委身全忠矣 三月丁未以朱全忠兼判左右神䇿及六軍諸衛事癸丑全忠置酒私第邀上臨幸乙卯全忠辭上先赴洛陽督修宫室上與之宴羣臣既罷上獨留全忠及忠武節度使韓建飲皇后出自捧玉巵以飲全忠晉國夫人可證附上耳語建躡全忠足全忠以為圖已不飲陽醉而出全忠奏以長安為佑國軍以韓建為佑國節度使以鄭州刺史劉知俊為匡國節度使丁巳上復遣間使以絹詔告急於王建楊行密李克用等令糾帥藩鎮以圖匡復曰朕至洛陽則為所幽閉詔敕皆出其手朕意不得復通矣 夏四月辛巳朱全忠奏洛陽宫室已成請車駕早發表章相繼上累遣宫人諭以皇后新産未任就路請俟十月東行全忠疑上徘徊俟變怒甚謂牙帳寇彦卿曰汝速至陝即日促百官發来閏月丁酉車駕發陝壬寅全忠逆於新安上之在陝也司天監奏星氣有變期在今秋不利東行故上欲以十月幸洛至是全忠令醫官許昭逺告醫官使閻祐之司天監王墀内都知韋周晉國夫人可證等謀害元帥悉收殺之癸卯上憇於榖水自崔𦙍之死六軍散亡俱盡所餘擊毬供奉内園小兒共二百餘人從上而朱全忠猶忌之為設食於幄盡縊殺之豫選一百餘人大小相類者衣其衣服代之侍衛上初不覺累日乃寤自是上之左右職掌使令皆全忠之人矣甲辰車駕發榖水入宫御正殿受朝賀乙巳御光政門赦天下改元更命陕州曰興唐府詔討李茂貞楊崇本戊寅敕内諸司惟留宣徽等九使外餘皆停廢仍不以内夫人充使以蔣𤣥暉為宣徽南院使兼樞密使王殷為宣徽北院使兼皇城使張廷範為金吾將軍充街使以韋震為河南尹兼六軍諸衛副使又徴武寧留後朱友恭為左龍武統軍保大節度使氏叔琮為右龍武統軍典宿衛皆全忠之腹心也癸丑以張全義為天平節度使乙卯以全忠為護國宣武宣義忠武四鎮節度使 五月帝宴朱全忠及百官於崇勲殿既罷復召全忠宴於内殿全忠疑不入帝曰全忠不欲来可令敬翔来全忠擿翔使去曰翔亦醉矣辛未全忠東還乙亥至大梁 初朱全忠自鳯翔迎車駕還見徳王裕眉目疎秀且年齒已壯惡之私謂崔𦙍曰徳王嘗奸帝位豈可復留公何不言之𦙍言於帝帝問全忠全忠曰陛下父子之間臣安敢竊議此崔𦙍賣臣耳帝自離長安日憂不測與皇后終日沈飲或相對涕泣全忠使樞密使蔣𤣥暉伺察帝動靜皆知之帝從容謂𤣥暉曰徳王朕之愛子全忠何故堅欲殺之因泣下齧中指血流𤣥暉具以語全忠全忠愈不自安時李茂貞楊崇本李克用劉仁恭王建楊行密趙匡凝移檄往来皆以興復為辭全忠方引兵西討以帝有英氣恐變生於中欲立幼君易謀禪代乃遣判官李振至洛陽與𤣥暉及左龍武統軍朱友恭右龍武統軍氏叔琮等圖之八月壬寅帝在椒殿𤣥暉選龍武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宫門言軍前有急奏欲面見帝夫人裴貞一開門見兵曰急奏何以兵為史太殺之𤣥暉問至尊安在昭儀李漸榮臨軒呼曰寧殺我曹勿傷大家帝方醉遽起單衣繞柱走史太追而弑之漸榮以身蔽帝太亦殺之又欲殺何后后求哀於𤣥暉乃釋之癸卯蔣𤣥暉矯詔稱李漸榮裴貞一弑逆宜立輝王祚為皇太子更名祝監軍國事又矯皇后令太子於柩前即位宫中恐懼不敢出聲哭丙午昭宣帝即位時年十三 冬十月朱全忠聞朱友恭等弑昭宗陽驚號哭自投於地曰奴輩負我令我受惡名於萬代癸巳至東都伏梓宫慟哭流涕又見帝自陳非己志請討賊先是護駕軍士有掠米於市者甲午全忠奏朱友恭氏叔琮不戢士卒侵擾市肆友恭貶崖州司户復姓名李彦威叔琮貶白州司户尋皆賜自盡彦威臨刑大呼曰賣我以塞天下之謗如鬼神何行事如此望有後乎丙申天平節度使張全義来朝丁酉復以全忠為宣武護國宣義天平節度使以全義為河南尹兼忠武節度使判六軍諸衛事乙巳全忠辭赴鎮庚戌至大梁
昭宣帝天祐二年春二月戊戌全忠使蔣𤣥暉邀昭宗諸子徳王裕棣王祤䖍王禊沂王禋遂王禕景王祕祁王祺雅王禛瓊王祥置酒九曲池酒酣悉縊殺之投尸池中 三月戊寅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獨孤損同平章事充靜海節度使以禮部侍郎河間張文蔚同平章事甲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裴樞為左僕射崔逺為右僕射並罷政事初栁璨及第不四年為宰相性傾巧輕佻時天子左右皆朱全忠腹心璨曲意事之同列裴樞崔逺獨孤損皆朝廷宿望意輕之璨以為憾和王傅張廷範本優人有寵於全忠奏以為太常卿樞曰廷範勲臣幸有方鎮何藉樂卿恐非元帥之㫖持之不下全忠聞之謂賔佐曰吾嘗以裴十四器識貞純不入浮薄之黨觀此議論本態露矣璨因此并逺損譖於全忠故三人皆罷 夏五月乙丑彗星長竟天栁璨恃朱全忠之勢恣為威福會有星變占者曰君臣俱災宜誅殺以應之璨因疏其素所不快者於全忠曰此曹皆聚徒横議怨望腹誹宜以之塞災異李振亦言於全忠曰朝廷所以不理良由衣冠浮薄之徒紊亂綱紀且王欲圖大事此曹皆朝廷之難制者也不若盡去之全忠以為然癸酉貶獨孤損為棣州刺史裴樞為登州刺史崔逺為菜州刺史乙亥貶吏部尚書陸扆為濮州司户工部尚書王溥為淄州司戸庚辰貶太子太保致仕趙崇為曹州司户兵部侍郎王贊為濰州司戸自餘或門胄高華或科第自進居三省臺閣以名檢自處聲迹稍著者皆指以浮薄貶逐無虚日縉紳為之一空辛巳再貶裴樞為瀧州司戸獨孤損為瓊州司户崔逺為白州司户 六月戊子朔敕裴樞獨孤損崔逺陸扆王溥趙崇王贊等並所在賜自盡時全忠聚樞等及朝士貶官者三十餘人於白馬驛一夕盡殺之投尸于河初李振屢舉進士見不中第故深疾縉紳之士言於金忠曰此輩常自謂清流宜投之黄河使為濁流全忠笑而從之振每自汴至洛朝臣必有竄逐者時人謂之鴟梟見朝士皆頥指氣使旁若無人全忠嘗與僚佐及遊客坐於大柳之下全忠獨言曰此木宜為車轂衆莫應有遊客數人起應曰宜為車轂全忠勃然厲聲曰書生輩好順口玩人皆此類也車轂須用夹榆柳木豈可為之顧左右曰尚何待左右數十人捽言宜為車轂者悉撲殺之冬十月丙戌朔以朱全忠為諸道兵馬元帥别開
幙府是日全忠部署將士將歸大梁忽變計欲乗勝擊淮南敬翔諌曰今出師未踰月平兩大鎮闢地數千里逺近聞之莫不震懾此威望可惜不若且歸息兵俟釁而動不聽 辛卯朱全忠發襄州壬辰至棗陽遇大雨自申州抵光州道險狭塗潦人馬疲乏士卒尚未冬服多逃亡全忠使人謂光州刺史柴再用曰下我以汝為蔡州刺史不下且屠城再用嚴設守備戎服登城見全忠拜伏甚恭曰光州城小兵弱不足以辱王之威怒王茍先下夀州敢不從命全忠留其城東旬日而去 戊申朱全忠發光州迷失道百餘里又遇雨比及夀州夀人堅壁清野以待之全忠欲圍之無林木可為柵乃退屯正陽 十一月丙辰朱全忠度淮而北柴再用抄其後軍斬首三千級獲輜重萬計全忠悔之躁忿尤甚丁卯至大梁先是全忠急於傳禪密使蔣𤣥暉等謀之𤣥暉與柳璨等議以魏晉以来皆先封大國加九錫殊禮然後受禪當次第行之乃先除全忠諸道元帥以示有漸仍以刑部尚書裴迪為送告使全忠大怒宣徽副使王殷趙殷衡疾𤣥暉權寵欲得其處因譛之於全忠曰𤣥暉璨等欲延唐祚故逗留其事以須變𤣥暉聞之懼自至夀春具言其狀全忠曰汝曹巧述閒事以沮我借使我不受九錫豈不能作天子邪𤣥暉曰唐祚已盡天命歸王愚智皆知之𤣥暉與柳璨等非敢有背徳但以今兹晉燕岐蜀皆吾勍敵王遽受禪彼心未服不可不曲盡義理然後取之欲為王創萬代之業耳全忠叱曰奴果反矣𤣥暉惶遽辭歸與璨議行九錫時天子將郊祀百官既習儀裴迪自大梁還言全忠怒曰柳璨蔣𤣥暉等欲延唐祚乃郊天也璨等懼庚午敕改用来年正月上辛 柳璨蔣𤣥暉等議加朱全忠九錫朝士多竊懐憤悒禮部尚書蘇循獨言曰梁王功業顯大厯數有歸朝廷速宜揖讓朝士無敢違者辛巳以全忠為相國總百揆以宣武宣義天平護國天雄武順佑國河陽義武昭義保義戎昭武定泰寧平盧忠武匡國鎮國武寧忠義荆南等二十一道為魏國進封魏王仍加九錫全忠怒其稽緩讓不受十二月戊子命樞密使蔣𤣥暉齎手詔詣全忠諭指癸巳𤣥暉自大梁還言全忠怒不解甲午柳璨奏稱人望歸梁王陛下釋重負今其時也即日遣璨詣大梁達傳禪之意全忠拒之初璨陷害朝士過多全忠亦惡之璨與蔣𤣥暉張廷範朝夕宴聚深相結為全忠謀禪代事何太后泣遣宫人阿秋阿䖍達意𤣥暉語以它日傳禪之後求子母生全王殷趙殷衡譖𤣥暉云與柳璨張廷範於積善宫夜宴對太后焚香為誓期興復唐祚全忠信之乙未收𤣥暉及豐徳庫使應頊御厨使朱建武繫河南獄以王殷權知樞密趙殷衡權判宣徽院事全忠三表辭魏王九錫之命丁酉詔許之更以為天下兵馬元帥然全忠已修大梁府舍為宫闕矣是日斬蔣𤣥暉杖殺應頊朱建武庚子省樞密使及宣徽南院使獨置宣徽使一員以王殷為之趙殷衡為副使辛丑敕罷宫人宣傳詔命及參隨視朝追削蔣𤣥暉為凶逆百姓令河南揭尸於都門外聚衆焚之𤣥暉既死王殷與趙殷衡又誣𤣥暉私侍何太后令阿秋阿䖍通導往来己酉全忠密令殷殷衡害太后于積善宫敕追廢太后為庶人阿秋阿䖍皆於殿前撲殺庚戌以皇太后喪廢朝三日辛亥敕以宫禁内亂罷来年正月上辛謁郊廟禮癸丑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柳璨貶登州刺史太常卿張廷範貶莱州司戸甲寅斬璨於上東門外車裂廷範於都市璨臨刑呼曰負國賊柳璨死其宜矣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 初梁王以河北諸鎮皆服惟幽滄未下故大舉伐之欲以堅諸鎮之心既而潞州内叛王燒營而還威望大沮恐中外因此離心欲速受禪以鎮之丁亥王入館于魏有疾卧府中魏博節度使羅紹威恐王襲之入見王曰今四方稱兵為王患者皆以翼戴唐室為名王不如早滅唐以絶人望王雖不許而心徳之乃亟歸壬寅至大梁甲辰唐昭宣帝遣御史大夫薛貽矩至大梁勞王貽矩請以臣禮見王揖之升階貽矩曰殿下功徳在人三靈改卜皇帝方行舜禹之事臣安敢違乃北面拜舞於庭王側身避之貽矩還言於帝曰元帥有受禪之意矣帝乃下詔以二月禪位于梁又遣宰相以書諭王王辭 二月唐大臣共奏請昭宣帝遜位壬子詔宰相帥百官詣元帥府勸進王遣使却之於是朝臣藩鎮乃至湖南嶺南上牋勸進者相繼三月庚寅唐昭宣帝詔薛貽矩再詣大梁諭禪位之
意又詔禮部尚書蘇循齎百官牋詣大梁 甲辰唐昭宣帝降御札禪位于梁以攝中書令張文蔚為冊使禮部尚書蘇循副之攝侍中楊涉為押傳國寳使翰林學士張䇿副之御史大夫薛貽矩為押金寳使尚書左丞趙光逢副之帥百官備灋駕詣大梁楊涉子直史館凝式言於涉曰大人為唐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況手持天子璽綬與人雖保富貴奈千載何盍辭之涉大駭曰汝滅吾族神色為之不寧者數日 夏四月梁王始御金祥殿受百官稱臣下書稱教令自稱曰寡人辛亥令諸牋表簿籍皆去唐年號但稱月日丙辰張文蔚等至大梁 壬戌梁王更名晃王兄全昱聞王將即帝位謂王曰朱三爾可作天子乎甲子張文蔚楊涉乗輅自上源驛從𠕋寳諸司各備儀衛鹵簿前導百官從其後至金祥殿前陳之王被衮冕即皇帝位張文蔚蘇循奉冊升殿進讀楊涉張䇿薛貽矩趙光逢以次奉寳升殿讀已降帥百官舞蹈稱賀帝遂與文蔚等宴於𤣥徳殿帝舉酒曰朕輔政未久此皆諸公推戴之力文蔚等皆慙懼俯伏不能對獨蘇循薛貽矩及刑部尚書張禕盛稱帝功徳宜應天順人帝復與宗戚飲博於宫中酒酣朱全昱忽以投瓊擊盆中迸散睨帝曰朱三汝本碭山一民也從黄巢為盜天子用汝為四鎮節度使富貴極矣奈何一旦滅唐家三百年社稷自稱帝王行當滅族奚以博為帝不懌而罷乙丑命有司告天地宗廟社稷丁卯遣使宣諭州鎮戊辰大赦改元國號大梁奉唐昭宣帝為濟隂王皆如前代故事唐中書舊臣官爵並如故以汴州為開封府命曰東都以故東都為西都廢故西京以京兆府為大安府置佑國軍於大安府更名魏博曰天雄軍遷濟隂王于曹州栫之以棘使甲士守之
二年春二月癸亥酖殺濟隂王於曹州追諡曰唐哀皇帝
郢王簒弑
後梁太祖乾化二年帝長子彬王友裕早卒次假子博王友文帝特愛之常留守東都兼建昌宫使次郢王友珪其母亳州營倡也為左右控鶴都指揮使無寵次均王友貞為東都馬步都指揮使初元貞張皇后嚴整多智帝敬憚之后殂帝縱意聲色諸子雖在外常徵其婦入侍帝往往亂之友文婦王氏色美帝尤寵之雖未以友文為太子帝意常屬之友珪心不平友珪常有過帝撻之友珪益不自安帝疾甚命王氏召友文於東都欲與之訣且付以後事友珪婦張氏亦朝夕侍帝側知之密告友珪曰大家以傳國寳付王氏懐往東都吾屬死無日矣夫婦相泣左右或説之曰事急計生何不改圖時不可失六月丁丑朔帝命敬翔出友珪為莱州刺史即令之官已宣㫖未行敕時左遷者多追賜死友珪益恐戊寅友珪易服㣲行入左龍虎軍見統軍韓勍以情告之勍亦見功臣宿將多以小過被誅懼不自保遂相與合謀勍以牙兵五百人從友珪雜控鶴士入伏於禁中中夜斬闗入至寢殿侍疾者皆散走帝驚起問反者為誰友珪曰非它人也帝曰我固疑此賊恨不早殺之汝悖逆如此天地豈容汝乎友珪曰老賊萬段友珪僕夫馮廷諤刺帝腹刃出於背友珪自以敗氊裹之瘞於寢殿祕不發喪遣供奉官丁昭溥馳詣東都命均王友貞殺友文己卯矯詔稱博王友文謀逆遣兵突入殿中賴郢王友珪忠孝將兵誅之保全朕躬然疾因震驚彌致危殆宜令友珪權主軍國之務韓勍為友珪謀多出府庫金帛賜諸軍及百官以取悦辛巳丁昭溥還聞友文已死乃發喪宣遺制友珪即皇帝位 秋八月郢王友珪既簒立諸宿將多憤怒雖曲加恩禮終不悦告哀使至河中護國節度使冀王朱友謙泣曰先帝數十年開創基業前日變起宫掖聲聞甚惡吾備位蕃鎮心竊耻之友珪加友謙侍中中書令以詔書自辨且徵之友謙謂使者曰所立者為誰先帝晏駕不以理吾且至洛陽問罪何以徵為戊戌以侍衛諸軍使韓勍為西面行營招討使督諸軍討之友謙以河中附於晉以求救九月丁未以感化節度使康懐貞為河西都招討使更以韓勍副之友珪以兵部尚書知崇政院事敬翔太祖腹心恐其不利於已欲解其内職恐失人望庚午以翔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壬申以户部尚書李振充崇政院使翔多稱疾不預事康懐貞等與忠武節度使牛存節合兵五萬屯河中城西攻之甚急晉王遣其將李存審李嗣肱李嗣恩將兵救之敗梁軍于胡壁嗣恩本駱氏子也 朱友謙復告急于晉冬十月晉王自將自澤潞而西遇康懐貞於解縣大破之斬首千級追至白徑嶺而還梁兵解圍退保陝州
均王乾化三年春正月癸亥郢王友珪朝享太廟甲子祀圓丘大赦改元鳯厯 郢王友珪既得志遽為荒内外憤怒友珪雖㗖以金繒終莫之附駙馬都尉趙巖犨之子太祖之壻也左龍虎統軍侍衛親軍都指揮使袁象先太祖之甥也巖奉使至大梁均王友貞密與之謀誅友珪巖曰此事成敗在招討楊令公耳得其一言諭禁軍吾事立辦均王乃遣腹心馬慎交之魏州説楊師厚曰郢王簒弑人望屬在大梁公若因而成之此不世之功也且許事成之日賜犒軍錢五十萬緍師厚與將佐謀之曰方郢王弑逆吾不能即討今君臣之分已定無故改圖可乎或曰郢王親弑君父賊也均王舉兵復讎義也奉義討賊何君臣之有彼若一朝破賊公將何以自處乎師厚驚曰吾幾誤計乃遣其將王舜賢至洛陽隂與袁象先謀遣招討馬步都虞𠉀譙人朱漢賔將兵屯滑州為外應趙巖歸洛陽亦與象先密定計友珪治龍驤軍潰亂者搜捕其黨獲者族之經年不已時龍驤軍有戍大梁者友珪徵之均王因使人激怒其衆曰天子以懐州屯兵叛追汝輩欲盡阬之其衆皆懼莫知所為丙戌均王奏龍驤軍疑懼未肯前發戊子龍驤將校見均王泣請可生之路王曰先帝與汝輩三十餘年征戰經營王業今先帝尚為人所弑汝輩安所逃死乎因出太祖像示之而泣曰汝能自趣洛陽雪讎耻則轉禍為福矣衆皆踊躍呼萬歳請兵仗王給之庚寅旦袁象先等帥禁兵數千人突入宫中友珪聞變與妻張氏及馮廷諤趨北垣樓下將踰城自度不免令廷諤先殺妻次殺已廷諤亦自剄諸軍十餘萬大掠都市百司逃散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杜曉侍講學士李珽皆為亂兵所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于兢宣政使李振被傷至晡乃定象先巖齎傳國寳詣大梁迎均王王曰大梁國家創業之地何必洛陽乃即帝位於大梁復稱乾化三年追廢友珪為庶人復博王友文官爵 二月帝遣使招撫朱友謙友謙復稱藩奉梁年號
李氏據鳯翔〈岐蜀相攻附〉
唐僖宗光啟三年春正月以扈蹕都頭李茂貞領武定節度使茂貞博野人本姓宋名文通以功賜姓名秋八月丙子以李茂貞同平章事充鳯翔節度使文徳元年夏五月加鳯翔節度使李茂貞檢校侍中昭宗景福元年春正月鳯翔李茂貞等五節度請出軍討楊守亮〈並見藩鎮之亂〉
光化二年秋九月以鳯翔節度使李茂貞為鳯翔彰義節度使
天復元年春正月鳯翔彰義節度使李茂貞来朝加茂貞守尚書令兼侍中進爵岐王 冬十一月韓全誨等劫車駕幸鳯翔朱全忠西迎車駕李茂貞出兵拒之〈事見朱温簒唐〉
二年秋九月癸亥以茂貞為鳯翔靜難武定昭武四鎮節度使
三年春正月李茂貞請誅韓全誨等與朱全忠和解迎車駕還京〈事見朱温簒唐〉 夏五月李茂貞畏朱全忠自以官為尚書令在全忠上累表乞解去詔復以茂貞為中書令
天祐元年夏六月朱全忠之遷車駕於洛陽也李茂貞王建李繼徽傳檄合兵以討朱全忠全忠以鎮國節度使朱友裕為行營都統將步騎數萬擊之命保大節度使劉鄩棄鄜州引兵屯同州癸丑全忠引兵自大梁西討茂貞等秋七月甲子過東都入見壬申至河中西川諸將勸王建乗李茂貞之衰攻取鳯翔建以問節度判官馮涓涓曰兵者凶器殘民耗財不可窮也今梁晉虎爭勢不兩立若併而為一舉兵向蜀雖諸葛亮復生不能敵矣鳯翔蜀之藩蔽不若與之和親結為婚姻無事則務農訓兵保固疆場有事則覘其機事觀釁而動可以萬全建曰善茂貞雖庸才然有彊悍之名逺近畏之與全忠力爭則不足自守則有餘使為吾藩蔽所利多矣乃與茂貞修好丙子茂貞遣判官趙鍠如西川為其姪天雄節度使繼崇求昏建以女妻之茂貞數求貨及甲兵於建建皆與之
昭宣帝天祐三年秋八月乙酉李茂貞遣其子侃為質於西川王建以侃知彭州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春三月唐昭宣帝禪位于梁是時惟河東鳯翔淮南稱天祐西川稱天復年號餘皆禀梁正朔稱臣奉貢蜀王與𢎞農王移檄諸道云欲與晉王岐王㑹兵興復唐室卒無應者蜀王乃謀稱帝下教諭統内吏民又遺晉王書云請各帝一方俟朱温既平乃詔唐宗室立之退歸藩服晉王不許曰誓於此生靡敢失節岐王治軍甚寛待士卒簡易有告部將苻昭反者岐王直詣其家悉去左右熟寢經宿而還由是衆心悦服然御軍無紀律及聞唐亡以兵羸地蹙不敢稱帝但開岐王府置百官名其所居為宫殿妻稱皇后將吏上書稱牋表鞭扇號令多擬帝者
二年夏五月蜀主遣將將兵㑹岐兵五萬攻雍州晉張承業亦將兵應之六月壬寅以劉知俊為西路行營都招討使以拒之 丙辰劉知俊及佑國節度使王重師大破岐兵于幕谷晉蜀兵皆引歸 秋九月戊子岐王所署延州節度使胡敬璋寇上平關劉知俊擊破之冬十一月保塞節度使胡敬璋卒靜難節度使李
繼徽以其將劉萬子代鎮延州
三年春二月保塞節度使劉萬子暴虐失衆心且謀貳於梁李繼徽使延州牙將李延實圖之延實因萬子葬胡敬璋攻而殺之遂據延州馬軍都指揮使河西髙萬興與弟萬金聞變以其衆數千人詣劉知俊䧏岐王置翟州於鄜城其守將亦降 夏四月丙申朔劉知俊移軍攻延州李延實嬰城自守知俊遣白水鎮使劉儒分兵圍坊州 劉知俊克延州李延實降岐王所署保大節度使李彦博坊州刺史李彦昱皆棄城犇鳯翔鄜州都將嚴𢎞倚舉城降己未以高萬興為保塞節度使以綘州刺史牛存節為保大節度使 五月丁卯帝命劉知俊乗勝取邠州知俊難之辭以闕食乃召還 帝將伐河東急徵知俊入朝欲以為河東西面行營都統且以知俊有丹延之功厚賜之知俊弟右保勝指揮使知浣從帝在洛陽密使人語知俊云入必死又白帝請帥弟姪往迎知俊帝許之六月乙未朔知俊奏稱為軍民所留遂以同州附於岐執監軍及將佐之不從者皆械送於岐遣兵入華州逐刺史蔡敬思以兵守潼關 帝遣近臣諭劉知俊知俊不報詔削知俊官爵以山南東道節度使楊師厚為西路行營招討使帥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劉鄩等討之鄩至潼關遂克之帝遣劉知俊姪嗣業持詔詣同州招諭知俊知俊欲輕騎詣行在謝罪弟知偃止之楊師厚等至華州知俊將聶賞開門降知俊聞潼關不守官軍繼至倉皇失圖乙卯夜舉族犇岐楊師厚至長安岐兵已據城師厚以竒兵並南山急趨自西門入遂克之庚申以劉鄩權佑國留後岐王厚禮劉知俊以為中書令地狭無藩鎮處之以厚給俸禄而已 岐王欲取靈州以處劉知俊且以為牧馬之地使知俊自將兵攻之朔方節度使韓遜遣使告急詔鎮國節度使康懐貞感化節度使寇彦卿將兵攻邠寧以救之懐貞等所向皆捷克寧衍二州拔慶州南城刺史李彦廣出降遊兵侵掠及涇州之境劉知俊聞之十二月己丑解靈州圍引兵還帝急召懐貞等還遣兵迎援於三原青谷懐貞等還至三水知俊遣兵據險邀之左龍驤軍使夀張王彦璋力戰懐貞等乃得過懐貞與禆將李徳遇許從實王審權分道而行皆與援兵不相值至昇平劉知俊伏兵山口懐貞大敗僅以身免徳遇等軍皆沒岐王以知俊為彰義節度使鎮涇州
四年 岐王屢求貨於蜀蜀主皆與之又求巴劔二州蜀主曰吾奉茂貞勤亦至矣若與之地是棄民也寧多與之貨乃復以絲茶布帛七萬遺之
乾化元年春正月蜀主之女普慈公主嫁岐王從子秦州節度使繼崇公主遣宦者宋光嗣以絹書遺蜀主言繼崇驕矜嗜酒求歸成都蜀主召公主歸寧辛亥公主至成都蜀主留之以宋光嗣為閤門南院使岐王怒始與蜀絶光嗣福州人也 三月岐王聚兵臨蜀東鄙蜀主謂羣臣曰李茂貞為朱温所困吾常振其乏絶今乃負恩為寇誰為吾擊之兼中書令王宗侃請行蜀主以宗侃為北路行營都統司天少監趙温珪諌曰茂貞未犯邊諸將貪功深入糧道阻逺恐非國家之利蜀主不聽以兼侍中王宗祐太子少師王宗賀山南節度使唐道襲為三招討使左金吾大將軍王宗紹為宗祐之副帥步騎十二萬伐岐壬辰宗侃等發成都旌旗數百里 夏四月乙卯朔岐兵寇蜀興元道襲擊却之蜀主如利州 蜀諸將擊岐兵屢破之秋七月蜀主
西還留御營使昌王宗鐬屯利州 岐王使彰義節度使劉知俊秦州節度使李繼崇將兵擊蜀乙亥王宗侃王宗賀唐道襲王宗紹與之戰於青泥嶺蜀兵大敗馬步使王宗浩犇興州溺死於江道襲犇興元先是步軍都揮使王宗綰城西縣號安逺軍宗侃宗賀等收散兵走保之知俊繼崇追圍之衆議欲棄興元道襲曰無興元則無安逺利州遂為敵境矣吾必以死守之蜀主以昌王宗鐬為應援招討使定戎團練使王宗播為四招討馬步都指揮使將兵救安逺軍壁於亷讓之間與唐道襲合擊岐兵大破之於明珠曲明日又戰於鳬口斬其成州刺史李彦琛 冬十月蜀主如利州命太子監國決雲軍虞候王琮敗岐兵執其將李彦太俘斬三千五百級乙卯捉生將彭君集破岐二寨俘斬三千級王宗侃遣禆將林思諤自中巴間行至泥溪見蜀主告急蜀主命開道都指揮使王宗弼將兵救安逺及劉知俊戰于斜谷破之 十一月蜀王宗弼敗岐兵于金牛拔十六寨俘斬六千餘級擒其將郭存等丙申王宗鐬王宗播敗岐兵于黄牛川擒其將蘇厚等丁酉蜀主自利州如興元援軍既集安逺軍望其旗王宗侃等鼓譟而出與援軍交攻岐兵大破之拔二十一寨斬其將李廷志等己亥岐兵解圍遁去唐道襲先伏兵於斜谷邀擊又破之庚子蜀主西還
二年冬十二月戊寅蜀行營都指揮使王宗汾攻岐文州破之守將李繼䕫走
均王貞明元年夏五月岐王遣彰義節度使劉知俊圍邠州霍彦威固守拒之 秋八月乙未蜀主以兼中書令王宗綰為北路行營都制置使兼中書令王宗播為招討使攻秦州兼中書令王宗瑶為東北面招討使同平章事王宗翰為副使攻鳯州 冬十一月己巳蜀王宗翰引兵出青泥嶺克固鎮與秦州將郭守謙戰于泥陽川蜀兵敗退保鹿臺山辛未王宗綰等敗秦州兵於金沙谷擒其將李彦巢等乗勝趣秦州興州刺史王宗鐸克階州降其刺史李彦安甲戌王宗綰克成州擒其刺史李彦徳蜀軍至上染坊秦州節度使李繼崇遣其子彦秀奉牌印迎降宗綘入秦州表排陳使王宗儔為留後劉知俊攻霍彦威於邠州半歳不克聞秦州降蜀知俊妻子皆遷成都知俊解圍還鳯翔終懼及禍夜帥親兵七十人斬關而出庚辰犇于蜀軍王宗綰自河池兩當進兵會王宗瑶攻鳯州癸未克之 蜀置武興軍於鳯州割文興二州𨽻之以前利州團練使王宗魯為節度使知岐王衰弱十二月舉耀鼎二州降二年秋八月丙午蜀主以王宗綰為東北面都招討集王宗翰嘉王宗夀為第一第二招討將兵十萬出鳯州以王宗播為西北面都招討武信節度使劉知俊天雄節度使王宗儔匡國軍使唐文裔為第一第二第三招討將兵十二萬出秦州以伐岐 冬十月甲申蜀王宗綰等出大散關大破岐兵俘斬萬計遂取寳雞己丑王宗播等出故關至隴州丙寅保勝節度使兼侍中李繼岌畏岐王猜忌帥其衆二萬棄隴州犇于蜀軍蜀兵進攻隴州以繼岌為西北面行營第四招討劉知俊會王宗紹等圍鳯翔岐兵不出會大雪蜀主召軍還復李繼岌姓名曰桑𢎞志
三年秋七月蜀主以桑𢎞志為西北面第一招討王宗宏為東北面第二招討以兼中書令王宗侃為東北面都招討武信節度使劉知俊為西北面都招討
四年夏四月岐王復遣使求好于蜀
五年春三月丙戌蜀北路行營都招討武徳節度使王宗播等自散關擊岐度渭水破岐將孟鐵山會大雨而還分兵戌興元鳯州及威武城戊子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宗昱攻隴州不克
六年冬十一月戊子朔蜀主以兼侍中王宗儔為山南節度使西北面都招討行營安撫使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宗昱永寧軍使王宗晏左神勇軍使王宗信為三招討以副之將兵伐岐出故關壁於咸宜入良原丁酉王宗儔攻隴州岐王自將萬五千人屯汧陽癸卯蜀將陳彦威出散關敗岐兵于箭筶嶺蜀兵食盡引還宗昱屯秦州宗儔屯上邽宗晏宗信屯威武城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冬十一月壬寅岐王遣使致書賀帝滅梁以季父自居辭禮甚倨
二年春正月岐王聞帝入洛内不自安遣其子行軍司馬彰義節度使兼侍中繼曮入貢始上表稱臣帝以其前朝耆舊與太祖比肩特加優禮每賜詔但稱岐王而不名庚戌加繼曮兼中書令遣還 李繼曮見唐甲兵之盛歸語岐王岐王益懼癸丑表請正藩臣之禮優詔不許 二月辛巳進岐王爵為秦王仍不名不拜夏四月秦忠敬王李茂貞卒遺奏以其子繼曮權知
鳯翔軍府事五月以李繼曮為鳯翔節度使
明宗天成元年春二月戊戌李繼曮至鳯翔監軍使柴重厚不以符印與之促令詣闕 夏六月李繼曮至華州聞洛中亂復歸鳯翔為之誅柴重厚 秋九月壬午賜李繼曮名從曮
長興元年春二月乙卯上祀圓丘大赦改元鳯翔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從曮入朝陪祀三月壬申制徙從曮為宣武節度使
潞王清泰元年夏五月帝之起鳯翔也悉取天平節度使李從曮家財甲兵以供軍將行鳯翔之民遮道請復以從曮鎮鳯翔帝許之至是徙從曮為鳯翔節度使後晉天福三年鳯翔節度使李從曮厚文士而薄武人愛農民而嚴士卒由是將士怨之會發兵戍西邊既出郊作亂突門入城剽掠於市從曮發帳下兵擊之亂兵敗東走欲自訴於朝廷至華州鎮國節度使太原張彦澤邀擊盡詸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八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九上
宋 袁樞 撰
錢氏據吳越〈董昌僭逆附〉
唐僖宗乾 五年王郢之亂臨安人董昌以土團討賊有功補石鏡鎮將是嵗曹師雄冦掠二浙杭州募諸縣鄉兵各千人以討之昌與錢塘劉孟安阮結富陽聞人宇鹽官徐及新城杜稜餘杭凌文舉臨平曹信各為之都將號杭州八都昌為之長其後宇卒錢塘人成及代之臨安人錢鏐以驍勇事昌以功為石鏡都知兵馬使〈乾符二年浙西狼山鎮遏使王郢等六十九人有戰功節度使趙隠賞以職名而各給衣糧郢等論訴不獲遂劫庫兵作亂〉
六年冬十月黄巢之抵潭州也荆南節度使王鐸留其將守江陵自帥衆趣襄陽鐸既去劉漢宏大掠江陵帥其衆北歸為羣盜漢宏兖州人也〈事見黄巢之亂〉
廣明元年夏五月劉漢宏之黨浸盛侵掠宋兖甲子徴東方諸道兵討之六月劉漢宏南掠申州 秋七月辛酉劉漢宏請降戊辰以為宿州刺史 冬十一月宿州刺史劉漢宏怨朝廷賞薄甲寅以漢宏為浙東觀察使
中和元年秋九月淮南節度使髙駢召石鏡将董昌至廣陵欲與之俱擊黄巢昌將錢鏐説昌曰觀髙公無討賊心不若以扞禦鄉里為辭而去之昌從之駢聽昌還㑹杭州刺史路審中將之官行至嘉興昌自石鏡引兵入據杭州審中懼而還昌自稱杭州都押牙知州事遣將吏請於鎮海節度使周寳寳不能制表為杭州刺史二年秋八月浙東觀察使劉漢宏遣弟漢宥及馬步軍都虞候辛約将兵二萬營于西陵謀兼并浙西杭州刺史董昌遣都知兵馬使錢鏐拒之壬子鏐乗霧夜濟江襲其營大破之所殺殆盡漢宥辛約皆走 冬十月劉漢宏又遣登髙将王鎮将兵七萬屯西陵錢鏐復夜濟江襲擊大破之斬獲萬計得漢宏補諸將官偽敕二百餘通鎮犇諸暨
三年劉漢宏分兵屯黄嶺巖下真女三鎮錢鏐將八都兵自富春擊之破黄嶺擒巖下鎮將史弁真女鎮將楊元宗漢宏以精兵屯諸暨鏐又擊破之漢宏走 冬十月劉漢宏將十餘萬衆出西陵將擊董昌戊午錢鏐濟江逆戰大破之漢宏易服持鱠刀而遁己未漢宏收餘衆四萬復戰鏐又破之斬其弟漢容及將辛約四年春三月婺州人王鎮執刺史黄碣降于錢鏐劉漢宏遣其将婁賚殺鎮而代之浦陽鎮将蔣瓌召鏐兵共攻婺州擒賚而還碣閩人也
光啓二年冬十月董昌謂錢鏐曰汝能取越州吾以杭州授汝鏐曰然不取終為後患遂將兵自諸暨趨平水鑿山開道五百里出曹娥埭浙東将鮑君福帥衆降之鏐與浙東軍戰屢破之進屯豐山十一月丙戌錢鏐克越州劉漢宏犇台州 十二月台州刺史杜雄誘劉漢宏執送董昌斬之昌徙鎮越州自稱知浙東軍府事以錢鏐知杭州事
三年春正月辛巳以董昌為浙東觀察使錢鏐為杭州刺史 三月鎮海節度使周寳募親軍千人號後樓兵稟給倍於鎮海軍鎮海軍皆怨而後樓兵浸驕不可制寳溺於聲色不親政事築羅城二十餘里建東第人苦其役寳與僚屬宴後樓有言鎮海軍怨望者寳曰亂則殺之度支催勘使薛朗以其言告所善鎮海軍将劉浩戒之使戢士卒浩曰惟反可以免死耳是夕寳醉方寢浩帥其黨作亂攻府舍而焚之寳驚起徒跣叩芙蓉門呼後樓兵後樓兵亦反矣寳帥家人步走出青陽門遂犇常州依刺史丁從實浩殺諸僚佐癸巳迎薛朗入府推為留後 初周寳聞淮南六合鎮遏使徐約兵精誘之使擊蘇州 夏四月甲辰朔約逐蘇州刺史張雄帥其衆逃入海 五月錢鏐遣東安都将杜稜浙江都将阮結静江都将成及將兵討薛朗 六月杜稜等敗薛朗將李君⿰于陽羡 冬十月杜稜等㧞常州丁從實犇海陵錢鏐奉周寳歸杭州屬櫜鞬具部将禮郊迎之 十二月乙未周寳卒於杭州 錢鏐以杜稜為常州制置使命阮結等進攻潤州丙申克之劉浩走擒薛朗以歸
文徳元年春正月丙寅錢鏐斬薛朗剖其心以祭周寳以阮結為潤州制置使 秋九月錢鏐遣其從弟銶将兵攻徐約于蘇州
昭宗龍紀元年春三月丙申錢銶拔蘇州徐約亡入海而死錢鏐以海昌都将沈粲權知蘇州 夏五月潤州刺史阮結卒錢鏐以成及代之〈錢鏐與楊行宻爭蘇潤事見楊行宻據淮南〉景福元年夏四月乙酉置武勝軍於杭州以錢鏐為防禦使
二年閏五月以武勝軍防禦使錢鏐為蘇杭觀察使秋七月錢鏐發民夫二十萬及十三都軍士築杭州
羅城周七十里 九月丁卯以錢鏐為鎮海節度使乾寧元年夏五月加鎮海節度使錢鏐同平章事冬十二月義勝節度使董昌為政苛虐於常賦之外加斂數倍以充貢獻及中外饋遺每旬發一綱金萬兩銀五千鋌越綾萬五千匹它物稱是用卒五百人或遇雨雪風水違程則皆死貢奉為天下最由是朝廷以為忠寵命相繼官至司徒同平章事爵隴西郡王昌建生祠於越州制度悉如禹廟命民間禱賽者無得之禹廟皆之生祠昌求為越王朝廷未之許昌不悦曰朝廷欲負我矣我累年貢獻無筭而惜一越王邪有謟之者曰王為越王曷若為越帝於是民間訛言時世将變競相帥填門喧譟請昌為帝昌大喜遣人謝之曰天時未至時至我自為之其僚佐吳瑶都虞候李暢之等皆勸成之吏民獻謠䜟符瑞者不可勝紀其始賞之以錢數百緡既而獻者日多稍减至五百三百而已昌曰䜟云兔子上金牀此謂我也我生太嵗在卯明年復在卯二月卯日卯時吾稱帝之秋也
二年春正月董昌将稱帝集將佐議之節度副使黄碣曰今唐室雖微天人未厭齊桓晉文皆翼戴周室以成霸業大王興於畎畝受朝廷厚恩位至将相富貴極矣奈何一旦忽為滅族之計乎碣寧死為忠臣不生為叛逆昌怒以為惑衆斬之投其首於厠中罵之曰奴賊負我好聖明時三公不能待而先求死也并殺其家八十口同坎瘞之又問㑹稽令吳鐐對曰大王不為真諸侯以傳子孫乃欲假天子以取㓕亡邪昌亦族誅之又謂山隂令張遜曰汝有能政吾深知之俟吾為帝命汝知御史臺遜曰大王起石鏡鎮建節浙東榮貴近二十年何故效李錡劉闢之所為乎浙東僻處海隅巡屬雖有六州大王若稱帝彼必不從徒守孤城為天下笑耳昌又殺之謂人曰無此三人者則人莫我違矣二月辛卯昌被衮冕登子城門樓即皇帝位悉陳瑞物於庭以示衆先是咸通末吳越間訛言山中有大鳥四目三足聲云羅平天𠕋見者有殃民間多畫像以祀之及昌将號曰此吾鸑鷟也乃自稱大越羅平國改元順天署城樓曰天冊之樓羣下謂已曰聖人以前杭州刺史李邈前婺州刺史蒋兩浙鹽鐵副使杜逞前屯田郎中李瑜為相又以吳瑶等皆為翰林學士李暢之等皆為大將軍昌移書錢鏐告以權即羅平國位以鏐為兩浙都指揮使鏐遺昌書曰與其閉門作天子與九族百姓俱陷塗炭豈若開門作節度使終身富貴邪及今悛悔尚可及也昌不聽鏐乃将兵三萬詣越州城下至迎恩門見昌再拜言曰大王位兼將相奈何捨安就危鏐将兵此來以俟大王改過耳若天子命将出師縱大王不自惜鄉里士民何罪隨大王㓕族乎昌懼致犒軍錢二百萬執首謀者吳瑶及巫覡數人送於鏐且請待罪天子鏐引兵還以狀聞 夏四月朝廷以董昌有貢輸之勤今日所為類得心疾詔釋其罪縱歸田里 錢鏐表董昌逆不可赦請以本道兵討之 楊行宻遣使詣錢鏐言董昌已改過宜釋之亦遣使詣昌使趣朝貢五月詔削董昌官爵委錢鏐討之 六月庚寅以
錢鏐為浙東招討使鏐復發兵擊董昌 秋九月董昌求救於楊行密行密遣泗州防禦使臺濛攻蘇州以救之且表昌引咎願修職貢請復官爵又遺錢鏐書稱昌狂疾自立已畏兵諌執送同惡不當復伐之 冬十月楊行宻遣寧國節度使田頵潤州團練使安仁義攻杭州鎮戌以救董昌昌使湖州將徐淑㑹淮南将魏約共圍嘉興錢鏐遣武勇都指揮使顧全武救嘉興破烏墩光福二寨淮南将柯厚破蘇州水柵全武餘姚人也 十二月加鎮海節度使錢鏐兼侍中
三年春正月辛未安仁義以舟師至湖州欲度江應董昌錢鏐遣武勇都指揮使顧全武都知兵馬使許再思守西陵仁義不能度昌遣其将湯臼守石城袁邠守餘姚 二月戊辰顧全武許再思敗湯臼於石城上用楊行宻之請赦董昌復其官爵錢鏐不從 三月己酉顧全武等攻餘姚明州刺史黄晟遣兵助之董昌遣其将徐章救餘姚全武擊擒之 夏四月淮南兵與鎮海兵戰于黄天蕩鎮海兵不利楊行宻遂圍蘇州董昌使人覘錢鏐兵有言其彊盛者輒怒斬之言兵
疲食盡則賞之戊寅袁邠以餘姚降於鏐顧全武許再思進兵至越州城下五月昌出戰而敗嬰城自守全武等圍之昌始懼去帝號復稱節度使 癸未蘇州常熟鎮使陸郢以州城應楊行宻虜刺史成及錢鏐聞蘇州陷急召顧全武使趨西陵備行宻全武曰越州賊之根本奈何垂克而棄之請先取越州後復蘇州鏐從之甲午夜顧全武急攻越州乙未旦克其外郭董昌猶據牙城拒之戊戌鏐遣昌故将駱團紿云奉詔令大王致仕歸臨安昌乃送牌印出居清道坊己亥全武遣武勇都監使吳璋以舟載昌如杭州至小江南斬之并其家三百餘人宰相李邈蔣瓌以下百餘人昌在圍城中貪吝益甚日索民間錢帛减戰士糧及城破庫有金帛雜貨五百間倉有糧三百萬斛錢鏐傳昌首於京師散金帛以賞将士開倉以賑貧乏 八月加錢鏐兼中書令 甲寅以門下侍郎王摶充威勝節度使 冬十月錢鏐令兩浙吏民上表請以鏐兼領浙東朝廷不得已復以王摶為吏部尚書同平章事以鏐為鎮海威勝兩軍節度使丙子更名威勝曰鎮東軍 十一月淮南將安仁義攻婺州
四年春正月錢鏐使行軍司馬杜稜救婺州安仁義移兵攻睦州不克而還 夏四月辛亥錢鏐遣顧全武等將兵三千自海道救嘉興己未至城下擊淮南兵大破之 癸亥兩浙将顧全武等破淮南十八營虜淮南將士魏約等三千人淮南將田頵屯驛亭埭兩浙兵乗勝逐之甲戌頵自湖州犇還兩浙兵追敗之頵衆死者千餘人 六月己酉錢鏐如越州受鎮東節鉞秋七月庚戌錢鏐還杭州遣顧全武取蘇州乙未拔松江戊戌拔無錫辛丑拔常熟華亭 九月湖州刺史李彦徽欲以州附於楊行密其衆不從彦徽犇廣陵都指揮使沈攸以州歸錢鏐
光化元年春正月錢鏐請徙鎮海軍於杭州從之三月淮南將周本救蘇州兩浙將顧全武擊破之淮南將秦裴以兵三千人拔崑山而戍之 秋九月顧全武攻蘇州城中及援兵食皆盡甲申淮南所署蘇州刺史臺濛棄城走援兵亦遁全武克蘇州追敗周本等于望亭獨秦裴守崑山不下全武帥萬餘人攻之裴屢出戰使弱者被甲執矛壯者彀弓弩全武每為之却全武檄裴令降全武嘗為僧裴封函納款全武喜召諸將發函乃佛經一卷全武大慚曰裴不憂死何暇戲予益兵攻城引水灌之城壊食盡裴乃降錢鏐設千人饌以待之乃出羸兵不滿百人鏐怒曰單弱如此何敢乆為旅拒對曰裴義不負楊公今力屈而降耳非心降也鏐善其言顧全武亦勸鏐宥之鏐從之時人稱全武長者冬閏十月錢鏐以其将曹圭為蘇州制置使遣王球攻婺州 十一月衢州刺史陳岌請降于楊行宻錢鏐使顧全武討之 十二月楊行宻遣成及等歸兩浙以易魏約等錢鏐許之
二年春三月婺州刺史王壇為兩浙所圍求救於宣歙觀察使田頵夏四月頵遣行營都指揮使康儒等救之五月庚戌康儒等敗兩浙兵於龍丘擒其將王球
遂取婺州
三年春正月宣州將康儒攻睦州錢鏐使其從弟銶拒之 秋八月宣州將康儒食盡自清溪遁歸
天復元年夏五月己酉加鎮海鎮東節度使錢鏐守侍中 秋八月或告楊行宻云錢鏐為盜所殺行宻遣步軍都指揮使李神福等将兵取杭州兩浙將顧全武等列八寨以拒之 李神福與顧全武相拒乆之神福獲杭俘使出入卧内神福謂諸將曰杭兵尚彊我師且當夜還杭俘走告全武神福命勿追暮遣羸兵先行神福為殿使行營都將吕師造伏兵青山下全武素輕神福引兵追之神福師遂夾擊大破之斬首五千級生擒全武錢鏐聞之驚泣曰喪我良将神福進攻臨安兩浙將秦昶帥衆三千降之 十二月李神福知錢鏐定不死而臨安堅久攻不拔欲歸恐為鏐所邀乃遣人守衛鏐祖考丘壠禁樵采又使顧全武通家信鏐遣使謝之神福於要路多張旗幟為虚寨鏐以為淮南兵大至遂請和神福受其犒賂而還
二年夏四月楊行宻遣顧全武歸杭州以易秦裴錢鏐大喜遣還 五月鎮海鎮東節度使彭城王錢鏐進爵越王 初孫儒死其士卒多犇浙西錢鏐愛其驍悍以為中軍號武勇都行軍司馬杜稜諫曰狼子野心它日必為深患請以土人代之不從鏐如衣錦軍命武勇右都指揮使徐綰帥衆治溝洫鎮海節度副使成及聞士卒怨言白鏐請罷役不從丙戌鏐臨饗諸將綰謀殺鏐於座不果稱疾先出鏐怪之丁亥命綰將所部先還杭州及外鎮縱兵焚掠武勇左都指揮使許再思以迎候兵與之合進逼牙城鏐子傳瑛與三城都指揮使馬綽等閉門拒之牙將潘長擊綰綰退屯龍興寺鏐還及龍泉聞變疾驅至城北使成及建鏐旗鼓與綰戰鏐微服乗小舟夜扺牙城東北隅踰城而入直更卒憑鼓而寐鏐親斬之城中始知鏐至武安都指揮使杜建徽自新城入援徐綰聚木将焚北門建徽悉焚之建徽稜之子也湖州刺史髙彦聞難遣其子渭将兵入援至靈隠山綰伏兵擊殺之初鏐築杭州羅城謂僚佐曰十步一樓可以為固矣掌書記餘杭羅隠曰樓不若皆内向至是人以隠言為驗 九月或勸錢鏐度江東保越州以避徐許之難杜建徽按劍叱之曰事或不濟同死於此豈可復東度乎鏐恐徐綰等據越州遣大將顧全武将兵戍之全武曰越州不足徃不若之廣陵鏐曰何故對曰聞綰等謀召田頵田頵至淮南助之不可敵也建徽曰孫儒之難王嘗有徳於楊公今徃告之宜有以相報鏐命全武告急於楊行宻全武曰徒徃無益請得王子為質鏐命其子傳璙微服為全武僕與偕之廣陵且求昏於行宻過潤州團練使安仁義愛傳璙清麗将以十僕易之全武夜半賂閽者逃去綰等果召田頵頵引兵赴之先遣親吏何饒謂鏐曰請大王東如越州空府庫以相待無為殺士卒鏐報曰軍中叛亂何方無之公為節帥乃助賊為逆戰則亟戰又何大言頵築壘絶徃來之道鏐患之募能奪其地者賞以州衢州制置使陳章將卒三百出城奮擊遂奪其地鏐即以為衢州刺史顧全武至廣陵説楊行宻曰使田頵得志必為王患王召頵還錢王請以其子傳璙為質且求昏行宻許之以女妻傳璙 冬十一月田頵急攻杭州仍具舟將自西陵度江錢鏐遣其將盛造朱郁拒破之 十二月楊行宻使人召田頵曰不還吾且使人代鎮宣州庚辰頵將還徴犒軍錢二十萬緡於錢鏐且求鏐子為質將妻以女鏐謂諸子孰能為田氏壻者莫對鏐欲遣㓜子傳球傳球不可鏐怒將殺之次子傳瓘請行吳夫人泣曰奈何寘兒虎口傳瓘曰紓國家之難安敢愛身再拜而出鏐泣送之傳瓘從數人縋北門而下頵與徐綰許再思同歸宣州鏐奪傳球内牙兵印越州客軍指揮使張洪以徐綰之黨自疑帥步兵三百犇衢州刺史陳璋納之温州將丁章逐刺史朱敖敖犇福州章據温州田頵遣使招之道出衢州陳璋聽其徃還錢鏐由是恨璋三年秋七月睦州刺史陳詢叛錢鏐舉兵攻蘭溪鏐遣指揮使方永珍擊之武安都指揮使杜建徽與詢連姻鏐疑之建徽不言㑹詢親吏來犇得建徽與詢書皆勸戒之辭鏐乃悦建徽從兄建思譛建徽私蓄兵仗謀作亂鏐使人索之建徽方食使者直入卧内建徽不顧鏐以是益親重之 冬十月田頵叛楊行宻行宻求兵於錢鏐鏐遣方永珍屯潤州從弟鎰屯宣州又遣指揮使楊習攻睦州〈田頵之叛事見楊行宻據淮南〉 十一月田頵敗錢傳瓘歸杭州
天祐元年春三月楊行宻遣錢傳璙及其婦并顧全武歸錢塘 夏四月鎮海鎮東節度使越王錢鏐求封吳越王朝廷不許朱全忠為之言於執政乃更封吳王冬十一月錢鏐潜遣衢州羅城使葉讓殺刺史陳
璋事泄十二月璋斬讓而叛降于楊行宻
昭宣帝天祐二年春正月兩浙兵圍陳詢于睦州楊行宻遣西南招討使陶雅將兵救之軍中夜驚士卒多踰壘亡去左右及禆將韓球犇告之雅安卧不應須臾自定亡者皆還錢鏐遣其從弟鎰及指揮使顧全武王球禦之為雅所敗擄鎰及球以歸 夏四月淮南將陶雅㑹衢睦兵攻婺州錢鏐遣其弟鏢將兵救之 秋八月錢鏐遣方永稽救婺州 九月淮南將陶雅陳璋拔婺州執刺史沈夏以歸楊行宻以雅為江南都招討使歙婺衢睦觀察使以璋為衢婺副招討使璋攻暨陽兩浙將方習敗之習進攻婺州十二月陳詢不能守睦州犇于廣陵淮南招討使陶雅入據其城
三年春正月陶雅引兵還歙州錢鏐復取睦州 庚辰錢鏐如睦州 陳璋聞陶雅歸歙自婺州退保衢州兩浙將方永珍等取婺州進攻衢州 秋八月兩浙圍衢州衢州刺史陳璋告急於淮南楊渥遣左廂馬步都虞候周本将兵迎璋本至衢州浙人解圍陳於城下璋帥衆歸于本兩浙兵取衢州吕師造曰浙人近我而不動輕我也請擊之本曰吾受命迎陳使君今至矣何為復戰彼必有以待我也遂引兵還本為之殿浙人躡之本中道設伏大破之 冬十二月乙酉錢鏐表薦行軍司馬王景仁詔以景仁領寧國節度使〈是嵗吳楊渥怒宣州觀察使王茂章以兵襲之茂章奔兩浙更名景仁〉
後梁武帝開平元年春三月鎮海鎮東節度使吳王錢鏐遣其子傳璙傳瓘討盧佶於温州 夏四月盧佶開錢傳璙等將至將水軍拒之於青澳錢傳瓘曰佶之精兵盡在於此不可與戰乃自安固捨舟間道襲温州戊午温州潰擒佶斬之吳王鏐以都監使吳璋為温州制置使命傳璙等移兵討盧約於處州 鎮海節度判官羅隠説吳王鏐舉兵討梁曰縱無成功猶可退保杭越自為東帝奈何交臂事賊為終古之羞乎鏐始以隠為不遇於唐必有怨心及聞其言雖不能用心甚義之 五月己卯以吳王錢鏐為吳越王 盧約以處州降吳越 秋八月辛亥以吳越王鏐兼淮南節度使充本道招討制置使
二年秋八月吳越王鏐遣寧國節度使王景仁奉表詣大梁陳取淮南之䇿 淮南遣周本吕師造擊吳越九月圍蘇州吳越將張仁保攻常州之東州拔之淮南陳璋帥柴再用等復取東州
三年夏四月淮南兵圍蘇州推洞屋攻城吳越將臨海孫琰置輪於竿首垂絙投錐以掲之攻者盡露礮至則張網以拒之淮南人不能克吳越王鏐遣牙内指揮使錢鏢行軍副使杜建徽等將兵救之蘇州有水通城中淮南張網綴鈴懸水中魚鼈過皆知之吳越遊奕都虞候司馬福欲潜行入城故以竿觸網敵聞鈴聲舉網福因得過凡居水中三日乃得入城由是城中號令與援兵相應敵以為神吳越王鏐嘗遊府園見園卒陸仁章樹藝有智而志之及蘇州被圍使仁章通信入城果得報而返鏐以諸孫畜之累遷兩府軍糧都監使卒獲其用仁章睦州人也辛亥吳越兵内外合擊淮南兵大破之擒其將何朗等三十餘人奪戰艦二百艘周本夜遁又追敗之於黄天蕩鍾泰章將精兵二百為殿多樹旗幟於菰蔣中追兵不敢進而還 冬十月湖州刺史髙澧叛附淮南舉兵焚義和臨平鎮吳越王鏐命指揮使錢鏢討之
四年春二月髙澧求救於吳吳常州刺史李簡等將兵應之湖州將盛師友沈行思閉城不内澧帥麾下五千人犇吳三月癸巳吳越王鏐巡湖州以錢鏢為刺史秋八月吳越王鏐築捍海石塘廣杭州城大修臺館
由是錢塘富庶盛於東南
乾化元年湖州刺史錢鏢酗酒殺人恐吳越王鏐罪之冬十月辛亥朔殺都監潘長推官鍾安徳犇于吳二年秋七月甲寅加吳越王鏐尚父
均王乾化三年春三月吳行營招討使李濤帥衆二萬出千秋嶺攻吳越衣錦軍吳越王鏐以其子湖州刺史傳瓘為北面應援都指揮使以救之睦州刺史傳璙為招討收復都指揮使將水軍攻吳東州以分其兵勢夏四月千秋嶺道險狹錢傳瓘使人伐木以斷吳軍之後而擊之吳軍大敗擄李濤及士卒三千餘人以歸五月吳遣宣州副指揮使花䖍将兵㑹廣徳鎮遏使
渦信屯廣徳将復冦衣錦軍吳越錢傳瓘就攻之六月吳越錢傳瓘拔廣徳擄花䖍渦信以歸 九月吳越王鏐遣其子傳瓘傳璙及大同節度使傳瑛攻吳常州營扵潘葑徐温曰浙人輕而怯帥諸將倍道赴之至無錫黒雲都将陳祐言於温曰彼謂吾逺來罷倦未能戰請以所部乗其無備擊之乃自它道出敵後温以大軍當其前夾攻之吳越大敗斬獲甚衆
貞明二年夏五月吳越王鏐遣浙西安撫判官皮光業自建汀䖍郴潭岳荆南道入貢 秋七月上嘉吳越王鏐貢獻之勤壬戌加鏐諸道兵馬元帥朝議多言鏐之入貢利於市易不宜過以名器假之翰林學士竇夢徴執麻以泣坐貶蓬萊尉
三年冬十月己亥加吳越王鏐天下兵馬元帥
四年春三月吳越王鏐初立元帥府置官屬
五年春三月詔吳越王鏐大舉討淮南鏐以節度副大使傳瓘為諸軍都指揮使帥戰艦五百艘自東州擊吳吳遣舒州刺史彭彦章及禆將陳汾拒之 四月錢傳瓘與彭彦章遇傳瓘命每船皆載灰豆及沙乙巳戰于浪山江吳船乗風而進傳瓘引舟避之既過自後隨之吳回船與戰傳瓘使順風揚灰吳人不能開目及船舷相接傳瓘使布沙於已船而散豆於吳船豆為戰血所漬吳人踐之皆僵仆傳瓘因縱火焚吳船吳兵大敗彦章戰甚力兵盡繼之以木身被數十創陳汾按兵不救彦章知不免遂自殺傳瓘俘吳禆將七十人斬首千餘級焚戰艦四百艘吳人誅汾籍沒家貲以其半賜彦章家稟其妻子終身 秋七月吳越王鏐遣錢傳瓘将兵三萬攻吳常州吳都招討使徐温帥諸將拒之右雄武統軍陳璋以水軍下海門出其後壬申戰于無錫㑹温病熱不能治軍吳越攻中軍飛矢雨集鎮海節度判官陳彦謙遷中軍旗鼓于左取貎類温者擐甲胄號令軍事温得少息俄頃疾稍間出拒之時乆旱草枯吳人乗風縱火吳越兵亂遂大敗殺其將何逢吳建斬首萬級傳瓘遁去追至山南復敗之陳璋敗吳越于香灣温募生獲叛將陳紹者賞錢百萬指揮使崔彦章獲之紹勇而多謀温復使之典兵初錦衣之役吳馬軍指揮曹筠叛犇吴越徐温赦其妻子厚遇之遣間使告之曰使汝不得志而去吾之過也汝無以妻子為念及是役筠復犇吳温自數昔日不用筠言者三而不問筠去來之罪歸其田宅復其軍職筠内愧而卒知誥請帥步卒二千易吳越旗幟鎧仗躡敗卒而東襲取蘇州温曰爾䇿固善然吾且求息兵未暇如汝言也諸将皆以為吳越所恃者舟楫今大旱水道涸此天亡之時也宜盡步騎之勢一舉滅之温歎曰天下離亂久矣民困已甚錢公亦未易可輕若連兵不解方為諸君之憂今戰勝以懼之戢兵以懐之使兩地之民各安其業君臣髙枕豈不樂哉多殺何為遂引還吳越王鏐見何逢馬悲不自勝故將士心附之寵姬鄭氏父犯法當死左右為之請鏐曰豈可以一婦人亂我法出其女而斬之鏐自少在軍中夜未常寐倦極則就圓木小枕或枕大鈴寐熟輒欹而寤名曰警枕置粉盤于卧内有所記則書盤中比老不倦或寢方酣外有白事者今侍女振紙即寤時彈銅丸于樓牆之外以警直更者嘗微行夜叩北城門吏不肯啓關曰雖大王來亦不可啓乃自佗門入明日召北門吏厚賜之 秋八月吳徐温遣使以吳王書解歸無錫之俘於吳越吳越王鏐亦遣使請和於吳自是吳國休兵息民三十餘州民樂業者二十餘年吳王及徐温屢遺吳越王鏐書勸鏐自王其國鏐不從
龍徳元年春三月吳人歸吳越王鏐從弟龍武統軍鎰于錢塘鏐亦歸吳將李濤于廣陵徐温以濤為右雄武統軍鏐以鎰為鎮海節度副使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春二月梁主遣兵部侍郎崔協等冊命吳越王鏐為吳越國王丁卯鏐始建國儀衛名稱多如天子之制謂所居曰宫殿府署曰朝廷教令下統内曰制敕將吏皆稱臣惟不改元表疏首稱吳越國而不言軍以清海節度使兼侍中傳瓘為鎮海鎮東留後總軍府事置百官有丞相侍郎郎中員外郎客省等使冬十二月吳越王鏐以行軍司馬杜建徽為左丞
相
二年冬十月吳越王鏐復修本朝職貢壬午帝因梁官爵而命之鏐厚貢獻并賂權要求金印玉冊賜詔不名稱國王有司言故事惟天子用玉冊王公皆用竹冊又非四夷無封國王者帝皆曲從鏐意
三年秋八月丁亥遣吏部侍郎李徳休等賜吳越國王玉冊金印紅袍御衣 閏十二月吳越王鏐遣使者沈瑫致書以受玉冊封吳越國王告於吳吳人以其國名與已同不受書遣瑫還仍戒境上無得通吳越使者及商旅
明宗天成元年春三月吳越王鏐有疾如衣錦軍命鎮海鎮東節度使留後傳瓘監國吳徐温遣使來問疾左右勸鏐勿見鏐曰温隂狡此名問疾實使之覘我也彊出見之温果聚兵欲襲吳越聞鏐疾瘳而止鏐尋還錢塘 是嵗吳越王鏐以中國喪亂朝命不通改元寳正其後復通中國乃諱而不稱
三年秋八月吳越王鏐欲立中子傳瓘為嗣謂諸子曰各言汝功吾擇多者而立之傳瓘兄傳璹傳璙傳璟皆推傳瓘乃奏請以兩鎮授傳瓘閏月丁未詔以傳瓘為鎮海鎮東節度使
四年 吳越王鏐居其國好自大朝廷使者曲意奉之則贈遺豐厚不然則禮遇疏薄嘗遺安重誨書辭禮頗倨帝遣供奉官烏昭遇韓玫使吳越昭遇與玫有隙使還玫奏昭遇見鏐稱臣拜舞謂鏐為殿下及私以國事告鏐安重誨奏賜昭遇死癸巳制鏐以太師致仕自餘官爵皆削之凡吳越進奏官使者綱吏令所在繫治之鏐令子傳瓘等上表訟𡨚皆不省
長興元年冬十月錢鏐因朝廷冊閩王使者裴羽還附表引咎其子傳瓘及將佐屢為鏐上表自訴癸卯敕聽兩浙綱吏自便
二年春三月乙酉復以錢鏐為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吳越國王遣監門上將軍張籛徃諭㫖以曏日致仕安重誨矯制也
三年春三月吳越武肅王錢鏐寢疾謂將吏曰吾疾必不起諸兒愚懦誰可為帥者衆泣曰兩鎮令公仁孝有功孰不愛戴鏐乃悉出印鑰授傳瓘曰將吏推爾宜善守之又曰子孫善事中國勿以易姓廢事大之禮庚戌卒年八十一傳瓘與兄弟同幄行䘮内牙指揮使陸仁章曰令公嗣先王霸業將吏旦暮趨謁當與諸公子異處乃命主者更設一幄扶傳瓘居之告將吏曰自今惟謁令公禁諸公子從者無得妄入晝夜警衛未嘗休息鏐末年左右皆附傳瓘獨仁章數以事犯之至是傳瓘勞之仁章曰先王在位仁章不知事令公今日盡節猶事先王也傳瓘嘉歎乆之傳瓘既襲位更名元瓘兄弟名傳者皆更為元以遺命去國儀用藩鎮法除民田荒絶者租稅命處州刺史曹仲達權知政事置擇能院掌選舉殿最以浙西營田副使沈崧領之内牙指揮使富陽劉仁𣏌及陸仁章乆用事仁章性剛仁𣏌好毁短人皆為衆所惡一日諸將共詣府門請誅之元瓘使從子仁俊諭之曰二將事先王乆吾方圖其功汝曹乃欲逞私憾而殺之可乎吾為汝主汝當禀吾命不然吾當歸臨安以避賢路衆懼而退乃以仁章為衢州刺史仁𣏌為湖州刺史中外有上書告訐者元瓘皆置不問由是將吏輯睦 秋七月己丑加鎮海鎮東節度使錢元瓘守中書令
四年秋七月丁亥賜錢元瓘爵吳王元瓘於兄弟甚厚其兄中吳建武節度使元璙自蘇州入見元瓘以家人禮事之奉觴為壽曰此兄之位也而小子居之兄之賜也元璙曰先王擇賢而立之君臣位定元璙知忠順而已因相與對泣
潞王清泰元年春正月甲午以鎮海鎮東節度使吳王元瓘為吳越王
後晉髙祖天福二年春二月吳越王元瓘之弟順化節度使同平章事元珦獲罪於元瓘廢為庶人初吴越王鏐少子元㺷數有軍功鏐賜之兵仗及吳越王元瓘立元㺷為土客馬步軍都指揮使靜江節度使兼中書令恃恩驕横増置兵仗至數千國人多附之元瓘忌之使人諷元㺷請輸兵仗出判温州元㺷不從銅官廟吏告元㺷遣親信禱神求主吳越江山又為蠟丸從水竇出入與兄元珦謀議三月戊午元瓘遣使者召元㺷宴宫中既至左右稱元㺷有刃墜於懐袖即格殺之并殺元珦元瓘欲按諸將吏與元珦元㺷交通者從子仁俊諫曰昔光武克王郎曹公破袁紹皆焚其書疏以安反側今宜效之元瓘從之 夏四月吳越王元瓘復建國如同光故事丙申赦境内立其子𢎞僔為世子以曹仲達沈崧皮光業為丞相鎮海節度判官休鼎掌教令十一月戊辰詔加吳越王元瓘天下兵馬副元帥進
封吳越國王
四年秋八月己酉以吳越王元瓘為天下兵馬元帥冬十月吳越恭穆夫人馬氏卒夫人雄武軍節度使
綽之女也初武肅王鏐禁中外畜聲妓文穆王元瓘年三十餘無子夫人為之請於鏐鏐喜曰吾家祭祀汝實主之乃聽元瓘納妾鹿氏生𢎞僔𢎞倧許氏生𢎞佐吳氏生𢎞俶衆妾生𢎞偡𢎞億𢎞儀𢎞偓𢎞仰𢎞信夫人撫視慈愛如一常置銀鹿於帳前坐諸兒於上而弄之五年夏四月甲子吳越孝獻世子𢎞僔卒 冬十月丁酉加吳越王元瓘天下兵馬都元帥尚書令
六年秋七月吳越府署火宫室府庫幾盡吳越王元瓘驚懼發狂 八月吳越文穆王元瓘寢疾察内都監使章徳安忠厚能斷大事欲屬以後事語之曰𢎞佐尚少當擇宗人長者立之徳安曰𢎞佐雖少羣下伏其英敏願王勿以為念王曰汝善輔之吾無憂矣徳安處州人也辛亥元瓘卒初内牙指揮使戴惲為元瓘所親任悉以軍事委之瓘養子𢎞侑乳母惲妻之親也或告惲謀立𢎞侑徳安秘不發喪與諸將謀伏甲士於幕下壬子惲入府執而殺之廢𢎞侑為庶人復姓孫幽之明州是日將吏以元瓘遺命承制以鎮海鎮東節度副大使𢎞佐為節度使時年十四 九月庚申𢎞佐即王位命丞相曹仲達攝政軍中言賜與不均舉仗不受諸將不能制仲達親諭之皆釋仗而拜𢎞佐温恭好書禮士躬勤政務發摘姦伏人不能欺民有獻嘉禾者𢎞佐問倉吏今蓄積幾何對曰十年王曰然則軍食足矣可以寛吾民乃命復其境内稅三年
齊王開運二年冬十一月乙卯吳越王𢎞佐誅内都監使杜昭達己未誅内牙上統軍使明州刺史闞璠昭達建徽之孫也與璠皆好貨錢塘富人程昭恱以貨結二人得侍𢎞佐左右昭悦為人狡佞王悦之寵待踰於舊將璠不能平昭恱知之詣璠頓首謝罪璠責讓乆之乃曰吾始者决欲殺汝今既悔過吾亦釋然昭恱懼謀去璠璠專而愎國人惡之者衆王亦惡之昭恱欲出璠於外恐璠覺之私謂右統軍使胡進思曰今欲除公及璠各為本州使璠不疑可乎進思許之乃以璠為明州刺史進思為湖州刺史璠怒曰出我於外是棄我也進思曰老兵得大州幸矣不行何為璠乃受命既而復以它故留進思内外馬步都統軍使錢仁俊母杜昭達之姑也昭恱因譖璠昭達謀奉仁俊作亂下獄鍛鍊成之璠昭達既誅奪仁俊官幽于東府於是昭恱治闞杜之黨凡權位與已侔意所忌者誅放百餘人國人畏之側目胡進思重厚寡言昭恱以為戇故獨存之昭恱收仁俊故吏慎温其使證仁俊之罪拷掠備至温其堅守不屈𢎞佐嘉之擢為國官温其衢州人也 十二月加𢎞佐東南面兵馬都元帥
後漢髙祖天福十二年吳越内都監程昭恱多聚賔客畜兵器二月吳越王𢎞佐斬之釋錢仁俊之囚 夏六月忠獻王𢎞佐卒遺令以𢎞倧為鎮東節度使丙寅𢎞倧襲位 秋七月吳越王𢎞倧以其弟𢎞俶同參相府事 八月制以錢𢎞倧為鎮海鎮東節度使兼中書令吳越王 十一月吳越王𢎞倧大閲水軍賞賜倍於舊胡進思固諫𢎞倧怒投筆水中曰吾之財與士卒共之奚多少之限邪 吳越王𢎞倧性剛嚴憤忠獻王𢎞佐時容養諸將政非已出及襲位誅杭越侮法吏三人内牙統軍使胡進思恃迎立功干預政事𢎞倧惡之欲授以一州進思不可進思有所謀議𢎞倧數面折之進思還家設宗獻王位被髮慟哭民有殺牛者吏按之引人所市肉近千斤𢎞倧問進思牛大者肉幾何對曰不過三百斤𢎞倧曰然則吏妄也命按其罪進思拜賀其明𢎞倧曰公何能知其詳進思踧踖對曰臣昔未從軍亦嘗從事於此進思以𢎞倧為知其素業故辱之益恨怒進思建議遣李孺贇歸福州及孺贇叛𢎞倧責之進思愈不自安𢎞倧與内牙指揮使何承訓謀逐進思又謀於内都監使水丘昭劵昭劵以為進思黨盛難制不如容之𢎞倧猶豫未决承訓恐事洩反以謀告進思 十二月庚戌晦𢎞倧夜宴將吏進思疑其圖已與其黨謀作亂帥親兵百人戎服執兵入見於天䇿堂曰老奴無罪王何故圖之𢎞倧叱之不退左右持兵者皆憤怒𢎞倧猝愕不暇發言趨入義和院進思鎖其門矯稱王命告中外云猝得風疾傳位於同參相府事𢎞俶進思因帥諸將迎𢎞俶于私第且召丞相元徳昭徳昭至立於簾外不拜曰俟見新君進思亟出褰簾徳昭乃拜進思稱𢎞倧之命承制授𢎞俶鎮海鎮東節度使兼侍中𢎞俶曰能全吾兄乃敢承命不然當避賢路進思許之𢎞俶始視事進思殺水丘昭劵及進侍鹿光光𢎞倧之舅也進思之妻曰它人猶可殺昭劵君子也奈何害之
乾祐元年春正月壬戌吳越王𢎞俶遷故王𢎞倧於錦衣軍私第遣匡武都頭薛温將親兵衛之潜戒之曰若有非常處分皆非吾意當以死拒之 二月吳越内牙指揮使何承訓復請誅胡進思及其黨吳越王𢎞俶惡其反覆且懼召禍乙未執承訓斬之進思屢請殺廢王𢎞倧以絶後患𢎞俶不許進思詐以王命宻令薛温害之温曰僕受命之日不聞此言不敢妄發進思乃夜遣其黨方安等二人踰垣而入𢎞倧闔戸拒之大呼求救温聞之率衆而入斃安等于庭中入告𢎞俶𢎞俶大驚曰全吾兄汝之力也𢎞俶畏忌進思曲意下之進思亦内憂懼未幾疽發背卒𢎞倧由是獲全八月乙未以錢𢎞俶為吳越國王
隠帝乾祐二年夏五月吳越内牙都指揮使鈄淊胡進思之黨也或告其謀叛辭連丞相𢎞億吳越王𢎞俶不欲窮治貶淊于處州 秋七月吳越王𢎞俶以丞相𢎞億判明州 冬十月壬午加吳越王𢎞俶尚書令吳越王𢎞俶募民能墾荒田者勿收其稅由是境内無棄田或請糾民遺丁以増賦仍自掌其事𢎞俶杖之國門國人皆悦
三年冬十月丁未以吳越王𢎞俶為諸道兵馬元帥後周太祖廣順元年夏四月吳越王𢎞俶徙廢王𢎞倧居東府為築宫室治園圃娛恱之嵗時供饋甚厚顯徳元年秋七月丁丑加吳越王錢𢎞俶天下兵馬都元帥
世宗顯徳二年十二月吳越王𢎞俶遣元帥府判官陳彦禧入貢帝以詔諭𢎞俶使出兵擊唐
三年春二月吳越王𢎞俶遣兵屯境上以俟周命蘇州營田指揮使陳滿言於丞相吳程曰周師南征唐舉國驚擾常州無備易取也㑹唐主有詔撫安江隂吏民滿告程云周詔書已至程為之言於𢎞俶請亟發兵從其䇿丞相元徳昭曰唐大國未可輕也若我入唐境而周師不至誰與并力能無危乎請姑俟之程固争以為時不可失𢎞俶卒從程議癸未遣程督衢州刺史鮑修讓中直都指揮使羅晟趨常州程謂將士曰元丞相不欲出師將士怒流言欲擊徳昭𢎞俶匿徳昭於府中令捕言者歎曰方出師而士卒欲擊丞相不祥甚哉 癸巳吳越王𢎞俶遣上直都指揮使路彦銖攻宣州羅晟帥戰艦屯江隂唐靜海制置使姚彦洪帥兵民萬人犇吳越
王氏據閩中
唐僖宗中和元年秋八月壽州屠者王緒與妹夫劉行全聚衆五百盜據本州月餘復陷光州自稱將軍有衆萬餘人蔡州節度使秦宗權表為光州刺史固始縣佐王潮及弟審邽審知皆以材氣知名緒以潮為軍正使典資糧閲士卒信用之
四年 初黄巢轉掠福建建州人陳巖聚衆數千保鄉里號九龍軍福建觀察使鄭鎰奏為團鍊副使泉州刺史左廂都虞候李連有罪亡入溪洞合衆攻福州巖擊敗之鎰畏巖之逼表巖自代壬寅以巖為福建觀察使巖為治有威恵閩人安之
光啟元年春正月秦宗權責租賦於光州刺史王緒緒不能給宗權怒發兵擊之緒懼悉舉光壽二州兵五千人驅吏民渡江以劉行全為前鋒轉掠江洪䖍州是月陷汀漳二州然皆不能守也 秋八月王緒至漳州以道險糧少令軍中無得以老弱自隨犯者斬唯王潮兄弟扶其母董氏﨑嶇從軍緒召潮等責之曰軍皆有法未有無法之軍汝違吾令而不誅是無法也三子曰人皆有母未有無母之人將軍奈何使人棄其母緒怒命斬其母三子曰潮等事母如事將軍既殺其母安用其子請先母死將士皆為之請乃捨之有望氣者謂緒曰軍中有王者氣於是緒見將卒有勇略踰已及氣質魁岸皆殺之劉行全亦死衆皆自危曰行全親也且軍鋒之冠猶不免况吾屬乎行至南安王潮説其前鋒將曰吾屬違墳墓捐妻子覊旅外鄉為羣盜豈所欲哉乃為緒所迫脅故也今緒猜刻不仁妄殺無辜軍中孑孑者受誅且盡子須眉若神騎射絶倫又為前鋒吾竊為子危之前鋒將執潮手泣問計安出潮為之謀伏壯士數十人於篁竹中伺緒至挺劍大呼躍出就馬上擒之反縛以狥軍中皆呼萬嵗潮推前鋒將為主前鋒將曰吾屬今日不為魚肉皆王君力也夫以王君為主誰敢先之相推讓數四卒奉潮為將軍緒歎曰此子在吾網中不能殺豈非天哉潮引兵將還光州約其屬所過秋毫無犯行及沙縣泉州人張延魯等以刺史廖彦若貪暴帥耆老奉牛酒遮道請潮留為州將潮乃引兵圍泉州
二年秋八月王潮拔泉州殺廖彦若潮聞福建觀察使陳巖威名不敢犯福州境遣使降之巖表潮為泉州刺史潮沈勇有智畧既得泉州招懐離叛均賦繕兵吏民悦服幽王緒於别館緒慙自殺
昭宗大順二年福建觀察使陳巖疾病遣使以書召泉州刺史王潮欲授以軍政未至而巖卒巖妻弟都將范暉諷將士推已爲留後發兵拒潮
景福元年范暉驕侈失衆心王潮以従弟彦復為都統弟審知為都監將兵攻福州民自請輸米餉軍平湖洞及濵海蠻夷皆以兵船助之
二年王彦復王審知攻福州乆不下范暉求救於威勝節度董昌昌與陳巖昏姻發温台婺州兵五千救之彦復審知以城堅援兵且至士卒死傷多白王潮欲罷兵更圖後舉潮不許請潮自臨行營潮報曰兵盡添兵將盡添將兵將俱盡吾當自來彦復審知懼親犯矢石急攻之五月城中食盡暉知不能守夜以印授監軍棄城走援兵亦還庚子彦復等入城辛丑暉亡抵沿海都為將士所殺潮入福州自稱留後素服塟陳巖以女妻其子延晦厚撫其家汀建二州降嶺海間羣盜二十餘輩皆降潰 冬十月戊戌以泉州刺史王潮為福建觀察使
乾寜三年秋九月庚辰升福州為威武軍以觀察使王潮為節度使
四年冬十一月威武節度使王潮弟審知為觀察副使有過潮猶加捶撻審知無怨色潮寢疾捨其子延興延虹延豐延休命審知知軍府事十二月丁未潮薨審知以讓其兄泉州刺史審邽審邽以審知有功辭不受審知自稱福建留後表于朝廷
光化元年春三月己丑以王審知充威武留後 冬十月癸卯以威武留後王審知為節度使
三年春二月壬申加威武節度使王審知同平章事後梁太祖開平元年夏五月己卯以王審知兼侍中三年夏四月庚子以王審知為閩王
均王貞明六年 初閩王審知承制加其従子泉州刺史延彬領平盧節度使延彬治泉州十七年吏民安之㑹得白鹿及紫芝僧浩源以為王者之符延彬由是驕縦密遣使浮海入貢求為泉州節度使事覺審知誅浩源及其黨黜延彬歸私第
後唐莊宗同光三年夏五月閩王審知寢疾命其子節度副使延翰權知軍府事 冬十二月辛未閩忠懿王審知卒子延翰自稱威武留後汀州民陳本聚衆三萬圍汀州延翰遣右軍都監栁邕等將兵二萬討之明宗天成元年春正月閩人破陳本斬之 三月辛酉以威武節度副使王延翰為威武節度使 夏五月甲戌加王延翰同平章事 冬十月威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延翰驕滛殘暴己丑自稱大閩國王立宫殿置百官威儀文物皆倣天子之制羣下稱之曰殿下赦境内追尊其父審知曰昭武王 閩王延翰蔑棄兄弟襲位纔踰月出其弟延鈞為泉州刺史延翰多取民女以充後庭采擇不已延鈞上書極諫延翰怒由是有隙父審知養子延稟為建州刺史延翰與書使之采擇延稟復書不遜亦有隙十二月延稟延鈞合兵襲福州延稟順流先至福州指揮使陳陶帥衆拒之兵敗陶自殺是夜延稟帥壯士百餘人趨西門梯城而入執守門者發庫取兵仗及寢門延翰驚匿别室辛卯旦延稟執之暴其罪惡且稱延翰與妻崔氏共弑先王告諭吏民斬于紫宸門外是日延鈞至城南延稟開門納之推延鈞為威武留後
二年春正月戊辰王延稟還建州王延鈞送之將别謂延鈞曰善守先人基業勿煩老兄再下延鈞遜謝甚恭而色變 夏五月癸丑以威武留後王延鈞為本道節度使守中書令琅邪王
三年秋七月戊辰以威武節度使王延鈞為閩王冬十二月閩王延鈞度民二萬為僧由是閩中多僧四年冬十二月奉國節度使知建州王延稟稱疾退居里第請以建州授其子繼雄庚子詔以繼雄為建州刺史
長興二年夏四月閩奉國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延稟聞閩王延鈞有疾以次子繼昇知建州留後帥建州刺史繼雄將水軍襲福州癸卯延稟攻西門繼雄攻東門延鈞遣樓船指揮使王仁達將水軍拒之仁達伏甲舟中偽立白幟請降繼雄喜屏左右登仁達舟慰撫之仁達斬繼雄梟首於西門延稟方縱火攻城見之慟哭仁達因縦兵擊之衆潰左右以斛舁延稟而走甲辰追擒之延鈞見之曰果煩老兄再下延稟慙不能對延鈞囚于别室遣使者如建州招撫其黨其黨殺使者奉繼昇及弟繼倫犇吳越仁達延鈞従子也 五月閩王延鈞斬王延稟於市復其姓名曰周彦琛遣其弟都教練使延政如建州撫慰吏民 六月閩王延鈞好神仙之術道士陳守元巫者徐彦林興盛韜共誘之作寳皇宫極土木之盛以守元為宫主 冬十二月閩陳守元等稱寳皇之命謂閩王延鈞曰茍能避位受道當為天子六十年延鈞信之丙子命其節度副使繼鵬權軍府事延鈞避位受籙道名𤣥錫
三年春三月甲辰閩王延鈞復位 夏六月閩王延鈞謂陳守元曰為我問寳皇既為六十年天子後當何如明日守元入白昨夕奏章得寳皇㫖當為大羅仙主徐彦等亦曰北廟崇順王嘗見寳皇其言與守元同延鈞益自負始謀稱帝表朝廷云錢鏐卒請以臣為吳越王馬殷卒請以臣為尚書令朝廷不報自是職貢遂絶四年春正月閩人有言真封宅龍見者閩王延鈞更命其宅曰龍躍宫遂詣寳皇宫受冊備儀衛入府即皇帝位國號大閩大赦改元龍啓更名璘追尊父祖立五廟以其僚屬李敏為左僕射門下侍郎其子節度副使繼鵬為右僕射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以親吏吳勗為樞宻使唐冊禮使裴傑程侃適至海門閩主以傑為如京使侃固求北還不許閩主自以國小地僻常謹事四鄰由是境内差安 夏四月閩主璘立子繼鵬為福王充寳皇宫使 五月閩地震閩主璘避位修道命福王繼鵬權總萬機初閩王審知性節儉府舍皆庳陋至是大作宫殿極土木之盛 秋七月戊子閩主璘復位初福建中軍使薛文傑性巧佞璘喜奢侈文傑以聚斂求媚璘以為國計使親任之 文傑隂求富民之罪籍沒其財被榜捶者胷背分受仍以銅器火熨之建州土豪吳光入朝文傑利其財求其罪將治之光怨怒帥其衆且萬人叛奔吳 九月閩内樞密使薛文傑説閩主抑挫諸宗室從子繼圖不勝忿謀反坐誅連坐者千餘人 閩俗好鬼神巫盛韜等皆有寵薛文傑言於閩主曰陛下左右多姦臣非質諸鬼神不能知也盛韜善視鬼宜使察之閩主從之文傑惡樞宻吳勗勗有疾文傑省之曰主上以公乆疾欲罷公近密僕言公但小苦頭痛耳將愈矣主上或遣使來問慎勿以它疾對也勗許諾明日文傑使韜言於閩主曰適見北廟崇順王訊吳勗謀反以銅釘釘其腦金椎擊之閩主以告文傑文傑曰未可信也宜遣使問之果以頭痛對即收下獄遣文傑及獄吏雜治之勗自誣服并其妻子誅之由是國人益怒吳光請兵於吳吳信州刺史蔣延徽不俟朝命引兵㑹光攻建州閩主遣使求救於吳越 十一月閩主尊魯夫人黄氏為皇太后 十二月閩主改福州為長樂府親從都指揮使王仁達有擒王延稟之功性質直言事無所避閩主惡之嘗私謂左右曰仁達智有餘吾猶能御之非少主臣也至是竟誣叛族誅之潞王清泰元年春正月吳蔣延徽敗閩兵于浦城遂圍建州閩主璘遣上軍使張彦柔驃騎大將軍王延宗將兵萬人救建州延宗軍及中塗士卒不進曰不得薛文傑不能討賊延宗馳使以聞國人震恐太后及福王繼鵬泣謂璘曰文傑盜弄國權枉害無辜上下怨怒乆矣今吳兵深入士卒不進社稷一旦傾覆留文傑何益文傑亦在側互陳利害璘曰吾無如卿何卿自為謀文傑出繼鵬伺之於啓聖門外以笏擊之仆地檻車送軍前市人爭持瓦礫擊之文傑善術數自云過三日則無患部送者聞之倍道兼行二日而至士卒見之踴躍臠食之閩主亟遣赦之不及初文傑以古制檻車疎闊更為之形如木匱攢以鐵鋩内向動輙觸之車成文傑首自入焉并誅盛韜蔣延徽攻建州垂克徐知誥以延徽吳太祖之壻與臨川王濛素善恐其克建州奉濛以圖興復遣使召之延徽亦聞閩兵及吳越兵將至引兵歸閩人追擊敗之士卒死亡甚衆歸罪於都虞候張重進斬之知誥貶延徽為右威衛將軍遣使求好于閩
二年春正月閩主立淑妃陳氏為皇后初閩主兩娶劉氏皆士族美而無寵陳后本閩太祖侍婢金鳳也陋而滛閩主嬖之以其族人守恩匡勝為殿使 夏六月閩福王繼鵬私於宫人李春鷰繼鵬請之於陳后后白閩主而賜之 初閩主有幸臣曰歸守明出入卧内閩主晚年得風疾陳后與守明及百工院使李可殷私通國人皆惡之莫敢言可殷嘗𧮂皇城使李倣於閩主后族陳匡勝無禮於福王繼鵬倣及繼鵬皆恨之閩主疾甚繼鵬有喜色倣以閩主為必不起冬十月己卯使壯士數人持白挺擊李可殷殺之中外震驚庚辰閩主疾少間陳后訴之閩主力疾視朝詰可殷死狀倣懼而出俄頃引部兵鼓譟入宫閩主聞變匿於九龍帳下亂兵刺之而出閩主宛轉未絶宫人不忍見竟為絶之倣與繼鵬殺陳后陳守恩陳匡勝歸守明及繼鵬弟繼韜繼韜素與繼鵬相惡故也辛巳繼鵬稱皇太后令監國是日即皇帝位更名昶諡其父曰齊肅明孝皇帝廟號恵宗既而自稱權知福建節度事遣使奉表於唐大赦境内立李春鷰為賢妃初閩恵宗娶漢主女清逺公主使宦者閩清林延遇置邸於畨禺專掌國信漢主賜以大第稟賜甚厚數問以閩事延遇不對退謂人曰去閩語閩去越語越處人宫禁可如是乎漢主聞而賢之以為内常侍使鉤校諸司事延遇聞恵宗遇弑求歸不許素服向其國三日哭 閩皇城使判六軍諸衛李倣專制朝政隂養死士閩主昶與拱晨指揮使林延皓等圖之延皓等詐親附倣倣待之不疑十一月壬子倣入朝延皓等伏衛士數百於内殿執斬之梟首朝門倣部兵千餘持白梃攻應天門不克焚啓聖門奪倣首犇吳越詔暴倣弑君及殺繼韜等罪告諭中外以建王繼嚴權判六軍諸衛以六軍判官永泰葉翹為内宣徽使㕘政事翹博學質直閩恵宗擢為福王友昶以師傅禮待之多所禆益宫中謂之國翁昶既嗣位驕縦不與翹議國事一旦昶方視事翹衣道士服過庭中趨出昶召還拜之曰軍國事殷乆不接對孤之過也翹頓首曰老臣輔導無狀致陛下即位以來無一善可稱願乞骸骨昶曰先帝以孤屬公政令不善公當極言奈何棄孤去厚賜金帛慰諭令復位昶元妃梁國夫人李氏同平章事敏之女昶嬖李春鷰待夫人甚薄翹諫曰夫人先帝之甥聘之以禮奈何新愛而棄之昶不従由是疎之未幾復上書言事昶批其紙尾曰一葉隨風落御溝遂放歸永秦以壽終 十二月閩主賜洞真先生陳守元號天師信重之乃至更易將相刑罰選舉皆與之議守元受賂請託言無不從其門如市
後晉髙祖天福元年春三月閩主昶改元通文立賢妃李氏為皇后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
二年夏四月閩主作紫微宫飾以水晶土木之盛倍於寳皇宫又遣使散詣諸州伺人隠匿 夏六月方士言於閩主云有白龍夜見螺峯閩主作白龍寺時百役繁興用度不足閩主謂吏部侍郎判三司候官蔡守䝉曰聞有司除官皆受賂守䝉對曰浮言無足信也閩主曰朕知之乆矣今以委卿擇賢而授不肖及罔冒者勿拒第令納賂籍而獻之守䝉素亷以為不可閩主怒守䝉懼而從之自是除官但以貨多寡為差閩主又以空名堂牒使醫工陳究賣官於外専務聚斂無有盈厭又詔民有隠年者杖背隠口者死逃亡者族果菜雞豚皆重征之 冬十月閩主命其弟威武節度使繼恭上表告嗣位于晉且請置邸于都下
三年冬十一月丙午以閩主昶為閩國王以左散騎常侍盧損為冊禮使賜昶赭袍戊申以威武節度使王繼恭為臨海郡王閩主聞之遣進奏官林恩白執政以既襲帝號辭冊命及使者閩諫議大夫黄諷以閩主淫暴與妻子辭訣入諫閩主欲杖之諷曰臣若迷國不忠死亦無怨直諫被杖臣不受也閩王怒黜為民
四年春二月盧損至福州閩主稱疾不見命弟繼恭主之遣其禮部員外郎鄭元弼奉繼恭表隨損入貢閩主不禮於損有士人林省鄒私謂損曰吾主不事其君不愛其親不恤其民不敬其神不睦其鄰不禮其賔其能乆乎余將僧服而北逃㑹當相見上國耳 閩主忌其叔父前建州刺史延武戸部尚書延望才名巫者林興與延武有怨託鬼神語云延武延望將為變閩主不復詰使興帥壯士就第殺之并其五子閩主用陳守元言作三清殿於禁中以黄金數千斤鑄寳皇大帝天尊老君像晝夜作樂焚香禱祀求神丹政無大小皆林興傳寳皇命决之 閩判六軍諸衛建王繼嚴得士心閩主忌之六月罷其兵柄更名繼裕以弟繼鏞判六軍去諸衛字林興詐覺流泉州望氣者言宫中有災乙未閩主徙居長春宫 初閩惠宗以太祖元從為拱宸控鶴都及康宗立更募壯士二千人為腹心號宸衛都禄賜皆厚於二都或言二都怨望將作亂閩主欲分𨽻漳泉二州二都益怒閩主為長夜之飲彊羣臣酒醉則令左右伺其過失從弟繼隆醉失禮斬之屢以猜怒誅宗室叔父左僕射同平章事延羲陽為狂愚以避禍閩主賜以道士服置武夷山中尋復召還幽扵私第閩主數侮拱宸控鶴軍使永㤗朱文進光山連重遇二人怨之㑹北宫火求賊不獲閩主命重遇將内外營兵掃除餘燼日役萬人士卒甚苦之又疑重遇知縱火之謀欲誅之内學士陳郯私告重遇辛巳夜重遇入直帥二都兵焚長春宫以攻閩主使人迎延羲於瓦礫中呼萬嵗復召外營兵共攻閩主獨宸衛都拒戰閩主乃與李后如宸衛都比明亂兵焚宸衛都宸衛都戰敗餘衆千餘人奉閩主及李后出北關至梧桐嶺衆稍逃散延羲使兄子前汀州刺史繼業將兵追之及扵村舍閩主素善射引弓殺數人俄而追兵雲集閩主知不免投弓謂繼業曰卿臣節安在繼業曰君無君徳臣安得有臣節新君叔父也舊君昆弟也孰親孰疎閩主不復言繼業與之俱還至陁莊飲以酒醉而縊之并李后及諸子王繼恭皆死宸衛餘衆犇吳越延羲自稱威武節度使閩國王更名曦改元永隆赦繫囚頒賚中外以宸衛弑閩主赴於鄰國諡閩主曰聖神英睿文明廣武應道大𢎞孝皇帝廟號康宗遣商人間道奉表稱藩于晉然其在國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以太子太傅致仕李真為司空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連重遇之攻康宗也陳守元在宫中易服色將逃兵人殺之重遇執蔡守䝉數以賣官之罪而斬之閩主曦既立遣使誅林興於泉州冬十月庚戌閩主康宗所遣使者鄭元弼至大梁康宗遺執政書曰閩國一從興運乆厯年華見北辰之帝座頻移致東海之風帆多阻又求用敵國禮致書徃來帝怒其不遜壬子詔却其貢物及福建諸州綱運並令元弼及進奏官林恩部送速歸兵部貟外郎李知損上言王昶慢宜執留使者籍沒其貨乃下元弼恩獄 十二月閩主作新宫徙居之
五年春正月帝引見閩使鄭元弼等元弼曰王昶蠻夷之君不知禮義陛下得其善言不足喜惡言不足怒臣將命無狀願伏鈇鑕以贖昶罪帝憐之辛未詔釋元弼等 閩王曦既立驕滛苛虐猜忌宗族多尋舊怨其弟建州刺史延政數以書諫之曦怒復書罵之遣親吏葉翹監建州軍教練使杜漢崇監南鎮軍二人爭捃延政隂事告於曦由是兄弟積相猜恨一日翹與延政議事不叶翹訶之曰公反邪延政怒欲斬翹翹犇南鎮延政發兵就攻之敗其戍兵翹漢崇犇福州西鄙戍兵皆潰二月曦遣統軍使潘師逵吳行真將兵四萬擊延政
師逵軍於建州城西行真軍於城南皆阻水置營焚城外廬舍延政求救於吳越壬戌吳越王元瓘遣寧國節度使同平章事仰仁詮内都監使薛萬忠將兵四萬救之丞相林鼎諫不聽三月戊辰師逵分兵三千遣都軍使蔡𢎞裔將之出戰延政遣其將林漢徹等敗之於茶山斬首千餘級 丁丑王延政募敢死士千餘人夜渉水潜入潘師逵壘因風縱火城上鼓譟以應之戰棹都頭建安陳誨殺師逵其衆皆潰戊寅引兵欲攻吳行真寨建人未渉水行真及將士棄營走死者萬人延政乗勝取永平順昌二城自是建州之兵始盛 夏四月吳越仰仁詮等兵至建州王延政以福州兵已敗去奉牛酒犒之請班師仁詮等不從營于城之西北延政懼復遣使乞師於閩主閩主以泉州刺史王繼業為行營都統將兵二萬救之且移書責吳越遣輕兵絶吳越糧道㑹乆雨吳越軍食盡五月延政遣兵出擊大破之俘斬以萬計癸未仁銓等夜遁 唐主遣客省使尚全恭如閩和閩主曦及王延政六月延政遣牙將及女奴持誓書及香爐至福州與曦盟于宣陵然兄弟相猜恨猶如故 閩主㬢因商人奉表自理十一月甲申以曦為威武節度使兼中書令封閩國王
六年春正月王延政城建州周二十里請於閩主曦欲以建州為威武軍自為節度使曦以威武軍福州也乃以建州為鎮安軍以延政為節度使封富沙王延政改鎮安曰鎮武而稱之 夏四月閩主曦以其子亞澄同平章事判六軍諸衛曦疑其弟汀州刺史延喜與延政通謀遣將軍許仁欽以兵三千如汀州執延喜以歸夏六月閩主曦聞王延政以書招泉州刺史王繼
業繼業還賜死於郊外殺其子於泉州初繼業為汀州刺史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沂豐為士曹㕘軍與之親善或告沂豐與繼業通謀沂豐以侍宴即收下獄明日斬之夷其族沂豐渉之従弟也時年八十餘國人哀之自是宗族勲舊相繼被誅人不自保諫議大夫黄峻舁櫬詣朝堂極諫曦曰老物狂發矣貶漳州司戸曦滛侈無度資用不給謀於國計使南安陳匡範匡範請日進萬金曦悦加匡範禮部侍郎匡範増筭商賈數倍曦宴羣臣舉酒屬匡範曰明珠美玉求之可得如匡範人中之寳不可得也未幾商賈之筭不能足日進貸諸省務錢以足之恐事覺憂悸而卒曦祭贈甚厚諸省務以匡範貸帖聞曦大怒斵棺斷其尸棄水中以連江人黄紹頗代為國計使紹頗請令欲仕者自非廕補皆聽輸錢即授之以資望髙下及州縣戸口多寡定其直自百緡至千緡從之 秋七月閩主曦自稱大閩皇領威武節度使與王延政治兵相攻互有勝負福建之間暴骨如莽鎮武節度判官晉江潘承祐屢請息兵修好延政不從閩主使者至延政大陳甲卒以示之對使者語甚悖慢承祐長跪切諫延政怒顧左右曰判官之肉可食乎承祐不顧聲色愈厲閩主曦惡泉州刺史王繼嚴得衆既罷歸酖殺之 九月閩主曦以其子琅邪王亞澄為威武節度使兼中書令改號長樂王 冬十月閩主曦即皇帝位王延政自稱兵馬元帥 閩同平章事李敏卒
七年春正月閩主曦立皇后李氏同平章事真之女也嗜酒剛愎曦寵而憚之 三月閩主曦立長樂王亞澄為閩王 夏六月閩富沙王延政圍汀州閩主曦發漳泉兵五千救之又遣其將林守亮入尤溪大明宫使黄敬忠屯尤口欲乗虚襲建州國計使黄紹頗將步卒八千為二軍聲援 秋七月閩富沙王延政攻汀州四十二戰不克而歸其將包洪實陳望將水軍以禦福州之師丁酉遇於尤口黄敬忠將戰占者言時刻未利按兵不動洪實等引兵登岸水陸夾攻之殺敬忠俘斬二千級林守亮黄紹頗皆遁歸 八月閩主曦遣使以手詔及金器九百錢萬緡將吏敕告六百四十通求和於富沙王延政延政不受丙寅閩主㬢宴羣臣於九龍殿從子繼柔不能飲彊之繼柔私减其酒曦怒并客將斬之 閩主曦以同平章事候官余廷英為泉州刺史廷英貪穢掠人女子詐稱受詔采擇以備後宫事覺曦遣御史按之廷英懼詣福州自歸曦詰責將以屬吏廷英退獻買宴錢萬緡曦悦明日召見謂曰宴已買矣皇后貢物安在廷英復獻錢於李后乃遣歸泉州自是諸州皆别貢皇后物未幾復召廷英為相 閩鹽鐵使右僕射李仁遇敏之子閩主曦之甥也年少美姿容得幸於曦十二月以仁遇為左僕射兼中書侍郎翰林學士吏部侍郎李光凖為中書侍郎兼户部尚書並同平章事曦荒滛無度嘗夜宴光凖醉忤㫖命執送都市斬之吏不敢殺繫獄中明日視朝召復其位是夕又宴收翰林學士周維岳下獄吏拂榻待之曰相公昨夜宿此尚書勿憂醒而釋之它日又宴侍臣皆以醉去獨維岳在曦曰維岳身甚小何飲酒之多左右或曰酒有别腸不必長大曦欣然命捽維岳下殿欲剖視其酒腸或曰殺維岳無人復能侍陛下劇飲者乃捨之
齊王天福八年春二月閩富沙王延政稱帝於建州國號大殷大赦改元天徳以將樂縣為鏞州延平鎮為鐔州立皇后張氏以節度判官潘承祐為吏部尚書節度巡官建陽楊思恭為兵部尚書未幾以承祐同平章事思恭遷僕射録軍國事延政服赭袍視事然牙參及接鄰國使者猶如藩鎮禮殷國小民貧軍旅不息楊思恭以善聚歛得幸増田畝山澤之稅至於魚鹽蔬果無不倍征國人謂之楊剥皮 三月閩主曦納金吾使尚保殷之女立為賢妃妃有殊色曦嬖之醉中妃所欲殺則殺之所欲宥則宥之 殷將陳望等攻閩福州入其西郛既而敗歸 夏五月殷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潘承祐上書陳十事大指言兄弟相攻逆傷天理一也賦斂煩重力役無節二也發民為兵羈旅愁怨三也楊思恭奪人衣食使歸怨於上羣臣莫敢言四也疆土狹隘多置州縣増吏困民五也除道裹糧將攻臨汀曽不憂金陵錢塘承虚相襲六也括髙貲戸財多者補官逋負者被刑七也延平諸津征菜魚米獲利至㣲斂怨甚大八也與唐吳越為鄰即位以來未嘗通使九也宫室臺榭營建無度十也殷王延政大怒削承祐官爵勒歸私第 初閩主曦侍康宗宴㑹新羅獻寳劍康宗舉以示同平章事王倓曰此何所施倓對曰斬不孝不忠者時曦已蓄異志凛然變色至是宴羣臣復有獻劍者曦命發倓塚斬其尸校書郎陳光逸謂其友曰主上失徳亡無日矣吾欲死諫其友止之不從上書陳曦大惡五十事曦怒命衛士鞭之數百不死以繩繫其頸懸諸庭樹乆之乃絶 閩主嘗嫁其女取班簿閱視之朝士有不賀者十二人皆杖之於朝堂以御史中丞劉贊不舉劾亦將杖之贊義不受辱曦怒甚諫議大夫鄭元弼諫曰古者刑不上大夫中丞儀刑百僚豈宜加之箠楚曦正色曰卿欲效魏徴邪元弼曰臣以陛下為唐太宗故敢效魏徴曦怒稍解乃釋贊贊竟以憂卒
開運元年春正月唐主遣使遺閩主曦及殷王延政書責以兄弟尋戈曦復書引周公誅管蔡唐太宗誅建成元吉延政復書斥唐主奪楊氏國唐主怒遂與殷絶閩拱宸都指揮使朱文進閤門使連重遇既弑康宗常懼國人之討相與結昏以自固閩主曦果於誅殺嘗遊西園因醉殺控鶴指揮使魏從朗從朗朱連之黨也又嘗酒酣誦白居易詩惟有人心相對間咫尺之情不能料因舉酒屬二人二人起流涕再拜曰臣子事君父安有它志曦不應二人大懼李后妬尚賢妃之寵欲殺曦而立其子亞澄使人告二人曰主上殊不平於二公奈何㑹后父李真有疾乙酉曦如真第問疾文進重遇使拱宸馬步使錢達弑曦於馬上召百官集朝堂告之曰太祖昭武皇帝光啓閩國今子孫淫虐荒墜厥緒天厭王氏宜更擇有徳者立之衆莫敢言重遇乃推文進升殿被衮冕帥羣臣北面再拜稱臣文進自稱閩主悉收王氏宗族延喜以下少長五十餘人皆殺之葬閩主曦諡曰睿文廣武明聖元徳隆道大孝皇帝廟號景宗以重遇總六軍禮部尚書判三司鄭元弼抗辭不屈黜歸田里將犇建州文進殺之文進下令出宫人罷營造以反曦之政殷主延政統軍使吳成義將兵討文進不克文進加樞宻使鮑思潤同平章事以羽林統軍使黄紹頗為泉州刺史左軍使程文緯為漳州刺史汀州刺史同安許文稹舉郡降之 夏四月朱文進遣使如唐唐主囚其使將伐之㑹天暑疾疫而止 秋八月朱文進自稱威武留後權知閩國事遣使奉表稱藩于晉癸丑以文進為威武節度使知閩國事 冬十月殷主延政遣其將陳敬佺以兵三千屯尤溪及古田盧進以兵二千屯長溪泉州散員指揮使姚林留從效謂同列王忠順董思安張漢思曰朱文進屠㓕王氏遣腹心分據諸州吾屬世受王氏恩而交臂事賊一旦富沙王克福州吾屬死有餘愧衆以為然十一月從效等各引軍中所善壯士夜飲於從效之家從效紿之曰富沙王已平福州宻㫖令吾屬討黄紹頗吾觀諸君狀貌皆非乆處貧賤者從吾言富貴可圖不然禍且至矣衆皆踴躍操白挺踰垣而入執紹頗斬之從效持州印詣王繼勲第請主軍府從效自稱平賊統軍使函紹頗首遣副兵馬使臨淮陳洪進齎詣建州洪進至尤溪福州戍兵數千遮道洪進紿之曰義師已誅朱福州吾倍道逆嗣君於建州爾輩尚守此何為乎以紹頗首示之衆遂潰大將數人從洪進詣建州延政以繼勲為侍中泉州刺史從效忠順思安洪進皆為都指揮使漳州將程謨聞之亦殺刺史程文緯立王繼成權州事繼勲繼成皆延政從子也朱文進之㓕王氏二人以疎逺獲全汀州刺史許文稹奉表請降於殷 十二月癸丑加朱文進同平章事封閩國王 朱文進聞黄紹頗死大懼以重賞募兵二萬遣統軍使林守諒内客省使李廷鍔將之攻泉州鉦鼓相聞五百里殷主延政遣大將軍杜進將兵二萬救泉州留從效開門與福州兵戰大破之斬守諒執廷鍔延政遣統軍使吳成義帥戰艦千艘攻福州朱文進遣子弟為質於吳越以求救初唐翰林待詔臧循與樞宻副使查文徽同鄉里循常為賈人習福建山川為文徽畫取建州之䇿文徽表請用兵擊王延政國人多以為不可唐主以文徽為江西安撫使循行境上覘其可否文徽至信州奏言攻之必克唐主以洪州營屯都虞候邊鎬為行營招討諸軍都虞候將兵從文徽伐殷文徽自建陽進屯蓋竹聞泉漳汀三州皆降于殷殷將張漢真自鏞州將兵八千將至文徽懼退保建陽臧循屯邵武邵武民導殷兵襲破循軍執循送建州斬之 閏月殷吳成義聞有唐兵詐使人告福州吏民曰唐助我討賊臣大兵今至矣福人益懼乙未朱文進遣同平章事李光凖等奉國寳于殷丁酉福州南廊承㫖林仁翰謂其徒曰吾曹世事王氏今受制賊臣富沙王至何面見之帥其徒三十人被甲趨連重遇第重遇方嚴兵自衛三十人者望之稍稍遁去仁翰執槊直前刺重遇殺之斬其首以示衆曰富沙王且至汝輩族矣今重遇已死何不亟取文進以贖罪衆踴躍從之遂斬文進迎吳成義入城函二首送建州
二年春正月閩之故臣共迎殷主延政請歸福州改國號曰閩延政以方有唐兵未暇徙都以從子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繼昌都督南都内外諸軍事鎮福州以飛捷指揮使黄仁諷為鎮遏使將兵衛之林仁翰至福州閩主賞之甚薄仁翰未嘗自言其功發南都侍衛及兩軍甲士萬五千人詣建州以拒唐 二月唐查文徽表求益兵唐主以天威都虞候何敬洙為建州行營招討馬歩都指揮使將軍祖全恩為應援使姚鳳為都監將兵數千㑹攻建州自崇安進屯赤嶺閩主延政遣僕射楊思恭統軍使陳望將兵萬人拒之列柵水南旬餘不戰唐人不敢逼思恭以延政之命督望戰望曰江淮兵精其將習武事國之安危繫此一舉不可不萬全而後動思恭怒曰唐兵深侵陛下寢不交睫委之將軍今唐兵不出數千將軍擁衆萬餘不乗其未定而擊之有如唐兵懼而自退將軍何面目見陛下乎望不得已引兵渉水與唐戰全恩等以大軍當其前使竒兵出其後大破之望死思恭僅以身免延政大懼嬰城自守召董思安王忠順使將泉州兵五千詣建州分守要害 初光州人李仁達仕閩為元從指揮使十五年不遷職閩主曦之世叛犇建州閩主延政以為將及朱文進弑曦復叛犇福州陳取建州之䇿文進惡其反覆黜居福清浦城人陳繼珣亦叛閩主延政犇福州為曦畫䇿取建州曦以為著作郎及延政得福州二人皆不自安王繼昌暗弱嗜酒不恤將士將士多怨仁達潜入福州與繼珣説黄仁諷曰今唐兵乗勝建州孤危富沙王不能保建州安能保福州昔王潮兄弟光山布衣耳取福建如反掌况吾輩乗此機㑹自圖富貴何遽不如彼乎仁諷然之是夕仁達等引甲士突入府舍殺繼昌及吳成義仁逹欲自立恐衆心未服以雪峯寺僧卓巖明素為衆所重乃言此僧目重瞳子手垂過膝真天子也相與迎之三月己亥立以為帝解去衲衣被以衮冕帥將吏北面拜之然猶稱天福十年遣使奉表稱藩于晉延政聞之族黄仁諷家命統軍使張漢真將水軍五千㑹漳泉兵討巖明 夏四月閩張漢真至福州攻其東關黄仁諷聞其家夷滅開門力戰大破閩兵執漢真入城斬之卓巖明無它方略但於殿上噀水散豆作諸法事而已又遣使迎其父扵莆田尊為太上皇李仁達既立巖明自判六軍諸衛事使黄仁諷屯西門陳繼珣屯北門仁諷從容謂繼珣曰人之所以為人以有忠信仁義也吾頃嘗有功於富沙中間叛之非忠也人以從子託我而與人殺之非信也屬者與建兵戰所殺皆鄉曲故人非仁也棄妻子使人魚肉之非義也此身十沈九浮死有餘愧因拊膺慟哭繼珣曰大丈夫狥功名何顧妻子宜置此事勿以取禍仁達聞之使人告仁諷繼珣謀反皆殺之由是兵權盡歸仁達 五月丁巳李仁達大閲戰士請卓巖明臨視仁達隂教軍士突前登階刺殺巖明仁達陽驚狼狽而走軍士共執仁達使居巖明之坐仁達乃自稱威武留後用保大年號奏表稱藩于唐亦遣使入貢于晉并殺巖明之父唐以仁達為威武節度使同平章事賜名𢎞義編之屬籍𢎞義又遣使修好於吳越 唐兵圍建州屢破泉州兵許文稹敗唐兵于汀州執其將時厚卿 秋七月閩人或告福州援兵謀叛閩王延政收其鎧仗遣還伏兵於隘盡殺之死者八千餘人脯其肉以歸為食唐邊鎬㧞鐔州查文徽之黨魏岑馮延已延魯以師出有功皆踴躍贊成之徴求供億府庫為之耗竭洪饒撫信之民尤苦之延政遣使奉表稱臣於吳越請為附庸以求救 八月唐兵圍建州既乆建人離心或謂董思安盍早擇去就思安曰吾世事王氏危而叛之天下其誰容我衆感其言無叛者丁亥唐先鋒橋道使上元王建封先登遂克建州閩主延政降王忠順戰死董思安整衆犇泉州初唐兵之來建人苦王氏之亂與楊思恭之重斂爭伐木開道以迎之及破建州縱兵大掠焚宫室廬舍俱盡是夕寒雨凍死者相枕建人失望唐主以其有功皆不問 九月許文稹以汀州王繼勲以泉州王繼成以漳州皆降於唐唐置永安軍於建州 冬十月王延政至金陵唐主以為羽林大將軍斬楊思恭以謝建人以百勝節度使王崇文為永安節度使崇文治以寛簡建人遂安三年春三月唐泉州刺史王繼勲致書修好於威武節度使李𢎞義𢎞義以泉州故𨽻威武軍怒其抗禮夏四月遣弟𢎞通將兵萬人伐之 泉州郡指揮使留從效謂刺史王繼勲曰李𢎞通兵勢甚盛士卒以使君賞罰不當莫肯力戰使君宜避位自省乃廢繼勲歸私第代領軍府事勒兵擊李𢎞通大破之表聞於唐唐主以從效為泉州刺史召繼勲還金陵遣將將兵戍泉州徙漳州刺史王繼成為和州刺史汀州刺史許文稹為蘄州刺史 初唐人既克建州欲乗勝取福州唐主不許樞宻使陳覺請自徃説李𢎞義必令入朝宋齊丘薦覺才辯可不煩寸刃坐致𢎞義唐主乃拜𢎞義母妻皆為國夫人四弟皆遷官以覺為福州宣諭使厚賜𢎞義金帛𢎞義知其謀見覺辭色甚倨待之疎薄覺不敢言入朝事而還 秋八月唐陳覺自福州還至劍州恥無功矯詔使侍衛官顧忠召𢎞義入朝自稱權福州軍府事擅發汀建撫信州兵及戍卒命建州監軍使馮延魯將之趣福州迎𢎞義延魯先遺𢎞義書諭以禍福𢎞義復書請戰遣樓船指揮使楊崇保將州師拒之覺以劍州刺史陳誨為縁江戰棹指揮使表福州孤危旦夕可克唐主以覺専命甚怒羣臣多言兵已傅城下不可中止當發兵助之丁丑覺延魯敗楊崇保於候官戊寅乗勝進攻福州西關𢎞義出擊大破之執唐左神威指揮使楊匡鄴唐主以永安節度使王崇文為東南面都招討使以漳泉安撫使諫議大夫魏岑為東面監軍使延魯為南面監軍使㑹兵攻福州克其外郭𢎞義固守第二城 九月李𢎞義自稱威武留後權知閩國事更名𢎞達奉表請命於晉甲午以𢎞達為威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知閩國事 辛丑福州排陣使馬捷引唐兵自馬牧山㧞寨而入至善化門橋都指揮使丁彦貞以兵百人拒之𢎞義退保善化門外城再重皆唐兵所據𢎞達更名達遣使奉表稱臣乞師於吳越 冬十月唐漳州將林贊堯作亂殺監軍使周承義劍州刺史陳誨泉州刺史留從效舉兵逐贊堯以泉州禆將董思安權知漳州唐主以思安為漳州刺史思安辭以父名章唐主改漳州為南州命思安及留從效將州兵㑹攻福州庚辰圍之福州使者至錢塘吳越王𢎞佐召諸將謀之皆曰道險逺難救惟内都監使臨安水丘昭劵以為當救𢎞佐曰唇亡齒寒吾為天下元帥曽不能救鄰道將安用之諸君但樂飽食安坐邪壬午遣統軍使張筠趙承泰将兵三萬水陸救福州先是募兵久無應者𢎞佐命糾之曰糾而為兵者糧賜減半明日應募者雲集𢎞佐命昭劵専掌用兵昭劵憚程昭恱以用兵事讓之𢎞佐命昭恱掌應援饋運事而以軍謀委元徳昭徳昭元仔倡之子也𢎞佐議鑄鐵錢以益將士禄賜其弟牙内都虞候𢎞億諫曰鑄鐵錢有八害新錢既行舊錢皆流入鄰國一也可用於吾國而不可用於它國則商賈不行百貨不通二也銅禁至嚴民猶盜鑄况家有鐺釜野有鏵犂犯法必多三也閩人鑄鐵錢而亂亡不足為法四也國用幸豐而自示空乏五也禄賜有常而無故益之以啓無厭之心六也法變而𡚁不可遽復七也錢者國姓易之不祥八也𢎞佐乃止 十一月己酉吳越兵至福州自𦌘浦南潜入州城唐兵進據東武門李達與吳越兵共禦之不利自是内外斷絶城中益危唐主遣信州刺史王建封助攻福州時王崇文雖為元帥而陳覺馮延魯魏岑爭用事留從效王建封倔彊不用命各爭功進退不相應由是將士皆解體故攻城不克唐主以江州觀察使杜昌業為吏部尚書判省事先是昌業自兵部尚書判省事出江州及還閲簿籍撫案歎曰未數年而府庫所耗者半其能久乎
後漢髙祖天福十二年春三月吳越復發水軍遣其將余安將之自海道救福州己亥至白蝦浦海岸泥淖須布竹簀乃可行唐之諸軍在城南者聚而射之簀不得施馮延魯曰城所以不降恃此救也今相持不戰徒老我師不若縱其登岸盡殺之則城不攻自降矣禆將孟堅曰浙兵至此已乆不能進退求一戰而死不可得若聽其登岸彼必致死於我其鋒不可當安能盡殺乎延魯不聽曰吾自擊之吳越兵既登岸大呼奮擊延魯不能禦棄衆而走孟堅戰死吳越兵乗勝而進城中兵亦出夾擊唐兵大破之唐城南諸軍皆遁吳越兵追之王崇文以牙兵三百拒之諸軍陳於崇文之後追者乃還或言浙兵欲棄福州拔李達之衆歸錢唐東南守將劉洪進等白王建封請縱其盡出而取其城留從效不欲福州之平建封亦忿陳覺等専横乃曰吾軍敗矣安能與人爭城是夕燒營而遁城北諸軍亦相顧而潰馮延魯引佩刀自刺親吏救之不死唐兵死者二萬餘人委棄軍資器械數十萬府庫為之耗竭余安引兵入福州李達舉所部授之 留從效引兵還泉州謂唐戍將曰泉州與福州世為仇敵南接嶺海瘴癘之鄉地險土瘠比年軍旅屢興農桑廢業冬徴夏斂僅能自贍豈勞大軍乆戍於此置酒餞之戍將不得已引兵歸唐主不能制加從效檢校太傅 張筠余安皆還錢唐吳越王𢎞佐遣東南安撫使鮑修讓將兵戍福州 唐主以矯詔敗軍皆陳覺馮延魯之罪夏四月壬申詔赦諸將議斬二人以謝中外御史中丞江文蔚對仗彈馮延已魏岑曰陛下踐阼以來所信任者延已延魯岑覺四人而已皆隂狡弄權壅蔽聰明排斥忠良引進羣小諫争者逐竊議者刑上下相䝉道路以目今覺延魯雖伏辜而延已岑猶在本根未殄枝幹復生同罪異誅人心疑惑又曰上之視聽惟在數人雖日接羣臣終成孤立又曰在外者握兵居中者當國又曰岑覺延魯更相違戾彼前則我却彼東則我西天生五材國之利器一旦為小人忿爭妄動之具又曰征討之柄在岑折簡帑藏取與繫岑一言唐主以文蔚所言為太過怒貶江州司士㕘軍械送覺延魯至金陵宋齊丘以嘗薦覺使福州上表待罪詔流覺於蘄州延魯於舒州知制誥㑹稽徐鉉史館修撰韓熈載土疏曰覺延魯罪不容誅但齊丘延已為之陳請故陛下赦之擅興者不罪則疆有生事者矣喪師者獲存則行陳無效死者矣請行顯戮以重軍威不從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馮延已罷為太子少保貶魏岑為太子洗馬韓熈載屢言宋齊丘黨與必為禍亂齊丘奏熈載嗜酒猖狂貶和州司士㕘軍 秋七月李達以其弟通知福州留後自詣錢唐見吳越王𢎞倧𢎞倧承制加達兼侍中更其名曰孺贇既而孺贇悔懼以金筍二十株及雜寳賂内牙統軍使胡進思求歸福州進思為之請𢎞倧從之 冬十二月威武節度使李孺贇與吳越戍將鮑修讓不協謀襲殺修讓復以福州降唐修讓覺之引兵攻府第是日殺孺贇夷其族 己酉鮑修讓傳李孺贇首至錢塘吳越王𢎞倧以丞相山隂吳程知威武節度事 是嵗唐主以羽林大將軍王延政為安化節度使鄱陽王鎮饒州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九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九下
宋 袁樞 撰
劉氏據廣州
唐昭宗乾寧元年冬十二月封州刺史劉謙卒子隠居喪於賀江土民百餘人謀亂隠一夕盡誅之嶺南節度使劉崇龜召補右都押牙兼賀水鎮使未幾表為封州刺史
二年秋七月以薛王知柔為清海軍節度使
三年冬十二月清海節度使薛王知柔行至湖南廣州牙將盧琚譚𢎞玘據境拒之使𢎞玘守端州𢎞玘結封州刺史劉隠許妻以女隠偽許之託言親迎伏甲舟中夜入端州斬𢎞玘遂襲廣州斬琚具軍容迎知柔入視事知柔表隱為行軍司馬
光化元年冬十二月韶州刺史曽衮舉兵攻廣州州將王帥戰艦應之清海行軍司馬劉隠一戰破之韶州將劉潼復據滇浛隠討斬之
五年秋九月以太保門下侍郎徐彦若充清海軍節度使代薛王知柔
天復元年冬十二月清海節度使徐彦若薨遺表薦行軍司馬劉隠權留後
二年䖍州刺史盧光稠攻嶺南陷韶州使其子延昌守之進圍潮州清海留後劉隠發兵擊走之乗勝進攻韶州隠弟陟以為延昌有䖍州之援未可據取隠不從遂圍韶州㑹江漲餽運不繼光稠自䖍州引兵救之其將譚全播伏精兵萬人於山谷以羸弱挑戰大破隠于城南隠犇還全播悉以功讓諸將光稠益賢之
天祐元年 初清海節度使徐彦若遺表薦副使劉隠權留後朝廷以兵部尚書崔逺為清海節度使逺至江陵聞嶺南多盜且畏隠不受代不敢前朝廷召逺還隠遣使以重賂結朱全忠乃奏以隠為清海節度使昭宣帝天祐二年春三月加清海節度使劉隠同平章事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夏五月己卯加劉隠兼侍中仍以隠為大彭王
二年冬十月辛酉以劉隠為清海靜海節度使以膳部郎中趙光裔右補闕李殷衡充官告使隠皆留之光裔光逢之弟殷衡徳裕之孫也
三年夏四月庚子以劉隠為南平王
乾化元年春三月清海靜海節度使兼中書令南平襄王劉隠病亟表其弟節度副使巖權知留後丁亥卒巖襲位 夏四月甲辰以清海留後劉巖為節度使巖多延中國士人置於幕府出為刺史刺史無武人冬十二月癸亥以靜江行軍司馬姚彦章為寧逺節度副使權知容州從楚王殷之請也劉巖遣兵攻容州殷遣都指揮使許徳勲以桂州兵救之彦章不能守乃遷容州士民及其府藏犇長沙巖遂取容管及髙州均王乾化三年冬十月嶺南節度使劉巖求昏于楚楚王許以女妻之
貞明元年秋八月劉巖逆婦于楚楚王殷遣永順節度使存逆之 是嵗清海建武節度使兼中書令劉巖以吳越主鏐為國王而已獨為南平王表求封南越王及加都統帝不許巖謂僚屬曰今中國紛紛孰為天子安能梯航萬里逺事偽庭乎由是貢使遂絶
三年秋八月癸巳清海建武節度使劉巖即皇帝位於畨禺國號大越大赦改元乾亨以梁使趙光裔為兵部尚書節度副使楊洞濳為兵部侍郎節度判官李殷衡為禮部侍郎並同平章事建三廟追尊祖安仁曰太祖文皇帝父謙曰代祖聖武皇帝兄隠曰烈宗襄皇帝以廣州為興王府 冬十月越主巖遣客省使劉瑭使於吳告即位且勸吳主稱帝
四年冬十一月越主巖祀南郊大赦改國號曰漢五年春正月漢主巖立越國夫人馬氏為皇后殷之女也 秋九月丙寅詔削劉巖官爵命吳越王鏐討之鏐雖受命竟不行
六年冬十二月漢主巖遣使通好于蜀
後唐莊宗同光三年漢主聞帝滅梁而懼遣宫苑使何詞入貢且覘中國彊弱二月甲申詞至魏及還言帝驕淫無政不足畏也漢主大悦自是不復通中國 冬十二月有白龍見於漢宫漢主改元白龍更名曰龔明宗天成三年春三月楚大舉水軍擊漢圍封州漢主以周易筮之遇大有於是大赦改元大有命左右街使蘇章將神弩三千戰艦百艘救封州章至賀江沈鐵絙於水兩岸作巨輪挽絙築長垣以隠之伏壯士於堤中章以輕舟逆戰陽不利楚人逐之入堤中挽輪舉絙楚艦不能進退以彊弩夾水射之楚兵大敗解圍遁去漢主以章為封州團練使
長興元年秋九月漢主遣其將梁克貞李守鄘攻交州拔之執靜海節度使曲承美以歸以其將李進守交州二年愛州將楊廷藝養假子三千人圖復交州漢交州守將李進知之受其賂不以聞是嵗廷藝舉兵圍交州漢主遣承㫖程寳將兵救之未至城陷進逃歸漢主殺之寳圍交州建藝出戰寳敗死
三年漢主立其子耀樞為雍王龜圖為康王𢎞度為賔王𢎞熈為晉王𢎞昌為越王𢎞弼為齊王𢎞雅為韶王𢎞澤為鎮王𢎞操為萬王𢎞杲為循王𢎞暐為恩王𢎞邈為髙王𢎞簡為同王𢎞建為益王𢎞濟為辨王𢎞道為貴王𢎞照為宜王𢎞政為通王𢎞益為定王未幾徙𢎞度為秦王
潞王清㤗元年漢主命判六軍秦王𢎞度募宿衛兵千人皆市井無賴子弟𢎞度昵之同平章事楊洞潜諫曰秦王國之冢嫡宜親端士使之治軍已過矣况昵羣小乎漢主曰小兒教以戎事過煩公憂終不戒𢎞度洞潜出見衛士掠商人金帛商人不敢訴歎曰政亂如此安用宰相因謝病歸第乆之不召遂卒
後晉髙祖天福二年春三月漢主以疾愈大赦
四年漢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光裔言於漢主曰自馬后崩未嘗通使於楚親鄰舊好不可忘也因薦諫議大夫李紓可以將命漢主從之楚亦遣使報聘光裔相漢二十餘年府庫完實邊境無虞及卒漢主復以其子翰林學士承㫖尚書左丞損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五年漢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損卒以寧逺節度使南昌王定保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不踰年亦卒
六年冬十二月漢主寢疾有胡僧謂漢主名龔不利漢主自造龑字名之義取飛龍在天讀若儼
七年春三月漢髙祖寢疾以其子秦王𢎞度晉王𢎞熈皆驕恣少子越王𢎞昌孝謹有智識與右僕射兼西御院使王翻謀出𢎞度鎮邕州𢎞熈鎮容州而立𢎞昌制命將行㑹崇文使蕭益入問疾以其事訪之益曰立嫡以長違之必亂乃止丁丑髙祖殂髙祖為人辨察多權數好自矜大常謂中國天子為洛州刺史嶺南珍異所聚每窮奢極麗宫殿悉以金玉珠翠為飾用刑慘酷有灌鼻割舌支解刳剔炮炙烹蒸之法或聚毒蛇水中以罪人投之謂之水獄同平章事楊洞潜諫不聴末年尤猜忌以士人多為子孫計故專任宦者由是其國中宦者大盛秦王𢎞度即皇帝位更名玢以𢎞熈輔政改元光天尊母趙昭儀曰皇太妃 秋八月漢塟天皇大帝于康陵廟號髙祖
齊王天福八年漢殤帝驕奢不親政事髙祖在殯作樂酣飲夜與倡婦㣲行倮男女而觀之左右忤意輒死無敢諫者惟越王𢎞昌及内常侍畨禺吳懐恩屢諫不聽常猜忌諸弟每宴集令宦者守門羣臣宗室皆露索然後入晉王𢎞熈欲圖之乃盛飾聲伎娛悦其意以成其惡漢主好手搏𢎞熈令指揮使陳道庠引力士劉思潮譚令禋林少彊林少良何昌延等五人習手搏於晉府漢主聞而悦之丙戌與諸王宴于長春宫觀手搏至夕罷宴漢主大醉𢎞熈使道庠思潮等掖漢主因拉殺之盡殺其左右明旦百官諸王莫敢入宫越王𢎞昌帥諸弟臨於寢殿迎𢎞熈即皇帝位更名晟改元應乾以𢎞昌為太尉兼中書令諸道兵馬都元帥知政事循王𢎞杲為副元帥參預政事陳道庠及劉思潮等皆受賞賜甚厚 漢中宗既立國中議論詾詾循王𢎞杲請斬劉思潮等以謝中外漢主不從思潮等聞之譛𢎞杲謀反漢主令思潮等伺之𢎞杲方宴客思潮與譚令禋帥衛兵突入斬𢎞杲於是漢主謀盡誅諸弟以越王𢎞昌賢而得衆尤忌之雄武節度使齊王𢎞弼自以居大鎮懼禍求入朝許之 冬十月漢王命韶王𢎞雅致仕十一月丁亥漢主祀南郊大赦改元乾和
開運元年春三月漢主命中書令都元帥越王𢎞昌謁烈宗陵於海曲至昌華宫使盜殺之 漢以戸部侍郎陳偓同平章事 夏六月乙巳漢主幽齊王𢎞弼於私第 冬十月丙午漢主毒殺鎮王𢎞澤于邕州二年秋八月漢主殺韶王𢎞雅 九月漢主殺劉思潮林少彊林少良何昌延以左僕射王翷嘗與髙祖謀立𢎞昌出為英州刺史未至賜死内外皆懼不自保三年漢劉思潮等既死陳道庠内不自安秋九月特進鄧伸遺之漢紀道庠問其故伸曰憨獠此書有誅韓信醢彭越事宜審讀之漢主聞之族道庠及伸
後漢髙祖天福十二年南漢主恐諸弟與其子爭立殺齊王𢎞弼貴王𢎞道定王𢎞益辨王𢎞濟同王𢎞簡益王𢎞建恩王𢎞暐宜王𢎞照盡殺其男納其女充後宫作離宫千餘間飾以珠寳設鑊湯鐵牀刳剔等刑號生地獄嘗醉戲以瓜置樂工之頸試劍遂斷其頭
乾祐元年秋八月南漢主遣知制誥宣化鍾允章求昏於楚楚王希廣不許南漢主怒問允章馬公復能經略南土乎對曰馬氏兄弟方爭亡於不暇安能害我南漢主曰然希廣懦而吝嗇其士卒忘戰日乆此乃吾進取之秋也 冬十二月辛巳南漢主以内常侍吳懐恩為開府儀同三司西北面招討使將兵擊楚攻賀州楚王希廣遣決勝指揮使徐知新等將兵五千救之未至南漢人已㧞賀州鑿大穽於城外覆以竹箔加土下施機軸自塹中穿穴通穽中知新等至引兵攻城南漢遣人自穴中發機楚兵悉陷南漢出兵從而擊之楚兵死者以千數知新等遁歸希廣斬之南漢兵復陷昭州隠帝乾祐三年南漢主以宫人盧瓊仙黄瓊芝為女侍中朝服冠帶參決政事宗室勲舊誅戮殆盡惟宦官林延遇等用事
後周太祖廣順元年冬十二月南漢主遣内侍省丞潘崇徹將軍謝貫將兵攻郴州唐邊鎬發兵救之崇徹敗唐兵於義章遂取郴州
三年秋九月南漢主立其子繼興為衛王璇興為桂王慶興為荆王保興為禎王崇興為梅王 南漢大赦顯徳元年夏四月南漢主以髙王𢎞邈為雄武節度使鎮邕州𢎞邈以齊鎮二王相繼死於邕州固辭求宿衛不許至鎮委政僚佐日飲酒禱鬼神或上書誣𢎞邈謀作亂戊午南漢主遣甘泉宫使林延遇賜酖殺之世宗顯徳二年夏六月戊午南漢主殺禎州節度使通王𢎞政於是髙祖之諸子盡矣
三年春三月南漢甘泉宫使林延遇隂險多計䇿南漢主倚信之誅滅諸弟皆延遇之謀也乙未卒國人相賀延遇病甚薦内給事龔澄樞自代南漢主即擢澄樞知承宣院及内侍省澄樞畨禺人也
四年南漢主聞唐屢敗憂形於色遣使入貢于朝為湖南所閉乃治戰艦修武備既而置酒酣歌曰吾身得免幸矣何暇慮後世哉〈時世宗取淮南〉
五年秋八月己巳南漢中宗殂長子衛王繼興即帝位更名鋹改元大寳鋹年十六國事皆決於宦官玉清宫使龔澄樞及女侍中盧瓊仙等臺省官備位而已冬十一月南漢塟文武光明孝皇帝于昭陵廟號中宗六年冬十月南漢主以中書舍人鍾允章藩府舊僚擢為尚書右丞參政事甚委任之允章請誅亂法者數人以正綱紀南漢主不能從宦官聞而惡之南漢主將祀圜丘前三日允章帥禮官登壇四顧指揮設神位内侍監許彦真望之曰此謀反也即帶劍登壇允章叱之彦真馳入宫告允章欲於郊祀日作亂南漢主曰朕待允章厚豈有此邪玉清宫使龔澄樞内侍監李托等共證之以彦真言為然乃收允章繫含章樓下命宦者與禮部尚書薛用丕雜治之用丕素與允章善告以必不免允章執用丕手泣曰老夫今日猶机上肉耳分為仇人所烹但恨邕昌幼不知吾𡨚及其長也公為我語之彦真聞之罵曰反賊欲使其子報仇邪復白南漢主允章與二子共登壇濳有所禱俱斬之自是宦官益横李托封州人也辛亥南漢主祀圜丘大赦未幾以龔澄樞為左龍虎觀軍容使内太師軍國之事皆取决焉凡羣臣有才能及進士狀頭或僧道可與談者皆先下蠶室然後得進亦有自宫以求進者亦有免死而宫者由是宦者近二萬人貴顯用事之人大抵皆宦者也謂士人為門外人不得預事卒以此亡國
髙氏據荆南
唐昭宗天復二年秋九月朱全忠表親從指揮使髙季昌為宋州團練使季昌硤石人本朱友恭之僕夫也天祐三年冬十月武貞節度使雷彦恭屢冦荆南留後賀閉城自守朱全忠以為怯以潁州防禦使髙季昌代之又遣駕前指揮使倪可福將兵五千戍荆南以備吳蜀朗兵引去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夏五月癸未以權荆南留後髙季昌為節度使荆南舊統八州乾符以來冦亂相繼諸州皆為鄰道所據獨餘江陵季昌到官城邑殘毁戸口彫耗季昌安集流散民皆復業 六月武貞節度使雷彦恭㑹楚兵攻江陵〈事見馬氏據湖南〉
二年夏四月淮南遣其將李厚將水軍萬五千趣荆南髙季昌逆戰敗之於馬頭 冬十月依政進士梁震唐末登第至是歸蜀過江陵髙季昌愛其才識留之欲奏為判官震恥之欲去恐及禍乃曰震素不慕榮宦明公不以震為愚必欲使之參謀議但以白衣侍樽爼可也何必在幕府季昌許之震終身止稱前進士不受髙氏辟署季昌甚重之以為謀主呼曰先輩
乾化二年髙季昌濳有據荆南之志乃奏築江陵外郭増廣之 是嵗髙季昌出兵聲言助梁伐晉進攻襄州山南東道節度使孔勍擊敗之自是朝貢路絶勍兖州人也
均王乾化三年秋八月賜髙季昌爵渤海王 九月髙季昌造戰艦五百艘治城塹繕器械為攻守之具招聚亡命交通吳蜀朝廷浸不能制
四年春正月髙季昌以蜀䕫萬忠涪四州舊𨽻荆南興兵取之先以水軍攻䕫州時鎮江節度使兼侍中嘉王宗壽鎮忠州䕫州刺史王成先請甲宗壽但以白布袍給之成先帥之逆戰季昌縱火船焚蜀浮橋招討副使張武舉鐵絙拒之船不得進㑹風反荆南兵焚溺死者甚衆季昌乗戰艦䝉以牛革飛石中之折其尾季昌易小舟以遁荆南兵大敗俘斬五千級成先宻遣人奏宗壽不給甲之狀宗壽獲之召成先斬之
貞明三年髙季昌與孔勍修好復通貢獻
五年夏五月楚人攻荆南髙季昌求救于吳吳命鎮南節度使劉信等帥洪吉撫信步兵自瀏陽趣渾州武昌節度使李簡等帥水軍攻復州信等至潭州東境楚兵釋荆南引歸簡等入復州執其知州鮑唐
龍徳元年冬十二月髙季昌遣都指揮使倪可福以卒萬人修江陵外郭季昌行視責功程之慢杖之季昌女為可福子知進婦季昌謂其女曰歸語汝舅吾欲威衆辦事耳以白金數百兩遺之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荆南節度使髙季昌聞帝滅梁避唐廟諱更名季興欲自入朝梁震曰唐有吞天下之志嚴兵守險猶恐不自保况數千里入朝乎且公朱氏舊將安知彼不以仇敵相遇乎季興不從 十一月己未加髙季興守中書令時髙季興入朝上待之甚厚髙季興在洛陽帝左右伶官求貨無厭季興忿之帝欲留季興郭崇韜諫曰陛下新得天下諸侯不過遣子弟將佐入貢惟髙季興身自入朝當襃賞以勸來者乃羈留不遣棄信虧義沮四海之心非計也乃遣之季興倍道而去至許州謂左右曰此行有二失來朝一失縱我去一失過襄州節度使孔勍留宴中夜斬關而去十二月丁酉至江陵握梁震手曰不用君言幾不免虎口二年春三月丙午加髙季興兼尚書令進封南平王三年冬十月髙季興常欲取三峽畏蜀峽路招討使張武威名不敢進至是乗唐兵勢使其子行軍司馬從誨權軍府事自將水軍上峽取施州張武以鐵鏁斷江路季興遣勇士乗舟斫之㑹風大起舟絓於鏁不能進退矢石交下壊其戰艦季興輕舟遁去既而聞北路陷敗䕫忠萬三州遣使詣魏王降〈是嵗莊宗滅蜀〉
明宗天成元年夏四月梁震薦前陵州判官貴平孫光憲於季興使掌書記季興大治戰艦欲攻楚光憲諫曰荆南亂離之後賴公休息士民始有生意若又與楚國交惡它國乗吾之𡚁良可憂也季興乃止 六月髙季興表求䕫忠萬三州為屬郡詔許之
二年春二月髙季興既得三州請朝廷不除刺史自以子弟為之不許及䕫州刺史潘炕罷官季興輒遣兵突入州城殺戍兵而據之朝廷除奉聖指揮使西方鄴為刺史不受又遣兵襲涪州不克魏王繼岌遣押牙韓珙等部送蜀珍貨金帛四十萬浮江而下季興殺珙等於峽口盡掠取之朝廷詰之對曰珙等舟行下峽涉數千里欲知覆溺之故自宜按問水神帝怒壬寅制削奪季興官爵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訓為南面招討使知荆南行府事忠武節度使夏魯竒為副招討使將步騎四萬討之東川節度使董璋充東南面招討使新䕫州刺史西方鄴副之將蜀兵並進仍㑹湖南軍三面進攻三月劉訓兵至荆南楚王殷遣都指揮使許徳勲等
將水軍屯岳州髙季興堅壁不戰求救於吳吳人遣水軍救之 江陵卑濕復值久雨糧道不繼將士疾疫劉訓亦寢疾四月癸卯帝遣樞宻使孔循徃視之且審攻戰之宜 五月孔循至江陵攻之不克遣人入城説髙季興季興不遜丙寅遣使賜湖南行營夏衣萬襲丁卯又遣使賜楚王殷鞍馬玉帶督饋糧於行營竟不能得庚午詔劉訓等引兵還 楚王殷遣中軍使史光憲入貢帝賜之駿馬十美女二過江陵髙季興執光憲而奪之且請舉鎮自附於吳徐温曰為國者當務實效而去虚名髙氏事唐乆矣洛陽去江陵不逺唐人步騎襲之甚易我以舟師泝流救之甚難夫臣人而弗能救使之危亡能無愧乎乃受其貢物辭其稱臣聽其自附於唐 六月西方鄴敗荆南水軍於峽中復取䕫忠萬三州 秋七月丙寅升䕫州為寧江軍以西方鄴為節度使 癸酉以與髙季興䕫忠萬三州為豆盧革韋説之罪皆賜死
三年春三月楚王殷如岳州遣六軍使袁銓副使王環監軍馬希贍將水軍擊荆南髙季興以水軍逆戰至劉郎洑希贍夜匿戰艦數十艘於港中詰旦兩軍合戰希贍出戰艦横擊之季興大敗俘斬以千數進逼江陵季興請和歸史光憲于楚軍還楚王殷讓環不遂取荆南環曰江陵在中朝及吳蜀之間四戰之地也宜存之以為吾扞蔽殷悦 夏六月辛巳髙季興復請稱藩于吳吳進季興爵秦王帝詔楚王殷討之殷遣許徳勲將兵攻荆南以其子希範為監軍次沙頭季興從子雲猛指揮使從嗣單騎造楚壁請與希範挑戰決勝副指揮使廖匡齊出與之鬬拉殺之季興懼明日請和徳勲還匡齊贛人也 秋九月辛巳荆南敗楚兵于白田執楚岳州刺史李廷規歸于吳 己亥以武寧節度使房知温兼荆南行營招討使知荆南行府事分遣中使發諸道兵赴襄陽以討髙季興 冬十二月荆南節度使髙季興寢疾命其子行軍司馬忠義節度使同平章事從誨權知軍府事丙辰季興卒吳主以從誨為荆南節度使兼侍中
四年夏四月丙午楚六軍副使王環敗荆南兵于石首髙季興之叛也其子從誨切諫不聽從誨既襲位謂僚佐曰唐近而吳逺捨近臣逺非計也乃因楚王殷以謝罪於唐又遺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元信書求保奏復修職貢丙申元信以從誨書聞帝許之 六月庚申髙從誨自稱前荆南行軍司馬歸州刺史上表求内附秋七月甲申以從誨為荆南節度使兼侍中己丑罷荆南招討使
長興元年春三月髙從誨遣使奉表詣吳告以墳墓在中國恐為唐所討吳兵援之不及謝絶之吳遣兵擊之不克
三年春二月賜髙從誨爵渤海王
潞王清泰元年春正月壬辰以荆南節度使髙從誨為南平王
二年荆南節度使髙從誨性明逺親禮賢士委任梁震以兄事之震常謂從誨為郎君楚王希範好奢靡㳺談者共誇其盛從誨謂僚佐曰如馬王可謂大丈夫矣孫光憲對曰天子諸侯禮有等差彼乳臭子驕侈僭汰取快一時不為逺慮危亡無日又足慕乎從誨乆而悟曰公言是也它日謂梁震曰吾自念平生奉養固已過矣乃捐去玩好以經史自娛省刑薄賦境内以安梁震曰先王待我如布衣交以嗣王屬我今嗣王能自立不墜其業吾老矣不復事人矣遂固請退居從誨不能留乃為之築室於土洲震披鶴氅自稱荆臺隠士每詣府跨黄牛至聽事從誨時過其家四時賜與甚厚自是悉以政事屬孫光憲
臣光曰孫光憲見微而能諫髙從誨聞善而能徙梁震成功而能退自古有國家者能如是夫何亡國敗家喪身之有
後晉髙祖天福六年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謀反求援於荆南髙從誨遺從進書諭以禍福從進怒反誣奏從誨荆南行軍司馬王保義勸從誨具奏其狀且請發兵助朝廷討之從誨從之
後漢髙祖天福十二年春正月荆南節度使髙從誨遣使入貢於契丹契丹遣使以馬賜之從誨亦遣使詣河東勸進 夏六月帝遣使告諭荆南髙從誨上表賀且求郢州帝不許及加恩使至拒而不受 秋九月髙從誨聞杜重威叛發水軍數千襲襄州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審琦擊却之又冦郢州刺史尹實大破之乃絶漢附于唐蜀初荆南介居湖南嶺南福建之間地狹兵弱自武信王季興時諸道入貢過其境者多掠奪其貨幣及諸道移書詰讓或加以兵不得已復歸之曽不為愧及從誨立唐晉契丹漢更據中原南漢閩吳蜀皆稱帝從誨利其賜予所向稱臣諸國賤之謂之髙無賴乾祐元年夏六月髙從誨既與漢絶北方商旅不至境内貧乏乃遣使上表謝罪乞修職貢詔遣使慰撫之冬十一月荆南節度使兼中書令南平文獻王髙從
誨寢疾以其子節度副使髙保融判内外兵馬事癸卯從誨卒保融知留後 十二月丁丑以髙保融為荆南節度使同平章事
隠帝乾祐二年冬十月丙戌加荆南節度使髙保融兼侍中
徐氏簒吳
唐昭宗乾寧二年楊行宻之拔濠州也軍士掠得徐州人李氏之子生八年矣行宻養以為子行宻長子渥憎之行宻謂其將徐温曰此兒質狀性識頗異於人吾度渥必不能容今賜汝為子温名之曰知誥知誥事温勤孝過於諸子嘗得罪於温温笞而逐之及歸知誥迎拜於門温問何故猶在此知誥泣對曰人子捨父母將何之父怒而歸母人情之常也温以是益愛之使掌家事家人無違言及長喜書善射識度英偉行宻常謂温曰知誥俊傑諸將子皆不及也
天祐元年楊行宻以其子牙内諸軍使渥為宣州觀察使右牙都指揮使徐温謂渥曰王寢疾而嫡嗣出藩此必姦臣之謀佗日相召非温使者及王令書慎無亟來渥泣謝而行
昭宣帝天祐二年楊行宻長子宣州觀察使渥素無令譽軍府輕之行宻寢疾命節度判官周隠召渥隠性惷直對曰宣州司徒輕易信讒喜擊毬飲酒非保家之王餘子皆幼未能駕馭諸將廬州刺史劉威從王起細微必不負王不若使之權領軍府俟諸子長以授之行宻不應左右牙指揮使徐温張顥言於行宻曰王平生出萬死冒矢石為子孫立基業安可使它人有之行宻曰吾死瞑目矣隠舒州人也它日將佐問疾行宻目留幕僚嚴可求衆出可求曰王若不諱如軍府何行宻曰吾命周隠召渥今忍死待之可求與徐温詣隠隠未出見牒猶在案上可求即與温取牒遣使者如宣州召之可求同州人也 冬十月楊渥至廣陵辛丑楊行宻以渥為淮南留後 十一月庚辰吳武忠王楊行宻薨將佐共請宣諭使李儼承制授楊渥淮南節度使東南諸道行營都統兼侍中𢎞農郡王
三年夏四月鎮南節度使鍾傳以養子延規為江州刺史傳薨軍中立其子匡時為留後延規恨不得立遣使降淮南 楊渥以昇州刺史秦裴為西南行營都招討使將兵擊鍾匡時於江西 秋七月秦裴至洪州軍于蓼州諸將請阻水立寨裴不從鍾匡時果遣其將劉楚據之諸將以咎裴裴曰匡時驍將獨楚一人耳若帥衆守城不可猝拔吾故以要害誘致之耳未幾裴破寨執楚遂圍洪州饒州刺史唐寶請降 九月秦裴拔洪州虜鍾匡時等五千人以歸楊渥自兼鎮南節度使以裴為洪州制置使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春正月淮南節度使兼侍中東面諸道行營都統𢎞農王楊渥既得江西驕侈益甚謂節度判官周隠曰君賣人國家何面復相見遂殺之由是將佐皆不自安黒雲都指揮使吕師周與副指揮使綦章將兵屯上髙師周與湖南戰屢有功渥忌之師周懼謀於綦章曰馬公寛厚吾欲逃死焉可乎章曰兹事君自圖之吾舌可斷不敢泄師周遂犇湖南章縱其孥使逸去師周揚州人也渥居䘮晝夜酣飲作樂燃十圍之燭以擊毬一燭費錢數萬或單騎出遊從者犇走道路不知所之左右牙指揮使張顥徐温泣諫渥怒曰汝謂我不才何不殺我自為之二人懼渥選壯士號東院馬軍廣署親信為將吏所署者恃勢驕横陵蔑勲舊顥温濳謀作亂渥父行宻之世有親軍數千營於牙城之内渥遷出於外以其地為射場顥温由是無所憚渥之鎮宣州也命指揮使朱思勍范思從陳璠將親兵三千及嗣位召歸廣陵顥温使三將從秦裴擊江西因戍洪州誣以謀叛命别將陳祐徃誅之祐間道兼行六日至洪州微服懐短兵徑入秦裴帳中裴大驚祐告之故乃召思勍等飲酒祐數思勍等罪執而斬之渥聞三將死益忌顥温欲誅之丙戌渥晨視事顥温帥牙兵二百露刃直入庭中渥曰爾果欲殺我邪對曰非敢然也欲誅王左右亂政者耳因數渥所親信十餘人之罪曳下以鐵撾擊殺之謂之兵諫諸將不與之同者顥温稍以法誅之於是軍政悉歸二人渥不能制
二年夏五月淮南左牙指揮使張顥右牙指揮使徐温專制軍政𢎞農威王心不能平欲去之而未能二人不自安共謀弑王分其地以臣於梁戊寅顥遣其黨紀祥等弑王於寢室詐云暴薨己卯顥集將吏於府廷夾道及庭中堂上皆列白刃令諸將悉去衛從然後入顥厲聲問曰嗣王已薨軍府誰當主之三問莫應顥氣色益怒幕僚嚴可求前宻啓曰軍府至大四境多虞非公主之不可然今日則恐太速顥曰何謂速也可求曰劉威陶雅李遇李簡皆先王之等夷公今自立此曹肯為公下乎不若立幼主輔之諸將孰敢不從顥黙然乆之可求因屏左右急書一紙置袖中麾同列詣使宅賀衆莫測其所為既至可求跪讀之乃太夫人史氏教也大要言先王創業艱難嗣王不幸早世隆演次當立諸將宜無負楊氏善輔導之辭㫖明切顥氣色皆沮以其義正不敢奪遂奉威王弟隆演稱淮南留後東面諸道行營都統既罷副都統朱瑾詣可求所居曰瑾年十六七即横戈躍馬衝犯大敵未嘗畏懾今日對顥不覺流汗公面折之如無人乃知瑾匹夫之勇不及公逺矣因以兄事之張顥以徐温為浙西觀察使鎮潤州嚴可求説温曰公捨牙兵而出外藩顥必以弑君之罪歸公温驚曰然則奈何可求曰顥剛愎而暗於事公能見聽請為公圖之時副使李承嗣參預軍府之政可求又説承嗣曰顥凶威如此今出徐於外意不徒然恐亦非公之利承嗣深然之可求徃見顥曰公出徐公於外人皆言公欲奪其兵權而殺之多言亦可畏也顥曰右牙欲之非吾意也業已行矣奈何可求曰止之易耳明日可求邀顥及承嗣俱詣温可求瞋目責温曰古人不忘一飯之恩况公楊氏宿將今幼嗣初立多事之時乃求自安於外可乎温謝曰茍諸公見容温何敢自專由是不行顥知可求隂附温夜遣盜刺之可求知不免請為書辭府主盜執刀臨之可求操筆無懼色盜能辨字見其辭㫖忠壯曰公長者吾不忍殺掠其財以復命曰捕之不獲顥怒曰吾欲得可求首何用財為温與可求謀誅顥可求曰非鍾泰章不可泰章者合肥人時為佐監門衛將軍温使親將彭城翟䖍告之泰章聞之喜宻結壯士三十人夜刺血相飲為誓丁亥旦直入斬顥於牙堂并其親近温始暴顥弑君之罪轘紀祥等於市詣西宫白太夫人太夫人恐懼大泣曰吾兒沖幼禍難如此願保百口歸廬州公之恵也温曰張顥弑逆不可不誅夫人宜自安初顥與温謀弑威王温曰參用左右牙兵必不一不若獨用吾兵顥不可温曰然則獨用公兵顥從之至是窮治逆黨皆左牙兵也由是人以温為實不知謀也隆演以温為左右牙都指揮使軍府事咸取決焉以嚴可求為州司馬温性沈毅自奉簡儉雖不知書使人讀獄訟之辭而決之皆中情理先是張顥用事刑戮酷濫縱親兵剽奪市里温謂嚴可求曰大事已定吾與公輩當力行善政使人解衣而寢耳乃立法度禁彊暴政舉大綱軍民安之温以軍旅委可求以財賦委支計官駱知祥皆稱其職淮南謂之嚴駱 秋七月壬申淮南將吏請於李儼承制授楊隆演淮南節度使東面諸道行營都統同平章事𢎞農王鍾泰章賞薄泰章未嘗自言後踰年因醉與諸將爭言而及之或告徐温以泰章怨望請誅之温曰是吾過也擢為滁州刺史 是嵗𢎞農遣軍將萬全感齎書間道詣晉及岐告以嗣位三年春二月徐温以金陵形勝戰艦所聚乃自以淮南行軍副使領昇州刺史留廣陵以其假子元從指揮使知誥為昇州防遏兼樓船副使徃治之
四年春二月萬全感自岐歸廣陵岐王承制加𢎞農王兼中書令嗣吳王
乾化二年春三月吳鎮南節度使劉威歙州觀察使陶雅宣州觀察使李遇常州刺史李簡皆武忠王舊將有大功以徐温自牙將秉政内不能平李遇尤甚常言徐温何人吾未嘗識面一旦乃當國邪館驛使徐玠使於吳越道過宣州温使玠説遇入見新王遇初許之玠曰公不爾人謂公反遇怒曰君言遇反殺侍中者非反邪侍中謂威王也温怒以淮南節度副使王檀為宣州制置使數遇不入朝之罪遣都指揮使柴再用帥昇潤池歙兵納檀于宣州昇州副使徐知誥為之副遇不受代再用攻宣州踰月不克 夏五月李遇少子為淮南牙將遇最愛之徐温執之至宣州城下示之其子啼號求生遇由是不忍戰温使典客何蕘入城以吳王命説之曰公本志果反請斬蕘以徇不然隨蕘納款遇乃開門請降温使柴再用斬之夷其族於是諸將始畏温莫敢違其命徐知誥以功遷昇州刺史知誥事温甚謹安於勞辱或通夕不解帶温以是特愛之每謂諸子曰汝輩事我能如知誥乎時諸州長吏多武夫專以軍旅為務不恤民事知誥在昇州獨選用亷吏修明政教招延四方士大夫傾家貲無所愛洪州進士宋齊丘好縱横之術謁知誥知誥竒之辟為推官與判官王令謀參軍王翃專主謀議以牙吏馬仁裕周宗曹悰為腹心仁裕彭城人宗漣水人也 吳武忠王之疾病也周隠請召劉威威由是為帥府所忌或譖之於徐温温將討之威幕客黄訥説威曰公受謗雖深反本無狀若輕舟入覲則嫌疑皆亡矣威從之陶雅聞李遇敗亦懼與威偕詣廣陵温待之甚恭如事武忠王之禮優加官爵雅等悦服由是人皆重温訥蘇州人也温與威雅帥將吏請於李儼承制加嗣吳王隆演太師吳王以温領鎮海節度使同平章事淮南行軍司馬如故温遣威雅還鎮均王貞明元年夏四月吳徐温以其子牙内都指揮使知訓為淮南行軍副使内外馬步諸軍副使 秋八月庚戌吳以鎮海節度使徐温為管内水陸馬步諸軍都指揮使兩浙都招討使守侍中齊國公鎮潤州以昇潤常宣歙池六州為巡屬軍國庶務參決如故留徐知訓居廣陵秉政
四年夏六月吳内外馬步都軍使昌化節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訓驕倨淫暴威武節度使知撫州李徳誠有家妓數十知訓求之徳誠遣使謝曰家之所有皆長年或有子不足以侍貴人當更為公求少而美者知訓怒謂使者曰㑹當殺徳誠并其妻取之知訓狎侮吳王無復君臣之禮嘗與王為優自為參軍使王為蒼鶻總角𡚁衣執帽以從又嘗泛舟濁河王先起知訓以彈彈之又嘗賞花於禪智寺知訓使酒悖慢王懼而泣四座股栗左右扶王登舟知訓乗輕舟逐之不及以鐵檛殺王親吏將佐無敢言者父温皆不之知知訓及弟知詢皆不禮於徐知誥獨季弟知諫以兄事禮之知訓嘗召兄弟飲知誥不至知訓怒曰乞子不欲酒欲劍乎又嘗與知誥飲伏甲欲殺之知諫躡知誥足知誥陽起如厠遁去知訓以劍授左右刁彦能使追殺之彦能馳騎及於中塗舉劍示知誥而還以不及告平盧節度使同平章事諸道副都統朱瑾遣家妓通候問於知訓知訓彊欲私之瑾已不平知訓惡瑾位加已上置靜淮軍於泗州出瑾為静淮節度使瑾益恨之然外事知訓愈謹瑾有所愛馬冬貯於幄夏貯於幬寵妓有絶色知訓過别瑾瑾置酒自捧觴出寵妓使歌以所愛馬為壽知訓大喜瑾因延之中堂伏壯士於户内出妻陶氏拜之知訓答拜瑾以笏自後撃之踣地呼壯士出斬之瑾先繫二悍馬於廡下將圖知訓宻令人解縱之馬相蹄齧聲甚厲以是外人莫之聞瑾提知訓首出知訓從者數百人皆散走瑾馳入府以首示吳王曰僕已為大王除害王懼以衣鄣面走入内曰舅自為之我不敢知瑾曰婢子不足與成大事以知訓首撃柱挺劍將出子城使翟䖍等已闔府門勒兵討之乃自後踰城墜而折足顧追者曰吾為萬人除害以一身任患遂自剄徐知誥在潤州聞難用宋齊丘䇿即日引兵濟江瑾已死因撫定軍府時徐温諸子皆弱温乃以知誥代知訓執吳政沈朱瑾尸於雷塘而滅其族瑾之殺知訓也泰寧節度使米志誠從十餘騎問瑾所向聞其已死乃歸宣諭使李儼貧困寓居海陵温疑其與瑾通謀皆殺之嚴可求恐志誠不受命詐稱袁州大破楚冀將吏皆入賀伏壯士於㦸門擒志誠斬之并其諸子 秋七月吳徐温入朝于廣陵疑諸將皆預朱瑾之謀欲大行誅戮徐知誥嚴可求具陳徐知訓過惡所以致禍之由温怒稍解乃命網瑾骨於雷塘而塟之責知訓將佐不能匡救皆抵罪獨刁彦能屢有諫書温賞之戊戌以知誥為淮南節度行軍副使内外馬步都軍副使通判府事兼江州團練使以徐知諫權潤州團練事温還鎮金陵總吳朝大綱自餘庶政皆決於知誥知誥悉反知訓所為事吳王盡恭接士大夫以謙御衆以寛約身以儉以吳王之命悉蠲天祐十三年以前逋税餘俟豐年乃輸之求賢才納規諫除奸猾杜請託於是士民翕然歸心雖宿將悍夫無不悦服以宋齊丘為謀主先是吳有丁口錢又計畝輸錢錢重物輕民甚苦之齊丘説知誥以為錢非耕桑所得今使民輸錢是教民棄本逐末也請蠲丁口錢自餘稅悉輸穀帛紬絹匹直千錢者當稅三千或曰如此縣官嵗失錢億萬計齊丘曰安有民富而國家貧者邪知誥從之由是江淮間曠土盡闢桑柘滿野國以富彊知誥欲進用齊丘而徐温惡之以為殿直軍判官知誥每夜引齊丘於水亭屏語常至夜分或居髙堂悉去屏障獨置大爐相向坐不時以鐵筯畫灰為字隨以匙滅去之故其所謀人莫得而知也 初吳徐温自以權重而位卑説吳王曰今大王與諸將皆為節度使雖有都統之名不足相臨制請建吳國稱帝而治王不許嚴可求屢勸温以次子知詢代徐知誥知吳政知誥與駱知祥謀出可求為楚州刺史可求既受命至金陵見温説之曰吾奉唐正朔常以興復為辭今朱李方爭朱氏日衰李氏日熾一旦李氏有天下吾能北面為之臣乎不若先建吳國以繫民望温大恱復留可求參總庶政使草具禮儀知誥知可求不可去乃以女妻其子續
五年吳徐温帥將吏藩鎮請吳王稱帝吳王不許夏四月戊戌朔即吳國王位大赦改元武義建宗廟社稷置百官宫殿文物皆用天子禮以金繼土嵗用丑改諡武忠王曰孝武王廟號太祖威王曰景王尊母為太妃以徐温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諸道都統鎮海寧國節度使守太尉兼中書令東海郡王以徐知誥為左僕射參政事兼知内外諸軍事仍領江州團練使以府左司馬王令謀為内樞使營田副使嚴可求為門下侍郎鹽鐵判官駱知祥為中書侍郎前中書舍人盧擇為吏部尚書兼太常卿掌書記殷文圭為翰林學士舘驛巡官㳺恭為知制前駕部貟外郎楊迢為給事中擇醴泉人迢敬之之孫也 秋七月丙戌吳王立其弟濛為廬江郡公溥為丹陽郡公潯為新安郡公澈為鄱陽郡公子繼明為廬陵郡公 吳廬江公濛有材氣常嘆曰我國家而為他人所有可乎徐温聞而惡之冬十月出濛為楚州團練使
六年夏四月吳宣王重厚恭恪徐温父子專政王未嘗有不平之意形於言色温以是安之及建國稱制尤非所樂多沈飲鮮食遂成寢疾五月温自金陵入朝議當為嗣者或希温意言曰蜀先主謂武侯嗣子不才君宜自取温正色曰吾果有意取之當在誅張顥之初豈至今日邪使楊氏無男有女亦當立之敢妄言者斬乃以王命迎丹楊公潯監國徙溥兄濛為舒州團練使己丑宣王殂六月戊申溥即吳王位尊母王氏曰太妃
龍徳元年冬十月吳徐温勸吳王祀南郊或曰禮樂未備且唐祀南郊其費巨萬今未能辦也温曰安有王者而不祀天乎吾聞祀天貴誠多費何為唐每郊祀啓南門灌其樞用脂百斛此乃季世奢泰之𡚁又安足法乎甲子吳王祀南郊配以太祖 秋七月乙丑大赦加徐知誥同平章事領江州觀察使尋以江州為奉化軍以知誥領節度使徐温聞壽州團練使崔太初苛察失民心欲徴之徐知誥曰壽州邊隅大鎮徴之恐為變不若使其入朝因留之温怒曰一崔太初不能制如它人何徴為右雄武大將軍
後唐莊宗同光二年冬十月吳王如白沙觀樓船更命白沙曰迎鑾鎮徐温自金陵來朝先是温以親吏翟䖍為閤門宫城武備等使使察王起居䖍防制王甚急至是王對温名雨為水温請其故王曰翟䖍父名吾諱之熟矣因謂温曰公之忠誠我所知也然翟䖍無禮宫中及宗室所須多不獲温頓首謝罪請斬之王曰斬則太過逺徙可也乃徙撫州
三年夏六月吳鎮海節度判官楚州團練使陳彦謙有疾徐知誥恐其遺言及繼嗣事遺之醫藥金帛相屬於道彦謙臨終宻留書遺徐温請以所生子為嗣
明宗天成元年春三月吳以左僕射同平章事徐知誥為侍中右僕射嚴可求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二年冬十月辛丑吳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諸道都統鎮海寧國節度使兼中書令東海王徐温卒初温子行軍司馬忠義節度使同平章事知詢以其兄知誥非徐氏子數請代之執吳政温曰汝曹皆不如也嚴可求及行軍副使徐玠屢勸温以知詢代知誥温以知誥孝謹不忍也陳夫人曰知誥自我家貧賤時養之奈何富貴而棄之可求等言之不已温欲帥諸藩鎮入朝勸吳王稱帝將行有疾乃遣知詢奉表勸進因留代知誥執政知誥草表欲求洪州節度使俟旦上之是夕温凶問至乃止知詢亟歸金陵吳王贈温齊王諡曰忠武十一月庚戌吳王即皇帝位追尊孝武王曰武皇帝景王曰景皇帝宣王曰宣皇帝 丙子吳主尊太妃王氏曰皇太后以徐知詢為諸道副都統鎮海寧國節度使兼侍中加徐知誥都督中外諸軍事 十二月吳主立兄廬江公濛為常山王弟鄱陽公澈為平原王兄子南昌公珙為建安王
三年春正月吳王立子璉為江都王璘為江夏王璆為宜春王宣帝子廬陵公玢為南陽王 夏四月戊戌吳徙常山王濛為臨川王
四年秋八月吳武昌節度使兼侍中李簡以疾求還江都癸丑卒于采石徐知詢簡壻也擅留簡親兵二千人于金陵表薦簡子彦忠代父鎮鄂州徐知誥以龍武統軍柴再用為武昌節度使知詢怒曰劉崇俊兄之親三世為濛州彦忠吾妻族獨不得邪 冬十月吳諸道副都統鎮海寧國節度使兼侍中徐知詢自以握兵據上流意輕徐知誥數與知誥爭權内相猜忌知誥患之内樞宻使王令謀曰公輔政日乆挾天子以令境内誰敢不從知訽年少恩信未洽扵人無能為也知詢待諸弟薄諸弟皆怨之徐玠知知詢不可輔反持其短以附知誥吳越王鏐遺知詢金玉鞍勒器並皆飾以龍鳳知詢不以為嫌乗用之知詢典客周廷望説知詢曰公誠能捐寳貨以結朝中勲舊使皆歸心於公則彼誰與處知詢從之使廷望如江都諭意廷望與知誥親吏周宗善宻輸欵於知誥亦以知誥隂謀告知詢知詢召知誥詣金陵除父温喪知誥稱吳主之命不許周宗謂廷望曰人言侍中有不臣七事宜亟入謝廷望還以告知詢十一月知詢入朝知誥留知詢為統軍領鎮海節度使遣右雄武都指揮使柯厚徴金陵兵還江都知誥自是始專吳政知詢責知誥曰先王違世兄為人子初不臨喪可乎知誥曰爾挺劍待我我何敢徃爾為人臣畜乗輿物亦可乎知詢又以廷望所言詰知誥知誥曰以爾所為告我者亦廷望也遂斬廷望壬辰吳主加尊號曰睿聖文明光孝皇帝大赦改元太和 十二月吳加徐知誥兼中書令領寧國節度使知誥召知詢飲以金鍾酌酒賜之曰願弟壽千嵗知詢疑有毒引它器均之跽獻知誥曰願與兄各享五百嵗知誥變色左右顧不肯受知詢捧酒不退左右莫知所為伶人申漸髙徑前為詼諧語掠二酒合飲之懐金鍾趨出知誥宻遣人以良藥解之已腦潰而卒
長興元年春三月吳主立江都王璉為太子 冬十月丙辰吳左僕射同平章事嚴可求卒徐知誥以其長子大將軍景通為兵部尚書參政事知誥將出鎮金陵故也
二年春二月吳徐知誥欲以中書侍郎内樞使宋齊丘為相齊丘自以資望素淺欲以退讓為髙謁歸洪州葬父因入九華山止于應天寺啟求隠居吳主下詔徵之知誥亦以書招之皆不至知誥遣其子景通自入山敦諭齊丘始還朝除右僕射致仕更命應天寺為徴賢寺秋九月吳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諫卒以諸
道副都統鎮海節度使守中書令徐知詢代之賜爵東海郡王徐知誥之召知詢入朝也知諌豫其謀知詢遇其喪扵塗撫棺泣曰弟用心如此我亦無憾然何面見先王於地下乎 十一月吳中書令徐知誥表稱輔政嵗乆請歸老金陵乃以知誥為鎮海寧國節度使鎮金陵餘官如故總録朝政如徐温故事以其子兵部尚書參政事景通為司徒同平章事知中外左右諸軍事留江都輔政以内樞使同平章事王令謀為左僕射兼門下侍郎以宋齊丘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兼内樞使以佐景通 十二月癸亥徐知誥至金陵三年春二月吳徐知誥作禮賢院於府舍聚圖書延士大夫與孫晟及海陵陳覺談議時事 秋八月吳徐知誥廣金陵城周圍二十里 冬十一月吳以諸道都統徐知誥為大丞相太師加領得勝節度使知誥辭丞相太師
四年夏五月吳宋齊丘勸徐知誥徙吳主都金陵知誥乃營宫城於金陵
潞王清泰元年春正月吳徐知誥别治私第於金陵乙未遷居私第虚府舍以待吳主 吳人多不欲遷都者都押牙周宗言於徐知誥曰主上西遷公復須東行不惟勞費甚大且違衆心二月丙子吳主遣宋齊丘如金陵諭知誥罷遷都先是知誥乆有傳禪之志以吳主無失徳恐衆心不悦欲待嗣君宋齊丘亦以為然一旦知誥臨鏡鑷白鬚歎曰國家安而吾老矣奈何周宗知其意請如江都微以傳禪諷吳主且告齊丘齊丘以宗先己心疾之遣使馳詣金陵手書切諌以為天時人事未可知誥愕然後數日齊丘至請斬宗以謝吳主乃黜宗為池州副使久之節度副使李建勲行軍司馬徐玠等屢陳知誥功業宜早從民望召宗復為都押牙知誥由是疎齊丘 吳主詔徐知誥還府舍甲申金陵大火乙酉又火知誥疑有變勒兵自衛己丑復入府舍 東海康王徐知詢卒 夏六月吳徐知誥將受禪忌昭武節度使兼中書令臨川王濛遣人告濛藏匿亡命擅造兵器丙子降封歴陽公幽于和州命控鶴軍使王宏將兵二百衛之 秋七月吳徐知誥召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宋齊丘還金陵以為諸道都統判官加司空於事皆無所關預齊丘屢請退居知誥以南園給之 冬十月吳主加徐知誥大丞相尚父嗣齊王九錫辭不受 十一月徐知誥召其子司徒同平章事景通還金陵為鎮海寧國節度副大使諸道副都統判中外諸軍事以次子牙内馬步都指揮使海州團練使景遷為左右軍都軍使左僕射參政事留江都輔政二年春三月吳加徐景遷同平章事知左右軍事徐知誥令尚書郎陳覺輔之謂覺曰吾少時與宋子嵩論議好相詰難或吾捨子嵩還家或子嵩拂衣而起子嵩攜衣笥望秦淮門欲去者數矣吾嘗戒門者止之吾今老矣猶未徧達時事況景遷年小當國故屈吾子以誨之耳 秋七月吳潤州團練使徐知諤狎昵小人游燕廢務作列肆於牙城西躬自貿易徐知誥聞之怒召知諤左右詰責知諤懼或謂知誥曰忠武王最愛知諤而以後事傳於公徃年知詢失守論議至今未息借使知諤治有能名訓兵養民於公何利知誥感悟待之加厚冬十月吳加中書令徐知誥尚父太師大丞相大
元帥進封齊王備殊禮以昇潤宣池歙常江饒信海十州為齊國知誥辭尚父丞相殊禮不受
後晉髙祖天福元年春正月吳徐知誥始建大元帥府以幕職分判吏戸禮兵刑工部及鹽鐵 三月吳徐知誥以其子副都統景通為太尉副元帥都統判官宋齊丘行軍司馬徐玠為元帥府左右司馬 夏四月髙從誨遣使奉牋於徐知誥勸即帝位 冬十一月癸巳吳主詔齊王徐知誥置百官以金陵府為西都十二月徐知誥以鎮南節度使太尉兼中書令李徳誠徳勝節度使兼中書令周本位望隆重欲使之帥衆推戴本曰我受先王大恩自徐温父子用事恨不能救楊氏之危又使我為此可乎其子𢎞祚彊之不得已與徳誠帥諸將詣江都表吳主陳知誥功徳請行冊命又詣金陵勸進宋齊丘謂徳誠之子建勲曰尊公太祖元勲今日掃地矣於是吳宫多妖吳主曰吳祚其終乎左右曰此乃天意非人事也
二年春正月吳太子璉納齊王知誥女為妃知誥始建太廟社稷改金陵為江寧府牙城曰宫城㕔堂曰殿以左右司馬宋齊丘徐玠為左右丞相馬步判官周宗内樞判官黟人周廷玉為内樞使自餘百官皆如吳朝之制置騎兵八軍步兵九軍 二月戊子吳主使宜陽王璪如西都冊命齊王王受冊赦境内冊王妃曰王后三月吳徐知誥立子景通為王太子固辭不受追
尊考忠武王温曰太祖武王妣明徳太妃李氏曰王太后壬申更名誥 夏六月吳諸道副都統徐景遷卒秋七月吳同平章事王令謀如金陵勸徐誥受禪
誥讓不受 八月吳厯陽公濛知吳將亡甲午殺守衛軍使王宏宏子勒兵攻濛濛射殺之以徳勝節度使周本吳之勲舊引二騎詣廬州欲依之本聞濛至將見之其子𢎞祚固諫本怒曰我家郎君來何為不使我見𢎞祚合扉不聽本出使人執濛于外送江都徐誥遣使稱詔殺濛於采石追廢為悖逆庶人絶屬籍侍衛軍使郭悰殺濛妻子於和州誥歸罪於悰貶池州 吳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内樞使忠武節度使王令謀老病無齒或勸之致仕令謀曰齊王大事未畢吾何敢自安疾亟力勸徐誥受禪是月吳主下詔禪位于齊李徳誠等復詣金陵帥百官勸進宋齊丘不署表九月癸丑令謀卒 丙寅吳主命江夏王璘奉璽綬于齊冬十月甲申齊王誥即皇帝位于金陵大赦改元昇元國號唐追尊太祖武王曰曰武皇帝乙酉遣右丞相奉冊詣吳主稱受禪老臣誥謹拜稽首上皇帝尊號曰髙尚思𤣥𢎞古讓皇宫室乗輿服御皆如故宗廟正朔徽章服色悉從吳制丁亥立徐知證為江王徐知諤為饒王以吳太子璉領平盧節度使兼中書令封𢎞農公唐主宴羣臣於天泉閣李徳誠曰陛下應天順人惟宋齊丘不樂因出齊丘止徳誠勸進書唐主執書不視曰子嵩三十年舊交必不相負齊丘頓首謝己丑唐主表讓皇改東都宫殿名皆取於仙經讓皇常服羽衣習辟穀術辛卯吳宗室建安王珙等十二人皆降爵為公而加官増邑丙申以吳同平章事張延翰及門下侍郎張居詠中書侍郎李建勲並同平章事讓皇以唐主上表致書辭之唐主表謝而不改丁酉加宋齊丘大司徒齊丘雖為左丞相不預政事心愠懟聞制詞云布衣之交抗聲曰臣為布衣時陛下為刺史今日為天子可不用老臣矣還家請罪唐主手詔謝之亦不改命乆之齊丘不知所出乃更上書請遷讓皇於它州及斥逺吳太子璉絶其昏唐主不從乙巳立王后宋氏為皇后戊申以諸道都統判元帥府事景通為諸道副元帥判六軍諸衛事太尉尚書令吳王 十一月乙卯唐吳王景通更名璟唐主賜楊璉妃號永興公主妃聞人呼公主則流涕而辭戊午唐主立其子景遂為吉王景達為壽陽公以景遂為侍中東都留守江都尹帥留司百官赴東都
三年春正月唐徳勝節度使兼中書令西平恭烈王周本以不能存吳愧恨而卒 丙寅唐以侍中吉王景遂參判尚書都省 夏四月甲申唐宋齊丘自陳丞相不應不豫政事唐主答以省署未備 吳讓皇固辭舊宫屢請徙居李徳誠等亦亟以為言五月戊午唐主改潤州牙城為丹楊宫以李建勲為迎奉讓皇使 壬戌唐主以左宣威副統軍王輿為鎮海留後客省使公孫圭為監軍使親吏馬思讓為丹楊宫使徙讓皇居丹楊宫宋齊丘復自陳為左右所間唐主大怒齊丘歸第白衣待罪或曰齊丘舊臣不宜以小過棄之唐主曰齊丘有才不識大體乃命吳王璟持手詔召之六月壬午或獻毒酒方於唐主唐主曰犯吾法者自有常刑安用此為羣臣爭請改府寺州縣名有吳及楊者留守判官楊嗣請更姓羊徐玠曰陛下自應天順人事非逆取而諂邪之人專事改更咸非急務不可從也唐主然之 冬十一月辛丑吳讓皇卒唐主廢朝二十七日追諡曰睿皇帝 是嵗唐主徙吳王璟為齊王
四年春正月唐羣臣江王知證等累表請唐主復姓李立唐宗廟乙丑唐主許之羣臣又請上尊號唐主曰尊號虚美且非古遂不受其後子孫皆踵其法不受尊號又不以外戚輔政宦者不得預事皆它國所不及也二月乙亥改太祖廟號曰義祖己卯唐主為李氏考妣發哀與皇后斬衰居廬如初喪禮朝夕臨凡五十四日江王知證饒王知諤請亦服斬衰不許李建勲之妻廣徳長公主假衰絰入哭盡哀如父母之喪辛巳詔國事委齊王璟詳決惟軍旅以聞庚寅唐主更名昇詔百官議二祚合享禮辛卯宋齊丘等議以義祖居七室之東唐主命居髙祖於西室太宗次之義祖又次之皆為不祧之主羣臣言義祖諸侯不宜與髙祖太宗同享請於太廟正殿後别建廟祀之帝曰吾自幼託身義祖向非義祖有功於吾朕安能啓此中興之業羣臣乃不敢言唐主欲祖吳王恪或曰恪誅死不若祖鄭王元懿唐主命有司考二王苗裔以吳王孫禕有功禕子峴為宰相遂祖吳王云自峴五世至父榮其名率皆有司所撰唐主又以厯年九帝三百年疑十世太少有司曰三十年為世陛下生於文徳巳五十年矣遂從之 三月庚戌唐主追尊吳王恪為定宗孝靜皇帝自曽祖以下皆追廟號及諡 夏四月辛巳唐主祀南郊癸未大赦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十九下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上
宋 袁樞 撰
馬氏據湖南
唐僖宗光啓二年 初忠武決勝指揮使孫儒與龍驤指揮使朗山劉建鋒戍蔡州拒黄巢扶溝馬殷𨽻軍中以材勇聞及秦宗權叛儒等皆屬焉
三年秦宗權與楊行宻争揚州以孫儒為副張佶劉建鋒馬殷皆從
昭宗景福元年夏五月楊行宻屢敗孫儒兵破其廣徳營張訓屯安吉㫁其糧道儒食盡士卒大疫遣其將劉建鋒馬殷分兵掠諸縣行宻縦兵擊儒斬之儒衆多降於行宻劉建鋒馬殷收餘衆七千南走洪州推建鋒為帥殷為先鋒指揮使以行軍司馬張佶為謀主比至江西衆十餘萬
乾寧元年五月劉建鋒馬殷引兵至澧陵武安節度使鄧處訥遣邵州指揮使蔣勛鄧繼崇將步騎三千守龍回闗殷先至闗下遣使詣勛勛等以牛酒犒師殷使説勛曰劉龍驤智勇兼人術家言當興翼軫間今將十萬衆精鋭無敵而君以鄉兵數千拒之難矣不如先下之取富貴還鄉里不亦善乎勛等然之謂衆曰東軍許吾屬還士卒皆懽呼棄旗幟鎧仗遁去建鋒令前鋒衣其甲張其旗趨潭州潭人以為邵州兵還不為備建鋒徑入府處訥方宴擒斬之戊辰建鋒入潭州自稱留後
二年以劉建鋒為武安節度使建鋒以馬殷為内外馬步軍都指揮使蔣勛求為邵州刺史劉建鋒不許勛據邵州使其將屯定勝鎮以扼潭人
三年春正月丁巳劉建鋒遣都指揮使馬殷將兵討蔣勛攻定勝寨破之 夏四月武安節度使劉建鋒既得志嗜酒不親政事長直兵陳贍妻美建鋒私之贍袖鐵檛擊殺建鋒諸將殺贍迎行軍司馬張佶為留後佶將入府馬忽踶齧傷左髀時馬殷攻邵州未下佶謝諸將曰馬公勇而有謀寛厚樂善吾所不及真乃主也乃以牒召之殷猶豫未行聽直軍將汝南姚彥章説殷曰公與劉龍驤張司馬一體人也今龍驤遇禍司馬傷髀天命人望舍公尚誰屬哉殷乃使親從都副指揮使李瓊留攻邵州徑詣長沙五月馬殷至長沙張佶肩輿入府坐受殷拜謁已乃命殷升聽事以留後讓之即趨下帥將吏拜賀後為行軍司馬代殷將兵攻邵州 秋九月以湖南軍留後馬殷判湖南軍府事殷以高郁為謀主郁州人也殷畏楊行宻成汭之彊議以金帛結之高郁曰成汭不足畏也行宻公之讐雖以萬金賂之安肯為吾援乎不若上奉天子下撫士民訓卒厲兵以修霸業則誰與為敵矣殷従之
光化元年春三月以潭州刺史判湖南軍府事馬殷知武安留後時湖南管内七州賊帥楊師逺據衡州唐世旻據永州蔡結據道州陳彥謙據彬州魯景仁據連州殷所得惟潭邵二州而已 夏五月湖南將姚彥章言於馬殷請取衡永道連彬五州仍薦李瓊為將殷以瓊及秦彥暉為嶺北七州游奕使張圖英李唐副之將兵攻衡州斬楊師逺引兵趣永州圍之月餘唐世旻走死殷以李唐為永州刺史
二年秋七月馬殷遣其將李唐攻道州蔡結聚羣蠻伏兵於隘以擊之大破唐兵唐曰蠻所恃者山林耳若戰平地安能敗我乃命因風燔林光燭天地羣蠻驚遁遂拔道州擒結斬之 冬十一月馬殷遣其將李瓊攻彬州執陳彥謙斬之進攻連州魯景仁自殺湖南皆平三年冬十月静江節度使劉士政聞馬殷悉平嶺北大懼遣副使陳可璠屯全義嶺以備之殷遣使修好於士政可璠拒之殷遣其將秦彥暉李瓊等將兵七千擊士政湖南軍至全義士政又遣指揮使王建武屯秦城可璠掠縣民耕牛以犒軍縣民怨之請為湖南鄉導曰此西南有小徑距秦城纔五十里僅通單騎彥暉遣李瓊將騎六十步兵三百襲秦城中宵踰垣而入擒王建武比明復還𥿊之以練造可璠壁下示之可璠猶未之信斬其首投壁中桂人震恐瓊因勒兵撃之擒可璠降其將士二千皆殺之引兵趣桂州自秦城以南二十餘壁皆望風奔潰遂圍桂州數日士政出降桂宜巖栁象五州皆降於湖南馬殷以李瓊為桂州刺史未幾表為静江節度使
天復三年夏四月楊行宻遣使詣馬殷言朱全忠跋扈請殷絶之約為兄弟湖南大將許徳勲曰全忠雖無道然挾天子以令諸侯明公素奉王室不可輕絶也殷従之
天祐元年 初馬殷弟賨性沉勇事孫儒為百勝指揮使儒死事楊行宻屢有功遷黑雲指揮使行宻嘗從容問其兄弟乃知為殷之弟大驚曰吾常怪汝器度偉果非常人當遣汝歸賨泣辭曰賨淮西殘兵大王不殺而寵任之湖南地近常得兄聲問賨事大王久不願歸也行宻固遣之是嵗賨歸長沙行宻親餞之郊賨至長沙殷表賨為節度副使它日殷議入貢天子賨曰楊王地廣兵強與吾鄰接不若與之結好大可以為緩急之援小可通商旅之利殷作色曰楊王不事天子一旦朝廷致討罪將及吾汝置此論勿為吾禍
昭宣帝天祐三年吉州刺史彭玕遣使請降於湖南玕本赤石洞蠻酋鎮南節度使鍾傳用為吉州刺史後梁太祖開平元年夏四月辛未以武安節度使馬殷為楚王 五月𢎞農王以鄂岳觀察使劉存為西南面都招討使岳州刺史陳知新為岳州團練使廬州觀察使劉威為應援使别將許𤣥應為監軍將水軍三萬以擊楚楚王馬殷甚懼静江軍使楊定真賀曰我軍勝矣殷問其故定真曰夫戰懼則勝驕則敗今淮南兵直趨吾城是驕而輕敵也而王有懼色吾是以知其必勝也殷命在城都指揮使秦彥暉將水軍三萬浮江而下水軍副指揮使黄璠帥戰艦三百屯瀏陽口六月存等遇大雨引兵還至越堤北彥暉追之存數戰不利乃遺殷書詐降彦暉使謂殷曰此必詐也勿受存與彥暉夾水而陳存遥呼曰殺降不祥公獨不為子孫計耶彥暉曰賊入吾境而不擊奚顧子孫鼓譟而進存等走黄璠自瀏陽引兵絶江與彥暉合擊大破之執存及知新禆將死者百餘人士卒死者以萬數獲戰艦八百艘威以餘衆遁歸彥暉遂拔岳州殷釋存知新之縛慰諭之二人皆罵曰丈夫以死報主肯事賊乎遂斬之許𤣥應𢎞農王之心腹也常預政事張顥徐温因其敗收斬之楚王殷遣兵㑹吉州刺史彭玕攻洪州不克 武貞節度使雷彥恭㑹楚兵攻江陵荆南節度使高季昌引兵屯公安絶其糧道彥恭敗楚兵亦走 秋七月雷彥恭攻岳州不克 八月辛亥楚王殷兼武昌節度使充本道招討制置使 九月雷彥恭攻涔陽公安高季昌擊敗之彦恭貪殘類其父專以焚掠為事荆湖間常被其患又附於淮南丙申詔削彦恭官爵命季昌與楚王殷討之 冬十月高季昌遣其將倪可福㑹楚將秦彦暉攻朗州雷彦恭遣使乞降於淮南且告急𢎞農王遣將冷業將水軍屯平江李饒將步騎屯瀏陽以救之楚王殷遣岳州刺史許徳勲將兵拒之冷業進屯朗口徳勲使善遊者五十人以木枝葉覆其首持長刀浮江而下夜犯其營且舉火業軍中驚擾徳勲以大軍進擊大破之追至鹿角鎮擒業又破瀏陽寨擒李饒掠上高唐年而歸斬業饒於長沙市
二年夏五月静江節度使同平章事李瓊卒楚王殷以其弟永州刺史存知桂州事 乙亥楚兵冦鄂州淮南所署知州秦裴擊破之 雷彦恭引沅江環朗州以自守秦彥暉頓兵月餘不戰彦恭守備稍懈彦暉使禆將曹徳昌帥壯士夜入自水竇内外舉火相應城中驚亂彦暉鼓譟壞門而入彦恭輕舟奔廣陵彦暉虜其弟彦雄送於大梁淮南以彦恭為節度副使先是澧州刺史向瓌與彦恭相表裏至是亦降於楚楚始得澧朗二州湖南判官高郁請聽民自采茶賣於北客收其征以贍軍楚王殷從之 秋七月殷奏於抃荆襄唐郢復州置回圖務運茶於河南北賣之以易繒纊戰馬而歸仍嵗貢茶二十五萬斤詔許之湖南由是富贍 九月荆南節度使高季昌遣兵屯漢口絶楚朝貢之路楚王殷遣其將許徳勲將水軍擊之至沙頭季昌懼而請和殷又遣步軍都指揮使吕師周將兵擊嶺南與清海節度使劉隠十餘戰取昭賀梧䝉龔富六州殷土宇既廣乃養士息民湖南遂安
三年夏六月撫州刺史危全諷自稱鎮南節度使帥撫信袁吉之兵號十萬攻洪州淮南守兵纔千人將吏皆懼節度使劉威宻遣使告急於廣陵日召寮佐宴飲全諷聞之屯象牙潭不敢進袁州刺史彭彦章圍高安以助全諷徐溫以周本為西南面行營招討應援使將兵七千救高安本曰楚人為全諷聲援耳非欲取高安也吾敗全諷援兵必還乃疾趣象牙潭過洪州劉威欲犒軍本不肯留或曰全諷兵強君宜觀形勢然後進本曰賊衆十倍於我我軍聞之必懼不若乘其鋭而用之秋七月危全諷在象牙潭營柵臨溪亘數十里庚辰
周本隔溪布陳先使羸兵嘗敵全諷兵涉溪追之本乘其半濟縦兵擊之全諷兵大潰自相蹂藉溺水死者甚衆本分兵㫁其歸路擒全諷及將士五千人乘勝克袁州執刺史彭彦章進攻吉州歙州刺史陶雅使其子敬昭及都指揮使徐章將兵襲饒信信州刺史危仔倡請降饒州刺史唐寶棄城走行營都指揮使米志誠都尉吕師造等敗苑玫於上高吉州刺史彭玕帥衆數千人奔楚楚王殷表玕為彬州刺史為子希範娶其女四年夏六月楚王殷求為天策上將詔加天策上將軍殷始開天策府以弟賨為左相存為右相殷遣將侵荆南軍於油口高季昌擊破之斬首五千級逐北至白田而還 冬十二月辰州蠻酋宋鄴破溆州蠻酋潘金盛恃其所居深險數擾楚邊至是鄴冦湘鄉金盛冦武岡楚王殷遣昭州刺史吕師周將衡山兵五千討之乾化元年春正月吕師周引兵攀藤緣崖入飛山洞襲潘金盛擒送武岡斬之移兵擊宋鄴 冬十二月乙夘以朗州留後馬賨為永順節度使同平章事
二年春二月辰州蠻酋宋鄴昌師益皆帥衆降於楚楚王殷以鄴為辰州刺史師益為溆州刺史 夏四月癸丑以楚王殷為武安武昌静江寧逺節度使洪鄂四面行營都統 冬十一月吴淮南節度副使陳璋等將水軍襲楚岳州執刺史苑玫楚王殷遣水軍都指揮使楊定真救岳州璋等進攻荆南高季昌遣其將倪可福拒之吴恐楚人救荆南遣撫州刺史劉信帥江撫袁吉信五州兵屯吉州為璋聲援
均王乾化三年春正月呉陳璋攻荆南不克而還荆南兵與楚兵㑹於江口以邀之璋知之舟二百艘駢為一列夜過二鎮兵遽出追之不能及 秋八月楚寧逺節度使姚彦章將水軍侵吴鄂州吴以池州團練使吕師造為水陸行營應援使未至楚兵引去
四年夏四月吴袁州刺史劉崇景叛附於楚崇景威之子也楚將許貞將萬人援之吴都指揮使柴再用米志誠帥諸將討之 楚岳州刺史許徳勲將水軍巡邊夜分南風暴起都指揮使王環乗風趣黄州以繩梯登城徑趣州署執吴刺史馬鄴大掠而還徳勲曰鄂州將邀我宜備之環曰我軍入黄州鄂人不知奄過其城彼自救不暇安敢邀我乃展旗鳴鼓而行鄂人不敢逼五月吴柴再用等與劉崇景許貞戰於萬勝岡大破之崇景貞棄袁州遁去
貞明三年春三月楚王殷遣其弟存攻吴上高俘獲而還
龍徳元年辰溆州蠻侵楚楚寧逺節度副使姚彦章討平之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楚王殷遣其子牙内馬步都指揮使希範入見納洪鄂行營都統印上本道將吏籍二年夏四月乙亥加楚王殷兼尚書令
三年 初楚王殷既得湖南不征商旅由是四方商旅輻湊湖南地多鉛鐵殷用軍都判官高郁策鑄鉛鐵為錢商旅出境無所用之皆易它貨而去故能以境内所餘之物易天下百貨國以富饒湖南民不事桑蠶郁命民輸税者皆以帛代錢未幾民間機杼大盛
明宗天成元年秋九月加楚王殷守尚書令
二年夏五月楚王殷遣中使史光憲入貢過荆南高季興執史光憲而奪其貢物〈詳見高氏據荆南〉 六月丙申封楚王殷為楚國王
三年春二月楚王殷遣六軍使袁詮副使王環等將水軍擊荆南高季興〈事見高氏據荆南〉 夏四月吴右雄武軍使苗璘静江統軍王彦章將水軍萬人攻楚岳州至君山楚王殷遣右丞相許徳勲將戰艦千艘禦之徳勲曰吴人掩吾不備見大軍必懼而走乃潛軍角子湖使王環夜帥戰艦二百屯楊林浦絶吴歸路遲明吴人進軍荆江口將㑹荆南兵攻岳州丁亥至道人磯徳勲命戰棹都虞候詹信以輕舟三百出吴軍後徳勲以大軍當其前夾擊之吴軍大敗虜璘及彦章以歸吴遣使求和於楚請苗璘王彦章楚王殷歸之使許徳勲餞之徳勲謂二人曰楚國雖小舊臣宿將猶在願吴朝勿以措懐必俟衆駒争皁棧然後可圖也時殷多内寵嫡庶無别諸子驕奢故徳勲語及之 六月帝詔楚王殷討高季興
四年春三月楚王殷命其子武安節度副使判長沙府希聲知政事總録内外諸軍事自是國政先厯希聲乃聞於殷 初楚王殷用都軍判官高郁為謀主國賴以富強鄰國皆疾之莊宗入洛殷遣其子希範入貢莊宗愛其警敏曰比聞馬氏當為高郁所奪今有子如此郁安能得之高季興亦屢以流言間郁於殷殷不聽乃遣使遺節度副使知政事希聲書盛稱郁功名願為兄弟使者言於希聲曰高公常云馬氏政事皆出高郁此子孫之憂也希聲信之行軍司馬楊昭遂希聲之妻族也謀代郁任日譖之於希聲希聲屢言於殷稱郁奢僭且外交鄰藩請誅之殷曰成吾功者皆郁力也汝勿為此言希聲固請罷其兵柄乃左遷郁行軍司馬郁謂所親曰亟營西山吾將歸老猘子漸大能咋人矣希聲聞之益怒明日矯以殷命殺郁於府舍牓諭中外誣郁謀叛並誅其族黨至暮殷尚未知是日大霧殷謂左右曰吾昔從孫儒度淮毎殺不辜多致茲異馬步院豈有寃死者乎明日吏以郁死告殷拊膺大慟曰吾老耄政非已出使我勲舊横罹寃酷既而顧左右曰吾亦何可久處此乎
長興元年冬十月楚王殷寢疾遣使詣闕請傳位於其子希聲朝廷疑殷已死辛亥以希聲為起復武安節度使兼侍中 十一月己巳楚王殷卒遺命諸子兄弟相繼寘劒於祠堂曰違吾命者戮之諸將議遣兵守四境然後發喪兵部侍郎黄捐曰吾喪君有君何備之有宜遣使詣鄰道告終稱嗣而已 丙戍馬希聲襲位稱遺命去建國之制復藩鎮之舊 十二月庚戍以武安節度使馬希聲為武安静江節度使加兼中書令二年冬十二月武安静江節度使馬希聲聞梁太祖嗜食雞慕之既襲位日殺五十雞為膳居喪無戚容庚申葬武穆王於衡陽將發引頓食雞𦞦數盤前吏部侍郎潘起譏之曰昔阮籍居喪食蒸豚何代無賢
三年秋七月武安静江節度使馬希聲以湖南比年大旱命開南嶽及境内諸神祠門竟不雨辛夘希聲卒六軍使袁詮潘約等迎鎮南節度使希範於朗州而立之八月馬希範至長沙辛酉襲位 九月以鎮南
節度使馬希範為武安節度使兼侍中
四年春二月乙卯以馬希範為武安武平節度使兼中書令 初馬希聲希範同日生希聲母曰袁徳妃希範母曰陳氏希範怨希聲先立不讓及嗣位不禮於袁徳妃希聲母弟希旺為親從都指揮使希範多譴責之袁徳妃請納希旺官為道士不聽解其軍職使居竹屋草門不得預兄弟燕集徳妃卒希旺憂憤而卒
潞王清泰元年春正月壬辰以武安武平節度使馬希範為楚王
後晉高祖天福元年静江節度使同平章事馬希杲有善政監軍裴仁煦譖之於楚王希範言其收衆心希範疑之 夏四月漢將孫徳威侵䝉桂二州希範命其弟武安節度副使希廣權知軍府事自將步騎五千如桂州希杲懼其母華夫人逆希範於全義嶺謝曰希杲為治無狀致冦戎入境煩殿下親涉險阻皆妾之罪也願削封邑灑掃掖廷以贖希杲罪希範曰吾久不見希杲聞其治行尤異故來省之無它也漢兵自䝉州引去徙希杲知朗州 秋七月庚寅楚王希範自桂州北還
二年冬十二月詔加馬希範江南諸道都統制置武平静江等軍事
三年冬十月楚順賢夫人彭氏卒彭夫人貎陋而治家有法楚王希範憚之既卒希範始縦聲色為長夜之飲内外無别商人妻美希範殺其夫而奪之妻誓不辱自經死
四年夏四月戊申加楚王希範天策上將軍賜印綬開府置官屬黔南巡内溪州刺史彭士愁引溪錦州蠻萬餘人冦辰澧州九月辛未楚王希範命左静江指揮使劉勍決勝指揮使廖匡齊帥衡山兵五千討之 冬十一月楚王希範始開天策府其䕶軍都統領軍司馬等官以諸弟及將校為之又以幕僚拓跋恒李𢎞皋廖匡圖徐仲雅等十八人為學士劉勍等進攻溪州彭士愁兵敗棄州走保山寨石崖四絶勍為梯棧上圍之廖匡齊戰死楚王希範遣弔其母其母不哭謂使者曰廖氏三百口受王温飽之賜舉族効死未足以報況一子乎願王無以為念王以其母為賢厚恤其家
五年春正月楚劉勍等因大風以火箭焚彭士愁寨而攻之士愁帥麾下逃入溪錦深山乙未遣其子師景帥諸酋長納溪錦奬三州印請降於楚 二月劉勍引兵還長沙楚王希範徙溪州於便地表彭士愁為溪州刺史以劉勍為錦州刺史自是羣蠻服於楚希範自謂伏波之後以銅五千斤鑄柱高丈二尺入地六尺銘誓狀於上立之溪州
七年冬十月楚王希範作天策府極棟宇之盛户牖欄楹皆飾以金玉塗壁用丹砂數十萬斤地衣春夏用角簟秋冬用木綿與子弟僚屬遊宴其間
齊王天福八年楚地多産金銀茶利尤厚由是財貨豐殖而楚王希範奢欲無厭喜自誇大為長槍大槊節之以金可執而不可用募富民年少肥澤者八千人為銀鎗都宫室園囿服用之物務窮侈靡作九龍殿刻沉香為八龍飾以金寶長十餘丈抱柱相向希範居其中自為一龍其幞頭脚長丈餘以象龍角用度不足重為賦斂毎遣使者行田尋以增頃畝為功民不勝租賦而逃王曰但令田在何憂無榖命營田使鄧懿文籍逃田募民耕藝出租民捨故從新僅能自存自西徂東各失其業又聽人入財拜官以財多少為官高卑之差富商大賈布在列位外官還者必責貢獻民有罪則富者輸財強者為兵惟貧弱受刑又置函使人投匿名書相告訐至有滅族者是歲用孔目官周陟議令常税之外大縣貢米二千斛中千斛小七百斛無米者輸布帛天策學士拓跋恒上書曰殿下長深宫之中藉已成之業身不知稼穡之勞耳不聞鼔鼙之音馳騁遨遊雕牆玉食府庫盡矣而浮費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斂不息今淮南為仇讐之國畨禺懐呑噬之志荆渚日圖窺伺溪洞待我姑息諺曰足寒傷心民怨傷國願罷輸米之令誅周陟以謝郡縣去不急之務減興作之役無令一旦禍敗為四方所笑王大怒它日恒請見辭以晝寢恒謂客將區𢎞練曰王逞欲而愎諌吾見其千口飄零無日矣王益怒遂終身不復見之
開運二年秋七月楚王希範疑静江節度使兼侍中知朗州希杲得人心遣人伺之希杲懼稱疾求歸不許遣醫往視疾因毒殺之 冬十二月楚湘隂處士戴偃為詩多譏刺楚王希範囚之天策副都軍使丁思瑾上書切諫希範削其官爵
三年秋九月楚王希範知帝好奢靡以珍玩為獻求都元帥甲辰以希範為諸道兵馬都元帥
後漢高祖天福十二年夏五月武安節度副使天策府都尉領鎮南節度使馬希廣楚文昭王希範之母弟也性謹順希範愛之使判内外諸司事壬辰夜希範卒將佐議所立都指揮使張少敵都押牙袁友恭以武平節度使知永州事希萼於希範諸弟為最長請立之長直都指揮使劉彦瑫天策府學士李𢎞皋鄧懿文小門使楊滌皆欲立希廣張少敵曰永州齒長而性剛必不為都尉之下明矣必立都尉當思長策以制永州使帖然不動則可不然社稷危矣彦瑫等不從天策府學士拓跋恒曰三十五郎雖判軍府之政然三十郎居長請遣使以讓之不然必起争端彦瑫等皆曰今日軍政在手天與不取使它人得之異日吾輩安所自容乎希廣懦弱不能自決乙未彦瑫等稱希範遺命共立之張少敵退而嘆曰禍其始此乎與拓跋恒皆稱疾不出 秋七月甲午以馬希廣為天策上將軍武安節度使江南諸道都統兼中書令封楚王 冬十月楚王希廣庶弟天策左司馬希崇性狡險隂遺兄希萼書言劉彦瑫等違先王之命廢長立少以激怒之希萼自永州來奔喪乙巳至砆石彦瑫白希廣遣侍從都指揮使周廷誨等將水軍逆之命永州將士皆釋甲而入館希萼於碧湘宫成服於其次不聽入與希廣相見希萼求還朗州周廷誨勸希廣殺之希廣曰吾何忍殺兄寧分潭朗而治之乃厚贈希萼遣還朗州希崇常為希萼詗希廣語言動作悉以告之約為内應
乾祐元年秋八月武平節度使馬希萼請與楚王希廣各修職貢求朝廷别加官爵希廣用天策府内都狎牙歐𢎞練進奏官張仲荀謀厚賂執政使拒其請九月壬子賜希萼及楚王希廣詔書諭以兄弟宜相輯睦凡希萼所貢當附希廣以聞希萼不従
隠帝乾祐二年秋八月馬希萼悉調朗州丁壯為鄉兵造號静江軍作戰艦七百艘將攻潭州其妻苑氏諌曰兄弟相攻勝負為人所笑不聽引兵趣長沙馬希廣聞之曰朗州吾兄也不可與争當以國讓之而已劉彦瑫李𢎞皋等固争以為不可乃以岳州刺史王贇為都部署戰棹指揮使以彦瑫監其軍己丑大破希萼於僕射河獲其戰艦三百艘贇追希萼將及之希廣遣使召之曰勿傷吾兄贇引兵還贇環之子也希萼自赤沙湖乘輕舟遁歸苑氏泣曰禍將至矣余不忍見也赴井而死冬十月壬午加楚王希廣太尉 楚静江節度
使馬希瞻以兄希萼希廣交争屢遣使諌止不從知終覆族疽發於背丁亥卒
三年夏六月馬希萼既敗歸乃以書誘辰溆州及梅山蠻欲與共擊湖南蠻素聞長沙帑藏之富大喜争出兵赴之遂攻益陽楚王希廣遣指揮使陳璠拒之戰於淹溪璠敗死 馬希萼又遣羣蠻攻迪田秋八月戊戍破之殺其鎮將張延嗣楚王希廣遣指揮使黄處超救之處超敗死潭人震恐復遣牙内指揮使崔洪璉將兵七千屯玉潭 馬希萼表請别置進奏務於京師九月辛巳詔以湖南已有進奏務不許亦賜楚王希廣詔勸以敦睦 馬希萼以朝廷意佑楚王希廣怒遣使稱藩於唐乞師攻楚唐加希萼同平章事以鄂州今年租税賜之命楚州刺史何敬洙將兵助希萼冬十月丙午希廣遣使上表告急言荆南嶺南江南連謀欲分湖南之地乞發兵屯澧州以扼江南荆南援朗州之路楚王希廣以朗州與山蠻入冦諸將屢敗憂形於色
劉彦瑫言於希廣曰朗州兵不滿萬馬不滿千都府精兵十萬何憂不勝願假臣兵萬餘人戰艦百五十艘徑入朗州縛取希萼以解大王之憂王悦以彦瑫為戰棹都指揮使朗州行營都統彦瑫入朗州境父老争以牛酒犒軍曰百姓不願従亂望都府之兵久矣彦瑫厚賞之戰艦過則運竹木以㫁其後是日馬希萼遣朗兵及蠻兵六千戰艦百艘逆戰於湄州彦瑫乗風縦火以焚其艦頃之風回反自焚彦瑫還走江路已㫁士卒戰及溺死者數千人希廣聞之涕泣不知所為希廣平日罕頒賜至是大出金帛以取悦於士卒或告天策左司馬希崇流言惑衆反狀已明請殺之希廣曰吾自害其弟何以見先王於地下馬軍指揮使張暉將兵自它道擊朗州至龍陽聞彦瑫敗退屯益陽希萼又遣指揮使朱進忠等將兵三千急攻益陽張暉紿其衆曰我以麾下出賊後汝輩留城中待我相與合勢擊之既出遂自竹頭市遁歸長沙朗兵知城中無主急擊之士卒九千餘人皆死 十一月楚王希廣遣其僚屬孟駢説馬布萼曰公忘父兄之讐北面事唐何異袁譚求救於曹公邪希萼將斬之駢曰古者兵交使在其間駢若愛死安肯此來駢之言非私於潭人實為公謀也乃釋之使還報曰大義絶矣非地下不相見也朱進忠請希萼自將兵取潭州辛未希萼留其子光贊守朗州悉發境内之兵趣長沙自稱順天王 先是馬希萼遣蠻兵圍玉潭朱進忠引兵㑹之崔洪璉兵敗奔還長沙希萼引兵繼攻岳州刺史王贇拒之五日不克希萼使人謂贇曰公非馬氏之臣乎不事我欲事異國乎為人臣而懐二心豈不辱其先人贇曰亡父為先王將六破淮南兵今大王兄弟不相容贇常恐淮南坐收其弊一旦以遺體臣淮南誠辱先人耳大王茍能釋憾罷兵兄弟雍睦如初贇敢不盡死以事大王兄弟豈有二心乎希萼慙引兵去辛夘至湘隂焚掠而過至長沙軍於湘西步兵及蠻兵軍於嶽麓朱進忠自玉潭引兵㑹之馬希廣遣劉彦瑫召水軍指揮使許可瓊帥戰艦五百艘屯城北津屬於南津以馬希崇為監軍又遣馬軍指揮使李彦温將騎兵屯駞口扼湘隂路步軍指揮使韓禮將二千人屯楊栁橋扼柵路可瓊徳勲之子也 初蠻酋彭師暠降於楚楚人惡其獷直楚王希廣獨憐之以為強弩指揮使領辰州刺史師暠常欲為希廣死及朱進忠與蠻兵合七千餘人至長沙營於江西師暠登城望之言於希廣曰朗人驟勝而驕雜以蠻兵攻之易破也願假臣步卒三千自巴溪渡江出嶽麓之後至水西令許可瓊以戰艦渡江腹背合擊必破之前軍敗則其大軍自不敢輕進矣希廣將從之時馬希萼已遣間使以厚利啖許可瓊許分湖南而治可瓊有貳心乃謂希廣曰師暠與梅山諸蠻皆族類安可信也可瓊世為楚將必不負大王希萼竟何能為希廣乃止希萼尋以戰艦四百餘艘泊江西希廣命諸將皆受可瓊節度日賜可瓊銀五百兩希廣屢造其營計事可瓊常閉壘不使士卒知朗軍進退希廣歎曰真將軍也吾何憂哉可瓊或夜乘單舸詐稱巡江與希萼㑹水西約為内應一旦彭師暠見可瓊瞋目叱之拂衣入見希廣曰可瓊將叛國人皆知之請速除之無貽後患希廣曰可瓊許侍中之子豈有是邪師暠退歎曰王仁而不斷敗亡可翹足俟也潭州大雪平地四尺潭朗兩軍久不得戰希廣信巫覡及僧語塑鬼於江上舉手以却朗兵又作大象於高樓手指水西怒目視之命衆僧日夜誦經希廣自衣僧服膜拜求福甲辰朗州步軍指揮使武陵何敬真等以蠻兵三千陳於楊栁橋敬真望韓禮營旌旗紛錯曰彼衆已懼擊之易破也朗人雷暉衣潭卒之服潛入禮寨手劍擊禮不中軍中驚擾敬真等乗其亂擊之禮軍大潰禮被創走至家而卒於是朗兵水陸急攻長沙步軍指揮使吴宏小門使楊滌相謂曰以死報國此其時矣各引兵出戰宏出清泰門戰不利滌出長樂戰自辰至午朗兵小却許可瓊劉彦瑫按兵不救滌士卒飢疲退就食彭師暠戰於城東北隅蠻兵自城東縦火城上人招許可瓊軍使救城可瓊舉全軍降希萼長沙遂陷朗兵及蠻兵大掠三日殺吏民焚廬舍自武穆王以來所營宫室皆為灰燼所積寶貨皆入蠻落李彦温望見城中火起自駝口引兵救之朗人已據城拒戰彦温攻清泰門不克與劉彦瑫各將千餘人奉文昭王及希廣諸子趣袁州遂奔唐張暉降於希萼左司馬希崇帥將吏詣希萼勸進吴宏戰血滿袖見希萼曰不幸為許可瓊所誤今日死不愧先王矣彭師暠投槊於地大呼請死希萼歎曰鐵石人也皆不殺乙巳希崇迎希萼入府視事閉城分捕希廣及掌書記李宏皋弟宏節都軍判官唐昭𦙍及鄧懿文楊滌等皆獲之希萼謂希廣曰承父兄之業豈無長㓜乎希廣曰將吏見推朝廷見命耳希萼皆囚之丙午希萼命内外巡檢侍衛指揮使劉賔禁止焚掠丁未希萼自稱天策上將軍武安武平静江寧逺等軍節度使楚王以希崇為節度副使判軍府事湖南要職悉以朗人為之臠食李宏皋宏節唐昭𦙍楊滌斬鄧懿文於市戊申希萼謂將吏曰希廣懦夫為左右所制耳吾欲生之可乎諸將皆不對朱進忠嘗為希廣所笞對曰大王三年血戰始得長沙一國不容二主它日必悔之戊申賜希廣死希廣臨刑猶誦佛書彭師暠葬之於瀏陽門外 楚王希萼以子光贊為武平留後以何敬真為朗州牙内都指揮使將兵戍之希萼召拓跋恒欲用之恒稱疾不起
後周太祖廣順元年春二月甲辰楚王希萼遣掌書記劉光輔入貢於唐 三月唐以楚王希萼為天策上將軍武安武平静江寧逺節度使兼中書令楚王以右僕射孫忌客省使姚鳳為冊禮使 楚王希萼既得志多思舊怨殺戮無度晝夜縦酒荒淫悉以軍府事委馬希崇希崇復多私曲政刑紊亂府庫既盡於亂兵籍民財以賞賚士卒或封其門而取之士卒猶以不均怨望雖朗州舊將佐從希萼來者亦皆不悦有離心劉光輔之入貢於唐也唐主待之厚光輔宻言湖南民疲主驕可取也唐主乃以營屯都虞候邉鎬為信州刺史將兵屯袁州潛圖進取小門使謝彦顒本希萼家奴以首靣有寵於希萼至與妻妾雜坐恃恩專横常肩隨希崇或拊其背希崇銜之故事府宴小門使執鈇在門外希萼使彦顒同坐或居諸將之上諸將皆恥之希萼以府舍焚蕩命朗州静江指揮使王逵副使周行逢帥所部兵千餘人治之執役甚勞又無犒賜士卒皆怨竊言曰囚免死則役作之我輩従大王出萬死取湖南何罪而囚役之且大王終日酣歌豈知我輩之勞苦乎逵行逢聞之相謂曰衆怨深矣不早為計禍及吾曹壬申旦帥其衆各執長柯斧白梃逃歸朗州時希萼醉未醒左右不敢白癸酉始白之希萼遣湖南指揮使唐師翥將千餘人追之不及直抵朗州逵等乘其疲乏伏兵縦擊士卒死傷殆盡師翥脱歸逵等黜留後馬光贊更以希萼兄子光恵知州事光𠅤希振之子也尋奉光恵為節度使逵等與何敬真及諸軍指揮使張倣參決軍府事希萼具以狀言於唐唐主遣使以厚賞招諭之逵等納其賞縦其使不荅其詔唐亦不敢詰也 武平節度使馬光恵愚懦嗜酒不能服諸將王逵周行逢何敬真謀以辰州刺史廬陵劉言驍勇得蠻夷心欲迎以為副使言知逵等難制曰不往將攻我乃單騎赴之既至衆廢光恵送於唐推言權武平留後表求旄節於唐唐人未許亦稱藩於周 秋九月楚王希萼既克長沙不賞許可瓊疑可瓊怨望出為䝉州刺史遣馬步都指揮使徐威左右軍馬步使陳敬遷水軍都指揮使魯公綰牙内侍衛指揮使陸孟俊帥步兵立寨於城西北隅以備朗兵不存撫役者將卒皆怨怒謀作亂希崇知其謀戊寅希萼宴將吏徐威等不預希崇亦辭疾不至威等使人先驅踶齧馬十餘入府自帥其徒執斧斤白梃聲言縶馬奄至座上縦横擊人顛踣滿地希萼踰垣走威等執囚之執謝彦顒自頂及踵剉之立希崇為武安留後縦兵大掠幽希萼於衡山縣劉言聞希崇立遣兵趣潭州聲言討其篡奪之罪壬午軍於益陽之西希崇懼癸未發兵二千拒之又遣使如朗州求和請為鄰藩掌書記桂林李觀象説言曰希萼舊將佐猶在長沙此必不欲與公為鄰不若先檄希崇取其首然後圖湖南可兼有也言從之希崇畏言即㫁都軍判官楊仲敏掌書記劉光輔牙内指揮使魏師進都押牙黄勍等十餘人首遣前辰陽縣令李翊齎送朗州至則腐敗言與王逵等皆以為非仲敏等首怒責翊翊惶恐自殺希崇既襲位亦縦酒荒淫為政不公語多矯妄國人不附初馬希萼入長沙彭師暠雖免死猶杖背出為民希崇以為師暠必怨之使送希萼於衡山實欲師暠殺之師暠曰欲使我為弑君之人乎奉事愈謹丙戍至衡山衡山指揮使廖偃匡圖之子也與其季父節度巡官匡凝謀曰吾家世受馬氏恩今希萼長而被黜必不免禍盍相與輔之於是帥莊戸及鄉人悉為兵與師暠共立希萼為衡山王以縣為行府㫁江為柵編竹為戰艦以師暠為武清節度使召募徒衆數日至萬餘人州縣多應之遣判官劉虚已求援於唐徐威等見希崇所為知必無成又畏朗州衡山之逼恐一朝喪敗俱及禍欲殺希崇以自解希崇微覺之大懼宻遣客將范守牧奉表請兵於唐唐主命邊鎬自袁州將兵萬人西趣長沙 冬十月唐邊鎬引兵入醴陵癸巳楚王希崇遣使犒軍壬寅遣天策府學士拓跋恒奉牋詣鎬請降恒歎曰吾久不死乃為小兒送降狀癸夘希崇帥弟姪迎鎬望塵而拜鎬下馬稱詔勞之甲辰希崇等從鎬入城鎬舍於瀏陽門樓湖南將吏畢賀鎬皆厚賜之時湖南饑饉鎬大發馬氏倉粟賑之楚人大悦 癸丑唐武昌節度使劉仁贍帥戰艦二百取岳州撫納降附人忘其亡仁贍金之子也唐百官共賀湖南平起居郎高逺曰我乗楚亂取之甚易觀諸將之才但恐守之甚難耳逺幽州人也司徒致仕李建勲曰禍其始于此乎唐主自即位以來未嘗親祠郊廟禮官以為請唐主曰俟天下一家然後告謝及一舉取楚謂諸國指揮可定魏岑侍宴言臣少遊元城樂其風土俟陛下定中原乞魏博節度使唐主許之岑趨下拜謝其主驕臣佞如此馬希萼望唐人立已為潭帥而潭人惡希萼共請邉鎬為帥唐主乃以鎬為武安節度使唐邊鎬趣馬希崇帥其族入朝馬氏聚族相泣欲重
賂鎬奏乞留居長沙鎬微哂曰國家與公家世為仇敵殆六十年然未嘗敢有意窺公之國今公兄弟鬬鬩困窮自歸若復二三恐有不測之憂希崇無以應十一月辛酉與宗族及將佐千餘人號慟登舟送者皆哭響振川谷 楚静江節度副使知桂州馬希隠武穆王殷之少子也楚王希廣希萼兄弟争國南漢主以内侍使吴懐㤙為西北招討使將兵屯境上伺間宻謀進取希廣遣指揮使彭彦暉將兵屯龍峒以備之希萼自衡山遣使以彦暉為桂州都監在城外内巡檢使判軍府事希隠惡之潛遣人告䝉州刺史許可瓊可瓊方畏南漢之逼即棄䝉州引兵趣桂州與彦暉戰于城中彦暉敗奔衡山可瓊留屯桂州吴懐恩據䝉州進兵侵掠桂管大擾希隠可瓊不知所為但相與飲酒對泣南漢主遺希隠書言武穆王奄有全楚富強安靖五十餘年正由三十五舅三十舅兄弟尋戈自相魚肉舉先人基業北面仇讐今聞唐兵已據長沙竊計桂林繼為所取當朝世為與國重以昏姻覩茲傾危忍不赴救己發大軍水陸俱進當令相公舅永擁節旄常居方靣希隠得書與僚佐議降之支使潘𤣥珪以為不可丙寅吴懐恩引兵奄至城下希隠可瓊帥其衆夜斬闗奔全州桂州遂潰懐恩因以兵畧定宜連梧嚴富昭栁象龔等州南漢始盡有嶺南之地 辛未唐邊鎬遣先鋒指揮使李承戩將兵如衡山趣馬希萼入朝庚辰希萼與將佐士卒萬餘人自潭州東下 十二月唐主以鎮南節度使兼中書令宋齊丘為太傅以馬希萼為江南西道觀察使守中書令鎮洪州仍賜爵楚王以馬希崇為永泰節度使兼侍中鎮舒州湖南將吏位高者拜刺史將軍卿監卑者以次拜官唐主嘉廖偃彭師暠之忠以偃為左殿直軍使萊州刺史師暠為殿直都虞候賜予甚厚湖南刺史皆入朝于唐永州刺史王贇獨後至唐主毒殺之 南漢主遣内侍省丞潘崇徹將軍謝實將兵攻彬州唐邊鎬發兵救之崇徹敗唐兵于義章遂取彬州邊鎬請除全道二州刺史以備南漢丙辰唐主以廖偃為道州刺史以黒雲指揮使張巒知全州 初䝉城鎮將咸師朗將部兵降唐唐主以其兵為奉節都従邊鎬平湖南唐悉收湖南金帛珍玩倉粟乃至舟艦亭館花果之美者皆移于金陵遣都官郎中楊繼勲等收湖南租賦以贍戍兵繼勲等務為苛刻湖南人失望行營糧料使王紹顔減士卒糧賜奉節指揮使孫朗曹進怒曰昔吾從咸公降唐唐待我豈如今日湖南將士之厚哉今有功不增禄賜又減之不如殺紹顔及鎬據湖南歸中原富貴可圖也
二年春正月庚申夜孫朗曹進帥其徒作亂束藁潛燒府門火不然邊鎬覺之出兵格鬬且命鳴鼓角朗進等以為將曉斬闗奔朗州王逵問朗曰吾昔從武穆王與淮南戰屢捷淮南兵易與耳今欲以朗州之衆復取湖南可乎朗曰朗在金陵數年備見其政事朝無賢臣軍無良將忠佞無别賞罰不當如此得國存幸矣何暇兼人朗請為公前驅取湖南如拾芥耳逵悦厚遇之 唐主既克湖南遣其將李建期屯益陽以圖朗州以知全州張巒兼桂州招討使以圖桂州久之未有功唐主謂馮延已孫晟曰楚人求息肩于我我未有以撫其瘡痍而虐用其力非所以副來蘇之望吾欲罷桂林之役斂益陽之戍以旌節授劉言何如晟以為宜然延已曰吾出偏將舉湖南逺近震驚一旦三分喪二人將輕我請委邊將察其形勢唐主乃遣統軍使侯訓將兵五千自吉州路趣全州與張巒合兵攻桂州南漢伏兵于山谷巒等始至城下罷乏伏兵四起城中出兵夾擊之唐兵大敗訓死巒收散卒數百奔歸全州 唐武安節度使邊鎬昏懦無㫁在湖南政出多門不合衆心吉水人歐陽廣上書言鎬非將帥才必喪湖南宜别擇良帥益兵以救其敗不報唐主使鎬經畧朗州有自朗州來者多言劉言忠順鎬由是不為備唐主召劉言入朝言不行謂王逵曰唐必伐我奈何逵曰武陵負江湖之險帶甲數萬安能拱手受制於人邊鎬撫字無方士民不附可一戰擒也言猶豫未決周行逢曰機事貴速緩則彼為之備不可圖也言乃以逵行逢及牙將何敬真張倣蒲公益朱全琇宇文瓊彭萬和潘叔嗣張文表十人皆為指揮使部分發兵叔嗣文表皆朗州人也行逢能謀文表善戰叔嗣果敢三人多相須成功情欵甚昵諸將欲召溆州酋長符彥通為援行逢曰蠻貪而無義前年從馬希萼入潭州焚掠無遺吾兵以義舉往無不克烏用此物暴殄百姓哉乃止然亦畏彥通為後患以蠻酋土團都指揮使劉瑫為羣蠻所憚補西境鎮遏使以備之冬十月逵等將兵分道趣長沙以孫朗曹進為先鋒使邊鎬遣指揮使郭勲誠等將兵屯益陽以拒之戊子逵等克沅江執都監劉承遇禆將李師徳帥衆五百降之壬辰逵等命軍士舉小舟自蔽直造益陽四面斧寨而入遂克之殺戍兵二千人邊鎬告急於唐甲午逵等克橋口及湘隂乙未至潭州邊鎬嬰城自守救兵未至城中兵少丙申夜鎬棄城走吏民俱潰醴陵門橋折死者萬餘人道州刺史廖偃為亂兵所殺丁酉旦王逵入城自稱武平節度副使權知軍府事以何敬真為行軍司馬遣敬真等追鎬不及斬首五百級蒲公益攻岳州唐岳州刺史宋徳權走劉言以公益權知岳州唐將守湖南諸州者聞長沙陷相繼遁去劉言盡復馬氏嶺北故地惟彬連入於南漢 劉言遣使奉表來告稱湖南世事朝廷不幸為鄰冦所陷臣雖不奉詔輙糾合義兵削平舊國唐主削邊鎬官爵流饒州 十二月王逵將兵及洞蠻五萬攻彬州南漢將潘崇徹救之遇于蠔石崇徹登高望湖南兵曰疲而不整可破也縦擊大破之伏尸八十里 劉言表稱潭州殘破乞移使府治朗州且請貢獻賣茶悉如馬氏故事許之 唐江西觀察使楚王馬希萼入朝唐主留之後數年卒于金陵謚曰恭孝
三年春正月丙辰以武平留後劉言為武平節度使制置武安静江等軍事同平章事以王逵為武安節度使何敬真為静江節度使周行逢為武安行軍司馬 初王逵既克潭州以指揮使何敬真為静江節度副使朱全琇為武安節度副使張文表為武平節度副使周行逢為武安行軍司馬敬真全琇各置牙兵與逵分㕔視事吏民莫知所從毎宴集諸將使酒紛挐如市無復上下之分惟行逢文表事逵盡禮逵親愛之敬真與逵不恊辭歸朗州又不能事劉言與全琇謀作亂言素忌逵之強疑逵使敬真伺已將討之逵聞之甚懼行逢曰劉言素不與吾輩同心何敬真朱全琇恥在公下公宜早圖之逵喜曰與公共除凶黨同治潭朗夫復何憂㑹南漢寇全道永州行逢請身至朗州説言遣敬真全琇南討俟至長沙以計取之如掌中物耳逵従之行逢至朗州言以敬真為南面行營招討使全琇為先鋒使將牙兵百餘人㑹潭州兵以禦南漢二人至長沙逵出郊迎相見甚歡宴飲連日多以美妓餌之敬真因淹留不進朗州指揮使李仲遷部兵三千人久戍潭州敬真使之先發趣嶺北都頭符㑹等因士卒思歸刼仲遷擅還朗州逵乘敬真醉使人詐為言使者責敬真以南冦深侵不亟捍禦而專務荒宴大帥命械公歸西府因收繫獄全琇逃去遣兵追捕之二月辛亥朔斬敬真以徇未幾獲全琇及其黨十餘人皆斬之 王逵遣使以斬何敬真告劉言言不得己庚申斬符㑹等數人 周行逢惡武平節度副使張倣言於王逵曰何敬真倣之親戚臨刑以後事屬倣公宜備之夏四月庚申逵召倣飲醉而殺之 夏六月王逵以周行逢知潭州自將兵襲朗州克之殺指揮使鄭珓執武安節度使同平章事劉言幽于别館 秋八月王逵遣使上表誣劉言謀以朗州降唐又欲攻潭州其衆不從廢而囚之臣已至朗州撫安軍府訖且請復移使府治潭州甲戌遣通事舍人翟光裔詣湖南宣撫從其所請逵還長沙以周行逢知朗州事又遣潘叔嗣殺劉言於朗州
顯徳元年夏四月王逵表請復徙使府治朗州 五月甲戌朔王逵自潭州遷于朗州以周行逢知潭州事以潘叔嗣為岳州團練使 是嵗湖南大飢民食草木實武清節度使知潭州事周行逢開倉以賑之全活甚衆行逢起於微賤知民間疾苦勵精為治嚴而無私辟署僚屬皆取亷介之士約束簡要吏民便之其自奉甚薄或譏其太儉行逢曰馬氏父子窮奢極靡不恤百姓今子孫乞食于人又足效乎
晉王滅燕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春三月梁王以亳州刺史李思安為北路行軍都統將兵擊幽州 盧龍節度使劉仁恭驕侈貪暴常慮幽州城不固築館于大安山曰此山四面懸絶可以少制衆其棟宇壯麗擬于帝者選美女實其中與方士鍊丹藥求不死悉斂境内錢瘞于山巔令民間用堇泥為錢又禁江南茶商無得入境自採山中草木為茶鬻之仁恭有愛妾羅氏其子守光通焉仁恭杖守光而斥之不以為子數李思安引兵入其境所過焚蕩無餘夏四月己酉直抵幽州城下仁恭猶在大安山城中無備幾至不守守光自外引兵入登城拒守又出兵與思安戰思安敗退守光遂自稱節度使令部將李小喜元行欽將兵攻大安山仁恭遣兵拒戰為小喜所敗虜仁恭以歸囚於别室仁恭將佐及左右凡守光素所惡者皆殺之甲子梁王即皇帝位 劉守光既囚其父自稱盧龍留後遣使請命秋七月甲午以守光為盧龍節度使同平章事 冬十一月義昌節度使劉守文聞其弟守光幽其父集將吏大哭曰不意吾家生此梟獍吾生不如死誓與諸君討之乃發兵擊守光互有勝負天雄節度使鄴王羅紹威謂其下曰守光以窘急歸國守文孤立無援滄州可不戰服也乃遺守文書諭以禍福守文亦恐梁乘虚襲其後戊子遣使請降以子延祐為質帝拊手曰紹威折簡勝十萬兵加守文中書令撫納之
二年冬十一月劉守文舉滄徳兵攻幽州劉守光求救于晉晉王遣兵五千救之丁亥守文兵至盧臺軍為守光所敗又戰玉田亦敗守文乃還
三年夏五月劉守文頻年攻劉守光不克乃大發兵以重賂招契丹吐谷渾之衆合四萬屯薊州守光逆戰于雞蘇為守文所敗守文單馬立于陳前泣謂其衆曰勿殺吾弟守光將元行欽識之直前擒之滄徳兵皆潰守光囚之别室栫以藂棘乘勝進攻滄州滄州節度判官吕兖孫鶴推守文子延祚為帥乗城拒守兖安次人也六月劉守光遣使上表告捷且言俟滄徳事畢為
陛下掃除并冦亦致書晉王云欲與之共破偽梁秋七月甲子以劉守光為燕王 九月劉守光奏遣其子中軍兵馬繼威安撫滄州吏民戊申以繼威為義昌留後 冬十二月劉守光圍滄州久不下執劉守文至城下示之猶固守城中食盡民食堇泥軍士食人驢馬相噉騣尾吕兖選男女羸弱者飼以麴麫而烹之以給軍食謂之宰殺務
四年春正月乙未劉延祚力盡出降時劉繼威尚㓜守光使大將張萬進周知裕輔之鎮滄州以延祚及其將佐歸幽州族吕兖而釋孫鶴 劉守光為其父仁恭請致仕丙午以仁恭為太師致仕守光尋使人潛殺其兄守文歸罪于殺者而誅之 秋八月以劉守光兼義昌節度使
乾化元年春二月盧龍義昌節度使兼中書令燕王守光既克滄州自謂得天助淫虐滋甚毎刑人必置諸鐵籠以火逼之又為鐵刷刷人面聞梁兵敗于柏鄉使人謂趙王鎔及王處直曰聞二鎮與晉王破梁兵舉軍南下僕亦有精騎三萬欲自將之為諸公啓行然四鎮連兵必有盟主僕若至彼何以處之鎔患之遣使告于晉王晉王笑曰趙人告急守光不能出一卒以救之及吾成功乃復欲以兵威離間二鎮愚莫甚焉諸將曰雲代與燕接境彼若擾我城戍動揺人情吾千里出征緩急難應此亦腹心之患也不若先取守光然後可以專意南討王曰善 夏六月燕王守光嘗衣赭袍顧謂將吏曰今天下大亂英雄角逐吾兵強地險亦欲自帝何如孫鶴曰今内難新平公私困竭太原窺吾西契丹伺吾北遽謀自帝未見其可大王但養士愛民訓兵積榖徳政既修四方自服矣守光不悦又使人諷鎮定求尊己為尚父趙王鎔以告晉王晉王怒欲伐之諸將皆曰是為惡極矣行當族滅不若陽為推尊以稔之乃與鎔及義武王處直昭義李嗣昭振武周徳威天徳宋瑶六節度使共奉冊推守光為尚書令尚父守光不寤以為六鎮實畏已益驕乃具表其狀曰晉王等推臣臣荷陛下厚恩未之敢受竊思其宜不若陛下授臣河北都統則并鎮不足平矣上亦知其狂愚乃以守光為河北道采訪使遣閤門使王瞳受旨史彥羣冊命之守光命僚屬草尚父采訪使受冊儀乙夘僚屬取唐冊太尉儀獻之守光視之問何得無郊天改元之事對曰尚父雖貴人臣也安有郊天改元者乎守光怒投之于地曰我地方二千里帶甲三十萬直作河北天子誰能禁我尚父何足為哉命趣具即帝位之儀械繫瞳彥羣及諸道使者于獄既而皆釋之 秋八月燕王守光將稱帝將佐多竊議以為不可守光乃置斧質于庭曰敢諌者斬孫鶴曰滄州之破鶴分當死䝉王生全以至今日敢愛死而忘恩乎竊以為今日之帝未可也守光怒伏諸質上令軍士冎而噉之鶴呼曰百日之外必有急兵守光命以土窒其口寸斬之甲子守光即皇帝位國號大燕改元應天以梁使王瞳為左相盧龍判官齊涉為右相史彥羣為御史大夫受冊之日契丹陷平州燕人驚擾冬十月晉王聞燕主守光稱帝大笑曰俟彼卜年
吾當問其鼎矣張承業請遣使致賀以驕之晉王遣太原少尹李承勲往承勲至幽州用鄰藩通使之禮燕之典客者曰吾王帝矣公當稱臣庭見承勲曰吾受命于唐朝為太原少尹燕王自可臣其境内豈可臣它國之使乎守光怒囚之數日出而問之曰臣我乎承勲曰燕王能臣我王則我請為臣不然有死而已守光竟不能屈 冬十一月燕王守光集將吏謀攻易定幽州參軍景城馮道以為未可守光怒繫獄或救之得免道亡奔晉 戊申燕主守光將兵二萬冦易定攻容城王處直告急于晉 十二月甲子晉王遣蕃漢馬步緫管周徳威將兵三萬攻燕以救易定
二年春正月徳威東出飛狐與趙王將王徳明義武將程巖㑹于易水丙戌三鎮兵進攻燕祁溝闗下之戊子圍涿州刺史劉知温遂降先是燕主守光籍境内丁壯悉文面為兵雖士人亦不免鳳詐為僧奔晉守竒客之丁酉徳威至幽州城下守光來求救二月帝議自將擊鎮定以救之 三月周徳威遣禆將李存暉等攻瓦橋其將吏及莫州刺史李嚴皆降嚴幽州人也 夏四月周徳威白晉王以兵少不足以攻城晉王遣李存審將吐谷渾契苾騎兵㑹之李嗣源攻瀛州刺史趙敬降 五月燕主守光遣其將單廷珪將精兵萬人出戰與周徳威遇于龍頭岡廷珪曰今日必擒周楊五以獻楊五徳威小名也既戰見徳威于陳援槍單騎逐之槍及徳威背徳威側身避之奮檛反擊廷珪墜馬生擒置于軍門燕兵退走徳威引騎乗之燕兵大敗斬首三千級廷珪燕饒將也燕人失之奪氣
均王乾化三年春正月丁巳晉周徳威拔燕順州 晉周徳威拔燕安逺軍薊州將成行言等降于晉 二月丙申晉李存暉等攻燕檀州刺史陳確以城降三月甲辰朔晉周徳威拔燕盧臺軍 乙丑晉將劉光濬克古北口燕居庸闗使胡令圭等奔晉 燕主守光命大將元行欽將騎七千牧馬于山北募山北兵以應契丹又以騎將高行珪為武州刺史以為外援晉李嗣源分兵徇山後八軍皆下之晉王以其弟存矩為新州刺史使總之以燕納降軍使盧文進為禆將李嗣源進攻武州高行珪以城降元行欽聞之引兵攻行珪行珪使其弟行周為質于晉軍以求救李嗣源引兵救之行欽解圍去嗣源與行周追至廣邊軍凡八戰行欽力屈而降嗣源愛其饒勇養以為子嗣源進攻儒州拔之以行珪為代州刺史行周留事嗣源常與嗣源假子從珂分將牙兵以從 夏四月晉周徳威進軍逼幽州南門 壬辰燕主守光遣使致書于徳威以請和語甚卑而哀徳威曰大燕皇帝尚未郊天何雌伏如是邪予受命討有罪者結盟繼好非所聞也不荅書守光懼復遣人祈哀徳威乃以聞于晉王 己亥晉劉光濬拔燕平州執刺史張在吉五月光濬攻營州刺史楊靖降六月壬申朔晉王遣張承業詣幽州與周徳威議
軍事 辛夘燕主守光遣使詣張承業請以城降承業以其無信不許 秋七月甲子晉五院軍使李信抜莫州擒燕將畢元福八月乙亥李信拔瀛州 晉王與趙王鎔㑹于天長 九月燕主守光引兵夜出復取順州 冬十月己巳朔燕主守光帥衆五千夜出將入檀州庚午周徳威自涿州引兵邀擊大破之守光以百餘騎逃歸幽州其將卒降者相繼 盧龍巡屬皆入于晉燕主守光獨守幽州城求援于契丹契丹以其無信竟不救守光屢請降于晉晉人疑其詐終不許至是守光登城謂周徳威曰俟晉王至吾則開門泥首聽命徳威使白晉王十一月甲辰晉王以監軍張承業權知軍府事自詣幽州辛酉單騎抵城下謂守光曰朱温篡逆余本欲與公合河朔五鎮之兵興復唐祚公謀之不臧乃效彼狂僭鎮定二帥皆俛首事公而公曾不之恤是以有今日之役丈夫成敗須決所向公將何如守光曰今日爼上肉耳惟王所裁王憫之與折弓矢為誓曰但出相見保無它也守光辭以它日先是守光愛將李小喜多贊成守光之惡言聽計從權傾境内至是守光將出降小喜止之是夕小喜踰城詣晉軍降且言城中力竭壬戌晉王督諸軍四面攻城克之擒劉仁恭及其妻妾守光帥妻子亡去癸亥晉王入幽州冬十二月庚午晉王以周徳威為盧龍節度使兼侍
中以李嗣本為振武節度燕主守光將奔滄州就劉守竒涉寒足腫且迷失道至燕樂之境晝匿阬谷數日不食令妻祝氏乞食于田父張師造家師造怪婦人異狀詰知守光處并其三子擒之癸酉晉王方宴將吏擒守光適至王語之曰主人何避客之深邪并仁恭置之館舍以器服膳飲賜之王命掌書記王緘草露布緘不知故事書之于布遣人曳之 晉王欲自雲代歸趙王鎔及王處直請由中山真定趣井陘王從之庚辰晉王發幽州劉仁恭父子皆荷校於露布之下守光父母唾其面而罵之曰逆賊破我家至此守光俛首而已甲申至定州舍于闗城丙戌晉王與王處直謁北嶽廟是日至行唐趙王鎔逆謁于路
四年春正月戊戌朔趙王鎔詣晉王行帳上夀置酒鎔願識劉太師面晉王命吏脱劉仁恭及守光械引就席同宴鎔荅其拜又以衣服鞍馬酒饌贈之己亥晉王與鎔畋于行唐之西鎔送至境上而别 壬子晉王以練𥿊劉仁恭父子凱歌入于晉陽丙辰獻于太廟自臨斬劉守光守光呼曰守光死不恨然教守光不降者李小喜也王召小喜證之小喜瞋目叱守光曰汝内亂禽獸行亦我教邪王怒其無禮先斬之守光曰守光善騎射王欲成霸業何不留之使自効其二妻李氏祝氏讓之曰皇帝事已如此生亦何益妾請先死即伸頸就戮守光至死號泣哀祈不已王命節度副使盧汝弼等械仁恭至代州刺其心血以祭先王墓然後斬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中
宋 袁樞 撰
後唐滅梁
唐昭宗天祐元年夏閏四月更命魏博曰天雄軍進天雄節度使長沙郡主羅紹威爵鄴王
昭宣帝天祐二年七月庚午夜天雄牙將李公佺與牙軍謀亂羅紹威覺之公佺焚府舍剽掠奔滄州
三年 初田承嗣鎮魏博選募六州饒勇之士五千人為牙軍厚其給賜以自衛為腹心自是父子相繼親黨膠固歲久益驕横小不如意輒族舊帥而易之自史憲誠以來皆立于其手天雄節度使羅紹威心惡之力不能制朱全忠之圍鳳翔也紹威遣軍將楊利言宻以情告全忠欲借其兵以誅之全忠以事方急未暇如其請隂許之及李公佺作亂紹威益懼復遣牙將臧延範趣全忠全忠乃發河南諸鎮兵七萬遣其將李思安將之㑹魏鎮兵屯深州樂城聲言擊滄州討其納李公佺也㑹全忠女適紹威子廷規者卒全忠遣客將馬嗣勲實甲兵于橐中選長直兵千人為擔夫帥之入魏詐云㑹𦵏全忠自以大軍繼其後云赴行營牙軍皆不之疑庚午紹威潛遣人入庫斷弓甲襻是夕紹威帥其奴客數百與嗣勲合擊牙軍牙軍欲戰而弓甲皆不可用遂闔營殪之凡八千家嬰孺無遺詰旦全忠引兵入城 羅紹威既誅牙軍魏之諸軍皆懼紹威雖數撫諭之而猜怨益深朱全忠營于魏州城東數旬將北巡行營㑹天雄牙將史仁遇作亂聚衆數萬據高唐自稱留後天雄巡内州縣多應之全忠移軍入城遣使召行營兵還攻高唐至厯亭魏兵在行營者作亂與仁遇相應元帥府左司馬李周彞右司馬符道昭擊之所殺殆半進攻高唐克之城中兵民無少長皆死擒史仁遇鋸殺之先是仁遇求救于河東及滄州李克用遣其將李嗣昭將三千騎攻邢州以救之時邢州兵纔二百團練使牛存節守之嗣昭攻七日不克全忠遣右長直都將張筠將數千騎助存節守城筠伏兵于馬嶺擊嗣昭敗之嗣昭遁去義昌節度使劉守文遣兵萬人攻貝州又攻冀州拔蓨縣進攻阜城時鎮州大將王釗攻魏州叛將李重霸于宗城全忠遣歸救冀州滄州兵去四月丙午重霸棄城走汴將胡規追斬之 五月丁巳朱全忠如洺州遂巡北邊視戎備還入于魏 秋七月朱全忠克相州時魏之亂兵散據貝博澶相衛州及魏之諸縣全忠分命諸將攻討至是悉平之引兵南還全忠留魏半嵗羅紹威供億所殺牛羊豕近七十萬資糧稱是所賂遺又近百萬比去蓄積為之一空紹威雖去其逼而魏兵自是衰弱紹威悔之謂人曰合六州四十三縣鐵不能為此錯也壬申全忠至大梁 八月朱全忠以幽滄相首尾為魏患欲先取滄州甲辰引兵發大梁 九月辛亥朔朱全忠自白馬渡河丁夘至滄州軍于長蘆滄人不出羅紹威饋運自魏至長蘆五百里不絶于路又建元帥府舍于魏所過驛亭供酒饌幄幕什器上下數十萬人無一不備 劉仁恭救滄州戰屢敗乃下令境内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悉自備兵糧詣行營軍發之後有一人在閭里刑無赦或諌曰今老弱悉行婦人不能轉餉此令必行濫刑者衆矣乃命勝執兵者盡行文其面曰定霸都士人則文其腕或臂曰一心事主于是境内士民穉孺之外身無不文者得兵十萬軍于瓦橋時汴軍築壘圍滄州鳥鼠不能通仁恭畏其強不敢戰城中食盡丸土而食或互相掠啖朱全忠使人説劉守文曰援兵勢不相及何不早降守文登城應之曰僕于幽州父子也梁王方以大義服天下若子叛父而來將安用之全忠愧其辭直為之緩攻冬十月劉仁恭求救于河東前後百餘輩李克用
恨仁恭返覆竟未之許其子存朂諫曰今天下之勢歸朱温者什七八雖強大如魏博鎮定莫不附之自河以北能為温患者獨我與幽滄耳今幽滄為温所困我不與之併力拒之非我之利也夫為天下者不顧小怨且彼嘗困我而我救其急以徳懐之乃一舉而名實附也此乃吾復振之時不可失也克用以為然與將佐謀召幽州兵與攻潞州曰于彼則可以解圍于我則可以拓境乃許仁恭和召其兵仁恭遣都指揮使李溥將兵三萬詣晉陽克用遣其將周徳威李嗣昭將兵與之共攻潞州 十二月朱全忠分步騎數萬遣行軍司馬李周彝將之自河陽救潞州 初昭宗凶訃至潞州昭義節度使丁㑹帥將士縞素流涕久之及李嗣昭攻潞州㑹舉軍降于河東李克用以嗣昭為昭義留後㑹見克用泣曰㑹非力不能守也梁王陵虐唐室㑹雖受其舉拔之恩誠不忍其所為故來歸命耳克用厚待之位于諸將之上己巳朱全忠命諸軍治攻具將攻滄州壬申聞潞州不守甲戌引兵還先是調河南北芻糧水陸輸軍前諸營山積全忠將還命悉焚之煙炎數里在舟中者鑿而沈之劉守文使遺全忠書曰王以百姓之故赦僕之罪解圍而去王之恵也城中數萬口不食數月矣與其焚之為煙沉之為泥願乞其所餘以救之全忠為之留數囷以遺之滄人賴以濟河東兵進攻澤州不克而退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春正月辛巳梁王休兵于貝州河東兵猶屯長子欲窺澤州王命保平節度使康懐貞悉發京兆同華之兵屯晉州以備之 三月甲辰唐昭宣帝禪位于梁 夏四月甲子梁王即皇帝位乙亥下制削奪李克用官爵 五月壬辰命保平節度使康懐貞將兵八萬㑹魏博兵攻潞州 六月康懐貞至潞州晉昭義節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閉城拒守懐貞晝夜攻之半月不克乃築壘穿蚰蜒塹而守之内外㫁絶晉王以蕃漢都指揮使周徳威為行營都指揮使帥馬軍都指揮使李嗣本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鋒指揮使史建瑭鐵林都指揮使安元信横衝指揮使李嗣源騎將安金全救潞州嗣弼克脩之子嗣本本姓張建瑭敬思之子金全代北人也 晉兵攻澤州帝遣左神勇軍使范居實將兵救之 秋八月晉周徳威壁于高河康懐貞遣親騎都頭秦武將兵擊之武敗丁巳帝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懷貞為潞州行營都統黜懐貞為行營都虞候思安將河北兵西上至潞州城下更築重城内以防奔突外以拒援兵謂之夾寨調山東民饋軍糧徳威日以輕騎抄之思安乃自東南山口築甬道屬于夾寨徳威與諸將互往攻之排牆填塹一晝夜間數十發梁兵疲于奔命夾寨中出芻牧者徳威輙抄之于是梁兵閉壁不出 冬十一月晉王命李存璋攻晉州以分上黨兵勢十二月壬戌詔河中陜州發兵救之 丁夘晉兵冦洺州
二年春正月晉王疽發于首病篤周徳威等退屯亂栁晉王命其弟内外蕃漢都知兵馬使振武節度使克寧監軍張承業大將李存璋吴珙掌書記盧質立其子晉州刺史存朂為嗣曰此子志氣逺大必能成吾事爾曹善教導之辛夘晉王謂存朂曰嗣昭厄于重圍吾不及見矣俟葬畢汝與徳威輩速竭力救之又謂克寧等曰以亞子累汝亞子存朂小名也言終而卒克寧綱紀軍府中外無敢諠譁克寧久總兵柄有次立之勢時上黨圍未解軍中以存朂年少多竊議者人情恟恟存朂懼以位讓克寧克寧曰汝冢嗣也且有先王之命誰敢違之將吏欲謁見存朂存朂方哀哭久未出張承業入謂存朂曰大孝在不墜基業多哭何為因扶存朂出襲位為河東節度使晉王李克寧首帥諸將拜賀王悉以軍府事委之以李存璋為河東軍城使馬步都虞𠉀先王之時多寵借胡人及軍士侵擾市肆存璋既領職執其尤暴横者戮之旬月間城中肅然 李思安等攻潞州久不下士卒疲弊多逃亡晉兵猶屯余吾寨帝疑晉王克用詐死欲召兵還恐晉人躡之乃議自至澤州應接歸師且召匡國節度使劉知俊將兵趣澤州三月壬申朔帝發大梁丁丑次澤州辛巳劉知俊至壬午以知俊為潞州行營招討使 帝以李思安久無功亡將校四十餘人士卒以萬計更閉壁自守遣使召詣行在甲午削思安官爵勒歸本貫充役斬監押楊敏貞晉李嗣昭固守踰年城中資用將竭嗣昭登城宴諸將作樂流矢中嗣昭足嗣昭宻拔之座中皆不覺帝數遣使賜嗣昭詔諭降之嗣昭焚詔書斬使者帝留澤州旬餘欲召上黨兵還遣使就與諸將議之諸將以為李克用死余吾兵且退上黨孤城無援請更留旬月以俟之帝從之命增運芻糧以饋其軍劉知俊將精兵萬餘人擊晉軍斬獲甚衆表請自留攻上黨車駕宜還京師帝以闗中空虚慮岐人侵同華命知俊休兵長子旬日退屯晉州俟五月歸鎮 初晉王克用卒周徳威握重兵在外國人皆疑之晉王存朂召徳威使引兵還夏四月辛丑朔徳威至晉陽留兵城外獨徒步而入伏先王柩哭極哀退謁嗣王禮甚恭衆心由是釋然 夾寨奏余吾晉兵已引去帝以為援兵不能復來潞州必可取丙午自澤州南還壬子至大梁梁兵在夾寨者亦不復設備晉王與諸將謀曰上黨河東之藩蔽無上黨是無河東也且朱温所憚者獨先王耳聞吾新立以為童子未閑軍旅必有驕怠之心若簡精兵倍道趣之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在此一舉不可失也張承業亦勸之行乃遣承業及判官王緘乞師于鳳翔又遣使賂契丹王阿保機求騎兵岐王衰老兵罷財竭竟不能應晉王大閲士卒以前昭義節度使丁㑹為都招討使甲子帥周徳威等發晉陽 己巳晉王軍于黄碾距上黨四十五里五月辛未朔晉王伏兵三垂岡下詰旦大霧進兵直抵夾寨梁軍無斥候不意晉兵之至將士尚未起軍中驚擾晉王命周徳威李嗣源分兵為二道徳威攻西北隅嗣源攻東北隅填塹燒寨鼓譟而入梁兵大潰南走招討使符道昭馬倒為晉人所殺失亡將校士卒以萬計委棄資糧器械山積周徳威等至城下呼李嗣昭曰先王已薨今王自來破敵夾寨賊已去矣可開門嗣昭不信曰此必為賊所得使來誑我耳欲射之左右止之嗣昭曰王果來可見乎王自往呼之嗣昭見王白服大慟幾絶城中皆哭遂開門初徳威與嗣昭有隙晉王克用臨終謂存朂曰進通忠孝吾愛之深今不出重圍豈徳威不忘舊怨邪汝為吾以此意諭之若潞圍不解吾死不瞑目進通嗣昭小名也晉王存朂以告徳威徳威感泣由是戰夾寨甚力既與嗣昭相見遂歡好如初康懐貞以百餘騎自天井闗遁歸帝聞夾寨不守大驚既而嘆曰生子當如李亞子克用為不亡矣至如吾兒豚犬耳詔所在安集散兵周徳威李存璋乘勝進趣澤州刺史王班素失人心衆不為用龍虎統軍牛存節自西都將兵接應夾寨潰兵至天井闗謂其衆曰澤州要害地不可失也雖無詔旨當救之衆皆不欲曰晉人勝氣方鋭且衆寡不敵存節曰見危不救非義也畏敵強而避之非勇也遂舉策引衆而前至澤州城中人已縦火諠譟欲應晉王班閉牙城自守存節至乃定晉兵尋至緣城穿地道攻之存節晝夜拒戰凡旬有三日劉知俊自晉州引兵救之徳威焚攻具退保高平晉王歸晉陽休兵行賞以周徳威為振武節度使同平章事命州縣舉賢才黜貪殘寛租賦撫孤窮伸寃濫禁姦盜境内大治以河東地狹兵少乃訓練士卒令騎兵不見敵無得乗馬部分已定無得相踰越及留絶以避險分道並進期㑹無得差晷刻犯者必斬故能兼山東取河南由士卒精整故也 潞州圍守厯年士民凍餓死者大半市里蕭條李嗣昭勸課農桑寛租緩刑數年之間軍城完復 壬辰夾寨諸將詣闕待罪皆赦之帝賞牛存節全澤州之功以為六軍馬步都指揮使 六月帝欲自將擊潞州丁夘詔㑹諸道兵 秋九月晉周徳威李嗣昭將兵三萬出隂地闗攻晉州刺史徐懐玉拒守帝自將救之丁丑發大梁乙酉至陜州周徳威等聞帝將至乙未退保隰州 冬十月丁巳帝還大梁三年春三月以山南東道節度使楊師厚兼潞州行營四面招討使 秋八月岐王約晉王使攻晉絳晉王引兵南下先遣周徳威等將兵出隂地闗攻晉州刺史邊繼威悉力固守晉兵穿地道陷城二十餘步城中血戰拒之一夕城復成詔楊師厚將兵救晉州周徳威以騎扼䝉阬之險師厚撃破之進抵晉州晉兵解圍遁去四年 鎮定自帝踐阼以來雖不輸常賦而貢獻甚勤㑹趙王鎔母何氏卒庚申遣使弔之且授起復官時鄰道弔客皆在館使者見晉使歸言于帝曰鎔潛與晉通鎮定勢強終恐難制帝深然之 冬十月遣鎮國節度使楊師厚相州刺史李思安將兵屯澤州以圖上黨十一月己丑以寧國節度使同平章事王景仁充
北面行營都指揮招討使潞州副招討使韓勍副之以李思安為先鋒將趣上黨尋遣景仁等屯魏州楊師厚還陜 上疑趙王鎔貳于晉且欲因鄴王紹威卒除移鎮定㑹燕王守光發兵屯淶水欲侵定州上遣供奉官杜廷隠丁延徽監魏博兵三千分屯深冀聲言恐燕兵南冦助趙守禦又云分兵就食趙將石公立戍深州白趙王鎔請拒之鎔遽命開門移公立于外以避之公立出門指城而泣曰朱氏滅唐社稷三尺童子知其為人而我王猶恃姻好以長者期之此所謂開門揖盜者也惜乎此城之人今為虜矣梁人有亡奔真定以其謀告鎔者鎔大懼又不敢先自絶但遣使詣洛陽訴稱燕兵已還與定州講和如故深冀民見魏博兵入奔走驚駭乞召兵還上遣使詣真定慰諭之未幾廷隠等閉門盡殺趙戍兵乘城拒守鎔始命石公立攻之不克乃遣使求援于燕晉鎔使者至晉陽義武節度使王處直使者亦至欲共推晉王為盟主合兵攻梁晉王㑹將佐謀之皆曰鎔久臣朱温嵗輸重賂結以昏姻其交深矣此必詐也宜徐觀之王曰彼亦擇利害而為之耳王氏在唐世猶或臣或叛况肯終為朱氏之臣乎彼朱温之女何如夀安公主今救死不贍何顧昏姻我若疑而不救正墮朱氏計中宜趣發兵赴之晉趙恊力破梁必矣乃發兵遣周徳威將之出井陘屯趙州鎔使者至幽州燕王守光方獵幕僚孫鶴馳詣野謂守光曰趙人來乞師此天欲成王之功業也守光曰何故對曰比常患其與朱温膠固温之志非盡呑河朔不已今彼自為讎敵王若與之併力破梁則鎮定皆斂衽而朝燕矣王不早出師但恐晉人先我矣守光曰王鎔數負約今使之與梁自相弊吾可以坐承其利又何救焉趙使者交錯于路守光竟不為出兵自是鎮定復稱唐天祐年號復以武順為成徳軍司天言來月太隂虧不利宿兵于外上召王景仁等還洛陽十二月己未上聞趙與晉合晉兵已屯趙州乃命王景仁等將兵擊之庚申景仁等自河陽渡河㑹羅周翰兵合四萬軍于邢洺 丁丑王景仁等進軍柏鄉 趙王鎔復告急于晉晉王以蕃漢副緫管李存審守晉陽自將兵自贊皇東下王處直遣將將兵五千以從辛巳晉王至趙州與周徳威合獲梁芻蕘者二百人問之曰初發洛陽梁主有何號令對曰梁主戒上將云鎮州反覆終為子孫之患今悉以精兵付汝鎮州雖以鐵為城必為我取之晉王命送于趙壬午晉王進軍距柏鄉三十里遣周徳威等以胡騎迫梁營挑戰梁兵不出癸未復進距柏鄉五里營于野河之北又遣胡騎迫梁營馳射且詬之梁將韓勍等將步騎三萬分三道追之鎧胄皆被繒綺鏤金銀光彩炫曜晉人望之奪氣周徳威謂李存璋曰梁人志不在戰徒欲耀兵耳不挫其鋭則吾軍不振乃徇于軍曰彼皆汴州天武軍屠酤傭販之徒耳衣鎧雖鮮十不能當汝一擒獲一夫足以自富此乃竒貨不可失也徳威自帥精騎千餘撃其兩端左馳右突出入數四俘獲百餘人且戰且却距野河而止梁兵亦退徳威言于晉王曰賊勢甚盛宜按兵以待其衰王曰吾孤軍逺來救人之急三鎮烏合利于速戰公乃欲按兵持重何也徳威曰鎮定之兵長于守城短于野戰且吾所恃者騎兵利于平原廣野可以馳突今壓賊壘門騎無所展其足且衆寡不敵使彼知吾虚實則事危矣王不悦退卧帳中諸將莫敢言徳威往見張承業曰大王驟勝而輕敵不量力而務速戰今去賊咫尺所限者一水耳彼若造橋以薄我我衆立盡矣不若退軍高邑誘賊離營彼出則歸彼歸則出别以輕騎掠其饋餉不過踰月破之必矣承業入褰帳撫王曰此豈王安寢時邪周徳威老將知兵其言不可忽也王蹶然而興曰予方思之時梁兵閉壘不出有降者詰之曰景仁方多造浮橋王謂徳威曰果如公言是日焚營退保高邑
乾化元年柏鄉比不儲芻梁兵刈芻自給晉人以遊軍抄之梁兵不出周徳威使胡騎環營馳射而詬之梁兵疑有伏愈不敢出剉屋茅坐席以飼馬馬多死春正月丁亥周徳威與别將史建瑭李嗣源將精騎三千壓梁壘門而詬之王景仁韓勍怒悉衆而出徳威等轉戰而北至高邑南李存璋以步兵陳于野河之上梁兵横亘數里競前奪橋鎮定步兵禦之勢不能支晉王謂匡衛都指揮使李建及曰賊過橋則不可復制矣建及選卒二百援槍大譟力戰却之建及許州人姓王李罕之之假子也晉王登高丘以望曰梁兵爭進而囂我兵整而静我必勝戰自己至午勝負未決晉王謂周徳威曰兩軍已合勢不可離我之興亡在此一舉我為公先登公可繼之徳威叩馬而諫曰觀梁兵之勢可以勞逸制之未易以力勝也彼去營三十餘里雖挾糗糧亦不暇食日昳之後飢渇内迫矢刃外交士卒勞倦必有退志當是時我以精騎乘之必大捷于今未可也王乃止時魏滑之兵陳于東宋汴之兵陳于西至晡梁軍未食士無鬬志景仁等引兵稍却周徳威疾呼曰梁兵走矣晉兵大譟爭進魏滑兵先退李嗣源帥衆譟于西陳之前曰東陳已走爾何久留梁兵互相驚怖遂大潰李存璋引步兵乘之呼曰梁人亦吾人也父兄子弟餉軍者勿殺于是戰士悉解甲投兵而棄之囂聲動天地趙人以深冀之憾不顧剽掠但奮白刃追之梁之龍驤神捷精兵殆盡自野河至柏鄉僵尸蔽地王景仁韓勍李思安以數十騎走晉兵夜至柏鄉梁軍已去棄糧食資財器械不可勝計凡斬首二萬級李嗣源等追奔至邢州河朔大震保義節度使王檀嚴備然後開城納敗卒給以資糧散遣歸本道晉王收兵屯趙州杜廷隠等聞梁兵敗棄深冀而去悉驅二州丁壯為奴婢老弱者坑之城中存者壞垣而已癸巳復以楊師厚為北面都招討使將兵屯河陽收集散兵旬餘得萬人己亥晉王遣周徳威史建瑭將三千騎趣澶魏張承業李存璋以步兵攻邢州自以大軍繼之移檄河北州縣諭以利害帝遣别將徐仁溥將兵千人自西山夜入邢州助王檀城守己酉罷王景仁招討使落平章事 二月己未晉王至魏州攻之不克上以羅周翰年少且忌其舊將佐庚申以户部尚書李振為天雄節度副使命杜廷隠將兵千人衛之自楊劉濟河間道夜入魏州助周翰城守癸亥晉王觀河於黎陽梁兵萬餘將渡河聞晉王至皆棄舟而去 乙丑周徳威自臨清攻貝州拔夏津高唐攻博州拔東武朝城攻澶州刺史張可臻棄城走帝斬之徳威進攻黎陽拔臨河淇門逼衛州掠新鄉共城庚午帝帥親軍屯白司馬阪以備之 楊師厚自磁相引兵救邢魏壬申晉解圍去師厚追之逾漳水而還邢州圍亦解師厚留屯魏州趙王鎔自來謁晉王于趙州大犒將士自是遣其養子徳明將三十七都常從晉王征討徳明本姓張名文禮燕人也壬午晉王發趙州歸晉陽留周徳威等將三千人戍趙州 夏六月帝命楊師厚將兵三萬屯邢州 秋七月趙王鎔以楊師厚在邢州甚懼㑹晉王于承天軍晉王謂鎔父友也事之甚恭鎔以梁冦為憂晉王曰朱温之惡極矣天將誅之雖有師厚輩不能救也脱有侵軼僕自帥衆當之叔父勿以為憂鎔捧巵為夀謂晉王為四十六舅鎔㓜子昭誨從行晉王㫁衿為盟許妻以女由是晉趙之交遂固九月帝聞晉趙謀入冦自將拒之戊戌以張宗奭為
西都留守庚子帝發洛陽甲辰至衛州方食軍前奏晉軍已出井陘帝遽命輦北趣邢洺晝夜倍道兼行丙午至相州聞晉兵不出乃止 冬十月甲寅夜帝發相州乙夘至洹水是夜邊吏言晉趙兵南下帝即時進軍丙辰至魏縣或告云沙陀至矣士卒忷懼多逃亡嚴刑不能禁既而復告云無冦上下始定戊午貝州奏晉兵冦東武尋引去帝以夾寨柏鄉屢失利故力疾北巡思一雪其恥意鬱鬱多躁忿功臣宿將往往以小過被誅衆心益懼既而晉趙兵竟不出 十一月壬午帝南還
二年春二月甲子帝發洛陽從官以帝誅戮無常多憚行帝聞之益怒是日至白馬頓賜從官食多未至遣騎趣之于路左散騎常侍孫騭右諫議大夫張衍兵部郎中張儁最後至帝命撲殺之衍宗奭之姪也丙寅帝至武陟段明逺供饋有加于前丁夘至獲嘉帝追思李思安去歲供饋有闕貶栁州司户告辭稱明逺之能曰觀明逺之忠勤如此見思安之悖慢何如尋常流思安于崖州賜死明逺後更名凝乙亥帝至魏州命都招討使宣義節度使楊師厚副使前河陽節度使李周彛圍棗強招討應接使平盧節度使賀徳倫副使天平留後袁象先圍蓨縣徳倫河西胡人象先下邑人也戊寅帝至貝州 帝晝夜兼行三月辛巳至下博南登觀津冢趙將苻習引數百騎出巡邏不知是帝遽前逼之或告曰晉兵大至矣帝棄行幄亟引兵趣棗強與楊師厚軍合習趙州人也棗強城小而堅趙人聚精兵數千守之師厚急攻之數日不下城壞復修死傷者以萬數城中矢石將竭謀出降有一卒奮曰賊自柏鄉喪敗以來視我鎮人裂眥我今往歸之如自投虎狼之口耳困窮如此何用身為我請獨往試之夜縋城出詣梁軍詐降李周彞召問城中之備對曰非半月未易下也因謀曰某既歸命願得一劍効死先登取守城將首周彞不許使荷擔從軍卒得間舉擔撃周彞首踣地左右救至得免帝聞之愈怒命師厚晝夜急攻丙戌拔之無問老㓜盡殺之流血盈城初帝引兵度河聲言五十萬晉忻州刺史李存審屯趙州患兵少禆將趙行實請入土門避之存審不可及賀徳倫攻蓨縣存審謂史建瑭李嗣肱曰吾王方有事幽薊無兵此來南方之事委吾輩數人今蓨縣方急吾輩安得坐而視之使賊得蓨縣必西侵深冀患益深矣當與公等以竒計破之存審乃引兵扼下博橋使建瑭嗣肱分道擒生建瑭分其麾下為五隊隊各百人一之衡水一之南宫一之信都一之阜城自將一隊深入與嗣肱遇梁軍之樵芻者皆執之獲數百人明日㑹於下博橋皆殺之留數人㫁臂縦去曰為我語朱公晉王大軍至矣時蓨縣未下帝引楊師厚兵五萬就賀徳倫共攻之丁亥始至縣西未及置營建瑭嗣肱各將三百騎效梁軍旗幟服色與樵芻者雜行日且暮至徳倫營門殺門者縦火大譟弓矢亂發左右馳突既暝各斬馘執俘而去營中大擾不知所為㫁臂者復來曰晉軍大至矣帝大駭燒營夜遁迷失道委曲行百五十里戊子旦乃至冀州蓨之耕者皆荷鉏奮梃逐之委棄軍資器械不可勝計既而復遣騎覘之曰晉軍實未來此乃史先鋒遊騎耳帝不勝慚憤由是病增劇不能乘肩輿留貝州旬餘諸軍始集 乙巳帝發貝州丁未至魏州 夏四月乙卯博王友文來朝請帝還東都丁巳𤼵魏州己未至黎陽以疾淹留乙丑至滑州 己巳帝至大梁 戊寅帝發大梁 五月甲申帝至洛陽疾甚 閏月壬戌帝疾增甚謂近臣曰我經營天下三十年不意太原餘孽更昌熾如此吾觀其志不小天復奪我年我死諸兒非彼敵也吾無葬地矣因哽咽絶而復蘇 六月戊寅郢王友珪弑帝 冬十一月趙將王徳明將兵三萬掠武城至于臨清攻宗城下之癸丑楊師厚伏兵唐店邀擊大破之斬首五千餘級均王乾化三年春二月均王即位于大梁 三月庚戌加楊師厚兼中書令賜爵鄴王賜詔不名事無巨細必咨而後行 夏五月楊師厚與博州刺史劉守竒將汴滑徐兖魏博邢洺之兵十萬大掠趙境師厚自柏鄉入攻土門趣趙州守竒自貝州入趣冀州所過焚掠庚戌師厚至鎮州營于南門外燔其闗城壬子師厚自九門退軍下博守竒引兵與師厚㑹攻下博拔之晉將李存審史建瑭戍趙州兵少趙王告急于周徳威徳威遣騎將李紹衡㑹趙將王徳明同拒梁軍師厚守竒自弓高渡御河而東逼滄州張萬進懼請遷于河南師厚表徙萬進鎮青州以守竒為順化節度使
四年 晉王既克幽州乃謀入冦〈克幽州事見晉王滅燕〉 秋七月㑹趙王鎔及周徳威于趙州南冦邢州李嗣昭引昭義兵㑹之楊師厚引兵救邢州軍于漳水之東晉軍至張公橋禆將曹進金來奔晉軍退諸鎮兵皆引歸八月晉王還晉陽
貞明元年春三月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鄴王楊師厚卒師厚晩年矜功恃衆擅割財賦選軍中饒勇置銀槍効節都數千人給賜優厚欲以復故時牙兵之盛帝雖外加尊禮内實忌之及卒私于宫中受賀租庸使趙巖判官邵贊言于帝曰魏博為唐腹心之蠧二百餘年不能除去者以其地廣兵強之故也羅紹威楊師厚據之朝廷皆不能制陛下不乗此時為之計所謂彈疽不嚴必將復聚安知來者不為師厚乎宜分六州為兩鎮以弱其權帝以為然以平盧節度使賀徳倫為天雄節度使置昭徳軍于相州割澶衛二州𨽻焉以宣徽使張筠為昭徳節度使仍分魏州將士府庫之半于相州筠海州人也二人既赴鎮朝廷恐魏人不服遣開封尹劉鄩將兵六萬自白馬濟河以討鎮定為名實張形勢以脅之魏兵皆父子相承數百年族姻磐結不願分徙徳倫屢趣之應行者皆嗟怨連營聚哭己丑劉鄩屯南樂先遣澶州刺史王彥章將龍驤五百騎入魏州屯金波亭魏兵相與謀曰朝廷忌吾軍府強盛欲設策使之殘破耳吾六州厯代藩鎮兵未嘗逺出河門一旦骨肉流離生不如死是夕軍亂縦火大掠圍金波亭王彦章斬闗而走詰旦亂兵入牙城殺賀徳倫之親兵五百人刼徳倫置樓上有効節軍校張彦者自帥其黨拔白刃止剽掠夏四月帝遣供奉官扈異撫諭魏軍許張彦以刺史彦請復相澶衛三州如舊制異還言張彦易與但遣劉鄩加兵立當傳首帝由是不許但以優詔荅之使者再返彦裂詔書抵于地㦸手南向詬朝廷謂徳倫曰天子愚暗聽人穿鼻今我兵甲雖強茍無外援不能獨立宜投欵于晉遂逼徳倫以書求援于晉 晉王得賀徳倫書命馬步副緫管李存審自趙州引兵進據臨清五月存審至臨清劉鄩屯洹水賀徳倫復遣使吿急于晉晉王引大軍自黄澤嶺東下與存審㑹于臨清猶疑魏人之詐按兵不進徳倫遣判官司空頲犒軍宻言于晉王曰除亂當除根因言張彦凶狡之狀勸晉王先除之則無虞矣王黙然頲貝州人也晉王進屯永濟張彦選銀槍効節五百人皆執兵自衛詣永濟謁見王登驛樓語之曰汝陵脅主帥殘虐百姓數日中迎馬訴寃者百餘輩我今舉兵而來以安百姓非貪人土地汝雖有功于我不得不誅以謝魏人遂斬彦及其黨七人餘衆股栗王召諭之曰罪止八人餘無所問自今當竭力為吾爪牙衆皆拜伏呼萬嵗明日王緩帶輕裘而進令張彦之卒擐甲執兵翼馬而從仍以為帳前銀槍都衆心由是大服劉鄩聞晉軍至選兵萬餘人自洹水趣魏縣晉王留李存審屯臨清遣史建瑭屯魏縣以拒之王自引親軍至魏縣與鄩夾河為營帝聞魏博叛大悔懼遣天平節度使牛存節將兵屯楊劉為鄩聲援㑹存節病卒以匡國節度使王檀代之 六月庚寅朔賀徳倫帥將吏請晉王入府城慰勞既入徳倫上印節請王兼領天雄軍王固辭曰比聞汴冦侵逼貴道故親董師徒逺來相救又聞城中新罹塗炭故暫入存撫明公不垂鑒信乃以印節見推誠非素懐徳倫再拜曰今冦敵宻邇軍城新有大變人心未安徳倫腹心紀綱為張彦所殺殆盡形孤勢弱安能統衆一旦生事恐負大恩王乃受之徳倫帥將吏拜賀王承制以徳倫為大同節度使遣之官徳倫至晉陽張承業留之時銀槍効節都在魏城猶驕横晉王下令自今有朋黨流言及暴掠百姓者殺無赦以沁州刺史李存進為天雄都巡按使有訛言揺衆及強取人一錢已上者存進皆梟首磔尸于市旬日城中肅然無敢諠譁者張彦之以魏博歸晉也貝州刺史張源徳不從北結滄徳南連劉鄩以拒晉數斷鎮定糧道或説晉王請先發兵萬人取源徳然後東兼滄景則海隅之地皆為我有晉王曰不然貝州城堅兵多未易猝攻徳州𨽻于滄州而無備若得而戍之則滄貝不得往來二壘既孤然後可取乃遣騎兵五百晝夜兼行襲徳州刺史不意晉兵至踰城走遂克之以遼州守捉將馬通為刺史秋七月晉人夜襲澶州陷之刺史王彦章在劉鄩營晉人獲其妻子待之甚厚遣間使誘彦章彦章斬其使者晉人盡滅其家晉王以魏州李巖為澶州刺史晉王勞軍于魏縣因帥百餘騎循河而上覘劉鄩營㑹天隂晦鄩伏兵五千于河曲叢林間鼓譟而出圍王數重王躍馬大呼帥騎馳突所向披靡禆將夏魯竒等操短兵力戰自午至申乃得出亡其七騎魯竒手殺百餘人傷痍遍體㑹李存審救兵至乃得免王顧謂從騎曰幾為虜嗤皆曰適足使敵人見大王之英武耳魯竒青州人也王以是益愛之賜姓名曰李紹竒劉鄩以晉兵盡在魏州晉陽必虚欲以竒計襲取之乃潛引兵自黄澤西去晉人怪鄩軍數日不出寂無聲迹遣騎覘之城中無煙火但時見旗幟循堞往來晉王曰吾聞劉鄩用兵一步百計此必詐也更使覘之乃縛芻為人執旗乘驢在城上耳得城中老弱者詰之云軍去已二日矣晉王曰劉鄩長于襲人短于決戰計彼行纔及山下亟發騎兵追之㑹隂雨積旬黄澤道險堇泥深尺餘士卒援藤葛而進皆腹疾足腫或墜崖谷死者什二三晉將李嗣恩倍道先入晉陽城中知之勒兵為備鄩至樂平糗糧且盡又聞晉有備追兵在後衆懼將潰鄩諭之曰今去家千里深入敵境腹背有兵山谷高深如墜井中去將何之惟力戰庶幾可免不則以死報君親耳衆泣而止周徳威聞鄩西上自幽州引千騎救晉陽至土門鄩已整衆下山自邢州陳宋口踰漳水而東屯于宗城鄩軍往還馬死殆半時晉軍乏食鄩知臨清有蓄積欲據之以絶晉糧道徳威急追鄩再宿至南宫遣騎擒其斥候者數十人㫁腕而縦之使言曰周侍中已據臨清矣鄩軍大駭詰朝徳威畧鄩營而過入臨清鄩引軍趣貝州時晉王出師屯博州劉鄩軍堂邑周徳威攻之不克翌日鄩軍于莘縣晉軍踵之鄩治莘城塹而守之自莘及河築甬道以通饋餉晉王營于莘西三十里煙火相望一日數戰 絳州刺史尹皓攻晉之隰州八月又攻慈州皆不克王檀與昭義留後賀瓌攻澶州拔之執李巖送東都帝以楊師厚故將楊延直為澶州刺史使將兵萬人助劉鄩且招誘魏人晉王遣李存審將兵五千擊貝州張源徳有卒三千
每夕分出剽掠州民苦之請塹其城以安耕耘存審乃發八縣丁夫塹而圍之劉鄩在莘久饋運不給晉人數抵其寨下挑戰鄩不出晉人乃攻絶其甬道以千餘斧斬寨木梁人驚擾而出因俘獲而還帝以詔書讓鄩老師費糧失亡多不速戰鄩奏稱臣比欲以竒兵𢷬其腹心還取鎮定期以旬時再清河朔無何天未厭亂淫雨積旬糧竭士病又欲據臨清㫁其饋餉而周楊五奄至馳突如神臣今退保莘縣享士訓兵以俟進取觀其兵數甚多便習騎射誠為勍敵未易輕也茍有隙可乘臣豈敢偷安養冦帝復問鄩決勝之策鄩曰臣今無策惟願人給十斛糧賊可破矣帝怒責鄩曰將軍蓄米欲破賊邪欲療飢邪乃遣中使往督戰鄩集諸將問曰主上深居禁中不知軍旅徒與少年新進輩謀之夫兵在臨機制變不可預度今敵尚強與戰必不利奈何諸將皆曰勝負須一決曠日何待鄩黙然不悦退謂所親曰主暗臣諛將驕卒惰吾未知死所矣他日復集諸將于軍門人置河水一器于前令飲之衆莫之測鄩諭之曰一器猶難滔滔之河可勝盡乎衆失色後數日鄩將萬餘人薄鎮定營鎮定人驚擾晉李存審以騎兵二千横擊之李建及以銀槍千人助之鄩大敗奔還晉人逐之及寨下俘斬千計 冬十月劉鄩遣卒詐降于晉謀賂膳夫以毒晉王事泄晉王殺之并其黨五人
二年春二月帝屢趣劉鄩戰鄩閉壁不出晉王乃留副總管李存審守營自勞軍于貝州聲言歸晉陽鄩聞之奏請襲魏州帝報曰今掃境内以屬將軍社稷存亡繫茲一舉將軍勉之鄩令澶州刺史楊延直引兵萬人㑹于魏州延直夜半至城南城中選壯士五百潛出擊之延直不為備潰亂而走詰旦鄩自莘縣悉衆至城東與延直餘衆合李存審引營中兵踵其後李嗣源以城中兵出戰晉王亦自貝州至與嗣源當其前鄩見之驚曰晉王邪引兵稍却晉王躡之至故元城西與李存審遇晉王為方陳于西北存審為方陳于東南鄩為圎陳于其中間四面受敵合戰良久梁兵大敗鄩引數十騎突圍走梁步卒凡七萬晉兵環而擊之敗卒登木木枝為之折追至河上殺溺殆盡鄩收散卒自黎陽渡河保滑州匡國節度使王檀宻疏請發闗西兵襲晉陽帝從之發河中陜同華諸鎮兵合三萬出隂地闗奄至晉陽城下晝夜急攻城中無備發諸司丁匠及驅市人乗城拒守城幾陷者數四張承業大懼代北故將安金全退居太原往見張承業曰晉陽根本之地若失之則大事去矣僕雖老病憂兼家國請以庫甲見授為公擊之承業即與之金全帥其子弟及退將之家得數百人夜出北門擊梁兵于羊馬城内梁兵大驚引却昭義節度使李嗣昭聞晉陽有冦遣牙將石君立將五百騎救之君立朝發上黨夕至晉陽梁兵扼汾橋君立擊破之徑至城下大呼曰昭義侍中大軍至矣遂入城夜與安金全等分出諸門擊梁兵梁兵死傷什二三詰朝王檀引兵大掠而還晉王性矜伐以策非已出故金全等賞皆不行梁兵之在晉陽城下也大同節度使賀徳倫部兵多逃入梁軍張承業恐其為變收徳倫斬之帝聞劉鄩敗又聞王檀無功歎曰吾事去矣 三月乙卯朔晉王攻衛州壬戌刺史米昭降之又攻惠州刺史靳紹走擒斬之復以惠州為磁州晉王還魏州 上屢召劉鄩不至己巳即以鄩為宣義節度使使將兵屯黎陽 夏四月晉人拔洺州以魏州都巡檢使袁建豐為洺州刺史劉鄩既敗河南大恐鄩復不應召由是將卒皆揺心六月晉人攻邢州保義節度使閻寶拒守帝遣捉生
都指揮使張温將兵五百救之温以其衆降晉 秋七月甲寅朔晉王至魏州 八月晉王自將攻邢州昭徳節度使張筠棄相州走晉人復以相州𨽻天雄軍以李嗣源為刺史晉王遣人告閻寶以相州已拔又遣張温帥援兵至城下諭之寶舉城降晉王以寶為東南面招討使領天平節度使同平章事以李存審為安國節度使鎮邢州 九月晉王還晉陽 晉人以兵逼滄州順化節度使戴思逺棄城奔東都滄州將毛璋據城降晉晉王命李嗣源將兵鎮撫之嗣源遣璋詣晉陽晉王徙李存審為横海節度使鎮滄州以嗣源為安國節度使嗣源以安重誨為中門使委以心腹重誨亦為嗣源盡力重誨應州人也 晉人圍貝州踰年張源徳聞河北諸州皆為晉有欲降謀于其衆衆以窮而後降恐不免死不從共殺源徳嬰城固守城中食盡噉人為糧乃謂晉將曰出降懼死請擐甲執兵而降事定而釋之晉將許之其衆三千人出降既釋甲圍而殺之盡殪晉王以毛璋為貝州刺史于是河北皆入于晉惟黎陽為梁守 晉王如魏州 冬十月晉王遣使如吴㑹兵以擊梁十一月吳以行軍副使徐知訓為淮北行營都招討使及朱瑾等将兵趣宋亳與晉相應既渡淮移檄州縣進圍潁州
三年春正月詔宣武節度使袁象先救潁州既至呉引軍還 二月甲申晉王攻黎陽劉鄩拒之數日不克而去 劉鄩自滑州入朝朝議以河朔失守責之九月落鄩平章事左遷亳州團練使 冬十月晉王還晉陽王連嵗出征凡軍府政事一委監軍使張承業承業勸課農桑蓄積金榖收市兵馬徴租行法不寛貴戚由是軍城肅清饋餉不乏 十一月晉王聞河冰合曰用兵數嵗限一水不得度今冰自合天贊我也亟如魏州 十二月戊辰晉王畋于朝城是日大寒晉王視河冰已堅引步騎稍度梁甲士三千戍楊劉城緣河數十里列柵相望晉王急攻皆陷之進攻楊劉城使步卒斬其鹿角負葭葦塞塹四面進攻即日拔之獲其守將安彦之先是租庸使戸部尚書趙巖言于帝曰陛下踐阼以來尚未南郊議者以為無異藩侯為四方所輕請幸西都行郊禮遂謁宣陵敬翔諌曰自劉鄩失利以來公私困竭人心惴恐今展禮圎丘必行賞賚是慕虚名而受實弊也且勍敵近在河上乗輿豈宜輕動俟北方既平報本未晩帝不聽己巳如洛陽閲車服飾宫闕郊祀有日聞楊劉失守道路訛言晉軍已入大梁扼汜水矣從官皆憂其家相顧涕泣帝惶駭失圖遂罷郊祀奔歸大梁
四年春正月帝至大梁晉兵侵掠至鄆濮而還敬翔上疏曰國家連年喪師疆土日蹙陛下居深宫之中所與計事者皆左右近習豈能量敵國之勝負乎先帝之時奄有河北親御豪傑之將猶不得志今敵至鄆州陛下不能留意臣聞李亞子繼位以來于今十年攻城野戰無不親當矢石近者攻楊劉身負束薪為士卒先一鼓拔之陛下儒雅守文宴安自若使賀瓌輩敵之而望攘逐冦讎非臣所知也陛下宜詢訪黎老别求異策不然憂未艾也臣雖駑怯受國重恩陛下必苦乏才乞于邊垂自効疏奏趙張之徒言翔怨望帝遂不用 二月河陽節度使北面行營排陳使謝彦章將兵數萬攻楊劉城甲子晉王自魏州輕騎詣河上彦章築壘自固決河水瀰浸數里以限晉兵晉兵不得進彦章許州人也安彦之散卒多聚于兖鄆山谷為羣盜以觀二國成敗晉王招募之多降于晉 夏六月壬戌晉王自魏州勞軍于楊劉自泛舟測河水其深沒槍王謂諸將曰梁軍非有戰意但欲阻水以老我師當涉水攻之甲子王引親軍先涉諸軍隨之褰甲横槍結陳而進是日水落深纔及膝匡國節度使北面行營排陳使謝彦章帥衆臨岸拒之晉兵不得進乃稍引却梁兵徔之及中流鼓譟復進彦章不能支稍退登岸晉兵因而乗之梁兵大敗死傷不可勝紀河水為之赤彦章僅以身免是日晉人遂陷濵河四寨 秋七月晉王謀大舉入冦周徳威將幽州步騎三萬李存審將滄景步騎萬人李嗣源將邢洺步騎萬人王處直遣將將易定步騎萬人及麟勝雲蔚新武等州諸部落奚契丹室韋吐谷渾皆以兵㑹之八月并河東魏博之兵大閲于魏州 晉王自魏州如楊劉引兵畧鄆濮而還循河而上軍于麻家渡賀瓌謝彦章將梁兵屯濮州北行臺村相持不戰晉王好自引輕騎迫敵營挑戰危窘者數四賴李紹榮力戰翼衛之得免趙王鎔及王處直皆遣使致書曰元元之命繫于王本朝中興繫于王奈何自輕如此王笑謂使者曰定天下者非百戰何由得之安可但深居帷房以自肥乎一旦王將出營都營使李存審扣馬泣諌曰大王當為天下自重彼先登陷陳將士之職也存審輩宜為之非大王之事也王為之攬轡而還它日伺存審不在策馬急出顧左右曰老子妨人戲王以數百騎抵梁營謝彦章伏精甲五千于隄下王引十餘騎至隄伏兵發圍王數十重王力戰于中後騎繼至者攻之于外僅得出㑹李存審救至梁兵乃退王始以存審之言為忠 晉王欲趣大梁而梁軍扼其前堅壁不戰百餘日十二月庚子朔晉王進兵距梁軍十里而舍初北面行營招討使賀瓌善將步兵排陳使謝彦章善將騎兵瓌惡其與已齊名一日瓌與彦章治兵于野瓌指一高地曰此可以立柵至是晉軍適置柵于其上瓌疑彦章與晉通謀瓌屢欲戰謂彦章曰主上悉以國兵授吾二人社稷是賴今強冦壓吾門而逗遛不戰可乎彦章曰強冦憑陵利在速戰今深溝高壘據其要津彼安敢深入若輕與之戰萬一蹉跌則大事去矣瓌益疑之宻譖之于帝與行營馬步都虞候曹州刺史朱珪謀因享士伏甲殺彦章及濮州刺史孟審澄别將侯温裕以謀叛聞審澄温裕亦騎將之良者也丁未以朱珪為匡國留後癸丑又以為平盧節度使兼行營馬步副指揮使以賞之晉王聞彦章死喜曰彼將帥自相魚肉亡無日矣賀瓌殘虐失士卒心我若引軍直指其國都彼安得堅壁不動幸而一與之戰蔑不勝矣王欲自將萬騎直趣大梁周徳威曰梁人雖屠上將其軍尚全輕行徼利未見其福不從戊午下令軍中老弱悉歸魏州起師趨汴庚申毁營而進衆號十萬 賀瓌聞晉王已西亦棄營而踵之晉王發魏博白丁三萬從軍以供營柵之役所至營柵立成壬戌至胡栁陂癸亥旦候者言梁兵自後至矣周徳威曰賊倍道而來未有所舎我營柵已固守備有餘既深入敵境動須萬全不可輕發此去大梁至近梁兵各念其家内懐憤激不以方畧制之恐難得志王宜按兵勿戰徳威請以騎兵擾之使彼不得休息至暮營壘未立樵爨未具乘其疲乏可一舉滅也王曰前在河上恨不見賊今賊至不擊尚復何待公何怯也顧李存審曰敇輜重先發吾為爾殿後破賊而去即以親軍先出徳威不得已引幽州兵從之謂其子曰吾無死所矣賀瓌結陳而至横亘數十里王帥銀槍都陷其陳衝盪撃斬往返十餘里行營左廂馬軍都指揮使鄭州防禦使王彦章軍先敗西走趣濮陽晉輜重在陳西望見梁旗幟驚潰入幽州陳幽州兵亦擾亂自相蹈藉周徳威不能制父子皆戰死魏博節度副使王緘與輜重俱行亦死晉兵無復部伍梁兵四集勢甚盛晉王據高丘收散兵至日中軍復振陂中有土山賀瓌引兵據之晉王謂將士曰今日得此山者勝吾與汝曹奪之即引騎兵先登李從珂與銀槍大將王建及以步卒繼之梁兵紛紛而下遂奪其山日向晡賀瓌陳于山西晉兵望之有懼色諸將以為諸軍未盡集不若斂兵還營詰朝復戰天平節度使東南面招討使閻寶曰王彦章騎兵已入濮陽山下惟步卒向晚皆有歸志我乗高趣下撃之破之必矣今王深入敵境偏師不利若復引退必為所乗諸軍未集者聞梁再克必不戰自潰凡決勝料敵惟觀情勢情勢已得㫁在不疑王之成敗在此一戰若不決力取勝縦收餘衆北歸河朔非王有也昭義節度使李嗣昭曰賊無營壘日晚思歸但以精騎擾之使不得夕食俟其引退追擊可破也我若斂兵還營彼歸整衆復來勝負未可知也王建及擐甲横槊而進曰賊大將已遁王之騎軍一無所失今擊此疲乏之衆如拉朽耳王但登山觀臣為王破賊王愕然曰非公等言吾幾誤計嗣昭建及以騎兵大呼陷陳諸軍繼之梁兵大敗元城令呉瓊貴鄉令胡裝各帥白丁萬人于山下曳柴塵鼔譟以助其勢梁兵自相騰藉棄甲山積死亡者幾三萬人裝証之曾孫也是日兩軍所喪士卒各三之二皆不能振晉王歸營聞周徳威父子皆死哭之慟曰喪吾良將是吾罪也以其子幽州中軍兵馬使光輔為嵐州刺史李嗣源與李從珂相失見晉軍撓敗不知王所之或曰王已北度河矣嗣源遂乗冰北度將之相州是日從珂從王奪山晩戰皆有功甲子晉王進攻濮陽拔之李嗣源知晉軍之捷復來見王于濮陽王不悦曰公以吾為死邪度河安之嗣源頓首謝罪以從珂有功但賜大鍾酒以罰之然自是待嗣源稍薄 晉軍至徳勝渡王彦章敗卒有走至大梁者曰晉人戰勝將至矣頃之晉兵有先至大梁問次舍者京城大恐帝驅市人登城又欲奔洛陽遇夜而止敗卒至者不滿千人傷夷逃散各歸鄉里月餘僅能成軍
五年春正月晉李存審于徳勝南北夾河築兩城而守之晉王以存審代周徳威為内外蕃漢馬步總管晉王還魏州遣李嗣昭權知幽州軍府事 三月晉王自領盧龍節度使以中門使李紹宏提舉軍府事代李嗣昭紹宏宦者也本姓馬晉王賜姓名使與知嵐州事孟知祥俱為河東魏博中門使知祥又薦教練使鴈門郭崇韜能治劇王以為中門副使崇韜倜儻有智畧臨事敢決王寵待日隆先是中門使呉珪張䖍厚相繼獲罪及紹宏出幽州知祥懼禍稱疾辭位王乃以知祥為河東馬步都虞候自是崇韜專典機宻 夏四月賀瓌攻徳勝南城百道俱進以竹笮聮艨艟十餘艘䝉以牛革設睥睨戰格如城狀横于河流以斷晉之救兵使不得度晉王自引兵馳往救之陳于北岸不能進遣善游者馬破龍入南城見守將氏延賞延賞言矢石將盡陷在頃刻晉王積金帛于軍門募能破艨艦者衆莫知為計親將李建及曰賀瓌悉衆而來冀此一舉若我軍不度則彼為得計今日之事建及請以死決之乃選効節敢死士得三百人被鎧操斧帥之乗舟而進將至艨艟流矢雨集建及使操斧者入艨艟間斧其竹笮又以木甖載薪沃油然火于上流縦之隨以巨艦實甲士鼓譟攻之艨艟既斷隨流而下梁兵焚溺者殆半晉兵乃得度瓌解圍走晉兵追之至濮州而還瓌退屯行臺村秋七月晉王歸晉陽以巡官馮道為掌書記中門使郭崇韜以諸將陪食者衆請省其數王怒曰孤為效死者設食亦不得專可令軍中别擇河北帥孤自歸太原即召馮道令草詞以示衆道執筆逡巡不為曰大王方平河南定天下崇韜所請未至大過大王不從可矣何必以此驚動逺近使敵國聞之謂大王君臣不和非所以隆威望也㑹崇韜入謝王乃止 八月乙未朔宣義節度使賀瓌卒以開封尹王瓚為北面行營招討使瓚將兵五萬自黎陽度河掩撃澶魏至頓丘遇晉兵而旋瓚為治嚴令行禁止據晉人上游十八里楊村夾河築壘運洛陽竹木造浮橋自魏州饋運相繼晉蕃漢馬步副總管振武節度使李存進亦造浮梁于徳勝或曰浮梁須竹笮鐵牛石囷我皆無之何以能成存進不聽以葦笮維巨艦繋于土山巨木踰月而成人服其智冬十月晉王如魏州發徒數萬廣徳勝北城日與梁人爭大小百餘戰互有勝負左射軍使石敬瑭與梁人戰于河壖梁人撃敬瑭㫁其馬甲横衝兵馬使劉知逺以所乗馬授之自乗㫁甲者徐行為殿梁人疑有伏不敢迫俱得免敬瑭以是親愛之敬瑭知逺其先皆沙陀人敬瑭李嗣源之壻也 十一月辛卯王瓚引兵至戚城與李嗣源戰不利 梁築壘貯糧于潘張距楊村五十里 十二月晉王自將騎兵自河南岸西上邀其餉者俘獲而還梁人伏兵于要路晉兵大敗晉王以數騎走梁數百騎圍之李紹榮識其旗單騎奮擊救之僅免戊戌晉王復與王瓚戰于河南瓚先勝獲晉將石君立等既而大敗乗小舟度河走保北城失亡萬計帝聞石君立勇欲將之繫于獄而厚餉之使人誘之君立曰我晉之敗將而為用于梁雖竭誠効死誰則信之人各有君何忍反為仇讎用哉帝猶惜之盡殺所獲晉將獨置君立晉王乗勝遂拔濮陽帝召王瓚還以天平節度使戴思逺為北面招討使屯河上以拒晉人
六年夏四月河中節度使冀王友謙以兵襲取同州逐忠武節度使程全暉全暉奔大梁友謙以其子令徳為忠武留後表求節鉞帝怒不許既而懼友謙怨望己酉以友謙兼忠武節度使制下友謙已求節鉞于晉王晉王以墨制除令徳忠武節度使 六月帝以泰寧節度使劉鄩為河東道招討使帥感化節度使尹皓静勝節度使温昭圖莊宅使段凝攻同州 閏月劉鄩等圍同州朱友謙求救于晉 秋七月晉王遣李存審李嗣昭李建及慈州刺史李存質將兵救之 九月李存審等至河中即日濟河梁人素輕河中兵每戰必窮追不置存審選精甲二百雜河中兵直壓劉鄩壘鄩出千騎逐之知晉人已至大驚自是不敢輕出晉人軍于朝邑河中事梁久將士皆持兩端諸軍大集芻粟踊貴友謙諸子説友謙且歸欵于梁以退其師友謙曰昔晉王親赴吾急秉燭夜戰今方與梁相拒又命將星行分我資糧豈可負邪晉人分兵攻華州壞其外城李存審等按兵累旬乃進逼劉鄩營鄩等悉衆出戰大敗收餘衆退保羅文寨又旬餘存審謂李嗣昭曰獸窮則搏不如開其走路然後擊之乃遣人牧馬于沙苑鄩等宵遁追撃至渭水又破之殺獲甚衆存審等移檄告諭闗右引兵畧地至下邽謁唐帝陵哭之而還河中兵進攻崇州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中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下
宋 袁樞 撰
後唐滅梁
後梁均王龍徳元年春正月蜀主吳主屢以書勸晉王稱帝晉王以書示僚佐曰昔王太師亦嘗遺先王書勸以唐室已亡宜自帝一方先王語余云昔天子幸石門吾發兵誅賊臣當是之時威振天下吾若挾天子據闗中自作九錫禪文誰能禁我顧吾家世忠孝立功帝室誓死不為耳汝它日當務以復唐社稷為心慎勿效此曹所為言猶在耳此議非所取聞也因泣既而將佐及藩鎮勸進不己乃令有司市玉造法物黄巢之破長安也魏州僧傳真之師得傳國寶藏之四十年至是傳真以為常玉將鬻之或識之曰傳國寶也傳真乃詣行臺獻之將佐皆奉觴稱賀張承業在晉陽聞之亟詣魏州諌曰吾王世世忠於唐室救其患難所以老奴三十餘年為王招拾財賦召補兵馬誓滅逆賊復本朝宗社耳今河北甫定朱氏尚存而王遽即大位殊非従來征伐之意天下其誰不解體乎王何不先滅朱氏復列聖之深讎然後求唐後而立之南取呉西取蜀汛掃宇内合為一家當是之時雖使高祖太宗復生誰敢居王上者讓之愈久則得之愈堅矣老奴之志無他但以受先王大恩欲為王立萬年之基耳王曰此非余所願柰羣下意何承業知不可止慟哭曰諸侯血戰本為唐家今王自取之誤老奴矣即歸晉陽邑邑成疾不復起 二月趙王鎔養子張文禮使親軍殺鎔盡滅王氏之族獨置其子昭祚之妻普寧公主以自託於梁三月文禮遣使告亂於晉王且奉牋勸進固求節龯晉王欲討之僚佐以為吾方與梁争不可更立敵於肘服且従其請以安之王不得已夏四月承制授文禮成徳留後 初劉鄩與朱友謙為昏鄩之受詔討友謙也至陜州先遣使移書諭以禍福待之月餘友謙不従然後進兵尹皓段凝素忌鄩因譖之於帝曰鄩逗遛養冦俾俟授兵帝信之鄩既敗歸以疾請解兵柄詔聽於西都就醫宻令留守張宗奭酖之五月丁亥卒 秋七月晉王既許藩鎮之請求唐舊臣欲以備百官朱友謙遣前禮部尚書蘇循詣行臺循至魏州入牙城望府廨即拜謂之拜殿見王呼萬嵗舞蹈泣而稱臣翌日又獻大筆三十枝謂之畫日筆王大喜即令循以本官為河東節度副使張承業深惡之張文禮雖受晉命内不自安復遣間使因盧文進求
援於契丹又遣間使告曰王氏為亂兵所屠分主無恙今臣已北召契丹乞朝廷發精甲萬人相助自徳棣度河則晉人遁逃不暇矣帝疑未决敬翔曰陛下不乘此亹以復河北則晉人不可復破矣宜徇其請不可失也趙張輩皆曰今彊冦近在河上盡吾兵力以拒之猶懼不支何暇分萬人以救張文禮乎且文禮坐持兩端欲以自固於我何利焉帝乃止晉人屢於塞上及河津獲文禮蠟丸絹書晉王皆遣使歸之文禮慙懼文禮忌趙故將多所誅戮趙將符習將兵萬人従晉王在徳勝文禮請召歸以它將代之且以習子䝉為都督府參軍遣人齎錢帛勞行營將士以悦之習見晉王泣涕請留晉王曰吾與趙王同盟討賊義猶骨肉不意一旦禍生肘腋吾誠痛之汝茍不忘舊君能為之復讐乎吾以兵糧助汝習與部將三十餘人舉身投地慟哭曰故使授習等劒使之攘除冦敵自聞變故以來寃憤無訴欲引劔自剄顧無益於死者今大王念故使輔佐之勤許之復寃習等不敢煩霸府之兵願以所部徑前搏取凶豎以報王氏累世之恩死不恨矣八月庚申晉王以習為成徳留後又命天平節度使閻寶相州刺史史建瑭將兵助之自邢洺而北文禮先病腹疽甲子晉兵拔趙州刺史王鋋降晉王復以為刺史文禮聞之驚懼而卒其子處瑾袐不發喪與其黨韓正時謀悉力拒晉九月晉兵渡滹沱圍鎮州决漕渠以灌之獲其深州刺史張友順壬辰史建瑭中流矢卒晉王欲自分兵攻鎮州北面招討使戴思逺聞之謀悉楊村之衆襲徳勝北城晉王得梁降者知之冬十月己未晉王命李嗣源伏兵於戚城李存審屯徳勝先以騎兵誘之偽示羸怯梁兵競進晉王嚴中軍以待之梁兵至晉王以鐵騎三千奮擊梁兵大敗思逺走趣楊村士卒為晉兵所殺傷及自相蹈藉墜河陷水失亡二萬餘人晉王以李嗣源為蕃漢内外馬步副總管同平章事 十一月晉王使李存審李嗣源守徳勝自將兵攻鎮州張處瑾遣其弟處珙幕僚齊儉謝罪請服晉王不許盡鋭攻之旬日不克處瑾使韓正時將千騎突圍出趣定州欲求救於王處直晉兵追至行唐斬之
二年晉王之北攻鎮州也李存審謂李嗣源曰梁人聞我在南兵少不攻徳勝必襲魏州吾二人聚於此何為不若分軍備之遂分軍屯澶州戴思逺果悉楊村之衆趣魏州嗣源引兵先之軍於狄公祠下遣人告魏州使為之備思逺至魏店嗣源遣其將石萬全將騎兵挑戰思逺知有備乃西度洹水㧞成安大掠而還又將兵五萬攻徳勝北城重塹複壘㫁其出入晝夜急攻之李存審悉力拒守晉王聞徳勝勢危二月自幽州赴之五日至魏州思逺聞之燒營遁還楊村 晉天平節度使兼侍中閻寶築壘以圍鎮州決滹沱水環之内外㫁絶城中食盡丙午遣五百餘人出求食寶縦其出欲伏兵取之其人遂攻長圍寶輕之不為備俄數千人繼至諸軍未集鎮人遂壞長圍而出縦火攻寶營寶不能拒退保趙州鎮人悉毁晉之營壘取其芻粟數日不盡晉王聞之以昭義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嗣昭為北面招討使以代寶 夏四月甲戍張處瑾遣兵千人迎糧於九門李嗣昭設伏於故營邀擊之殺獲殆盡餘五人匿於牆墟間嗣昭環馬而射之鎮兵發矢中其腦嗣昭箙中矢盡㧞矢於腦以射之一發而殪㑹日暮還營創流血不止是夕卒晉王聞之不御酒肉者累日嗣昭遺命悉以澤潞兵授節度判官任圜使督諸軍攻鎮州號令如一鎮人不知嗣昭之死圜三原人也晉王以天雄馬歩都指揮使振武節度使李存進為北面招討使 閻寶慙憤疽發於背甲戌卒 五月乙酉晉李存進至鎮州營於東垣渡夾滹沱水為壘 晉衛州刺史李存儒本姓楊名婆兒以俳優得幸於晉王頗有膂力晉王賜姓名以為刺史專事掊歛防城卒皆徴月課縦歸八月莊宅使段凝與歩軍都指揮使張朗引兵夜渡河襲之詰旦登城執存儒遂克衛州戴思逺又與凝攻陷淇門共城新鄉於是澶州之西相州之南皆為梁有晉人失軍儲三之一梁軍復振帝以張朗為衛州刺史朗徐州人也 九月戊寅朔張處瑾使其弟處球乘李存進無備將兵士千人奄至東垣渡時晉之騎兵亦向鎮州城下兩不相遇鎮兵及存進營門存進狼狽引十餘人鬬於橋上鎮兵退晉騎兵㫁其後夾撃之鎮兵殆盡存進亦戰沒晉王以蕃漢馬歩總管李存審為北面招討使鎮州食竭力盡處瑾遣使詣行臺請降未報存審兵至城下丙午夜城中將李再豐為内應宻投縋以納晉兵比明畢登執處瑾兄弟家人及其黨高濛李翥齊儉送行臺趙人皆請而食之磔張文禮尸於市趙王故侍者得趙王遺骸於灰燼中晉王命祭而葬之以趙將符習為成徳節度使烏震為趙州刺史趙仁貞為深州刺史李再豐為冀州刺史震信都人也符習不敢當成徳辭曰故使無後而未葬習當斬衰以葬之俟禮畢聽命既葬即詣行臺趙人請晉王兼領成徳節度使従之晉王割相衛二州置義寧軍以習為節度使習辭曰魏博覇府不可分也願得河南一鎮習自取之乃以為天平節度使東南面招討使加李存審兼侍中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春三月晉王築壇於魏州牙城之南夏四月己巳升壇祭告上帝遂即皇帝位國號大唐大赦改元以魏州為興唐府建東京又於太原府建西京又以鎮州為真定府建北都時唐國所有凡十三節度五十州 時契丹屢入侵抄掠饋運幽州食不支半年衛州為梁所取潞州内叛人情岌岌以為梁未可取帝患之㑹鄆州將盧順宻來奔先是梁天平節度使戴思逺屯楊村留順宻與巡檢使劉遂嚴都指揮使燕顒守鄆州順宻言於帝曰鄆州守兵不滿千人遂嚴顒皆失衆心可襲取也郭崇韜等皆以為懸軍逺襲萬一不利虚棄數千人順宻不可従帝宻召李嗣源於帳中謀之曰梁人志在吞澤潞不備東方若得東平則潰其心腹東平果可取乎嗣源自胡柳有度河之慙常欲立竒功以補過對曰今用兵嵗久生民疲弊茍非出竒取勝大功何由可成臣願獨當此役必有以報帝悦壬寅遣嗣源將所部精兵五千自徳勝趣鄆州比及楊劉日已暮隂雨道黑將士皆不欲進高行周曰此天贊我也彼必無備夜渡河至城下鄆人不知李従珂先登殺守卒啟闗納外兵進攻牙城城中大擾癸卯旦嗣源兵盡入遂㧞牙城劉遂嚴燕顒奔大梁嗣源禁焚掠撫吏民執知州事節度副使崔簹判官趙鳯送興唐帝大喜曰總管真竒才吾事集矣即以嗣源為天平節度使梁主聞鄆州失守大懼斬劉遂嚴燕顒於市罷戴思逺招討使降授宣化留後遣使詰讓北面諸將段凝王彦章等趣令進戰敬翔知梁室已危以繩内靴中入見梁主曰先帝取天下不以臣為不肖所言無不用今敵勢益彊而陛下棄忽臣言臣身無用不如死引繩將自經梁主止之問所欲言翔曰事急矣非用王彦章為大將不可救也梁主従之以彦章代思逺為北面招討使仍以段凝為副帝聞之自將親軍屯澶州命蕃漢馬歩都虞候朱守殷守徳勝戒之曰王鐵槍勇决乘憤激之氣必來唐突宜謹備之 梁主召問王彦章以破敵之期彦章對曰三日左右皆失笑彦章出兩日馳至滑州辛酉置酒大㑹隂遣人具舟於楊村夜命甲士六百皆持巨斧載冶者具鞴炭乘流而下㑹飲尚未散彦章陽起更衣引精兵數千循河南岸趨徳勝天微雨朱守殷不為備舟中兵舉鏁燒㫁之因以巨斧斬浮橋而彦章引兵急擊南城浮橋㫁南城遂破斬首數千級時受命適三日矣守殷以小舟載甲士濟河救之不及彦章進攻潘張麻家口景店諸寨皆拔之聲勢大振帝遣宦者焦彦賔急趣楊劉與鎮使李周固守命守殷棄徳勝北城撤屋材為栰載兵械浮河東下助楊劉守備徙其芻糧薪炭於澶州所耗失殆半王彦章亦撤南城屋材浮河而下各行一岸每遇灣曲輙於中流交鬬飛矢雨集或全舟覆沒一日百戰互有勝負比及楊劉殆亡士卒之半己巳王彦章段凝以十萬之衆攻楊劉百道俱進晝夜不息連巨艦九艘横亘河津以絶援兵城垂陷者數四賴李周悉力拒之與士卒同甘苦彦章不能克退屯城南為連營以守之楊劉告急於帝請日行百里以赴之帝引兵救之曰李周在内何憂日行六十里不廢畋獵六月乙亥至楊劉梁兵塹壘重嚴不可入帝患之問計於郭崇韜對曰今彦章據守津要意謂可以坐取東平茍大軍不南則東平不守矣臣請築壘於愽州東岸以固河津既得以應接東平又可以分賊兵勢但慮彦章詗知徑來薄我城不能就願陛下募敢死之士日令挑戰以綴之茍彦章旬日不東則城成矣時李嗣源守鄆州河北聲問不通人心漸離不保朝夕㑹梁右先鋒指揮使康延孝宻請降於嗣源延孝者太原胡人有罪亡奔梁時𨽻段凝麾下嗣源遣押牙臨漳范延光送延孝蠟書詣帝延光因言於帝曰楊劉控扼已固梁人必不能取請築壘馬家口以通鄆州之路帝従之遣崇韜將萬人夜發倍道趣博州至馬家口度河築城晝夜不息帝在楊劉與梁人晝夜苦戰崇韜築新城凡六日王彦章聞之將兵數萬人馳至戊子急攻新城連巨艦十餘艘於中流以絶援路時版築僅畢城猶卑下沙土䟽惡未有樓櫓及守備崇韜慰諭士卒以身先之四面拒戰遣使告急於帝帝自楊劉引大軍救之陳於新城西岸城中望之增氣大呼叱梁軍梁人㫁紲歛艦帝檥舟将度彦章解圍退保鄒家口鄆州奏報始通李嗣源宻表請正朱守殷覆軍之罪帝不従 秋七月丁未帝引兵循河而南彦章等棄鄒家口復趣楊劉甲寅遊奕將李紹興敗梁遊兵於清丘驛南段凝以為唐兵已自上流渡驚駭失色面數彦章尤其深入 戊午帝遣騎將李紹榮直抵梁營擒其斥候梁人益恐又以火栰焚其連艦王彦章等聞帝引兵已至鄒家口己未解楊劉圍走保楊村唐兵追逐之復屯徳勝梁兵前後急攻諸城士卒遭矢石溺水暍死者且萬人委棄資糧鎧仗鍋幕動以千計楊劉比至圍解城中無食已三日矣 王彦章疾趙張亂攻及為招討使謂所親曰待我成功還當盡誅姦臣以謝天下趙張聞之私相謂曰我輩寧死於沙陀不可為彦章所殺相與恊力傾之段凝素疾彦章之能而諂附趙張在軍中與彦章動相違戾百方沮撓之惟恐其有功潛伺彦章過失以聞於梁主毎㨗奏至趙張悉歸功於凝由是彦章功竟無成及歸楊村梁主信䜛猶恐彦章旦夕成功難制徴還大梁使將兵㑹董璋攻澤州甲子帝至楊劉勞李周曰微卿善守吾事敗矣八月甲戍自楊劉還興唐 梁主命於滑州决河
東注曹濮及鄆以限唐兵 初梁主遣段凝監大軍於河上敬翔李振屢請罷之梁主曰凝未有過振曰俟其有過則社稷危矣至是凝厚賂趙張求為招討使翔振力争以為不可趙張主之竟代王彦章為北面招討使於是宿將憤怒士卒亦不服天下兵馬副元帥張元奭言於梁主曰臣為副元帥雖衰朽猶足為陛下扞禦北方段凝晩進功名未能服人衆議詾詾恐貽國家深憂敬翔曰將帥繫國安危今國勢已爾陛下豈可尚不留意邪梁主皆不聼戊子凝將全軍五萬營於王村自高陵津濟河剽掠澶州諸縣至於頓丘梁主又命王彦章將保鑾騎士及它兵合萬人屯兖鄆之境謀復鄆州以張漢傑監其軍 庚寅帝引兵屯朝城戊戍康延孝帥百餘騎來奔帝解所御錦袍玉帶賜之以為南面招討都指揮使領博州刺史帝屏人問延孝以梁事對曰梁朝地不為狹兵不為少然迹其行事終必敗亡何則主既暗懦趙張兄弟擅權内結宫掖外納貨賂官之高下唯視賂之多少不擇才徳不校勲勞段凝智勇俱無一旦居王彦章霍彦威之右自將兵以來專率歛行伍以奉權貴梁主毎出一軍不能專任將帥常以近臣監之進止可否動為所制近又聞欲數道出兵令董璋引陜虢澤潞之兵自石㑹闗趣太原霍彦威以汝洛之兵自相衛邢洺冦鎮定王彦章張漢傑以禁軍攻鄆州段凝杜晏球以大軍當陛下决以十月大舉臣竊觀梁兵聚則不少分則不多願陛下養勇蓄力以待其分兵帥精騎五千自鄆州直抵大梁擒其偽主旬月之間天下定矣帝大悦 九月帝在朝城梁段凝進至臨河之南澶西相南日有冦掠自徳勝失利以來喪芻糧數百萬租庸副使孔謙暴歛以供軍民多流亡租税益少倉廪之積不支半嵗澤潞未下盧文進王郁引契丹屢過瀛涿之南傳聞俟草枯冰合深入為冦又聞梁人欲大舉數道入冦帝深以為憂召諸將㑹議宣徽使李紹宏等皆以為鄆州城門之外皆為冦境孤逺難守有之不如無之請以易衛州及黎陽於梁以之約和以河為境休兵息民俟財力稍集更圖後舉帝不悦曰如此吾無葬地矣乃罷諸將獨召郭崇韜問之對曰陛下不櫛沐不解甲十五餘年其志欲以雪家國之讎恥也今已正尊號河北士庶日望升平始得鄆州尺寸之地不能守而棄之安能盡有中原乎臣恐將士解體將來食盡衆散雖畫河為境誰為陛下守之臣嘗細詢康延孝以河南之事度已料彼日夜思之成敗之機决在今嵗梁今悉以精兵授段凝據我南鄙又决河自固謂我猝不能渡恃此不復為備使王彦章侵逼鄆州其意冀有姦人動揺變生於内耳段凝本非將材不能臨機决策無足可畏降者皆言大梁無兵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楊劉自以精兵與鄆州合勢長驅入汴彼城中既空虚必望風自潰茍偽主授首則諸將自降矣不然今秋榖不登軍糧將盡若非陛下决志大功何由可成諺曰當道築室三年不成帝王應運必有天命在陛下勿疑耳帝曰此正合朕志丈夫得則為王失則為虜吾行决矣司天奏今嵗天道不利深入必無功帝不聴王彦章引兵踰汶水將攻鄆州李嗣源遣李従珂將騎兵逆戰敗其前鋒於逓坊鎮獲將士三百人斬首二百級彦章退保中都戊辰捷奏至朝城帝大喜謂郭崇韜曰鄆州告捷足壮吾氣己巳命將士悉遣其家歸興唐 冬十月帝遣魏國夫人劉氏皇子繼岌歸興唐與之訣曰事之成敗在此一决若其不濟當聚吾家於魏宫而焚之仍命豆盧革李紹宏張憲王正言同守東京壬申帝以大軍自楊劉濟河癸酉至鄆州中夜進軍踰汶以李嗣源為前鋒甲戍旦遇梁兵一戰敗之追至中都圍其城城無守備少頃梁兵潰圍出追擊破之王彦章以數十騎走龍武大將軍李紹竒單騎追之識其聲曰王鐵槍也㧞矟刺之彦章重傷馬躓遂擒之并擒都監張漢傑曹州刺史李知節禆將趙廷隠劉嗣彬等二百餘人斬首數千級廷隠開封人嗣彬知俊之族子也彦章嘗謂人曰李亞子鬬雞小兒何足畏至是帝謂彦章曰爾常謂我小兒今日服未又問爾名善將何不守兖州中都無壁壘何以自固彦章對曰天命已去無足言者帝惜彦章之材欲用之賜藥傳其創屢遣人誘諭之彦章曰余本匹夫䝉梁恩位至上將與皇帝交戰十五年今兵敗力窮死自其分縦皇帝憐而生我我何面目見天下之人乎豈有朝為梁將暮為唐臣此我所不為也帝復遣李嗣源自往諭之彦章卧謂嗣源曰汝非邈佶烈乎彦章素輕嗣源故以小名呼之於是諸將稱賀帝舉酒屬李嗣源曰今日之功公與崇韜之力也曏従紹宏輩語大事去矣帝又謂諸將曰曏所患惟王彦章今已就擒是天意滅梁也段凝猶在河上進退之計宜何向而可諸將以為傳者雖云大梁無備未知虚實今東方諸鎮兵皆在段凝麾下所餘空城耳以陛下天威臨之無不下者若先廣地東傳於海然後觀釁而動可以萬全康延孝固請亟取大梁李嗣源曰兵貴神速今彦章就擒段凝必未之知就使有人走告之疑信之間尚須三日設若知吾所向即發救兵直路則阻決河須自白馬南渡數萬之衆舟檝亦難猝辦此去大梁至近前無山險方陳横行晝夜兼程信宿可至段凝未離河上友貞已為吾擒矣延孝之言是也請陛下以大軍徐進臣願以千騎前驅帝従之令下諸軍皆踊躍願行是夕嗣源帥前軍倍道趣大梁乙亥帝發中都舁王彦章自隨遣中使問彦章曰吾此行克乎對曰段凝有精兵六萬雖主將非材亦未肯遽爾倒戈殆難克也帝知其終不為用遂斬之丁丑至曹州梁守將降王彦章敗卒有先至大梁告梁主以彦章就擒唐軍長驅且至者梁主聚族哭曰運祚盡矣召羣臣問策皆莫能對梁主謂敬翔曰朕居常忽卿所言以至於此今事急矣卿勿以為懟將若之何翔泣曰臣受先帝厚恩殆將三紀名為宰相其實朱氏老奴事陛下如郎君臣前後獻言莫匪盡忠陛下初用段凝臣極言不可小人朋比致有今日今唐兵且至段凝限於水北不能赴救臣欲請陛下出居避敵陛下必不聽従欲請陛下出竒合戰陛下必不果决雖使良平更生誰能為陛下計者臣願先賜死不忍見宗廟之亡也因與梁主相向慟哭梁主遣張漢倫馳驅追段凝軍漢倫至滑州墜馬傷足復限水不能進時城中尚有控鶴軍數千朱珪請帥之出戰梁主不従命開封尹王瓉驅市人乘城為備初梁陜州節度使邵王友誨全昱之子也性穎悟人心多向之或言其誘致禁軍欲為亂梁主召還與其兄友諒友能並幽於别第及唐師將至梁主疑諸兄弟乘危謀亂并皇弟賀王友雍建王友徽盡殺之梁主登建國樓面擇親信厚賜之使衣野服齎蠟詔促段凝軍既辭皆亡匿或請幸洛陽收集諸軍以拒唐唐雖得都城勢不能久留或請幸段凝軍控鶴都指揮使皇甫麟曰凝本非將材官由幸進今危窘之際望其臨機制勝轉敗為功難矣且凝聞彦章軍敗其膽已破安知能終為陛下盡節乎趙巖曰事勢如此一下此樓誰心可保梁主乃止復召宰相謀之鄭珏請自懷傳國寶詐降以紓國難梁主曰今日固不敢愛寶但如卿此策竟可了否珏俯首乆之曰但恐未了左右皆縮頸而笑梁主日夜涕泣不知所為置傳國寶於卧内忽失之已為左右竊之迎唐軍矣戊寅或告唐軍已過曹州塵埃漲天趙巖謂従者曰吾待温許州厚必不負我遂奔許州梁主謂皇甫麟曰李氏吾世讎理難降首不可俟彼刀鋸吾不能自裁卿可斷吾首麟泣曰臣為陛下揮劒死唐軍則可矣不敢奉此詔梁主曰卿欲賣我邪麟欲自剄梁主持之曰與卿俱死麟遂弑梁主因自殺梁主為人温恭儉約無荒淫之失但寵信趙張使擅威福踈棄敬李舊臣不用其言以至於亡己卯旦李嗣源軍至大梁攻封丘門王瓚開門出降嗣源入城撫安軍民是日帝入自梁門百官迎謁於馬首拜伏請罪帝慰勞之使各復其位李嗣源迎賀帝喜不自勝手引嗣源衣以頭觸之曰吾有天下卿父子之功也天下與爾共之帝命訪求梁主頃之或以其首獻李振謂敬翔曰有詔洗滌吾輩相與朝新君乎翔曰吾二人為梁宰相君昏不能諫國亡不能救新君若問將何辭以對是夕未曙或報翔曰崇攻李太保已入朝矣翔歎曰李振謬為丈夫朱氏與新君世為仇讎今國亡君死縦新君不誅何面目入建國門乎乃縊而死庚辰梁百官復待罪於朝堂帝宣敕赦之趙巖至許州温昭圖迎謁歸第斬首來獻盡沒巖所齎之貨昭圖復名韜辛巳詔王瓉收朱友貞尸殯於佛寺漆其首函之藏於太社段凝自滑州濟河入援以諸軍排陳使杜晏球為前鋒至封丘遇李従珂晏球先降壬午凝將其衆五萬至封丘亦解甲請降凝帥諸大將先詣闕待罪帝勞賜之慰諭士卒使各復其所凝出入公卿間揚揚自得無愧色梁之舊臣見者皆欲齕其面抉其心丙戍詔貶梁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珏為萊州司戸蕭頃為登州司戸翰林學士劉岳為均州司馬任贊為房州司馬姚顗為復州司馬封翹為唐州司馬李懌為懷州司馬竇夢徵為沂州司馬崇政學士劉光素為宻州司戸陸崇為安州司戸御史中丞王權為隨州司戸以其世受唐恩而仕梁貴顯故也岳宗龜之從子顗萬年人翹敖之孫懌京兆人權龜之孫也段凝杜晏球上言曰梁要人趙巖趙鵠張希逸張漢倫張漢傑張漢俊朱珪等竊弄威福殘蠧羣生不可不誅詔敬翔李振首佐朱温共傾唐祚契丹撒刺阿撥叛兄棄母負恩背國宜與巖等竝族誅於市自餘文武將吏一切不問又詔追廢朱温朱友貞為庶人毁其宗廟神主帝之與梁戰於河上也梁拱宸左廂都指揮使陸思鐸善射常於笴上自鏤姓名射帝中馬鞍帝拔箭藏之至是思鐸從衆俱降帝出箭示之思鐸伏地待罪帝慰而釋之尋授龍武右廂都指揮使以豆盧革尚在魏命樞宻使郭崇韜權行中書事梁諸藩鎮稍稍入朝或上表待罪帝皆慰釋之宋州節度使袁象先首來入朝陝州留後霍彦威次之象先輩珍貨數十萬徧賂劉夫人及權貴伶官宦者旬日中外爭舉之恩寵隆異己丑詔偽庭節度觀察防禦團練使刺史及諸將校竝不議改更將校官吏先犇偽庭者一切不問庚寅豆盧革至自魏甲午加崇韜守侍中領成德節度使崇韜權兼内外謀猷規益竭忠無隠頗亦薦引人物豆盧革受成而已無所裁正 丙辰賜滑州留後段凝姓名曰李紹欽耀州刺史杜晏球曰李紹䖍 乙酉梁西都留守河南尹張宗奭來朝復名全義獻幣馬千計帝命皇子繼岌皇弟存紀等兄事之帝欲發梁太祖墓斵棺焚其尸全義上言朱温雖國之深讎然其人已死刑無可加屠滅其家足以為報乞免焚斵以存聖恩帝從之但鏟其闕室削封樹而已戊戍加天平節度使李嗣源兼中書令以北京留守繼岌為東京留守同平章事 帝遣使宣諭諭諸道梁所除節度使五十餘人皆上表入貢 郭崇韜上言河南節度使刺史上表者但稱姓名未新除官恐負憂疑十一月始降制以新官命之 癸卯河中節度使朱友謙入朝 張全義請帝遷都洛陽従之 己巳賜朱友謙姓名曰李繼麟命繼岌兄事之以康延孝為鄭州防禦使賜姓名曰李紹琛 廢北都復為成徳軍賜宣武節度使袁象先姓名曰李紹安匡國節度使温
韜入朝賜姓名曰李紹冲紹冲多齎金帛賂劉夫人及權貴伶官旬日復遣還鎮郭崇韜曰國家為唐雪恥温韜發唐山陵殆徧其罪與朱温相埒耳何得復居方鎮天下義士其謂我何上曰入汴之初已赦其罪竟遣之初梁均王將祀南郊於洛陽聞楊劉陷而止其儀物
具在張全義請上亟幸洛陽謁廟畢即祀南郊従之丙辰復以梁東京為宣府軍 詔文武官先詣洛陽甲子帝發大梁十二月庚午至洛陽
二年春二月己巳朔上祀南郊大赦
莊宗滅蜀
後梁均王乾化三年 蜀太子元膺豭喙齙齒目視不正而警敏知書善騎射性狷急猜忍蜀主命杜光庭選純静有徳者使侍東宫光庭薦儒者許寂徐簡夫太子未嘗與之交言日與樂工羣小嬉戲無度僚屬莫敢諫秋七月蜀主將以七夕出逰丙午太子召諸王大
臣宴飲集王宗翰内樞宻使潘峭翰林學士承旨高陽毛文錫不至太子怒曰集王不來必峭與文錫離間也大昌軍使徐瑶常謙素為太子所親信酒行屢目少保唐道襲道襲懼而起丁未旦太子入白蜀主曰潘峭毛文錫離間兄弟蜀主怒命貶逐峭文錫以前武泰節度使兼侍中潘炕為内樞宻使太子出道襲入蜀主以其事告之道襲曰太子謀作亂欲召諸將諸王以兵錮之然後舉事耳蜀主疑焉遂不出道襲請召屯營兵入宿衛許之内外戒嚴太子初不為備聞道襲召兵乃以天武甲士自衛捕潘峭毛文錫至檛之幾死囚諸東宫又捕成都尹潘嶠囚諸得賢門戊申徐瑶常謙與懐勝軍使嚴璘等各帥所部兵奉太子攻道襲至清風樓道襲引屯營兵出拒戰道襲中流矢逐至城西斬之殺屯營兵甚衆中外驚擾潘炕言於蜀主曰太子與唐道襲争權耳無它志也陛下宜面諭大臣以安社稷蜀主乃召兼中書令王宗侃王宗賀前利州團練使王宗魯等使發兵討為亂者徐瑶常謙等宗侃等陳於西毬塲門兼侍中王宗黯自太安門梯城而入與瑶謙戰於㑹同殿前殺數十人餘衆皆潰瑶死謙與太子奔龍躍池匿於艦中及暮稍定己酉旦太子出就舟人匄食舟人以告蜀主遣集王宗翰往慰撫之比至太子已為衛士所殺蜀主疑宗翰殺之大慟不已左右恐事變㑹張格呈慰諭軍民牓讀至不行斧鉞之誅將誤社稷之計蜀主收涕曰朕何敢以私害公於是下詔廢太子元膺為庶人宗翰奏誅手刃太子者元膺左右坐誅死者數十人貶竄者甚衆庚戍贈唐道襲太帥謚忠壮復以潘峭為樞宻使 冬十月蜀潘炕屢請立太子蜀主以雅王宗輅類已信王宗傑才敏欲擇一人立之鄭王宗衍最㓜其母徐賢妃有寵欲立其子使飛龍使唐文扆諷張格上表請立宗衍格夜以表示功臣王宗侃等詐云受宻旨衆皆署名蜀主令相者視諸子亦希旨言鄭王相最貴蜀主以為衆人實欲立宗衍不得已許之曰宗衍㓜懦能堪其任乎甲午立宗衍為太子
四年春正月丙子蜀主命太子判六軍開崇勲府置僚屬後更謂之天䇿府 秋八月戊子以内樞宻使潘峭為武泰軍節度使同平章事翰林學士承旨毛文錫為禮部尚書判樞宻院
貞明三年秋七月蜀飛龍使唐文扆居中用事張格附之與司徒判樞宻院事毛文錫争權文錫將以女適左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庾傳素之子㑹親族於樞宻院用樂不先表聞蜀主聞樂聲怪之文扆従而譖之八月庚寅貶文錫茂州司馬其子司封員外郎詢流維州籍沒其家貶文錫弟翰林學士文晏為榮經尉傳素罷為工部尚書以翰林學士承旨庾凝績權判内樞宻院事凝績傳素之再従弟也
四年蜀太子衍好酒色樂遊戲蜀主嘗自夾城過聞太子與諸王鬬雞擊毬喧呼之聲歎曰吾百戰以立基業此輩其能守之乎由是惡張格而徐賢妃為之内主竟不能去也信王宗傑有才略屢陳時政蜀主賢之有廢立意二月癸亥宗傑暴卒蜀主深疑之 蜀主自永平末得疾昏瞀至是增劇以北面行營招討使兼中書令王宗弼沉静有謀五月召還以為馬部都指揮使乙亥召大臣入寢殿告之曰太子仁弱朕不能違諸公之請踰次而立之若其不堪大業可寘諸别宫幸勿殺之但王氏子弟諸公擇而輔之徐妃兄弟止可優其禄位慎勿使之掌兵預政以全其宗族内飛龍使唐文扆久典禁兵參預機宻欲去諸大臣遣人守宫門王宗弼輩三十餘人日至朝堂不得入見文扆屢以蜀主之命慰撫之伺蜀主殂即作難遣其黨内皇城使潘在迎偵察外事在迎以其謀告宗弼等宗弼等排闥入言文扆之罪以天冊府掌書記崔延昌權判六軍事召太子入侍疾丙子貶唐文扆為眉州刺史翰林學士承旨王保晦坐附㑹文扆削官爵流瀘州在迎炕之子也丙申蜀主詔中外財賦中書除授諸司刑獄案牘專委庾凝績都城及行營軍旅之事委宣徽南院使宋光嗣丁酉削唐文扆官爵流雅州辛丑以宋光嗣為内樞宻使與兼中書令王宗弼宗瑶宗綰宗䕫並受遺詔輔政初蜀主雖因唐制置樞宻使專用士人及唐文扆得罪蜀主以諸將多許州故人恐其不為幼主用故以光嗣代之自是宦者始用事六月壬寅朔蜀主殂癸卯太子即皇帝位尊徐賢妃為太后徐淑妃為太妃以宋光嗣判六軍諸衛事乙卯殺唐文扆王保晦命西面招討副使王宗昱殺天雄節度使唐文裔於秦州免左保勝軍使領右街使唐道崇官 蜀唐文扆既死太傅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張格内不自安或勸格稱疾俟命禮部尚書楊玢自恐失勢謂格曰公有援立大功不足憂也庚午貶格為茂州刺史玢為榮經尉吏部侍郎許寂户部侍郎潘嶠皆坐格黨貶官格尋再貶維州司户 秋七月壬申朔蜀主以兼中書令王宗弼為鉅鹿王宗瑶為臨淄王宗綰為臨洮王宗播為臨潁王宗裔宗䕫及兼侍中宗黯皆為琅邪郡王 甲戌以王宗侃為樂安王丙子以兵部尚書庾傳素為太子少保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蜀主不親政事内外遷除皆出於王宗弼宗弼納賄多私上下咨怨宋光嗣通敏善希合蜀主寵任之蜀由是遂衰 蜀諸王皆領軍使彭王宗鼎謂其昆弟曰親王典兵禍亂之本今王少臣彊讒間將興繕甲訓士非吾輩所宜為也因固辭軍使蜀主許之但營書舍植松竹自娯而己 乙丑蜀主以内給事王廷紹歐陽晃李周輅朱光葆宋承藴田魯儔等為將軍及軍使皆干預政事驕縦貪暴大為蜀患周庠切諫不聽晃患所居之隘夜因風縦火焚西鄰軍營數百間明旦召匠廣其居蜀主亦不之問光葆光嗣之従弟也
五年 蜀主奢縦無度日與太后太妃遊宴於貴臣之家及遊近郡名山飲酒賦詩所費不可勝紀仗内教坊使嚴旭彊取士民女子内宫中或得厚賂而免之以是累遷至蓬州刺史太后太妃各出教令賣刺史令録等官毎一官闕數人争納賂賂多者得之
六年秋七月乙卯蜀主下詔北巡以禮部尚書兼成都尹長安韓昭為文思殿大學士位在翰林承旨上昭無文學以便佞得幸出入宫禁就蜀主乞通渠巴集數州刺史賣之以營居第蜀主許之識者知蜀之將亡八月戊辰蜀主發成都被金甲冠珠㡌執弓矢而行旌旗兵甲亘百餘里雒令段融上言不宜逺離都邑當委大臣征討不従九月次安逺城 冬十月辛酉蜀主如武定軍數日復還安逺 十一月庚戌蜀主發安逺城十二月庚申至利州閬州團練使林思諤來朝請幸所治従之癸亥泛江而下龍舟畫舸輝映江渚州縣供辦民始愁怨壬申至閬州州民何康女色美將嫁蜀主取之賜其夫家帛百匹夫一慟而卒癸未至梓州
龍徳元年春正月甲午蜀主還成都 初蜀主之為太子高祖為聘兵部尚書高知言女為妃無寵及韋妃入宫尤見踈薄至是遣還家知言驚仆不食而卒韋妃者徐耕之孫也有殊色蜀主適徐氏見而悦之太后因納於後宫蜀主不欲娶於母族託云韋昭度之孫初為婕好累加元妃蜀主常列錦步障擊毬其中往往逺適而外人不知爇諸香晝夜不絶久而厭之更爇皁莢以亂其氣結繒為山及宫殿樓觀於其上或為風雨所敗則更以新者易之或樂飲繒山涉旬不下山前穿渠通禁中或乘船夜歸令宫女秉爉炬千餘居前船却立照之水面如晝或酣飲禁中鼓吹沸騰以至達旦以是為常二年春二月蜀主好為微行酒肆倡家無所不到惡人識之乃下令士民皆著大裁㡌 夏四月蜀軍使王承綱女將嫁蜀主取之入宫承綱請之蜀主怒流於茂州女聞父得罪自殺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秋八月蜀主以文思殿大學士韓昭内皇城使潘在迎武勇軍使顧在珣為狎客陪侍逰宴與宫女雜坐或為艶歌相唱和或談嘲謔浪鄙俚褻慢無所不至蜀主樂之在珣彦朗之子也時樞宻使宋光嗣等專㫁國事恣為威虐務狥蜀主之欲以盜其權宰相王鍇庾傳素等各保寵禄無敢規正潘在迎毎勸蜀主誅諫者無使謗國嘉州司馬劉贊獻陳後主三閣圖并作歌以諷賢良方正蒲禹卿對策語極切直蜀主雖不罪亦不能用也九月庚戍蜀主以重陽宴近臣於宣華苑酒酣嘉王宗夀乘間極言社稷將危流涕不已韓昭潘在迎曰嘉王好酒悲因諧笑而罷 冬十月彗星見輿鬼長丈餘蜀司天監言國有大災蜀主詔於玉局化設道塲右補闕張雲上䟽以為百姓怨氣上徹於天故彗星見此乃國亡之徴非祈禳可弭蜀主怒流雲黎州卒於道
二年春三月己亥朔蜀主宴近臣於怡神亭酒酣君臣及宫人皆脱冠露髻喧譁自恣知制誥京兆李龜禎諫曰君臣沉湎不憂國政臣恐啟北敵之謀不聼 夏四月帝遣客省使李嚴使於蜀嚴盛稱帝威徳有混一天下之志且言朱氏篡竊諸侯曽無勤王之舉王宗儔以其語侵蜀請斬之蜀主不従宣徽北院使宋光葆上言晉王有憑陵我國家之志宜選將練兵屯戍邊鄙積糗糧治戰艦以待之蜀主乃以光葆為梓州觀察使充武徳節度留後 五月戊申蜀主遣李嚴還初帝因嚴入蜀令以馬市宫中珍玩而蜀法禁錦綺珍竒不得入中國其粗惡者乃聴入中國謂之入草物嚴還以聞帝怒曰王衍寧免為入草之人乎嚴因言於帝曰衍童騃荒縦不親政務斥逺故老昵比小人其用事之臣王宗弼宋光嗣等諂諛專恣黷貨無厭賢愚易位刑賞紊亂君臣上下專以奢淫相尚以臣觀之大兵一臨瓦解土崩可翹足而待也帝深以為然 秋入月戊辰蜀主以右定逺軍使王宗鍔為招討馬歩使帥二十一軍屯洋州乙亥以長直馬軍使林思諤為昭武節度使戍利州以備唐 帝復遣使者李彦稠入蜀九月己亥至成都 蜀前山南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宗儔以蜀主失徳與王宗弼謀廢立宗弼猶豫未决庚戍宗儔憂憤而卒宗弼謂樞宻使宋光嗣景潤澄等曰宗儔教我殺爾曹今日無患矣光嗣輩俯伏泣謝宗弼子承班聞之謂人曰吾家難乎免矣 乙卯蜀主以前鎮江節度使張武為峽路應援招討使 蜀宣徽北院使王承休請擇諸軍驍勇者萬二千人置駕下左右龍武步騎四十軍兵械給賜皆優異於它軍以承休為龍武軍馬步都指揮使以禆將安重霸副之舊將無不憤恥重霸雲州人以狡佞賄賂事承休故承休悦之 冬十一月蜀主遣其翰林學士歐陽彬來聘彬衡山人也又遣李彦稠東還 蜀以唐修好罷威武城戍召闗宏業等二十四軍還成都戊申又罷武定武興招討劉潛等三十七軍辛酉蜀主罷天雄軍招討命王承騫等二十九軍還成都 蜀主罷金州屯戍命王承勲等七軍還成都 初唐僖昭之世宦官雖盛未嘗有建節者蜀安重霸勸王承休求秦州節度使承休言於蜀主曰秦州多美婦人請為陛下采擇以獻蜀主許之庚午以承休為天雄節度使封魯國公以龍武軍為承休牙兵 乙亥蜀主以前武徳節度使兼中書令徐延瓊為京城内外馬步都指揮使延瓊以外戚代王宗弼居舊將之右衆皆不平三年夏六月帝將伐蜀辛卯詔天下括市戰馬 秋九月蜀主與太后太妃逰青城山厯丈人觀上清宫遂至彭州陽平化漢州三學山而還 丁酉帝與宰相議伐蜀威勝節度使李紹欽素諂事宣徽使李紹宏紹宏薦紹欽有盖世竒才雖孫呉不如可以大任郭崇韜曰段凝亡國之將姦諂絶倫不可信也衆舉李嗣源郭崇韜曰契丹方熾總管不可離河朔魏王地當儲副未立殊功請依故事以為伐蜀都統成其威名帝曰兒幼豈能獨往當求其副既而曰無以易卿庚子以魏王繼岌充西川四面行營都統崇韜充東北面行營都招討制置等使軍事悉以委之又以荆南節度使高季興充東南面行營都招討使鳯翔節度使李繼曮充都供軍轉運應接等使同州節度使李令徳充行營副招討使陜州節度使李紹琛充蕃漢馬步軍都排陳斬斫使兼馬步軍都指揮使西京留守張筠充西川管内安撫應接使華州節度使毛璋充左廂馬步都虞候邠州節度使董璋充右廂馬步都虞候客省使李嚴充西川管内招撫使將兵六萬伐蜀仍詔季興自取夔忠萬三州為巡屬都統置中軍以供奉官李従襲充中軍馬歩都指揮監押高品李廷安吕知柔充魏王府通謁辛丑以工部尚書任圜翰林學士李愚並參預都統軍機 蜀安重霸勸王承休請蜀主東遊秦州承休到官即毁府署作行宫大興力役强取民間女子教歌舞圖形遺韓昭使言於蜀主又獻花木圖盛稱秦州山川土風之美蜀主將如秦州羣臣諫者甚衆皆不聼王宗弼上表諫蜀主投其表於地太后涕泣不食止之亦不能得前秦州節度判官蒲禹卿上表幾二千言其畧曰先帝艱難創業欲傳之萬世陛下少長富貴荒色惑酒秦州人雜𦍑胡地多瘴癘萬衆困於奔馳郡縣罷於供億鳯翔久為仇讎必生釁隙唐國方通歡好恐懐疑貳先皇未嘗無故盤遊陛下率意頻離宫闕秦皇東狩鑾駕不還煬帝南巡龍舟不返蜀都彊盛雄視鄰邦邊亭無烽火之虞境内有腹心之疾百姓失業盜賊公行昔李勢屈於桓温劉禪降於鄧艾山河險固不足憑恃韓昭謂禹卿曰吾收汝表俟主上西歸當使獄吏字字問汝王承休妻嚴氏美蜀主私焉故鋭意欲行 冬十月排陳斬斫使李紹琛與李嚴將驍騎三千歩兵萬人為前鋒招討判官陳乂至寶雞稱疾乞留李愚厲聲曰陳乂見利則進懼難則止今大軍涉險人心易揺宜斬以狥由是軍中無敢顧望者乂薊州人也 癸亥蜀主引兵數萬發成都甲子至漢州武興節度使王承捷告唐兵西上蜀主以為羣臣同謀沮已猶不信大言曰吾方欲耀武遂東行在道與羣臣賦詩殊不為意 丁丑李紹琛攻蜀威武城蜀指揮使唐景思將兵出降城使周彦禋等知不能守亦降景思秦州人也得城中糧二十萬斛紹琛縦其敗兵萬餘人逸去因倍道趣鳯州李嚴飛書以諭王承捷李繼曮竭鳯翔蓄積以饋軍不能充人情憂恐郭崇韜入散闗指其山曰吾輩進無成功不復得還此矣當盡力一决今饋運將竭宜先取鳯州因其糧諸將皆言蜀地險固未可長驅宜按兵觀釁崇韜以問李愚愚曰蜀人苦其主荒淫莫為之用宜乘其人情崩離風驅霆擊彼皆破膽雖有險阻誰與守之兵勢不可緩也是日李紹琛告捷崇韜喜謂愚曰公料敵如此吾復何憂乃倍道而進戊寅王承捷以鳯興文扶四川印節迎降得兵八千糧四十萬斛崇韜曰平蜀必矣即以都統牒命承捷攝武興節度使己卯蜀主至利州威武敗卒奔還始信唐兵之來王宗弼宋光嗣言於蜀主曰東川山南兵力尚完陛下但以大軍扼利州唐人安敢懸兵深入従之庚辰以隨駕清道指揮使王宗勲王宗儼兼侍中王宗昱為三招討將兵三萬逆戰従駕兵自綿漢至深渡千里相屬皆怨憤曰龍武軍糧餉倍於它軍它軍安能禦敵李紹琛等過長舉興州都指揮使程奉璉將所部兵五百來降且請先治橋棧以俟唐軍由是軍行無險阻之虞辛巳興州刺史王承鑒棄城走紹琛等克興州郭崇韜以唐景思攝興州刺史乙酉成州刺史王承朴棄城走李紹琛等與蜀三招討戰于三泉蜀兵大敗斬首五千級餘衆潰走又得糧十五萬斛於三泉由是軍食優足 蜀主聞王宗勲等敗自利州倍道西走㫁桔柏津浮梁命中書令判六軍諸衛事王宗弼將大軍守利州且令斬王宗勲等三招討李紹琛晝夜兼行趣利州蜀武徳留後宋光葆遺郭崇韜書請唐兵不入境當舉巡屬内附茍不如約則背城决戰以報本朝崇韜復書撫納之己丑魏王繼岌至興州光葆以梓綿劒龍普五州武定節度使王承肇以洋蓬壁三州山南節度使兼侍中王宗威以梁開通渠麟五州階州刺史王崇岳以階州皆降承肇宗侃之子也自餘城鎮皆望風欵附天雄節度使王承休與副使安重霸謀掩擊唐軍重霸曰擊之不勝則大事去矣蜀中精兵十萬天下險固唐兵雖勇安能直度劒門邪然公受國恩聞難不可不赴願與公俱西承休素親信之以為然重霸請賂羌人買文扶州路以歸承休従之使重霸將龍武軍及所募兵萬二千人以従將行州人餞於城外承休上道重霸拜於馬前曰國家竭力以得秦隴若従開府還朝誰當守之開府行矣重覇請為公留守承休業已上道無如之何遂與招討副使王宗汭自文扶而南其地皆不毛羌人抄之且戰且行士卒凍餒比至茂州餘衆二千而已重覇遂以秦隴來降 郭崇韜遺王宗弼等書為陳利害李紹琛未至利州宗弼棄城引兵西歸王宗勲等三招討追及宗弼於白艻宗弼懐中探詔書示之曰宋光嗣令我殺爾曹因相持而泣遂合謀送欵於唐 十一月丙申蜀主至成都百官及後宫迎於七里亭蜀主入妃嬪中作回鶻隊入宫丁酉出見羣臣於文明殿泣下霑襟君臣相視竟無一言以救國患戊戍李紹琛至利州修桔栢浮梁昭武節度使林思諤先棄城奔閬州遣使請降甲辰魏王繼岌至劒州蜀武信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宗夀以遂合渝瀘昌五州降王宗弼至成都登太𤣥門嚴兵自衛蜀主及太后自往勞之宗弼驕慢無復臣禮乙巳刼遷蜀主及太后後宫諸王於西宫收其璽綬使親吏於義興門邀取内庫金帛悉歸其家其子承涓杖劒入宫取蜀主寵姫數人以歸丙午宗弼自稱權西川兵馬留後李紹琛進至綿州倉庫居民已為蜀兵所燔又㫁綿江浮梁水深無舟楫可渡紹琛謂李嚴曰吾懸軍深入利在速戰乘蜀人破膽之時但得百騎過鹿頭闗彼且迎降不暇若俟修繕橋梁必留數日或教王衍堅閉近闗折吾兵勢倘延旬浹則勝負未可知矣乃與嚴乘馬浮度江従兵得濟者僅千人溺死者亦千餘人遂入鹿頭闗丁未進據漢州居三日後軍始至王宗弼遣使以幣馬牛酒勞軍且以蜀主書遺李嚴曰公來吾即降或謂嚴曰公首建伐蜀之策蜀人怨公深入骨髓不可往嚴不従欣然馳入成都撫諭吏民告以大軍繼至蜀君臣後宫皆慟哭蜀主引嚴見太后以母妻為託宗弼猶乗城為守備嚴悉命撤去樓櫓己酉魏王繼岌至綿州蜀主命翰林學士李昊草降表又命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鍇草降書遣兵部侍郎歐陽彬奉之以迎繼岌及郭崇韜王宗弼稱蜀君臣久欲歸命而内樞宻使宋光嗣景潤澄宣徽使李周輅歐陽晃熒惑蜀主皆斬之函首送繼岌又責文思殿大學士禮部尚書成都尹韓昭佞諛梟于金馬坊門内外馬步都指揮使兼中書令徐延瓊果州團練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顧在珣及諸貴戚皆惶恐傾其家金帛妓妾以賂宗弼僅得免死凡素所不快者宗弼皆殺之辛亥繼岌至徳陽宗弼遣使奉牋稱已遷蜀主於西第安撫軍城以俟王師又使其子承班以蜀主後宫及珍玩賂繼岌及郭崇韜求西川節度使繼岌曰此皆我家物奚以獻為留其物而遣之李紹琛留漢州八日以俟都統甲寅繼岌至漢州王宗弼迎謁乙卯至成都丙辰李嚴引蜀主及百官儀衛出降於升遷橋蜀主白衣銜璧牽羊草繩縈首百官衰絰徒跣輿櫬號哭俟命繼岌受璧崇韜解縛焚櫬承制釋罪君臣東北向拜謝丁巳大軍入成都崇韜禁軍士侵掠市不改肆自出師至克蜀凡七十日得節度十州六十四縣二百四十九兵三萬鎧仗錢糧金銀繒錦共以千萬計高季興聞蜀亡方食失匕箸曰是老夫之過也梁震曰不足憂也唐主得蜀益驕亡無日矣安知其不為吾福楚王殷聞蜀亡上表稱臣已營衡麓之間為菟裘之地願上印綬以保餘齡上優詔慰諭之 十二月癸酉王承休王宗汭至成都魏王繼岌詰之曰居大鎮擁彊兵何以不拒戰對曰畏大王神武曰然則何不降對曰王師不入境曰所俱入羌者幾人對曰萬二千人曰今歸者幾人對曰二千人曰可以償萬人之死矣皆斬之并其子 閏十二月丁酉詔蜀朝所署官四品以上降授有差五品以下才地無取者悉縦歸田里其先降及有功者委崇韜隨事奬任又賜王衍詔略曰固當裂土而封必不薄人於險三辰在上一言不欺
明宗天成元年春正月庚申魏王繼岌遣李繼曮李嚴部送王衍及其宗族百官數千人詣洛陽 二月乙巳王衍至長安有詔止之 三月伶人景進等言於帝曰魏王未至康延孝初平西南猶未安王衍族黨不少聞車駕東征恐其為變不若除之帝乃遣中使向延嗣齎敇往誅之敇曰王衍一行並従殺戮已印畫樞宻使張居翰覆視就殿柱揩去行字改為家字由是蜀百官及衍僕役獲免者千餘人延嗣至長安盡殺衍宗族於秦川驛衍母徐氏且死呼曰吾兒以一國迎降不免族誅信義俱棄吾知汝行亦受禍矣 夏六月蜀百官至洛陽永平節度使兼侍中馬全曰國亡至此生不如死不食而卒以平章事王鍇等為諸州府刺史少尹判官司馬亦有復歸蜀者
三年夏六月陜州行軍司馬王宗夀表請𦵏故蜀主王衍 秋七月乙巳贈衍順正公以諸侯禮𦵏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一上
宋 袁樞 撰
鄴都之變〈李紹琛之叛附〉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冬十月帝遣使以滅梁告吳蜀二國皆懼吳州司馬嚴可求笑曰聞唐主始得中原志氣驕滿御下無法不出數年將有内變吾但當卑辭厚禮保境安民以待之耳 滑州留後李紹欽因伶人景進納貨於宫掖除泰寧節度使帝幼善音律故伶人多有寵常侍左右帝或時自傅粉墨與優人共戲於庭以悦劉夫人優名謂之李天下嘗因為優自呼曰李天下李天下優人敬新磨遽前批其頬帝失色羣優亦駭愕新磨徐曰理天下者只有一人尚誰呼邪帝悦厚賜之諸伶出入宫掖侮弄搢紳羣臣憤嫉莫敢出氣亦有反相附託以希恩澤者四方藩鎮爭以貨賂結之其尤蠧政害人者景進為之首進好采閭閻鄙細事聞於上上亦欲知外間事遂委進以耳目進每奏事常屏左右問之由是進得施其讒慝干豫政事自將相大臣皆憚之荆南節度使髙季興在洛陽帝左右伶官求貨無厭
季興忿之歸謂將佐曰新朝百戰方得河南乃對功臣舉手云吾於十指上得天下矜伐如此則它人無功矣其誰不解體又荒於禽色何能長久吾無憂矣
二年春正月敕内官不應居外應前朝内官及諸道監軍并私家先所畜者不以貴賤並遣詣闕時在上左右者已五百人至是殆及千人皆給贍優厚委之事任以為腹心内諸司使自天祐以来以士人代之至是復用宦者浸干政事既而復置諸道監軍節度使出征或留闕下軍府之政皆監軍決之陵忽主帥怙勢爭權由是藩鎮皆憤怒 二月己巳朔上祀南郊大赦租庸副使孔謙欲聚歛以求媚凡赦文所蠲者謙復徵之自是每有詔令人皆不信百姓愁怨郭崇韜初至汴洛頗受藩鎮饋遺所親或諌之崇韜曰吾位兼將相禄賜巨萬豈藉外財但以偽梁之季賄賂成風今河南藩鎮皆梁之舊臣主上之仇讎也若拒其意能無懼乎吾特為國家藏之私室耳及將祀南郊崇韜首獻勞軍錢十萬緍先是宦官勸帝分天下財賦為内外府州縣上供者入外府充經費方鎮貢獻者入内府充宴遊及給賜左右於是外府常虚竭無餘而内府山積及有司辦郊祀乏勞軍錢崇韜言於上曰臣已傾家所有以助大禮願陛下亦出内府之財以賜有司上黙然久之曰吾晉陽自有儲積可令租庸輦取以相助於是取李繼韜私第金帛數十萬以益之軍士皆不滿望始怨恨有離心矣郭崇韜位兼將相復領節旄以天下為己任權侔人主旦夕車馬填門性剛急遇事輙發嬖倖僥求多所摧抑宦官疾之朝夕短之於上崇韜扼腕欲制之不能豆盧革韋説嘗問之曰汾陽王本太原人徙華隂公世家鴈門豈其枝𣲖邪崇韜因曰遭亂亡失譜牒嘗聞先人言上距汾陽四世耳革曰然則固從祖也崇韜由是以膏梁自處多甄别流品引拔浮華鄙棄勲舊有求官者崇韜曰深知公功能然門地寒素不敢相用恐為名流所嗤由是嬖倖疾之於内勲舊怨之於外崇韜屢請以樞宻使讓李紹宏上不許又請分樞宻院事歸内諸司以輕其權而宦官謗之不已崇韜鬱鬱不得志與所親謀赴本鎮以避之其人曰不可蛟龍失水螻蟻足以制之先是上欲以劉夫人為皇后而有正妃韓夫人在太后素惡劉夫人崇韜亦屢諫上以是不果於是所親説崇韜曰公若請立劉夫人為皇后上必喜内有皇后之助則伶官輩不能為患矣崇韜從之與宰相帥百官共奏劉夫人宜正位中宫癸未立魏國夫人劉氏為皇后皇后生於寒㣲既貴專務蓄財其在魏州至於薪蘇果茹皆販鬻之及為后四方貢獻皆分為二一上天子一上中宫以是寳貨山積惟用寫佛經施尼師而已是時皇太后誥皇后教與制勑交行於藩鎮奉之如一 勲臣畏伶官之讒皆不自安蕃漢内外馬步副總管李嗣源求解兵柄帝不許 夏四月孔謙貸民錢使以賤估償絲屢檄州縣督之翰林學士承㫖權知汴州盧質上言梁趙巖為租庸使舉貸誅歛結怨于人今陛下革故鼎新為人除害而有司未改其所為是趙巖復生也今春霜害桑繭絲甚薄但輸正稅猶懼流移况益以稱貸人何以堪臣惟事天子不事租庸敕㫖未頒省牒頻下願早降明命帝不報 初胡柳之役伶人周匝為梁所得帝每思之入汴之日匝謁見於馬前帝甚喜匝涕泣言曰臣所以得生全者皆梁教坊使陳俊内園栽接使儲徳源之力也願就陛下乞二州以報之帝許之郭崇韜諫曰陛下所與共取天下者皆英豪忠勇之士今大功始就封賞未及一人而先以伶人為刺史恐失天下心以是不行踰年伶人屢以為言帝謂崇韜曰吾已許周匝矣使吾慙見此三人公言雖正然當為我屈意行之五月壬寅以俊為景州刺史徳源為憲州刺史時親軍有從帝百戰未得刺史者莫不憤歎 乙巳右諫議大夫薛昭文上疏以為今諸道僭竊者尚多征伐之謀未可遽息又士卒久從征伐賞給未豐貧乏者多宜以四方貢獻及南郊羡餘更加頒賚又河南諸軍皆梁之精鋭恐僭竊之國濳以厚利誘之宜加收撫又戸口流亡者冝寛徭薄賦以安集之又土木不急之役冝加裁省又請擇隙地牧馬勿使踐京畿民田皆不從 六月壬辰以天平節度使李嗣源為宣武節度使 秋八月癸酉以副使衛尉卿孔謙為租庸使右威衛大將軍孔循為副使循即趙殷衡也梁亡復其姓名謙自是得行其志重歛急徵以充帝欲民不聊生癸未賜謙號豐財贍國功臣
三年初李嗣源北征過興唐東京庫有供御細鎧嗣源牒副留守張憲取五百領憲以軍興不暇奏而給之帝怒曰憲不奉詔擅以吾鎧給嗣源何意也罰憲俸一月令自往軍中取之帝以義武節度使王都將入朝欲闢毬場憲曰比以行宫闕廷為毬場前年陛下即位於此其壇不可毁請闢毬場於宫西數日未成帝命毁即位壇憲謂郭崇韜曰此壇主上所以禮上帝始受命之地也若之何毁之崇韜從容言於帝帝立命兩虞候毁之憲私於崇韜曰忘天背本不祥莫大焉 春二月庚辰徙李嗣源為成徳節度使 帝性剛好勝不欲權在臣下入洛之後信伶宦之讒頗疎忌宿將李嗣源家在太原三月丁酉表衛州刺史李從珂為北京内牙馬步都指揮使以便其家帝怒曰嗣源握兵權居大鎮軍政在手安得為其子奏請乃黜從珂為突騎指揮使帥數百人戍石門鎮嗣源憂恐上章申理久之方解辛丑嗣源乞至東京朝覲不許郭崇韜以嗣源功髙位重亦忌之私謂人曰總管令公非久為人下者皇家子弟皆不及也宻勸帝召之宿衛罷其兵權又勸帝除之帝皆不從 洛陽宫殿宏邃宦者欲上增廣嬪御詐言宫中夜見鬼物上欲使符咒者禳之宦者曰臣昔逮事咸通乾符天子當是時六宫貴賤不減萬人今掖庭大半空虗故鬼物遊之耳上乃命宦者王允平伶人景進采擇民間女子逺至太原幽鎮以充後庭不啻三千人不問所從来上還自興唐載以牛車纍纍盈路張憲奏諸營婦女亡逸者千餘人慮扈從諸軍挟匿以行其實皆入宫矣庚辰帝至洛陽辛酉詔復以洛陽為東都興唐府為鄴都 夏六月帝苦溽暑於禁中擇髙凉之所皆不稱㫖宦者因言臣見長安全盛時大明興慶宫樓觀以百數今日官家曾無避暑之所宫殿之盛曾不及當時公卿第舍耳帝乃命宫苑使王允平别建一樓以清暑宦者曰郭崇韜常不伸眉為孔謙論用度不足恐陛下雖欲營繕終不可得帝曰吾自用内府錢無關經費然猶慮崇韜諫遣中使語之曰今歲盛暑異常朕昔在河上與梁人相拒行營卑濕被甲乗馬親當矢石猶無此暑今居深宫之中而暑不可度奈何對曰陛下昔在河上勍敵未滅深念讎恥雖有盛暑不介聖懐今外患已除海内賓服故雖珍臺閒舘猶覺鬱蒸也陛下儻不忘艱難之時則暑氣自消矣帝黙然宦者曰崇韜之第無異皇居宜其不知至尊之熱也帝卒命允平營樓日役萬人所費巨萬崇韜諫曰今兩河水旱軍食不充願且息役以俟豐年帝不聽 秋七月甲午成徳節度使李嗣源表求入朝帝不許 九月乙未立皇子繼岌為魏王 丁酉帝與宰相議伐蜀以魏王繼岌充西川四靣行營都統郭崇韜充東北靣行營都招討制置等使軍事悉以委之 郭崇韜以北都留守孟知祥有薦引舊恩將行言於上曰孟知祥信厚有謀若得西川而求帥無踰此人者又薦鄴都副留守張憲謹重有識可為相戊申大軍西行 冬十一月乙卯大軍至成都蜀王出降〈事見莊宗滅蜀〉 平蜀之功李紹琛為多位在董璋上而璋素與郭崇韜善崇韜數召璋與議軍事紹琛心不平謂璋曰吾有平蜀之功公等樸樕相從反呫囁於郭公之門謀相傾害吾為都將獨不能以軍法斬公邪璋訴于崇韜十二月崇韜表璋為東川節度使解其軍職紹琛愈怒曰吾冐白刃陵險阻定兩川璋乃坐有之邪乃見崇韜言東川重地任尚書有文武才宜表為帥崇韜怒曰紹琛反邪何敢違吾節度紹琛懼而退初帝遣宦者李從襲等從魏王繼岌伐蜀繼岌雖為都統軍中制置補署一出郭崇韜崇韜終日決事將吏賓客趨走盈庭而都統府惟大將晨謁外牙門索然從襲等固耻之及破蜀蜀之貴臣大將爭以寳貨妓樂遺崇韜及其子廷誨魏王所得不過匹馬束帛唾壺麈柄而已從襲等益不平王宗弼之自為西川留後也賂崇韜求為節度使崇韜陽許之既而久未得乃帥蜀人列狀見繼岌請留崇韜鎮蜀從襲等因謂繼岌曰郭公父子専横今又使蜀人請己為帥其志難測王不可不為之備繼岌謂崇韜曰主上倚侍中如山嶽不可離廟堂豈肯棄元老於蠻夷之域乎且此非余之所敢知也請諸人詣闕自陳由是繼岌與崇韜互相疑 丙子以知北都留守事孟知祥為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促召赴洛陽帝議選北都留守樞宻承㫖段徊等惡鄴都留守張憲不欲其在朝廷皆曰北都非張憲不可憲雖有宰相器今國家新得中原宰相在天子目前事有得失可以改更比之北都獨繫一方安危不為重也乃徙憲為太原尹知北都留守事以戸部尚書王正言為興唐尹知鄴都留守事正言昏耄帝以武徳使史彦瓊為鄴都監軍彦瓊本伶人也有寵於帝魏博等六州軍旅金糓之政皆決於彦瓊威福自恣陵忽將佐自正言以下皆謟事之効初帝得魏州銀槍効節都近八千人以為親軍皆勇悍無敵夾河之戰實賴其用屢立殊功常許以滅梁之日大加賞賚既而河南平雖賞賚非一而士卒恃功驕恣無厭更成怨望是嵗大饑民多流亡租賦不充道路塗潦漕輦艱澀東都倉廪空竭無以給軍士租庸使孔謙日於上東門外望諸州漕運至者隨以給之軍士乏食有雇妻鬻子者老弱采蔬於野百十為羣往往餒死流言怨嗟而帝遊畋不息己卯獵於白沙皇后皇子後宫畢從庚辰宿伊闕辛巳宿潭泊壬午宿龕澗癸未還宫時大雪吏卒有僵仆於道路者伊汝間饑尤甚衛兵所過責其供餉不得則壞其什器撤其室廬以為薪甚於冦盜縣吏皆竄匿山谷 帝以軍儲不足謀於羣臣豆盧革以下皆莫知為計吏部尚書李琪上疏以為古者量入以為出計農而發兵故雖有水旱之災而無匱乏之憂近代稅農以養兵未有農冨給而兵不足農捐瘠而兵豐飽者也今縱未能蠲省租税苟除折納紐配之法農亦可以小休矣帝即敕有司如琪所言然竟不能行 郭崇韜素疾宦者嘗宻謂魏王繼岌曰大王它日得天下騬馬亦不可乘况任宦官冝盡去之專用士人吕知柔竊聽聞之由是宦官皆切齒時成都雖下而蜀中盜賊羣起布滿山林崇韜恐大軍既去更為後患命任圜張筠分道招討以是淹留未還帝遣宦者向延嗣促之崇韜不出郊迎及見禮節又倨延嗣怒李從襲謂延嗣曰魏王太子也主上萬福而郭公専權如是郭廷誨擁徒出入日與軍中驍將蜀土豪傑狎飲指天畫地近聞白其父請表已為蜀帥又言蜀地冨饒大人宜善自為謀今諸軍將校皆郭氏之黨王寄身於虎狼之口一朝有變吾屬不知委骨何地矣因相向垂涕延嗣歸具以語劉后后泣訴於帝請早救繼岌之死前此帝聞蜀人請崇韜為帥已不平至是聞延嗣之言不能無疑帝閲蜀府庫之籍曰人言蜀中珍貨無筭何如是之㣲也延嗣曰臣聞蜀破其珍貨皆入於崇韜父子崇韜有金萬兩銀四十萬兩錢百萬緍名馬千匹它物稱是廷誨所取復在其外故縣官所得不多耳帝遂怒形於色及孟知祥將行帝語之曰聞郭崇韜有異志卿到為朕誅之知祥曰崇韜國之勲舊不宜有此俟臣至蜀察之茍無它志則遣還帝許之壬子知祥發洛陽帝尋復遣衣甲庫使馬彦珪馳詣成都觀崇韜去就如奉詔班師則已若有遷延跋扈之狀則與繼岌圖之彦珪見皇后説之曰臣見向延嗣言蜀中事勢憂在朝夕今主上當斷不斷夫成敗之機間不容髮安能緩急禀命於三千里外乎皇后復言於帝帝曰傳聞之言未知虚實豈可遽爾果決皇后不得請退自為教與繼岌令殺崇韜知祥行至石壕彦珪夜叩門宣詔促知祥赴鎮知祥竊歎曰亂將作矣乃晝夜兼行
明宗天成元年河中節度使李繼麟恃與帝故舊且有功帝待之厚苦諸伶官求匄無厭遂拒不與大軍之征蜀也繼麟閲兵遣其子令徳將之以從景進與宦官譖之曰繼麟聞大軍起以為討已故驚懼閲兵自衛又曰崇韜所以敢倔彊於蜀者與河中隂謀内外相應故也繼麟聞之懼欲身入朝以自明其所親止之繼麟曰郭侍中功髙於我今事勢將危吾得見主上面陳至誠則讒人獲罪矣正月癸亥繼麟入朝 魏王繼岌將發成都令任圜權知留事以俟孟知祥諸軍部署已定是日馬彦珪至以皇后教示繼岌繼岌曰大軍垂發彼無釁端安可為此負心事公輩勿復言且主上無敕獨以皇后教殺招討使可乎李從襲等泣曰既有此迹萬一崇韜聞之中途為變益不可救矣相與巧陳利害繼岌不得已從之甲子旦從襲以繼岌之命召崇韜計事繼岌登樓避之崇韜方升階繼岌從者李環撾碎其首并殺其子廷誨廷信外人猶未之知都統推官饒陽李崧謂繼岌曰今行軍三千里外初無敕㫖擅殺大將大王奈何行此危事獨不能忍之至洛陽邪繼岌曰公言是也悔之無及崧乃召書吏數人登樓去梯矯為敕書用蠟印宣之軍中粗定崇韜左右皆竄匿獨掌書記滏陽張礪詣魏王府慟哭久之繼岌命任圜代崇韜總軍政馬彦珪還洛陽乃下詔暴郭崇韜之罪并殺其子廷説廷讓廷議於是朝野駭惋羣議紛然帝使宦官濳察之保大節度使睦王存乂崇韜之婿也宦官欲盡去崇韜之黨言存乂對諸將攘臂垂泣為崇韜稱寃言辭怨望庚辰幽存乂於第尋殺之景進言河中人有告變言李繼麟與郭崇韜謀反崇韜死又與存乂連謀宦官因共勸帝速除之帝乃徙繼麟為義成節度使是夜遣蕃漢馬步使朱守殷以兵圍其第驅繼麟出徽安門外殺之復其姓名曰朱友謙友謙二子令徳為武信節度使令錫為忠武節度使詔魏王繼岌誅令徳於遂州鄭州刺史王思同誅令錫於許州河陽節度使李紹竒誅其家人於河中紹竒至其家友謙妻張氏帥家人二百餘口見紹竒曰朱氏宗族當死願無濫及平人乃别其婢僕百人以其族百口就刑張氏又取鐵劵以示紹竒曰此皇帝去年所賜也我婦人不識書不知其何等語也紹竒亦為之慙友謙舊將史武等七人時為刺史皆坐族誅時洛中諸軍饑窘妄為謠言伶官采之以聞於帝故郭崇韜朱友謙皆及於禍成徳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嗣源亦為謠言所屬帝遣朱守殷察之守殷私謂嗣源曰令公勲業振主宜自圖歸藩以逺禍嗣源曰吾心不負天地禍福之來無所可避皆委之於命耳時伶官用事勲舊人不自保嗣源危殆者數四頼宣徽使李紹宏左右營䕶以是得全 魏王繼岌留馬步都指揮使陳留李仁罕馬軍都指揮使東光潘仁嗣左廂都指揮使趙廷隠右廂都指揮使浚儀張業牙内指揮使文水武漳驍鋭指揮使平恩李延厚戍成都甲申繼岌發成都命李紹琛帥萬二千人為後軍行止常差中軍一舍 二月魏博指揮使楊仁晸將所部兵戍瓦橋踰年代歸至貝州以鄴都空虚恐兵至為變敕留屯貝州時天下莫知郭崇韜之罪民間訛言云崇韜殺繼岌自王於蜀故族其家朱友謙子建徽為澶州刺史帝宻敕鄴都監軍史彦瓊殺之門者白留守王正言曰史武徳夜半馳馬出城不言何往又訛言云皇后以繼岌之死歸咎於帝已弑帝矣故急召彦瓊計事人情愈駭楊仁晸部兵皇甫暉與其徒夜博不勝因人情不安遂作亂刼仁晸曰主上所以有天下者吾魏軍力也魏軍甲不去體馬不解鞍者十餘年今天下已定天子不念舊勞更加猜忌逺戍踰年方喜代歸去家咫尺不使相見今聞皇后弑逆京師已亂將士願與公俱歸仍表聞朝廷若天子萬福興兵致討以吾魏博兵力足以拒之安知不更為富貴之資乎仁晸不從暉殺之又刼小校不從又殺之効節指揮使趙在禮聞亂衣不及帶踰垣而走暉追及曳其足而下之示以二首在禮懼而從之亂兵遂奉以為帥焚掠貝州暉魏州人在禮涿州人也詰旦暉等擁在禮南趣臨清永濟館陶所過剽掠壬辰晚有自貝州来告軍亂將犯鄴都者都巡檢使孫鐸等亟詣史彦瓊請授甲乗城為備彦瓊疑鐸等有異志曰告者云今日賊至臨清計程須六日晚方至為備未晚孫鐸曰賊既作亂必乗吾未備晝夜倍道安肯計程而行請僕射帥衆乗城鐸募勁兵千人伏於王莽河逆擊之賊既勢挫必當離散然後可撲滅也必俟其至城下萬一有姦人為内應則事危矣彦瓊曰但嚴兵守城何必逆戰是夜賊前鋒攻北門弓弩亂發時彦瓊將部兵宿北門樓聞賊呼聲即時驚潰彦瓊單騎犇洛陽癸巳賊入鄴都孫鐸等拒戰不勝亡去趙在禮據宫城署皇甫暉及軍校趙進為馬步都指揮使縱兵大掠進定州人也王正言方據案召吏草奏無至者正言怒其家人曰賊已入城殺掠於市吏皆逃散公尚誰呼正言驚曰吾初不知也又索馬不能得乃帥僚佐步出府門謁在禮再拜請罪在禮亦拜曰士卒思歸耳尚書重徳勿自卑屈慰諭遣之衆推在禮為魏博留後具奏其狀北京留守張憲家在鄴都在禮厚撫之遣使以書誘憲憲不發封斬其使以聞 丙申史彦瓊至洛陽帝問可為大將者於樞宻使李紹宏紹宏復請用李紹欽帝許之令條上方略紹欽所請偏禆皆梁舊將已所善者帝疑之而止皇后曰此小事不足煩大將紹榮可辦也帝乃命歸徳節度使李紹榮將騎三千詣鄴都招撫亦徵諸道兵備其不服郭崇韜之死也李紹琛謂董璋曰公復欲呫嗶誰門乎璋懼謝罪魏王繼岌軍還至武連遇敕使諭以朱友謙已伏誅令董璋將兵之遂州誅朱令徳時紹琛將後軍在魏城聞之以帝不委已殺令徳而委璋大驚俄而璋過紹琛軍不謁紹琛怒乗酒謂諸將曰國家南取大梁西定巴蜀皆郭公之謀而吾之戰功也至於去逆効順與國家犄角以破梁則朱公也今朱郭皆無罪族滅歸朝之後行及我矣寃哉天乎奈何紹琛所將多河中兵河中將焦武等號哭於軍門曰西平王何罪闔門屠膾我輩歸則與史武等同誅決不復東矣是日魏王繼岌至泥溪紹琛至劔州遣人白繼岌云河中將士號哭不止欲為亂丁酉紹琛自劔州擁兵西還自稱西川節度三川制置等使移檄成都稱奉詔代孟知祥招諭蜀人三日間衆至五萬 己亥魏王繼岌至利州李紹琛遣人斷桔柏津繼岌聞之以任圜為副招討使將步騎七千與都指揮使梁漢顒監軍李延安追討之 庚子邢州左右步直兵趙太等四百人據城自稱安國留後詔東北面招討副使李紹真討之 辛丑任圜先令别將何建崇擊劒門關下之 李紹榮至鄴都攻其南門遣人以敕招諭之趙在禮以羊酒犒師拜於城上曰將士思家擅歸相公誠善為敷奏得免於死敢不自新遂以敕徧諭軍士史彦瓊㦸手大罵曰羣死賊城破萬段皇甫暉謂衆曰觀史武徳之言上不赦我矣因聚譟掠敕書手壞之守陴拒戰紹榮攻之不利以狀聞帝怒曰克城之日勿遺噍類大發諸軍討之壬寅紹榮退屯澶州甲辰夜從馬直軍士王温等五人殺軍使謀作亂擒
斬之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本優人也優名郭門髙帝與梁相拒於得勝募勇士挑戰從謙應募俘斬而還由是益有寵帝選諸軍驍勇者為親軍分置四指揮號從馬直從謙自軍使積功至指揮使郭崇韜方用事從謙以叔父事之睦王存乂以從謙為假子及崇韜存乂得罪從謙數以私財饗從馬直諸校對之流涕言崇韜之寃及王温作亂帝戲之曰汝既負我附崇韜存乂又教王温反欲何為也從謙益懼既退隂謂諸校曰主上以王温之故俟鄴都平定盡阬若曹家之所有宜盡市酒肉勿為久計也由是親軍皆不自安 丁未李紹榮以諸道兵再攻鄴都庚戌禆將楊重覇帥衆數百登城後無繼者重覇等皆死賊知不赦堅守無降意朝廷患之日發中使促魏王繼岌東還繼岌以中軍精兵皆從任圜討李紹琛留利州待之未得還李紹榮討趙在禮久無功趙太據邢州未下滄州軍亂小校王景戡討定之因自為留後河朔州縣告亂者相繼帝欲自征鄴都宰相樞宻使皆言京師根本車駕不可輕動帝曰諸將無可使者皆曰李嗣源最為勲舊帝心忌嗣源曰吾惜嗣源欲留宿衛皆曰它人無可者忠武節度使張全義亦言河朔多事久則患深宜令總管進討若倚紹榮輩未見成功之期李紹宏亦屢言之帝以内外所薦久乃許之甲寅命嗣源將親軍討鄴都 董璋將兵二萬屯綿州會任圜討李紹琛帝遣中使崔延琛至成都遇紹琛軍紿之曰吾奉詔召孟郎公若緩兵自當得蜀既至成都勸孟知祥為戰守備知祥浚壕樹柵遣馬步都指揮使李仁罕將四萬人驍銳指揮使李延厚將二千人討紹琛延厚集其衆詢之曰有少壯勇鋭欲立功求冨貴者東衰疾畏懦厭行陳者西得選兵七百人以行是日任圜軍追及紹琛於漢州紹琛出兵逆戰招討掌書記張礪請伏精兵於後以羸兵誘之圜從之使董璋以東川羸兵先戰而却紹琛輕圜書生又見其兵羸極力追之伏兵發大破之斬首數千級自是紹琛入漢州閉城不出 三月丁巳朔李紹真奏克邢州擒趙太等庚申紹真引兵至鄴都營於城西北以太等徇於鄴都城下而殺之 壬戌李嗣源至鄴都營於城西南甲子嗣源下令軍中詰旦攻城是夜從馬直軍士張破敗作亂帥衆大譟殺都將焚營舍詰旦亂兵逼中軍嗣源帥親軍拒戰不能敵亂兵益熾嗣源叱而問之曰爾曹欲何為對曰將士從主上十年百戰以得天下今主上棄恩任威貝州戍卒思歸主上不赦云克城之後當盡阬魏博之軍近從馬直數卒諠競遽欲盡誅其衆我輩初無叛心但畏死耳今衆議欲與城中合勢擊退諸道之軍請主上帝河南令公帝河北為軍民之主嗣源泣諭之不從嗣源曰爾不用吾言任爾所為我自歸京師亂兵拔白刃環之曰此輩虎狼也不識尊卑令公去欲何之因擁嗣源及李紹真等入城城中不受外兵皇甫暉逆擊張破敗斬之外兵皆潰趙在禮帥諸校迎拜嗣源泣謝曰將士輩負令公敢不惟命是聽嗣源詭説在禮曰凡舉大事須藉兵力今外兵流散無所歸我為公出收之在禮乃聽嗣源紹真俱出城宿魏縣散兵稍有至者漢州無城塹樹木為栅乙丑任圜進攻其栅縱火焚
之李紹琛引兵出戰於金鴈橋兵敗與十餘騎犇綿竹追擒之孟知祥自至漢州犒軍與任圜董璋置酒髙會引李紹琛檻車至座中知祥自酌大巵飲之謂曰公已擁節旄又有平蜀之功何患不冨貴而求入此檻車邪紹琛曰郭侍中佐命功第一兵不血刃取兩川一旦無罪族誅如紹琛輩安保首領以此不敢歸朝耳魏王繼岌既獲紹琛乃引兵倍道而東 李嗣源之為亂兵所逼也李紹榮有衆萬人營於城南嗣源遣牙將張䖍釗髙行周等七人相繼召之欲與共誅亂者紹榮疑嗣源之詐留使者閉壁不應及嗣源入鄴都遂引兵去嗣源在魏縣衆不滿百又無兵仗李紹真所將鎮兵五千聞嗣源得出相帥歸之由是嗣源兵稍振嗣源泣謂諸將曰吾明日當歸藩上章待罪聽主上所裁李紹真及中門使安重誨曰此䇿非冝公為元帥不幸為凶人所劫李紹榮不戰而退歸朝必以公藉口公若歸藩則為據地邀君適足以實讒慝之言耳不若星行詣闕面見天子庶可自明嗣源曰善丁卯自魏縣南趣相州遇馬坊使康福得馬數千匹始能成軍福蔚州人也 平盧節度使苻習將本軍攻鄴都聞李嗣源軍潰引兵歸至淄州監軍使楊希望遣兵逆擊之習懼復引兵而西青州指揮使王公儼攻希望殺之因據其城時近侍為諸道監軍者皆恃恩與節度使爭權及鄴都軍變所在多殺之安義監軍楊繼源謀殺節度使孔勍勍先誘而殺之武寧監軍以李紹真從李嗣源謀殺其元從據城拒之權知留後淳于晏帥諸將先殺之晏登州人也 戊辰以軍食不足敕河南尹豫借夏秋稅民不聊生 忠武節度使尚書令齊王張全義聞李嗣源入鄴都憂懼不食辛未卒於洛陽 租庸使以倉儲不足頗朘刻軍糧軍士流言益甚宰相懼帥百官上表言今租庸已竭内庫有餘諸軍室家不能相保儻不賑救懼有離心俟過凶年其財復集上即欲從之劉后曰吾夫婦君臨萬國雖藉武功亦由天命命既在天人如我何宰相又於便殿論之后屬耳於屏風後須㬰出粧具及三銀盆皇幼子三人於外曰人言宫中蓄積多四方貢獻隨以給賜所餘止此耳請鬻以贍軍宰相惶懼而退 李紹榮自鄴都退保衛州奏李嗣源已叛與賊合嗣源遣使上章自理一日數輩嗣源長子從審為金槍指揮使帝謂從審曰吾深知爾父忠厚爾往諭朕意勿使自疑從審至衛州紹榮囚欲殺之從審曰公等既不亮吾父吾亦不能至父所請復還宿衛乃釋之帝憐從審賜名繼璟待之如子是後嗣源所奏皆為紹榮所遏不得通嗣源由是疑懼石敬瑭曰夫事成於果决而敗於猶豫安有上將與叛卒入賊城而它日得保無恙乎大梁天下之要㑹也願假三百騎先往取之若幸而得之公宜引大軍亟進如此始可自全突騎都指揮使康義誠曰主上無道軍民怨怒公從衆則生守節必死嗣源乃令安重誨移檄㑹兵義誠代北人也時齊州防禦使李紹䖍泰寧節度使李紹欽貝州刺史李紹英屯瓦橋北京右廂馬軍都指揮使安審通屯奉化軍嗣源皆遣使召之紹英瑕丘人本姓房名知温審通金全之姪也嗣源家在真定虞𠉀將王建立先殺其監軍由是獲全建立遼州人也李從珂自横水將所部兵由盂縣趣鎮州與王建立軍合倍道從嗣源嗣源以李紹榮在衛州謀自白臯濟河分三百騎使石敬瑭將之前驅李從珂為殿於是軍勢大盛嗣源從子從璋自鎮州引軍而南過邢州邢人奉為留後 癸酉詔懐逺指揮使白從暉將騎兵扼河陽橋帝乃出金帛給賜諸軍樞密宣徽使及供奉内使景進等皆獻金帛以助給賜軍士負物而詬曰吾妻子已殍死得此何為甲戌李紹榮自衛州至洛陽帝如鷂店勞之紹榮曰鄴都亂兵已遣其黨翟建白據博州欲濟河襲鄆汴願陛下幸關東招撫之帝從之 乙亥帝𤼵洛陽丁丑次汜水戊寅遣李紹榮將騎兵循河而東李嗣源親黨從帝者多亡去或勸李繼璟冝早自脱繼璟終無行意帝屢遣繼璟詣嗣源繼璟固辭願死於帝前以明赤誠帝聞嗣源在黎陽彊遣繼璟渡河召之道遇李紹榮紹榮殺之 庚辰帝發汜水辛巳李嗣源至白臯遇山東上供絹數船取以賞軍安重誨從者爭舟行營馬步使陶玘斬以徇由是軍中肅然玘許州人也嗣源濟河至滑州遣人招苻習習與嗣源會於胙城安審通亦引兵来會知汴州孔循遣使奉表西迎帝亦遣使北輸密款於嗣源曰先至者得之先是帝遣騎將滿城西方鄴守汴州石敬瑭使禆將李瓊以勁兵突入封丘門敬瑭踵其後自西門入遂據其城西方鄴請降敬瑭使人趣嗣源壬午嗣源入大梁是日帝至滎澤東命龍驤指揮使姚彦温將三千騎為前軍曰汝曹汴人也吾入汝境不欲使它軍前驅恐擾汝室家厚賜而遣之彦温即以其衆叛歸嗣源謂嗣源曰京師危迫主上為元行欽所惑事勢已離不可復事矣嗣源曰汝自不忠何言之悖也即奪其兵指揮使潘環守王村寨有芻粟數萬帝遣騎視之環亦犇大梁帝至萬勝鎮聞嗣源已據大梁諸軍離叛神色沮䘮登髙歎曰吾不濟矣即命旋師是夜復至汜水帝之出闗也扈從兵二萬五千及還已失萬餘人乃留秦州都指揮使張唐以步騎三千守闗癸未帝還過罌子谷道狭每遇衛士執兵仗者輙以善言撫之曰適報魏王又進西川金銀五十萬到京當盡給爾曹對曰陛下賜已晚矣人亦不感聖恩帝流涕而已又索袍帶賜從官内庫使張容哥稱頒給已盡衛士叱容哥曰致吾君失社稷皆此閹䜿輩也抽刀逐之或救之獲免容哥謂同類曰皇后吝財致此今乃歸咎於吾輩事若不測吾輩萬段吾不忍待也因赴河死甲申帝至石橋西置酒悲涕謂李紹榮等諸將曰卿輩事吾以來急難富貴靡不同之今致吾至此皆無一策以相救乎諸將百餘人皆截髪置地誓以死報因相與號泣是日晚入洛城李嗣源命石敬瑭將前軍趣汜水收撫散兵嗣源繼之李紹䖍李紹英引兵来㑹丙戌宰相樞密使共奏魏王西軍將至車駕宜且扼汜水收撫散兵以俟之帝從之自出上東門閲騎兵戒以詰旦東行 夏四月丁亥朔嚴辦將𤼵騎兵陳於宣仁門外步兵陳於五鳯門外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不知睦王存乂已死欲奉之以作亂帥所部兵自營中露刃大呼與黄甲兩軍攻興教門帝方食聞變帥諸王及近衛騎兵擊之逐亂兵出門時蕃漢馬步使朱守殷將騎兵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與同擊賊守殷不至引兵憩於北邙茂林之下亂兵焚興教門縁城而入近臣宿將皆釋甲潛遁獨散貟都指揮使李彦卿及宿衛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餘人力戰俄而帝為流矢所中鷹坊人善友扶帝自門樓下至綘霄殿廡下抽矢渇懣求水皇后不自省視遣宦者進酪須臾帝殂李彦卿等慟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斂廡下樂器覆帝尸而焚之彦卿存審之子福進全斌皆太原人也劉后囊金寳繫馬鞍與申王存渥及李紹榮引七百騎焚嘉慶殿自師子門出走通王存確雅王存紀犇南山宫人多逃散朱守殷入宫選宫人三十餘人各令自取樂器珍玩内於其家於是諸軍大掠都城是日李嗣源至罌子谷聞之慟哭謂諸將曰主上素得士心正為羣小蔽惑致此今吾將安歸乎戊子朱守殷遣使馳白嗣源以京城大亂諸軍焚掠不已願亟来救之己丑嗣源入洛陽止于私第禁焚掠拾莊宗骨於灰燼之中而殯之嗣源之入鄴都也前直指揮使平遥侯益脱身歸洛陽莊宗撫之流涕至是益自請罪嗣源曰爾為臣盡節又何罪也使復其職嗣源謂朱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淑妃徳妃在宫供給尤宜豐備吾俟山陵畢社稷有奉則歸藩為國家扞禦北方耳是日豆盧革帥百官上牋勸進嗣源面諭之曰吾奉詔討賊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訴又為紹榮所隔披猖至此吾本無它心諸君遽爾見推殊非相悉願勿言也革等固請嗣源不許李紹榮欲犇河中就永王存覇從兵稍散庚寅至平陸止餘數騎為人所執折足送洛陽存霸亦帥衆千人棄鎮犇晉陽 辛卯魏王繼岌至興平聞洛陽亂復引兵而西謀保據鳯翔向延嗣至鳯翔以莊宗之命誅李紹琛 初莊宗命
吕鄭二内養在晉陽一監兵一監倉庫自留守張憲以下皆承應不暇及鄴都有變又命汾州刺史李彦超為北都巡檢彦超彦卿之兄也莊宗既殂推官河間張昭逺勸張憲奉表勸進憲曰吾一書生自布衣至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豈可偷生而不自愧乎昭逺泣曰此古人所行公能行之忠義不朽矣有李存沼者莊宗之近屬自洛陽犇晉陽矯傳莊宗之命隂與二内養謀殺憲及彦超據晉陽拒守彦超知之密告憲欲先圖之憲曰僕受先帝厚恩不忍為此徇義而不免於禍乃天也彦超謀未决壬辰夜軍士共殺二内養及存沼於牙城因大掠逹旦憲聞變出犇忻州會嗣源移書至彦超號令士卒城中始安遂權知太原軍府 百官上牋啟嗣源監國嗣源乃許之甲午入居興聖宫始受百官班見下令稱教百官稱之曰殿下莊宗後宫存者猶千餘人宣徽使選其美小者數百獻於監國監國曰奚用此為對曰宫中職掌不可闕也監國曰宫中職掌冝諳故事此輩安知之乃悉用老舊之人補之其少年者皆出歸其親戚無親戚者任其所適蜀中所送宫人亦凖此 監國令所在訪求諸王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匿民間或密告樞密使安重誨與李紹真謀曰今殿下既監國典䘮諸王宜早為之所以壹人心殿下性慈不可以聞乃密遣人就田舍殺之後月餘監國乃聞之切責重誨傷惜久之劉皇后與申王存渥犇晉陽在道與存渥私通存渥至晉陽李彦超不納走至風谷為其下所殺明日永王存霸亦至晉陽從兵逃散俱盡存霸削髮僧服謁李彦超願為山僧幸垂庇䕶軍士爭欲殺之彦超曰六相公來當奏取進止軍士不聽殺之於府門之碑下劉皇后為尼於晉陽監國使人就殺之薛王存禮及莊宗幼子繼嵩繼潼繼蟾繼嶤遭亂皆不知其所終惟邕王存美以病風偏枯得免居于晉陽 戊戌李紹榮至洛陽監國責之曰吾何負於爾而殺吾兒紹榮瞋目直視曰先帝何負於爾遂斬之復其姓名曰元行欽 監國恐征蜀軍還為變以石敬瑭為陕州留後己亥以李從珂為河中留後 監國下教數租庸使孔謙奸佞侵刻窮困軍民之罪而斬之凡謙所立苛歛之法皆罷之因廢租庸使及内句司依舊為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宰相一人專判又罷諸道監軍使以莊宗由宦官亡國命諸道盡殺之 魏王繼岌自興平退至武功宦者李從襲曰禍福未可知退不如進請王亟東行以救内難繼岌從之還至渭水權西都留守張籛已斷浮梁循水浮渡是日至渭南腹心吕知柔等皆已竄匿從襲謂繼岌曰時事已去王宜自圖繼岌徘徊流涕乃自伏於床命僕夫李環縊殺之任圜代將其衆而東監國命石敬瑭慰撫之軍士皆無異言先是監國命所親李冲為華州都監應接西師冲擅逼華州節度使史彦鎔入朝同州節度使李存敬過華州冲殺之并屠其家又殺西川行營部監李從襲彦鎔泣訴於安重誨重誨遣彦鎔還鎮召冲歸朝自監國入洛内外機事皆決於李紹真紹真擅收威勝節度使李紹欽太子少保李紹冲下獄欲殺之安重誨謂紹真曰温段罪惡皆在梁朝今殿下新平内難冀安萬國豈專為公報仇邪紹真由是稍沮 辛丑監國教李紹冲紹欽復姓名為温韜段凝並放歸田里 壬寅以孔循為樞密使 有司議即位禮李紹真孔循以為唐運已盡宜自建國號監國問左右何謂國號對曰先帝賜姓於唐為唐復讎繼昭宗後故稱唐今梁朝之人不欲殿下稱唐耳監國曰吾年十三事獻祖獻祖以吾宗屬視吾猶子又事武皇垂三十年先帝垂二十年經綸攻戰未嘗不預武皇之基業則吾之基業也先帝之天下則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異國乎令執政更議吏部尚書李琪曰若改國號則先帝遂為路人梓宫安所託乎不惟殿下不忘三世舊君吾曹為人臣者能自安乎前代以旁支入繼多矣宜用嗣子柩前即位之禮衆從之丙午監國自興聖宫赴西宫服斬衰於柩前即皇帝位百官縞素既而御衮冕受冊百官吉服稱賀 有司劾奏太原尹張憲委城之罪庚戌賜憲死 任圜將征蜀兵二萬六千人至洛陽明宗慰撫之各令退營 甲寅大赦改元量留後宫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鷹坊二十人御厨五十人自餘任從所適詣司使務有名無實者皆廢之分遣諸軍就食近畿以省饋運除夏秋稅省耗節度防禦等使正至端午降誕四節聽貢奉毋得歛百姓刺史以下不得貢奉選人先遭塗毁文書者令三銓止除詐偽餘復舊規 宦官數百人竄匿山林或落髪為僧至晉陽者七十餘人詔北都指揮使李從温悉誅之從温帝之姪也 丙子聽郭崇韜歸葬復朱友謙官爵兩家貨財田宅前籍没者皆歸之 秋七月丙子葬光聖神閔孝皇帝于雍陵廟號莊宗
二年春二月丙申以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為景州刺史既至遣使族誅之
安重誨專權
後唐明宗天成元年夏四月乙未以中門使安重誨為樞密使鎮州别駕張延朗為副使延朗開封人也仕梁為租庸吏性巧善事權貴以女妻重誨之子故重誨引之 五月丙辰朔以太子賓客鄭珏工部尚書任圜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圜仍判三司圜憂公如家簡拔賢俊杜絶僥倖期年之間府庫充實軍民皆足朝綱粗立圜每以天下為己任由是安重誨忌之 帝目不知書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誨讀之重誨亦不能盡通乃奏稱臣徒以忠實之心事陛下得典樞機今事粗能曉知至於古事非臣所及願倣前朝侍講侍讀近代直崇政樞密院選文學之臣與之共事以備應對乃置端明殿學士乙亥以翰林學士馮道趙鳯為之 戊寅以安重誨領山南東道節度使重誨以襄陽要地不可乏帥無宜兼領固辭許之 六月安重誨恃恩驕横殿直馬延誤衝前導斬之於馬前御史大夫李琪以聞秋七月重誨白帝下詔稱延陵突重臣戒諭中外
二年春正月安重誨以孔循少侍宫禁謂其諳練故事知朝士行能多聽其言朝廷議置相循意不欲用河北人先已薦鄭珏又薦太常卿崔協任圜欲用御史大夫李琪鄭珏素惡琪故循力沮之謂重誨曰李琪非無文學但不亷耳宰相但得端重有器度者足以儀刑多士矣它日議於上前上問誰可相者重誨以協對圜曰重誨未悉朝中人物為人所賣協雖名家識字甚少臣既以不學忝相位奈何更益以協為天下笑乎上曰宰相重任卿輩更審議之吾在河東時見馮書記多才博學與物無競此可相矣既退孔循不揖拂衣徑去曰天下事一則任圜二則任圜圜何者使崔協暴死則已不死會須相之因稱疾不朝者數日上使重誨諭之方入重誨私謂圜曰今方乏人協且備員可乎圜曰明公捨李琪而相崔協是猶棄蘇合之丸取蛣蜣之轉也循與重誨共事日短琪而譽協癸亥竟以端明殿學士馮道及崔協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協邠之曾孫也 己卯加樞密使安重誨兼侍中孔循同平章事 任圜性剛急且恃與帝有舊勇於敢為權倖多疾之舊制館劵出於戸部夏五月安重誨請從内出與圜爭於上前往復數四聲色俱厲上退朝宫人問上適與重誨論事為誰上曰宰相宫人曰妾在長安宫中未嘗見宰相樞宻奏事敢如是者蓋輕大家耳上愈不悦卒從重誨議圜因求罷三司詔以樞密承㫖孟鵠充三司副使權判鵠魏州人也 六月丙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圜罷守太子少保 秋七月任圜請致仕居磁州許之九月丙寅以樞密使孔循兼東都留守 冬十月或謂安重誨曰失職任外之人乗賊未破或能為患不如除之重誨以為然奏遣使賜任圜死端明殿學士趙鳯哭謂重誨曰任圜義士安肯為逆公濫刑如此何以贊國使者至磁州圜聚其族酣飲然後死神情不撓三年 樞密使同平章事孔循性狡佞安重誨親信之帝欲為皇子娶重誨女循謂重誨曰公職居近密不宜復與皇子為婚重誨辭之久之或謂重誨曰循善離間人不可置之密地循知之隂遣人結王徳妃求納其女徳妃請娶循女為從厚婦帝許之重誨大怒二月乙未以循同平章事充忠武節度使兼東都留守重誨性彊愎秦州節度使華温琪入朝請留闕下帝嘉之除左驍衛上將軍月别賜錢榖歲餘帝謂重誨曰温琪舊人宜擇一重鎮處之重誨對以無闕它日帝屢言之重誨愠曰臣累奏無闕惟樞密使可代耳帝曰亦可重誨無以對温琪聞之懼數月不出重誨惡成徳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建立奏建立與王都交結有異志建立亦奏重誨專權求入朝面言其狀帝召之既至言重誨與宣徽使判三司張延朗結婚相表裏弄威福三月辛亥帝見重誨氣色甚怒謂曰今與卿一鎮自休息以王建立代卿張延朗亦除外官重誨曰臣披荆棘事陛下數十年值陛下龍飛承乏機密數年間天下幸無事今一旦棄之外鎮臣願聞其罪帝不懌而起以語宣徽使朱𢎞昭𢎞昭曰陛下平日待重誨如左右手奈何以小忿棄之願垂三思帝尋召重誨慰撫之明日建立辭歸鎮帝曰卿比奏欲入分朕憂今復去何之㑹門下侍郎兼刑部尚書同平章事鄭珏請致仕己未以珏為左僕射致仕癸亥以建立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冬十一月庚寅皇子從厚納孔循女為妃循因之
得之大梁厚結王徳妃之黨乞留安重誨具奏其事力排之禮畢促令歸鎮
四年皇子右衛將軍從璨性剛安重誨用事從璨不為之屈帝東巡以從璨為皇城使從璨與客宴於會節園酒酣戲登御榻重誨奏請誅之三月丙戌賜從璨死初朔方節度使韓洙卒弟澄為留後未幾定逺軍使李匡賓聚黨據保靜鎮作亂朔方不安冬十月丁酉韓澄遣使賫絹表乞朝廷命帥前磁州刺史康福善羌語上退朝多召入便殿訪以時事福以羌語對安重誨惡之常戒之曰康福汝但妄奏事會當斬汝福懼求外補重誨以靈州深入敵境為帥者多遇害戊戌以福為朔方河西節度使福見上涕泣辭之上命重誨為福更它鎮重誨曰福自刺史無功建節尚復何求且成命已行難以復改上不得已謂福曰重誨不肯非朕意也福辭行上遣將軍牛知柔河中都指揮使衛審⿰等將兵萬人衛送之審⿰徐州人也
長興元年 初王徳妃因安重誨得進常徳之帝性儉約及在位久宫中用度稍侈重誨每規諫妃取外庫錦造地衣重誨切諫引劉后為戒妃由是怨之 宣武節度使苻習自恃宿將論議多抗安重誨重誨求其過失奏之夏四月丁酉詔習以太子太師致仕 初帝在真定李從珂與安重誨飲酒爭言從珂毆重誨重誨走免既醒悔謝重誨終衘之至是重誨用事自皇子從榮從厚皆敬事不暇時從珂為河中節度使同平章事重誨屢短之於帝帝不聽重誨乃矯以帝命諭河東牙内指揮使楊彦温使逐之是日從珂出城閲馬彦温勒兵閉門拒之從珂使人扣門詰之曰吾待汝厚何為如是對曰彦温非敢負恩受樞密院宣耳請公入朝從珂止于虞鄉遣使以狀聞使者至壬寅帝問重誨曰彦温安得此言對曰此姦人妄言耳宜速討之帝疑之欲誘致彦温訊其事除彦温綘州刺史重誨固請發兵擊之乃命西都留守索自通步軍都指揮使藥彦稠將兵討之帝令彦稠必生致彦温吾欲面訊之召從珂詣洛陽從珂知為重誨所構馳入自明 加安重誨兼中書令 李從珂至洛陽上責之使歸第絶朝請辛亥索自通等拔河中斬楊彦温癸丑傳首来獻上怒藥彦稠不生致深責之安重誨諷馮道趙鳯奏從珂失守宜加罪上曰吾兒為姦黨所傾未明曲直公輩何為發此言意不欲置之人間邪此皆非公輩意也二人惶恐而退它日趙鳯又言之上不應明日重誨自言之上曰朕昔為小校家貧賴此小兒拾馬糞自贍以至今日為天子曾不能庇之邪卿欲如何處之於卿為便重誨曰陛下父子之間臣何敢言帷陛下裁之上曰使閒居私第亦可矣何用復言丙辰以索自通為河中節度使自通至鎮承重誨㫖籍軍府甲仗數上之以為從珂私造賴王徳妃居中保䕶從珂由是得免士大夫不敢與從珂往来惟禮部郎中史舘修撰吕琦居相近時往見之從珂毎有奏請皆咨𤦺而後行 安重誨言昭義節度使王建立過魏州有揺衆之語五月丙寅制以太傅致仕 秋八月乙未捧聖軍使李行德十將張儉引告密人邊彦温告安重誨發兵云欲自討淮南又引占相者問命帝以問侍衛都指揮使安從進藥彦稠二人曰此姦人欲離間陛下勳舊耳重誨事陛下三十年幸而冨貴何苦謀反臣等請以宗族保之帝乃斬彦温召重誨慰撫之君臣相泣 壬寅趙鳯奏竊聞近有姦人誣䧟大臣揺國柱石行之未盡帝乃收李行徳張儉皆族之 安重誨久專大權中外惡之者衆王徳妃及武徳使孟漢瓊浸用事數短重誨於上九月重誨内憂懼表解機務上曰朕無間於卿誣罔者朕既誅之矣卿何為爾甲戌重誨復面奏曰臣以寒賤致位至此忽為人誣以反非陛下至明臣無種矣由臣才薄任重恐終不能鎮浮言願賜一鎮以全餘生上不許重誨求之不已上怒曰聽卿去朕不患無人前成徳節度使范延光勸上留重誨且曰重誨去誰能代之上曰卿豈不可延光曰臣受驅策日淺且才不逮重誨何敢當此上遣孟漢瓊詣中書議重誨事馮道曰諸公果愛安令宜解其樞務為便趙鳯曰公失言乃奏大臣不可輕動 甲申以范延光為樞密使安重誨如故 十二月天雄節度使石敬瑭征蜀安重誨請自督戰既行石敬瑭累表奏論蜀不可伐上頗然之
二年 初鳯翔節度使朱𢎞昭謟事安重誨連得大鎮重誨過鳯翔𢎞昭迎拜馬首館於府舍延入寢室妻子羅拜奉進酒食禮甚謹重誨為𢎞昭泣言讒人交構幾不免賴主上明察得保宗族重誨既去𢎞昭即奏重誨怨望有惡言不可令至行營恐奪石敬瑭兵柄又遺敬瑭書言重誨舉措孟浪若至軍前恐將士疑駭不戰自潰宜逆止之敬瑭大懼即上言重誨至恐人情有變宜急徵還宣徽使孟漢瓊自西方還亦言重誨過惡有詔召重誨還 春二月安重誨至三泉得詔亟歸過鳯翔朱𢎞昭不内重誨懼馳騎而東 辛丑以樞宻使兼中書令安重誨為䕶國節度使趙鳯言於上曰重誨陛下家臣其心終不叛主但以不能周防為人所讒陛下不察其心重誨死無日矣上以為朋黨不恱 三月帝既解安重誨樞務乃召李從珂泣謂曰如重誨意汝安得復見吾丙寅以從珂為左衛大將軍 䕶國節度使兼中書令安重誨内不自安表請致仕閏五月庚寅制以太子太師致仕是日其子崇贊崇緒逃犇河中壬辰以保義節度使李從璋為䕶國節度使甲午遣步軍指揮使藥彦稠將兵趣河中安崇贊等至河中重誨驚曰汝安得來既而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為人所使耳若以死徇國夫復何言乃執二子表送詣闕明日有中使至見重誨慟哭久之重誨問其故中使曰人言令公有異志朝廷已遣藥彦稠將兵至矣重誨曰吾受國恩死不足報敢有異志更煩國家發兵貽主上之憂罪益重矣崇贊等至陕有詔繫獄皇城使翟光鄴素惡重誨帝遣詣河中察之曰重誨果有異志則誅之光鄴至河中李從璋以甲士圍其第自入見重誨拜於庭下重誨驚降階答拜從璋奮撾擊其首妻張氏驚救亦撾殺之奏至己亥下詔以重誨離間孟知祥董璋錢鏐為重誨罪又誣其欲自擊淮安以圖兵柄遣元隨竊二子歸本道并二子誅之 六月乙丑復以李從珂同平章事充西都留守
秦王之亂〈兩王篡弑附〉
後唐明宗天成元年冬十二月庚子以皇子從榮為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
二年春正月癸酉以皇子從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厚從榮之母弟也從榮聞之不恱秋九月帝謂樞宻使安重誨曰從榮左右有矯宣朕㫖令勿接儒生恐弱人志氣者朕以從榮年少臨大藩故擇名儒使輔導之今奸人所言乃如此欲斬之重誨請嚴戒而已
三年夏四月以鄴都留守從榮為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以客省使太原馮贇為副留守夾馬都指揮使新平楊思權為步軍都指揮使以佐之丙戌以樞密使安重誨兼河南尹以河南尹從厚為宣武節度使仍判六軍諸衛事 冬十二月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從榮年少驕很不親政務帝遣左右素與從榮善者往與之處使從容諷導之其人私謂從榮曰河南相公恭謹好善親禮端士有老成之風相公齒長宜自策勵勿令聲聞出河南之下從榮不恱退告步軍都指揮使楊思權曰朝廷之人皆推從厚而短我我其廢乎思權曰相公手握彊兵且有思權在何憂因勸從榮多募部曲繕甲兵隂為自固之備又謂帝左右曰君每譽弟而抑其兄我輩豈不能助之邪其人懼以告副留守馮贇贇宻奏之帝召思權詣闕以從榮故亦弗之罪也
四年春正月馮贇入為宣徽使謂執政曰從榮剛僻而輕易宜選重徳輔之 夏四月壬子以皇子從榮為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厚為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長興元年秋八月立皇子從榮為秦王丙辰立從厚為宋王
三年秦王從榮喜為詩聚浮華之士髙輦等於幕府與相唱和頗自矜伐每置酒輙令僚屬賦詩有不如意者面毁裂抵棄冬十月壬子從榮入謁帝語之曰吾雖不知書然喜聞儒生講經義開益人智思吾見莊宗好為詩將家子文非素習徒取人竊笑汝勿效也 秦王從榮為人鷹視輕佻峻急既判六軍諸衛事復參朝政多驕縱不法初安重誨為樞密使上專屬任之從榮及宋王從厚自襁褓與之親狎雖典兵常為重誨所制畏事之重誨死王淑妃與宣徽使孟漢瓊宣傳帝命范延光趙延夀為樞密使從榮皆輕侮之河陽節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其妻永寧公主與從榮異母素相憎疾從榮以從厚聲名出已右尤忌之從厚善以卑弱奉之故嫌隙不外見石敬瑭不欲與從榮共事常思外補以避之范延光趙延夀亦慮及禍屢辭機要請與舊臣迭為之上不許會契丹欲入侵上命擇帥臣鎮河東延光延夀皆曰當今帥臣可往者獨石敬瑭康義誠耳敬瑭亦願行上即命除之既受詔不落六軍副使敬瑭復辭上乃以宣徽使朱𢎞昭知山南東道代義誠詣闕
四年春正月戊子加秦王從榮守尚書令兼侍中夏四月言事者請為親王置師傅宰相畏秦王從榮不敢除人請令王自擇秦王府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薦兵部侍郎劉瓚於從榮從榮表請之癸丑以瓚為祕書監秦王傅前襄州支使山陽魚崇逺為記室瓚自以左遷泣訴不得免王府參佐皆新進少年輕鋭謟諛瓚獨從容規諷從榮不悦瓚雖為傅從榮一槩以僚屬待之瓚有難色從榮覺之自是戒門者勿為通月聽一至府或竟日不召亦不得食 五月戊寅立皇子從珂為潞王 秋八月太僕少卿致仕何澤見上寢疾秦王從榮權勢方盛冀已復進用表請立從榮為太子上覽表泣下私謂左右曰羣臣請立太子朕當歸老太原舊第耳不得已丙戌詔宰相樞密使議之己卯從榮見上言曰竊聞有姦人請立臣為太子臣㓜少且願學治軍民不願當此名上曰羣臣所欲也從榮退見范延光趙延夀曰執政欲以吾為太子是欲奪我兵柄幽之東宫耳延光等知上意且懼從榮之言即具以白上辛未制以從榮為天下兵馬大元帥 九月秦王從榮請嚴衛捧聖步騎兩指揮為牙兵毎入朝從數百騎張弓挾矢馳騁衢路令文士試草檄淮南書陳已將廓清海内之意從榮不快於執政私謂所親曰吾一旦南面必族之范延光趙延夀懼屢求外補以避之上以為見已病而求去甚怒曰欲去自去奚用表為齊國公主復為延夀言於禁中云延夀實有疾不堪機務丙申二人復言於上曰臣等非敢憚勞願與勲舊迭為之亦不敢俱去願聽一人先出若新人不稱職復召臣臣即至矣上乃許之戊戌以延夀為宣武節度使以山南東道節度使朱𢎞昭為樞密使同平章事制下𢎞昭復辭上叱之曰汝輩皆不欲在吾側蓄養汝輩何為𢎞昭乃不敢言 辛丑詔大元帥從榮位在宰相上 冬十月范延光屢因孟漢瓊王淑妃以求出庚申以延光為成徳節度使以馮贇為樞密使帝以親軍都指揮使河陽節度使同平章事康義誠為朴忠親任之時要近之官多求出以避秦王之禍義誠度不能自脫乃令其子事秦王務以恭順持兩端冀得自全 十一月甲戌上餞范延光酒罷上曰卿今逺去事宜盡言對曰朝廷大事願陛下與内外輔臣參决勿聽羣小之言遂相泣而别時孟漢瓊用事附之者共為朋黨以蔽惑上聽故延光言及之 戊子帝疾復作己丑大漸 秦王從榮入問疾帝俛首不能舉王淑妃曰從榮在此帝不應從榮出聞宫中皆哭從榮意帝已殂明旦稱疾不入是夕帝實小愈而從榮不知從榮自知不為時論所與恐不得為嗣與其黨謀欲以兵入侍先制權臣辛卯從榮遣都押牙馬處鈞謂朱𢎞昭馮贇曰吾欲帥牙兵入宫中侍疾且備非常當止於何所二人曰王自擇之既而私於處鈞曰主上萬福王宜竭心忠孝不可妄信人浮言從榮怒復遣處鈞謂二人曰公輩殊不愛家族邪何敢拒我二人患之入告王淑妃及宣徽使孟漢瓊咸曰兹事不得康義誠不可濟乃召義誠謀之義誠竟無言但曰義誠將校耳不敢預議惟相公所使𢎞昭疑義誠不欲衆中言之夜邀至私第問之其對如初壬辰從榮自河南府常服將步騎千人陳於天津橋是日黎明從榮遣馬處鈞至馮贇第語之曰吾今日決入且居興聖宫公輩各有宗族處事亦宜詳允禍福在須臾耳又遣處鈞詣康義誠義誠曰王來則奉迎贇馳入右掖門見𢎞昭義誠漢瓊及三司使孫岳方聚謀於中興殿門外贇具道處鈞之言因讓義誠曰秦王言禍福在須臾其事可知公勿以兒在秦府左右顧望主上拔擢吾輩自布衣至將相苟使秦王兵得入此門置主上何地吾輩尚有遺種乎義誠未及對監門白秦王已將兵至端門外漢瓊拂衣起曰今日之事危及君父公猶顧望澤利邪吾何愛餘生當自帥兵拒之耳即入殿門𢎞昭贇隨之義誠不得已亦隨之入漢瓊見帝曰從榮反兵已攻端門須㬰入宫則大亂矣宫中相顧號哭帝曰從榮何苦乃爾問𢎞昭等有諸對曰有之適已令門者闔門矣帝指天泣下謂義誠曰卿自處置勿驚百姓控鶴指揮使李重吉從珂之子也時侍側帝曰吾與爾父冒矢石定天下數脱吾於厄從榮輩得何力今乃為人所教為此悖逆我固知此曹不足付大事當呼爾父授以兵柄耳汝為我部閉諸門重吉即帥控鶴兵守宫門孟漢瓊被甲乗馬召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使將五百騎討從榮從榮方據胡床坐橋上遣左右召康義誠端門已閉叩左掖門從門隙中窺之見朱洪實引騎兵北來走白從榮從榮大驚命取鐵掩心擐之坐調弓矢俄而騎兵大至從榮走歸府僚佐皆䑕匿牙兵掠嘉善坊潰去從榮與妃劉氏匿牀下皇城使安從益就斬之并殺其子以其首獻初孫岳頗得預内廷密謀馮朱患從榮狼伉岳嘗為之極言禍福之歸康義誠恨之至是乗亂密遣騎士射殺之帝聞從榮死悲駭幾落御榻絶而復蘇者再由是疾復劇從榮一子尚幼養宫中諸將請除之帝泣曰此何罪不得已竟與之癸巳馮道帥羣臣入見帝於雍和殿帝雨泣嗚咽曰吾家事至此慙見卿等時宋王從厚為天雄節度使甲午遣孟漢瓊徵從厚且權知天雄軍府事丙申追廢從榮為庶人執政共議從榮官屬之罪馮道曰從榮所親者髙輦劉陟王説而已任贊到官纔半月王居敏司徒詡在病告巳半年豈豫其謀居敏尤為從榮所惡昨舉兵向闕之際與輦陟並轡而行指日景曰來日及今已誅王詹事矣自非與之同謀者豈得一切誅之乎朱𢎞昭曰使從榮得入光政門贊等當如何任使而吾輩猶有種乎且首從差一等耳今首已孥戮而從皆不問主上能不以吾輩為庇姦人乎馮贇力爭之始議流貶時諮議髙輦已伏誅丁酉元帥府判官兵部侍郎任贊祕書監兼王傅劉瓚友蘇瓚記室魚崇逺河南少尹劉陟判官司徒詡推官王説等八人並長流河南巡宫李澣江文蔚等六人勒歸田里六軍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推官郭晙並貶官澣回之族曾孫詡貝州人文蔚建安人也文蔚犇吳徐知誥厚禮之初從榮失道六軍判官司諫郎中趙逺諫曰大王地居上嗣當勤修令徳奈何所為如是勿謂父子至親為可恃獨不見恭世子戻太子乎從榮怒出為涇州判官及從榮敗逺以是知名逺字上交幽州人也 戊戌帝殂帝性不猜忌與物無競登極之年已踰六十每夕於宫中焚香祝天曰某邊人因亂為衆所推願天早生聖人為生民主在位年糓屢豐兵革罕用較於五代粗為小康辛丑宋王至洛陽 十二月癸卯朔始發明宗䘮宋王即皇帝位秦王從榮既死朱洪實妻入宫司衣王氏與之語及秦王王氏曰秦王為人子不在左右侍疾致人歸禍是其罪也若云大逆是厚誣矣朱司徒最受王恩當時不為之辨惜哉洪實聞之大懼與康義誠以其語白閔帝且言王氏私於從榮為之詗宫中事辛亥賜王氏死事連王淑妃淑妃素厚於從榮帝由是疑之
潞王清泰元年春正月戊寅閔帝大赦改元應順 壬午加河陽節度使兼侍衛都指揮使康義誠兼侍中判六軍諸衛事朱𢎞昭馮贇忌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寧國節度使安彦威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忠正節度使張從賓甲申出彦威為䕶國節度使以捧聖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代之出從賓為彰義節度使以嚴衛步軍都指揮使皇甫遇代之彦威崞人遇真定人也 戊子樞密使同平章事朱𢎞昭同中書門下三品馮贇河東節度使兼侍中石敬瑭並兼中書令贇以超遷太過堅辭不受己丑改兼侍中 鳯翔節度使兼侍中潞王從珂與石敬瑭少從明帝征伐有功名得衆心朱𢎞昭馮贇位望素出二人下逺甚一旦執朝政皆忌之明宗有疾潞王屢遣其夫人入省侍及明宗殂潞王辭疾不來使臣至鳯翔者或自言伺得潞王隂事時潞王長子重吉為控鶴都指揮使朱馮不欲其典禁兵己亥出為亳州團練使潞王有女惠明為尼在洛陽亦召入禁中潞王由是疑懼 閏月丙午尊皇后為皇太后 甲寅以王淑妃為太妃 二月朱𢎞昭馮贇不欲石敬瑭久在太原且欲召孟漢瓊己卯徙成徳節度使范延光為天雄節度使代漢瓊徙潞王從珂為河東節度使兼北都留守徙石敬瑭為成徳節度使皆不降制書但各遣使臣持宣監送赴鎮 潞王既與朝廷猜阻朝廷又命洋王從璋權知鳯翔從璋性麤率樂禍前代安重誨鎮河中手殺之潞王聞其來尤惡之欲拒命則兵弱糧少不知所為謀於將佐皆曰主上冨於春秋政事出於朱馮大王功名震主離鎮必無全理不可受也王問觀察判官滴河馬𦙍孫曰今道過京師當何向為便對曰君命召不俟駕臨䘮赴鎮又何疑焉諸人凶謀不可從也衆哂之王乃移檄鄰道言朱𢎞昭等乗先帝疾亟殺長立少專制朝權别疎骨肉動揺藩垣懼傾覆社稷今從珂將入朝以清君側之惡而力不能獨辦願乞靈鄰藩以濟之潞王以西都留守王思同當東出之道尤欲與之相結遣推官郝詡押牙朱廷乂等相繼詣長安説以利害餌以美妓不從則令就圖之思同謂將吏曰吾受明宗大恩今與鳯翔同反借使事成而榮猶為一時之叛臣况事敗而辱流千古之醜跡乎遂執詡等以狀聞時潞王使者多為鄰道所執不則依阿操兩端惟隴州防禦使相里金傾心附之遣判官薛文遇往来計事金并州人也朝廷議討鳯翔康義誠不欲出外恐失軍權請以王思同為統帥以羽林都指揮使侯益為行營馬步都虞候益知軍情將變辭疾不行執政怒之出為商州刺史辛卯以王思同為西面行營馬步軍都部署前靜難節度使藥彦稠副之前綘州刺史萇從簡為馬步都虞候嚴衛步軍左廂指揮使尹暉羽林指揮使楊思權等皆為偏禆暉魏州人也 丁酉加王思同同平章事知鳯翔行府以䕶國節度使安彦威為西面行營都監思同雖有忠義之志而御軍無法潞王老於行陳將士徼幸冨貴者心皆向之詔遣殿直楚匡祚執亳州團練使李重吉幽於宋州洋王從璋行至關西聞鳯翔拒命而還 三月安彦威與山南西道張䖍釗武定孫漢韶彰義張從賓靜難康福等五節度使合兵討鳯翔漢韶李存進之子也 乙卯諸道兵大集於鳯翔城下攻之克東西闗城城中死者甚衆丙辰復進攻城期於必取鳯翔城塹卑淺守備俱乏衆心危急潞王登城泣謂外軍曰吾未冠從先帝百戰出入生死金創滿身以立今日之社稷汝曹從我目睹其事今朝廷信任讒臣猜忌骨肉我何罪而受誅乎因慟哭聞者哀之張䖍釗性褊急主攻城西南以白刃驅士卒登城士卒怒大詬反攻之䖍釗躍馬走免楊思權因大呼曰大相公吾主也遂帥諸軍解甲投兵請降於潞王自西門入以幅紙進潞王曰願王克京城日以臣為節度使勿以為防團潞王即書思權可邠寧節度使授之王思同猶未之知趣士卒登城尹暉大呼曰城西軍已入城受賞矣衆皆棄甲投兵而降其聲震地日中亂兵悉入外軍亦潰思同等六節度使皆遁去潞王悉歛城中將吏士民之財以犒軍至於鼎釜皆估直以給之丁巳王思同藥彦稠等走至長安西京副留守劉遂雍閉門不内乃趣潼闗遂雍鄩之子也潞王建大將旗鼓整衆而東以孔目官虞城劉延朗為腹心潞王始憂王思同等併力據長安拒守至岐山聞劉遂雍不内思同甚喜遣使慰撫之遂雍悉出府庫之財於外軍士前至者即給賞令過比潞王至前軍賞遍皆不入城庚申潞王至長安遂雍迎謁率民財以充賞是日西面步軍都監王景從等自軍前犇還中外大駭帝不知所為謂康義誠等曰先帝棄萬國朕外守藩方當是之時為嗣者在諸公所取耳朕實無心與人爭國既承大業年在㓜冲國事皆委諸公朕於兄弟間不至榛梗諸公以社稷大計見告朕何敢違軍興之初皆自夸大以為冦不足平今事至於此何方可以轉禍朕欲自迎潞王以大位讓之若不免於罪亦所甘心朱𢎞昭馮贇大懼不敢對義誠欲悉以宿衛兵迎降為已功乃曰西師驚潰蓋主將失䇿耳今侍衛諸軍尚多臣請自往扼其衝要招集離散以圖後效幸陛下勿為過憂帝遣使召石敬瑭欲令將兵拒之義誠固請自行帝乃召將士慰諭空府庫以勞之許以平鳯翔人更賞二百緡府庫不足當以宫中服玩繼之軍士益驕無所畏忌負賜物揚言於路曰至鳯翔更請一分遣楚匡祚殺李重吉於宋州匡祚榜捶重吉責其家財又殺尼惠明初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為秦王從榮所厚及朱𢎞昭為樞密使洪實以宗兄事之從榮勒兵天津橋洪實首為孟漢瓊擊從榮康義誠由是恨之辛酉帝親至左藏給將士金帛義誠洪實共論用兵利害洪實欲以禁軍固守洛陽曰如此冦亦未敢徑前然後徐圖進取可以萬全義誠怒曰洪實為此言欲反邪洪實曰公自欲反乃謂誰反其聲漸厲帝聞召而訊之二人訟於帝前帝不能辨其是非遂斬洪實軍士益憤怒 壬戌潞王至昭應聞前軍獲王思同王曰思同雖失計然盡心所奉亦可嘉也癸亥至靈口前軍執思同以至王責讓之對曰思同起行間先帝擢之位至節將常愧無功以報大恩非不知附大王立得冨貴助朝廷自取禍殃但恐死之日無面目見先帝於泉下耳敗而釁鼓固其所也請早就死王為之改容曰公且休矣王欲宥之而楊思權之徒耻見其面王之過長安尹暉盡取思同家資及妓妾屢言於劉延朗曰若留思同慮失士心屬王醉不待報擅殺思同及其妻子王醒怒延朗嗟惜者累日 癸亥制以康義誠為鳯翔行營都招討使以王思同副之甲子潞王至華州獲藥彦稠囚之乙丑至閿鄉朝廷前後所發諸軍遇西軍皆迎降無一人戰者丙寅康義誠引侍衛兵發洛陽詔以侍衛馬軍指揮使安從進為京城巡檢從進已受潞王書濳布腹心矣是日潞王至靈寳䕶國節度使安彦威匡國節度使安重霸皆降惟保義節度使康思立謀固守陜城以俟康義誠先是捧聖五百騎戍陜西為潞王前鋒至城下呼城上人曰禁軍十萬已奉新帝爾輩數人奚為徒累一城人塗地耳於是捧聖卒爭出迎思立不能禁不得已亦出迎丁卯潞王至陜僚佐説王曰今大王將及京畿傳聞乗輿已播遷大王宜少留於此先移書慰安京城士庶王從之移書諭洛陽文武士庶惟朱𢎞昭馮贇兩族不赦外自餘勿有憂疑康義誠軍至新安所部將士自相結百什為羣棄甲兵爭先詣陜降纍纍不絶義誠至乾壕麾下纔餘數十人遇潞王候騎十餘人義誠解所佩弓劔為信因候騎請降於潞王戊辰閔帝聞潞王至陜義誠軍潰憂駭不知所為急遣中使召朱𢎞昭謀所向𢎞昭曰急召我欲罪之也赴井死安從進聞𢎞昭死殺馮贇於第滅其族傳𢎞昭贇首於潞王帝欲犇魏州召孟漢瓊使詣魏州為先置漢瓊不應召單騎犇陜初帝在藩鎮愛信牙將慕容遷及即位以為控鶴指揮使帝將北度河密與之謀使帥部兵守𤣥武門是夕帝以五十騎出𤣥武門謂遷曰朕且幸魏州徐圖興復汝帥有馬控鶴從我遷曰生死從大家乃陽為團結帝既出即闔門不行己巳馮道等入朝及端門聞朱馮死帝已北走道及劉朐欲歸李愚曰天子之出吾輩不預謀今太后在宫吾輩當至中書遣小黄門取太后進止然後歸第人臣之義也道曰主上失守社稷人臣惟君是奉無君而入宫城恐非所宜潞王已處處張牓不若歸俟教令乃歸至天宫寺安從進遣人語之曰潞王倍道而来且至矣相公宜帥百官至榖水奉迎乃止於侍中召百官中書舍人盧導至馮道曰俟舍人久矣所急者勸進文書宜速具草導曰潞王入朝百官班迎可也設有廢立當俟太后教令豈可遽議勸進乎道曰事當務實導曰安有天子在外人臣遽以大位勸人者邪若潞王守節北面以大義見責將何辭以對公不如帥百官詣宫門進名問安取太后進止則去就善矣道未及對從進屢遣人趣之曰潞王至矣太后太妃已遣中使迎勞矣安得百官無班道等即紛然而去既而潞王未至三相息於上陽門外盧導過於前道復召而語之導對如初李愚曰舍人之言是也吾輩之罪擢髮不足數康義誠至陜待罪潞王責之曰先帝晏駕立嗣在諸公今上亮隂政事出諸公何為不能終始陷吾弟至此乎義誠大懼叩頭請死王素惡其為人未欲遽誅且宥之馬步都虞候萇從簡左龍武統軍王景戡皆為部下所執降於潞王東軍盡降潞王上牋於太后取進止遂自陜而東夏四月庚午朔未明閔帝至衛州東數里遇石敬瑭帝大喜問以社稷大計敬瑭曰聞康義誠西討何如陛下何為至此帝曰義誠亦叛去矣敬瑭俛首長歎數四曰衛州刺史王𢎞贄宿將習事請與圖之乃往見𢎞贄問之𢎞贄曰前代天子播遷多矣然皆有將相侍衛府庫法物使羣下有所瞻仰今皆無之獨以五十騎自隨雖有忠義之心將若之何敬瑭還見帝於衛州驛以𢎞贄之言告弓箭庫使沙守榮犇洪進前責敬瑭曰公明宗愛壻冨貴相與共之憂患亦冝相恤今天子播越委計於公冀圖興復乃以此四者為辭是直欲附賊賣天子耳守榮抽佩刀欲刺之敬瑭親將陳暉救之守榮與暉鬬死洪進亦自刎敬瑭牙内指揮使劉知逺引兵入盡殺帝左右及從騎獨置帝而去敬瑭遂趣洛陽是日太后令内諸司至乾壕迎潞王王亟遣還洛陽初潞王罷河中歸私第王淑妃數遣孟漢瓊存撫之漢瓊自謂於王有舊恩至澠池西見王大哭欲有所陳王曰諸事不言可知仍自預從臣之列王即命斬於路隅 壬申潞王至蔣橋百官班迎於路傳教以未拜梓宫未可相見馮道等皆上牋勸進王入謁太后太妃詣西宫伏梓宫慟哭自陳詣闕之由馮道帥百官班見拜王答拜道等復上牋勸進王立謂道等曰予之此行事非獲已俟皇帝歸闕園寢禮終當還守藩服羣公遽言及此甚無謂也癸酉太后下令廢少帝為鄂王以潞王知軍國事權以書詔印施行百官詣至徳宫門待罪王命各復其位甲戌太后令潞王宜即皇帝位乙亥即位於柩前帝之發鳯翔也許軍士以入洛人賞錢百緡既至問三司使王玫以府庫之實對有數百萬在既而閲實金帛不過三萬兩匹而賞軍之費計應用五十萬緡帝怒玫請率京城民財以足之數日僅得數萬緡帝謂執政曰軍不可不賞人不可不恤今將奈何執政請據屋為率無問士庶自居及僦者預借五月僦直從之 王𢎞贄遷閔帝於州廨帝遣𢎞贄之子殿直巒往酖之戊寅巒至衛州謁見閔帝問來故不對𢎞贄數進酒閔帝知其有毒不飲巒縊殺之閔帝性仁厚於兄弟敦睦雖遭秦王忌疾閔帝坦懐待之卒免於患及嗣位於潞王亦無嫌而朱𢎞昭孟漢瓊之徒横生猜間閔帝不能違以至禍敗焉孔妃尚在宫中王巒既還潞王使人謂之曰重吉輩何在遂殺妃并其四子閔帝之在衛州也惟磁州刺史宋令詢遣使問起居聞其遇害慟哭半日自經死己卯石敬瑭入朝 乙酉改元大赦 戊子斬河陽節度使判六軍諸衛兼侍中康義誠滅其族 己丑誅藥彦稠庚寅釋王景戡萇從簡有司百方歛民財止得六萬帝怒下軍巡使獄晝夜督責囚繫滿獄貧者至自經赴井而軍士遊市肆皆有驕色市人聚詬之曰汝曹為王力戰立功良苦反使我輩鞭胷杖背出財為賞汝曹猶自得不愧天地乎是時竭左藏舊物及諸道貢獻乃至太后太妃器服簪珥皆出之纔及二十萬緡帝患之李專美夜直帝讓之曰卿名有才不能為我謀此留才安所施乎専美謝曰臣駑劣陛下擢任過分然軍賞不給非臣之責也竊思自長興之季賞賚亟行卒以是驕繼以山陵及出師帑藏遂涸雖有無窮之財終不能滿驕卒之心故陛下拱手於危困之中而得天下夫國之存亡不專繫於厚賞亦在修法度立紀綱陛下苟不改覆車之轍臣恐徒困百姓存亡未可知也今財力盡於此矣宜據所有均給之何必踐初言乎帝以為然壬辰詔禁軍在鳯翔歸命者自楊思權尹暉等各賜二馬一駝錢七十緡下至軍人錢二十緡其在京者各十緡軍士無厭猶怨望為謡言曰除去菩薩扶立生鐵以閔帝仁弱帝剛嚴有悔心故也 丙申𦵏聖徳和武欽孝皇帝于徽陵廟號明宗帝衰絰䕶從至陵所宿焉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一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一下
宋 袁樞 撰
契丹入侵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夏五月契丹遣其臣袍笏羙楞來通好帝遣太府少卿髙頎報之初契丹有八部部各有大人相與約推一人為王建旗鼓以號令諸部每三年則以次相代咸通末有實勒者為王土宇始大其後欽徳為王乗中原多故時入侵邊及按巴堅為王尤雄勇五姓奚及七姓室韋逹靼咸役屬之按巴堅姓耶律氏恃其彊不肯受代久之按巴堅擊黄頭室韋還七部刼之於境上求如約按巴堅不得已傳旗鼓且曰我為王九年得漢人多請帥種落居古漢城與漢人守之别自為一部七部許之漢城者故後魏滑鹽縣也地宜五榖有鹽池之利其後按巴堅稍以兵擊滅七部復併為一國又北侵室韋女真西取突厥故地擊奚滅之復立奚王而使契丹監其兵東北諸夷皆畏服之是歳按巴堅帥衆三十萬侵雲州晉王與之連和面會東城約為兄弟延之帳中縱酒握手盡歡約以今冬共擊梁或勸晉王因其來可擒也王曰讎敵未滅而失信於彼自亡之道也安巴堅留旬日乃去晉王贈以金繒數萬按巴堅留馬三千匹雜畜萬計以酬之按巴堅既歸而背盟更附于梁晉王由是恨之
二年夏五月己丑契丹王安巴堅遣使隨髙頎入貢且求册命帝復遣司農卿渾特賜以手詔約共滅沙陀乃行封册
均王貞明二年 初燕人苦劉守光殘虐軍士多亡歸契丹及守光被圍於幽州其北邊士民多為契丹所掠契丹日益彊大契丹王按巴堅自稱皇帝國人謂之天皇王以妻舒嚕氏為皇后置百官至是改元神册舒嚕后勇決多權變安巴堅行兵御衆舒嚕后常預其謀安巴堅嘗度磧撃党項留舒嚕后守其帳黄頭錫伯二室韋乗虗合兵掠之舒嚕后知之勒兵以待其至奮擊大破之由是名震諸夷舒嚕后有母有姑皆踞榻受其拜曰吾惟拜天不拜人也晉王方經營河北欲結契丹為援常以叔父事安巴堅以叔母事舒嚕后劉守光末年衰困遣參軍韓延徽求援於契丹契丹主怒其不拜留之使牧馬於野延徽幽州人有智略頗知屬文舒嚕后言於契丹主曰延徽能守節不屈此今之賢者奈何辱以牧圉宜禮而用之契丹主召延徽與語恱之遂以為謀主舉動訪焉延徽始教契丹建牙開府築城郭立市里以處漢人使各有配偶墾蓺荒田由是漢人各安生業逃亡者益少契丹威服諸國延徽有助焉頃之延徽逃犇晉陽晉王欲置之幕府掌書記王緘疾之延徽不自安求東歸省母過真定止於鄉人王徳明家徳明問所之延徽曰今河北皆為晉有當復詣契丹耳徳明曰叛而復往得無取死乎延徽曰彼自吾來如䘮手目今往詣之彼手目復完安肯害我既省母遂復入契丹契丹主聞其至大喜如自天而下拊其背曰曏者何往延徽曰思母欲告歸恐不聽故私歸耳契丹主待之益厚及稱帝以延徽為相累遷至中書令晉王遣使至契丹延徽寓書於晉王叙所以北去之意且曰非不戀英主非不思故鄉所以不留正懼王緘之讒耳因以老母為託且曰延徽在此契丹必不南牧故終同光之世契丹不深入為患延徽之力也
三年晉王使其弟威塞軍防禦使存矩募兵存矩得五百騎自部送之以青州盧文進為裨將兵叛殺存矩文進帥其衆奔契丹 初幽州北七百里有渝闗下有渝水通海自關東北循海有道道狭處纔數尺旁皆亂山髙峻不可越北至進牛口舊置八防禦軍募土兵守之田租皆供軍食不入於薊幽州歳致繒纊以供戰士衣每歲早穫清野堅壁以待契丹契丹至則閉壁不戰俟其去選驍勇據隘邀之契丹常失利走土兵皆自為田園力戰有功則賜勲加賞由是契丹不敢輕入焉及周徳威為盧龍節度使恃勇不修邊備遂失渝闗之險契丹每芻牧於營平之間徳威又忌幽州舊将有名者往往殺之吳王遣使遺契丹主以猛火油曰攻城以此油然火焚樓櫓敵以水沃之火愈熾契丹主大喜即選騎三萬欲攻幽州舒嚕后哂之曰豈有試油而攻一國乎因指帳前樹謂契丹主曰此樹無皮可以生乎契丹主曰不可舒嚕后曰幽州城亦猶是矣吾但以三千騎伏其旁掠其四野使城中無食不過數年城自困矣何必如此躁動輕舉萬一不勝為中國笑吾部落亦解體矣契丹主乃止三月盧文進引契丹兵急攻新州刺史安金全不能守棄城走文進以其部將劉殷為刺史使守之晉王使周徳威合河東鎮定之兵攻之旬日不克契丹主帥衆三十萬救之徳威衆寡不敵大為契丹所敗犇歸 契丹乗勝進圍幽州聲言有衆百萬氊車毳幕彌漫山澤盧文進教之攻城為地道晝夜四面俱進城中宂地然膏以邀之又為土山以臨城城中鎔銅以灑之日殺千計而攻之不止周徳威遣閒使詣晉王吿急王方與梁相持河上欲分兵則兵少欲勿救恐失之憂形於色謀於諸將獨李嗣源李存審閻寳勸王救之王喜曰昔太宗得一李靖猶擒頡利今吾有猛將三人復何憂哉存審寳以為虜無輜重勢不能久俟其野無所掠食盡自還然後踵以擊之李嗣源曰周徳威社稷之臣今幽州朝夕不保恐變生於中何暇待敵之衰臣請身為前鋒以赴之王曰公言是也即日命治兵夏四月晉王命嗣源將兵先進軍于淶水閻寳以鎮定之兵繼之 秋七月晉王以李嗣源閻寳兵少未足以敵契丹辛未更命李存審將兵益之 八月契丹圍幽州且二百日城中危困李嗣源閻寳李存審歩騎七萬會于易州存審曰敵衆吾寡敵多騎吾多步若平原相遇敵以萬騎蹂吾陳吾無遺類矣嗣源曰敵無輜重吾行必載糧食自隨若平原相遇敵抄吾糧吾不戰自潰矣不若自山中潛行趣幽州與城中合勢若中道遇敵則據險拒之甲午自易州北行庚子踰大房嶺循澗而東嗣源與養子從珂將三千騎為前鋒距幽州六十里與契丹遇契丹驚却晉兵翼而隨之契丹行山上晉兵行澗下每至谷口契丹輙邀之嗣源父子力戰乃得進至山口契丹以萬餘騎遮其前將士失色嗣源以百餘騎先進免胄揚鞭北語謂契丹曰汝無故犯我疆埸晉王命我將百萬衆直抵西樓滅汝種族因躍馬奮檛三入其陳斬契丹酋長一人後軍齊進契丹兵却晉兵始得出李存審命步兵伐木為鹿角人持一枝止則成寨契丹騎環寨而過寨中發萬弩射之流矢蔽日契丹人馬死傷塞路將至幽州契丹列陳待之存審命步兵陳於其後戒勿動先令羸兵曳柴然草而進煙塵蔽天契丹莫測其多少因鼓譟合戰存審乃趣後陳起乗之契丹大敗席卷其衆自北山去委棄車帳鎧仗羊馬滿野晉兵追之俘斬萬計辛丑嗣源等入幽州周徳威見之握手流涕契丹以盧文進為幽州留後其後又以為盧龍節度使文進常居平州帥奚騎歳入北邊殺掠其民晉人自瓦橋運糧輸薊城雖以兵援之不免抄掠契丹每入侵則文進帥漢卒為鄉導盧龍巡屬諸州為之殘𡚁四年 初契丹主之弟實喇鄂博號北大王謀作亂於其國事覺契丹主數之曰汝與吾如手足而汝興此心我若殺汝則與汝何異乃囚之朞年而釋之實喇鄂博帥其衆犇晉晉王厚遇之養為假子任為刺史胡柳之戰以其妻子来犇
龍徳元年趙王鎔養子張文禮既殺趙王遣間使因盧文進求援於契丹〈事見後唐滅梁〉 契丹主既許盧文進出兵王郁又説之曰鎮州美女如雲金帛如山天皇王速往則皆已物也不然晉王所有矣契丹主以為然悉發所有之衆而南舒嚕后諫曰吾有西樓羊馬之富其樂不可勝窮也何必勞師逺出以乗危徼利乎吾聞晉王用兵天下莫敵脱有危敗悔之何及契丹主不聽十二月辛未攻幽州李紹宏嬰城自守契丹長驅而南圍涿州旬日拔之擒刺史李嗣弼進攻定州王都告急于晉晉王自鎭州將親軍五千救之遣神武都指揮使王思同將兵戍狼山之南以拒之
二年春正月甲午晉王至新城南候騎白契丹前鋒宿新樂涉沙河而南將士皆失色卒有亡去者主將斬之不能止諸將皆曰敵傾國而來吾衆寡不敵又聞梁寇内侵宜且還師魏州以救根本或請釋鎮州之圍西入井陘避之晉王猶豫未決中門使郭崇韜曰契丹為王郁所誘本利貨財而來非能救鎮州之急難也王新破梁兵威振夷夏契丹聞王至心沮氣索茍挫其前鋒遁走必矣李嗣昭自潞州至亦曰今彊敵在前吾有進無退不可輕動以揺人心晉王曰帝王之興自有天命契丹其如我何吾以數萬之衆平定山東今遇此小敵而避之何面目以臨四海乃自帥鐵騎五千先進至新城北半出桑林契丹萬餘騎見之驚走晉王分軍為二逐之行數十里獲契丹主之子時沙河橋狭冰薄契丹䧟溺死者甚衆是夕晉王宿新樂契丹主車帳在定州城下敗兵至契丹舉衆退保望都晉王至定州王都迎謁於馬前宴於府第請以愛女妻王子繼岌戊戌晉王引兵趣望都契丹逆戰晉王以親軍千騎先進遇奚酋托諾五千騎為其所圍晉王力戰出入數四自午至申不解李嗣昭聞之引三百騎横擊之敵退王乃得出因縱兵奮擊契丹大敗逐北至易州會大雪彌旬平地數尺契丹人馬無食死者相屬於道契丹主舉手指天謂盧文進曰天未令我至此乃北歸晉王引兵躡之隨其行止見其野宿之所布藁於地周環方正皆如編翦雖去無一枝亂者歎曰敵用法嚴乃能如是中國所不及也晉王至幽州使二百騎躡契丹之後曰敵出境即還騎恃勇追擊之悉為所擒惟兩騎自它道走免契丹主責王郁縶之以歸自是不聽其謀晉代州刺史李嗣肱將兵定媯儒武等州授山北都團練使 是歲契丹改元天贊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春三月契丹侵幽州晉王問帥於郭崇韜崇韜薦横海節度使李存審時存審卧病己卯徙存審為盧龍節度使輿疾赴鎮以蕃漢馬步副總管李嗣源領横海節度使 夏閏四月甲午契丹侵幽州至易定而還
二年春正月甲辰幽州奏契丹入侵至瓦橋以天平軍節度使李嗣源為北面行營都招討使陜州留後霍彦威副之宣徽使李紹宏為監軍將兵救幽州 契丹出塞召李嗣源旋師命泰寧節度使李紹欽澤州刺史董璋戍瓦橋 李存審奏契丹去復得新州 三月乙巳鎮州言契丹將犯塞詔横海節度使李紹斌北京左廂馬軍指揮使李從珂帥騎兵分道備之天平節度使李嗣源屯邢州紹斌本姓趙名行實幽州人也 庚戌幽州奏契丹攻新城 夏五月幽州言契丹將入侵甲寅以横海節度使李紹斌充東北面行營招討使將大軍度河而北契丹屯幽州東南城門之外精騎充斥饋運多為所掠 秋七月契丹恃其彊盛遣使就帝求幽州以處盧文進時東北諸夷皆役屬契丹惟勃海未服契丹主謀入侵恐勃海掎其後乃先舉兵擊勃海之遼東遣其將托諾及盧文進據營平等州以擾燕地 九月契丹攻勃海無功而還 丁巳幽州言契丹入侵 冬十月易定言契丹入侵 十二月己巳命宣武節度使李嗣源將宿衛兵三萬七千人赴汴州遂如幽州禦契丹
三年春正月契丹侵幽州 二月上以契丹為憂與郭崇韜謀以威名宿將零落殆盡李紹斌位望素輕欲徙李嗣源鎮真定為紹斌聲援崇韜深以為便
明宗天成元年春正月契丹主擊女真及勃海恐唐乗虚襲之戊寅遣美楞錫里来修好 秋七月契丹主攻勃海拔其夫餘城更命曰東丹國命其長子托雲鎮東丹號人皇王以次子徳光守西樓號元帥太子帝遣供奉官姚坤告哀於契丹契丹主聞莊宗為亂兵所害慟哭曰我楚徳兒也吾方欲救之以勃海未下不果往致吾兒及此哭不已彼言楚徳猶華言朋友也又謂坤曰今天子聞洛陽有急何不救對曰地逺不能及曰何故自立坤為言帝所以即位之由契丹主曰漢兒喜飾説毋多談托雲侍側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可乎坤曰中國無主唐天子不得已而立亦猶天皇王初有國豈彊取之乎契丹主曰理當然又聞吾兒專好聲色遊畋不恤軍民宜其及此我自聞之舉家不飲酒散遣伶人解縱鷹犬若亦效吾兒所為行自亡矣又曰吾兒與我雖世舊然屢與我戰爭於今天子則無怨足以修好若與我大河之北吾不復南侵矣坤曰此非使臣之所得專也契丹主怒囚之旬餘復召之曰河北恐難得得鎮定幽州亦可也給紙筆趣令為狀坤不可欲殺之韓延徽諌乃復囚之 辛巳契丹主按巴堅卒於夫餘城舒嚕后召諸將及酋長難制者之妻謂曰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又集其夫泣問曰汝思先帝乎對曰受先帝恩豈得不思曰果思之宜往見之遂殺之八月丁亥契丹舒嚕后使少子安圖少君守東丹與長子托雲奉契丹主之喪將其衆發夫餘城 戊子幽州言契丹入邊命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將兵禦之 九月契丹舒嚕后愛中子徳光欲立之至西樓命與托雲俱乗馬立帳前謂諸酋長曰二子吾皆愛之莫知所立汝曹擇可立者執其轡酋長知其意爭執徳光轡讙躍曰願事元帥太子后曰衆之所欲吾安敢違遂立之為天皇王托雲愠帥數百騎欲犇唐為邏者所遏舒嚕后不罪遣歸東丹天皇王尊舒嚕后為太后國事皆决焉太后復納其姪為天皇王后天皇王性孝謹母病不食亦不食侍於母前應對或不稱㫖母眉視之輙懼而趨避非復召不敢見也以韓延徽為政事令聽姚坤歸復命遣其臣阿斯黙古内来告哀 冬十月庚子幽州奏契丹盧龍節度使盧文進來犇初文進為契丹守平州帝即位遣間使說之以易代之後無復嫌怨文進所部皆華人思歸乃殺契丹戍平州者帥其衆十餘萬車帳八千乗来犇 十二月癸巳以盧文進為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
二年秋九月壬申契丹來請修好遣使報之
三年春正月契丹䧟平州 初義武節度使兼中書令王都鎮易定十餘年自除刺史以下官租賦皆贍本軍及安重誨用事稍以法制裁之帝亦以都簒父位惡之時契丹數犯塞朝廷多屯兵於幽易間大將往來都隂為之備浸成猜阻都恐朝廷移之它鎮腹心和昭訓勸都為自全之計都乃求昏於盧龍節度使趙徳鈞又知成徳節度使王建立與安重誨有隙遣使結為兄弟隂與之謀復河北故事建立陽許而宻奏之都又以蠟書遺青徐潞益梓五帥離間之又遣人説北面副招討使歸徳節度使王晏球晏球不從乃以金遺晏球帳下使圖之不克四月癸巳晏球以都反狀聞詔宣徽使張延朗與北面諸將議討之 庚子詔削奪王都官爵壬寅以王晏球為北面招討使權知定州行州事以横海節度使安審通為副招討使以鄭州防禦使張䖍釗為都監發諸道兵會討定州是日晏球攻定州拔其北闗城都以重賂求救於奚酋托諾五月托諾以萬騎突入定州晏球退保曲陽都與托諾就攻之晏球與戰於嘉山下大破之托諾以二千騎犇還定州晏球追至城門因進攻之得其西關城定州城堅不可攻晏球增修西闗城以為行府使三州民輸稅供軍食而守之 王晏球聞契丹發兵救定州將大軍趣望都遣張延朗分兵退保新樂延朗遂之真定留趙州刺史朱建豐將兵修新樂城契丹已自它道入定州與王都夜襲新樂破之殺建豐乙丑王晏球張延朗會於行唐丙寅至曲陽王都乗勝悉其衆與契丹五千騎合萬餘人邀晏球等於曲陽丁卯戰于城南晏球集諸將校令之曰王都輕而驕可一戰擒也今日諸君報國之時也悉去弓矢以短兵擊之回顧者斬於是騎兵先進奮撾揮劒直衝其陳大破之僵尸蔽野契丹死者過半餘衆北走都與托諾得數騎僅免盧龍節度使趙徳鈞邀撃契丹北走者殆無孑遺 秋七月壬戌契丹復遣其酋長特哩衮將七千騎救定州王晏球逆戰於唐河北大破之甲子追至易州時久雨水漲契丹為唐所俘斬及䧟溺死者不可勝數 契丹北走道路泥濘人馬饑疲入幽州境八月壬戌趙徳鈞遣牙將武從諫將精騎邀擊之分兵扼險要生擒特哩衮等數百人餘衆散投村落村民以白梃擊之其得脱歸國者不過數十人自是契丹沮氣不敢輕犯塞 初莊宗徇地河北獲小兒畜之宫中及長賜姓名曰李繼陶帝即位縱遣之王都得之使衣黄袍坐堞間謂王晏球曰此莊宗皇子也已即帝位公受先朝厚恩曾不念乎晏球曰公作此小數竟何益吾今教公二䇿不悉衆決戰則束手岀降耳自餘無以求生也閏月戊申趙徳鈞獻契丹俘特哩衮等諸將皆請誅之帝曰此曹皆敵中驍將殺之則敵絶望不若存之以紓邊患乃赦特哩衮等酋長五十人置之親衛餘六百人悉斬之 契丹遣美楞濟蘓等入貢 初盧文進來降契丹以蕃漢都提舉使張希崇代之為盧龍節度使守平州遣親將以三百騎監之希崇本書生為幽州牙將没於契丹性和易契丹將稍親信之因與其部曲謀南歸部曲泣曰歸固寢食所不忘也然敵衆我寡奈何希崇曰吾誘其將殺之兵必潰去此去敵帳千餘里比其知而徵兵吾屬去逺矣衆曰善乃先為穽實以石灰明日召敵將飲醉并從者殺之投諸穽中其營在城北亟發兵攻之契丹衆皆潰去希崇悉舉其所部二萬餘口來犇詔以為汝州刺史 冬十月王都據定州守備固伺察嚴諸將屢有謀翻城應官軍者皆不果帝遣使者促王晏球攻城晏球與使者聫騎巡城指之曰城髙峻如此借使主人聽外兵登城亦非梯衝所及徒多殺精兵無損於賊如此何為不若食三州之租愛民養兵以俟之彼必内潰帝從之
四年春正月王都托諾突重圍走不得出二月癸丑定州都指揮使馬讓能開門納官軍都舉族自焚擒托諾及契丹二千人辛亥以王晏球為天平節度使與趙徳鈞並加兼侍中托諾至大梁斬於市 夏四月契丹侵雲州 五月契丹侵雲州
長興元年冬十一月契丹東丹王托雲自以失職帥部曲四十人越海自登州來犇
二年春三月辛酉賜契丹東丹王托雲姓東丹名慕華以為懐化節度使瑞慎等州觀察使其部曲及先所俘契丹特哩衮等皆賜姓名特哩衮姓狄名懐惠 秋九月己亥更賜東丹慕華姓名曰李贊華
三年 初契丹錫里䇿稜與特哩衮皆為趙徳鈞所擒契丹屢遣使請之上謀於羣臣徳鈞等皆曰契丹所以數年不犯邊數求和者以此輩在南故也縱之則邊患復生上以問冀州刺史楊檀對曰䇿稜契丹之驍將曏助王都謀危社稷幸而擒之陛下免其死為賜已多契丹失之如喪手足彼在朝廷數年知中國虚實若得歸為患必深彼纔出塞則南向發矢矣恐悔之無及上乃止檀沙陀人也 上欲授李贊華以河南藩鎮羣臣皆以為不可上曰吾與其父約為昆弟故贊華歸我吾老矣後世繼體之君雖欲招之其可致乎夏四月癸亥以贊華為義成節度使為選朝士為僚屬輔之贊華但優遊自奉不豫政事上嘉之雖時有不法亦不問以莊宗後宫夏氏妻之贊華好飲人血姬妾多刺臂以吮之婢僕小過或抉目或刀刲火灼夏氏不忍其殘奏離婚為尼五月契丹使者多爾吉辭歸國上曰朕志在安邊
不可不少副其求乃遣䇿古錫里與之俱歸契丹以不得䇿稜自是數冦雲州及振武 初契丹既彊抄掠盧龍諸州皆徧幽州城門之外北騎充斥每自涿州運糧入幽州契丹伏兵於閻溝掠取之及趙徳鈞為節度使城閻溝而戍之為良鄉縣糧道稍通幽州東十里之外人不敢樵牧徳鈞於州東五十里城潞縣而戍之近州之民始得稼穡至是又於州東北百餘里城三河縣以通薊州運路契丹来爭徳鈞擊却之九月庚辰朔奏城三河畢邊人賴之
孟知祥據蜀
後唐明宗天成元年秋七月孟知祥隂有據蜀之志閱庫中得鎧甲二十萬置左右牙等兵十六營凡萬六千人營於牙城内外 初郭崇韜以蜀騎兵分左右驍衞等六營凡三千人步兵分左右寧逺等二十營凡二萬四千人八月孟知祥增置左右衝山等六營凡六千人營於羅城内外又置義寧等二十營凡萬六千人分戍管内州縣就食又置左右牢城四營凡四千人分戍成都境内 秋九月壬戌孟知祥置左右飛棹兵六營凡六千人分戍濱江諸州習水戰以備䕫峽 初魏王繼岌郭崇韜率蜀中富民輸犒賞錢五百萬緍聽以金銀繒帛充晝夜督責有自殺者給軍之餘猶二百萬緍至是任圜判三司知成都冨饒遣鹽鐵判官太僕卿趙季良為孟知祥官告國信兼三川都制置轉運使冬十月季良至成都蜀人欲皆不與知祥曰府庫它人所聚輸之可也州縣租稅以贍鎮兵十萬决不可得季良但發庫物不敢復言制置轉運職事矣安重誨以知祥及東川節度使董璋皆據險要擁彊兵恐久而難制又知祥乃莊宗近姻隂欲圖之客省使泗州防禦使李嚴自請為西川監軍必能制知祥己酉以嚴為西川都監文思使太原朱𢎞昭為東川副使李嚴母賢明謂嚴曰汝前啟滅蜀之謀今日再往必以死報蜀人矣
二年春正月孟知祥聞李嚴來監其軍惡之或請奏止之知祥曰何必然吾有以待之遣吏至綿劒迎候會武信節度使李紹文卒知祥自言嘗受宻詔許便宜從事壬戌以西川節度副使内外馬步都指揮使李敬周為遂川留後促之上道然後表聞嚴先遣使至成都知祥自以於嚴有舊恩冀其懼而自回乃盛陳甲兵以示之嚴不以為意 孟知祥禮遇李嚴甚厚一日謁知祥知祥謂曰公前奉使王衍歸而請兵伐蜀莊宗用公言遂致兩國俱亡今公復來蜀人懼矣且天下皆廢監軍公獨來監吾軍何也嚴惶怖求哀知祥曰衆怒不可遏也遂揖下斬之又召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大懼知祥指嚴尸謂曰昔嚴奉便汝為之副然則故人也為我瘞之因誣奏嚴詐宣口敕云代臣赴闕又擅許將士優賞臣輙已誅之内八作使楊令芝以事入蜀至鹿頭闗聞嚴死犇還朱𢎞昭在東川聞之亦懼謀歸洛會有軍事董璋使之入奏𢎞昭偽辭然後行由是得免 三月帝遣客省使李仁矩如西川傳詔安諭孟知祥及吏民甲戌至成都 先是孟知祥遣牙内指揮使文水武漳迎其妻瓊華長公主及子仁贊於晉陽及鳯翔李從曮聞知祥殺李嚴止之以聞帝聽其歸蜀丙申至成都鹽鐵判官趙季良與孟知祥有舊知祥奏留季良為
副使朝廷不得已四月以季良為西川節度副使李昊歸蜀知祥以為觀察推官
三年春三月孟知祥屢與董璋爭鹽利璋誘商旅販東川鹽入西川知祥患之乃於漢州置三塲重征之歲得錢七萬緍商旅不復之東川 先是詔發西川兵戍䕫州孟知祥遣左肅邊指揮使毛重威將三千人往頃之知祥奏䕫忠萬三州已平請召戍兵還以省饋運帝不許知祥隂使人誘之重威帥其衆鼓譟逃歸帝命按其罪知祥請而免之
四年夏五月帝將祀南郊遣客省使李仁矩以詔諭兩川令西川獻錢一百萬緍東川五十萬緍皆辭以軍用不足西川獻五十萬緡東川獻十萬緡仁矩帝在藩鎮時客將也為安重誨所厚恃恩驕慢至梓州董璋置宴召之日中不往方擁妓酣飲璋怒從卒徒執兵入驛立仁矩於階下而詬之曰公但聞西川斬李客省謂我獨不能邪仁矩流涕拜請僅而得免既而厚賂仁矩以謝之仁矩還言璋不法未幾帝復遣通事舍人李彦珣詣東川入境失小禮璋拘其從者彦珣犇還 秋九月鄜州兵戍東川者歸本道董璋擅留其壯者選羸老歸之仍收其甲兵冬十月辛亥割閬果二州置保寧軍壬子以内客
省使李仁矩為節度使 先是西川常發芻糧饋峽路孟知祥辭以本道兵自多難以奉它鎮詔不許屢督之甲寅知祥奏稱財力乏不奉詔 十二月安重誨既以李仁矩鎮閬州使與綿州刺史武䖍裕皆將兵赴治䖍裕帝之故吏重誨之外兄也重誨使仁矩詗董璋反狀仁矩增飾而奏之朝廷又使武信節度使夏魯竒治遂州城隍繕甲兵益兵戍之璋大懼時道路傳言又將割緜龍為節鎮孟知祥亦懼璋素與知祥有隙未嘗通問至是璋遣使詣成都請為其子娶知祥女知祥許之謀併力以拒朝廷
長興元年春正月董璋遣兵築七寨於劔門 辛巳孟知祥遣趙季良如梓州修好 二月乙未朔趙季良還成都謂孟知祥曰董公貪殘好勝志大謀短終為西川之患都指揮使李仁罕張業欲置宴召知祥先二日有尼告二將謀以宴日害知祥知祥詰之無狀丁酉推始言者軍校都延昌王行本腰斬之戊戌就宴盡去左右獨詣仁罕第仁罕叩頭流涕曰老兵惟盡死以報徳由是諸將皆親附而服之 壬子孟知祥董璋同上表言兩川聞朝廷於閬中建節綿遂益兵無不憂恐上以詔書慰諭之 董璋恐綿州刺史武䖍裕窺其所為夏四月甲午朔表兼行軍司馬囚之府廷戊戌加孟知祥兼中書令 五月董璋閲集民兵
皆翦髮黥面復於劔門北置永定關布列烽火 孟知祥累表請割雲安等十三鹽監𨽻西川以鹽直贍寧江屯兵辛夘許之 董璋遣兵掠遂閬鎮戍 秋七月戊辰兩川以朝廷繼遣兵屯遂閬復有論奏自是東北商旅少敢入蜀 董璋之子光業為宫苑使在洛陽璋與書曰朝廷割吾支郡為節鎮屯兵三千是殺我必矣汝見樞要為吾言如朝廷更發一騎入斜谷吾必反與汝訣矣光業以書示樞宻承㫖李䖍徽未幾朝廷又遣别將荀咸乂將兵戍閬州光業謂䖍徽曰此兵未至吾父必反吾不敢自愛恐煩朝廷調發願止此兵吾父保無它䖍徽以告安重誨重誨不從璋聞之遂反利閬遂三鎮以聞且言已聚兵將攻三鎮重誨曰臣久知其如此陛下含容不討耳帝曰我不負人人負我則討之 九月癸亥西川進奏官蘇愿白孟知祥云朝廷欲大發兵討兩川知祥謀於副使趙季良季良請以東川兵先取遂䦘然後併兵守劒門則大軍雖来吾無内顧之憂矣知祥從之遣使約董璋同舉兵璋移檄利閬遂三鎮數其離間朝廷引兵擊閬州庚午知祥以都指揮使李仁罕為行營都部署漢州刺史趙廷隠副之簡州刺史張業為先鋒都揮使將兵三萬攻遂州别將牙内都指揮使侯𢎞實先登指揮使孟思恭將兵四千會璋攻閬州 東川兵至閬州諸將皆曰董璋久蓄反謀以金帛㗖其士卒銳氣不可當宜深溝髙壘以挫之不過旬日大軍至賊自走矣李仁矩曰蜀兵懦弱安能當我精卒遂出戰兵未交而潰歸董璋晝夜攻之庚辰城陷殺仁矩滅其族初璋為梁將指揮使姚洪嘗𨽻麾下至是將兵千人戍閬州璋密以書誘之洪投諸厠城䧟璋執洪而讓之曰吾自行間奬拔汝今日何相負洪曰老賊汝昔為李氏奴掃馬糞得臠炙感恩無窮今天子用汝為節度使何負於汝而反邪汝猶負天子吾受汝何恩而云相負哉汝奴材固無取吾義士豈忍為汝所為乎吾寧為天子死不能與人奴並生璋怒然鑊於前令壯士十人刲其肉自㗖之洪至死罵不絶聲帝置洪二子於近衛厚給其家 丙戌下制削董璋官爵興兵討之 丁亥以孟知祥兼西南面供饋使以天雄節度使石敬瑭為東川行營都招討使以夏魯竒為之副璋使孟思恭分兵攻集州思恭輕進敗歸璋怒遣還成都知祥免其官戊子以石敬瑭權知東川事庚寅以右武衛上將軍王思同為西都留守兼行營馬步都虞𠉀為伐蜀前鋒 冬十月癸巳李仁罕圍遂州夏魯竒嬰城固守孟知祥命都押牙髙敬柔帥資州義軍二萬人築長城環之魯竒遣馬軍都指揮使康文通出戰文通聞閬州䧟遂以其衆降於仁罕戊戌董璋引兵趣利州遇雨糧運不繼還閬州知祥聞之驚曰比破閬中正欲徑取利州其帥不武必望風遁去吾獲其倉廪據漫天之險北軍終不能西救武信今董公僻處閬州逺棄劔閣非計也欲遣兵三千助守劔門璋固辭曰此已有備丁未族誅董光業 孟知祥以故蜀鎮江節度使張武為峽路行營招收討伐使將水軍趣䕫州以左飛棹指揮使袁彦超副之癸丑東川兵䧟徴合巴蓬果五州十一月戊辰張武至渝州刺史張環降之遂取瀘州
遣先鋒將朱偓分兵趣黔涪 石敬瑭入散闗階州刺史王𢎞贄温州刺史馮暉與前鋒馬步都虞候王思同步軍都指揮使趙在禮引兵出人頭山後過劔門之南還襲劔門壬申克之殺東川兵三千人獲都指揮使齊彦温據而守之暉魏州人也甲戌𢎞贄等破劔州而大軍不繼乃焚其廬舍取其資糧還保劔門乙亥詔削孟知祥官爵己卯董璋遣使至成都告急知祥聞劔門失守大懼曰董公果誤我庚辰遣牙内都指揮使李肇將兵五千赴之戒之曰爾倍道兼行先據劔州北軍無能為也又遣使詣遂州令趙廷隠將萬人會屯劒州又遣故蜀永平節度使李筠將兵四千趣龍州守要害時天寒士卒恐懼觀望不進廷隠流涕諭之曰今北軍勢盛汝曹不力戰却敵則妻子皆為人有矣衆心乃奮董璋自閬州將兩川兵屯木馬寨先是西川牙内指揮使太谷龎福誠昭信指揮使謝鍠屯來蘇村聞劒門失守相謂曰使北軍更得劒州則二蜀勢危矣遽引部兵千餘人間道趣劒州始至官軍萬餘人自北山大下會日暮二人謀曰衆寡不敵逮明則吾屬無遺矣福誠夜引兵數百升北山大譟於官軍營後鍠帥餘衆操短兵自其前急擊之官軍大驚空營遁去復保劒門十餘日不出孟知祥聞之喜曰吾始謂𢎞贄等克劒門徑據劒州堅守其城或引兵直趣梓州董公必棄閬州犇還我軍失援亦須解遂州之圍如此則内外受敵兩川震動勢可憂危今迺焚毁劒州運糧東歸劒門頓兵不進吾事濟矣官軍分道趣文州將襲龍州為西川定逺指揮使潘福超義勝都頭太原沙延祚所敗甲申張武卒於渝州知祥命袁彦超代將其兵朱偓將至涪州武泰節度使楊漢賓棄黔南犇忠州偓追至豐都還取涪州知祥以成都支使崔善權武泰留後董璋遣前陵州刺史王暉將兵三千會李肇等分屯劔州南山 十二月壬辰石敬瑭至劒門乙未進屯劒州北山趙廷隠陳于牙城後山李肇王暉陳于河橋敬瑭引步兵進擊廷隠廷隠擇善射者五百人伏敬瑭歸路按甲待之矛矟欲相及乃旗鼓譟擊之北軍退走顛墜下山俘斬百餘人敬瑭又使騎兵衝河橋李肇以彊弩射之騎兵不能進薄暮敬瑭引去廷隠引兵躡之與伏兵合擊敗之敬瑭還屯劒門 石敬瑭征蜀未有功使者自軍前來多言道險狭進兵甚難闗右之人疲於轉餉往往竄匿山谷聚為盗賊上憂之壬子謂近臣曰誰能辦吾事者吾當自行耳安重誨曰臣職忝機密軍威不振臣之罪也臣請自往督戰上許之重誨即拜辭癸丑遂行日馳數百里西方藩鎮聞之無不惶駭錢帛芻糧晝夜輦運赴利州人畜斃踣於山谷者不可勝紀時上已踈重誨石敬瑭本不欲西征及重誨離上側乃敢累表奏論以為蜀不可伐上頗然之 西川兵先戌䕫州者千五百上悉縱歸
二年春正月壬戌孟知祥奉表謝 庚午李仁罕䧟遂州夏魯竒自殺 癸酉石敬瑭復引兵至劒州屯于北山孟知祥梟夏魯竒首以示之魯竒二子從敬瑭在軍中泣請往取其首葬之敬瑭曰知祥長者必葬而父豈不愈於身首異處乎既而知祥果收葬之敬瑭與趙廷隠戰不利復還劒門 鳯翔節度使朱𢎞昭奏安重誨怨望不可令至行營又遺石敬瑭書使逆止之敬瑭上言重誨至恐人情有變宣徽使孟漢瓊亦言重誨過惡有詔召還〈事見安重誨專政〉 二月己丑朔石敬瑭以遂閬既陷糧運不繼燒營北歸軍前以告孟知祥知祥匿其書謂趙季良曰北軍漸進奈何季良曰不過綿州必遁知祥問其故曰我逸彼勞彼懸軍千里糧盡能無遁乎知祥大笑以書示之 兩川兵追石敬瑭至利州壬辰昭武節度使李彦琦棄城走甲午兩川兵入利州孟知祥以趙廷隠為昭武留後廷隠遣使密言於知祥曰董璋多詐可與同憂不可與同樂佗日必為公患因其至劒州勞軍請圖之并兩川之衆可以得志於天下知祥不許璋入廷隠營留宿而去廷隠歎曰不從吾謀禍難未已庚子孟知祥以武信留後李仁罕為峽路行營詔討
使使將水軍東略地 乙巳趙廷隠李肇自劒州引還留兵五千戍利州丙午董璋退還東川留兵三千戍果閬 丁巳李仁罕䧟忠州 三月己未朔李仁罕䧟萬州庚申䧟雲安監 李仁罕至䕫州寧江節度使安崇阮棄鎮與楊漢賓自均房逃歸壬戌仁罕䧟䕫州夏四月己酉以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
軍諸衛副使 五月己亥下詔以重誨離間孟知祥董璋錢鏐為重誨罪 丙午帝遣西川進奏官蘇愿東川軍將劉澄各還本道諭以安重誨專命興兵致討今已伏辜 冬十一月癸巳蘇愿至成都孟知祥聞甥妷在朝廷者皆無恙遣使告董璋欲與之俱上表謝罪璋怒曰孟公親戚皆完固宜歸附璋已族滅尚何謝為詔書皆在蘇愿腹中劉澄安得豫聞璋豈不知邪由是復為怨敵 乙未李仁罕自䕫州引兵還成都 十二月昭武留後趙廷隠白孟知祥以利州城塹已完頃在劒州與牙内都指揮使李肇同功願以昭武讓肇知祥襃諭不許廷隠三讓癸酉知祥召廷隠還成都以肇代之
三年春正月孟知祥以朝廷恩意優厚而董璋塞綿州路不聽遣使入謝與節度副使趙季良等謀欲發使自峽江上表掌書記李昊曰公不與東川謀而獨遣使則異日負約之責在我矣乃復遣使語之璋不從二月趙季良與諸將議遣昭武都監太原髙彦儔將兵攻取壁州以絶山南兵轉入山後諸州者孟知祥謀於僚佐李昊曰朝廷遣蘇愿等西歸未嘗報謝今遣兵侵軼公若不顧墳墓甥妷則不若傳檄舉兵直取梁洋安用壁州乎知祥乃止季良由是惡昊 孟知祥三遣使説董璋以主上加禮於兩川苟不奉表謝罪恐復致討璋不從三月辛丑遣李昊詣梓州極論利害璋見昊詬怒不許昊還言於知祥曰璋不通謀議且有窺西川之志公宜備之 夏四月東川節度使董璋會議將謀襲成都皆曰必克前陵州刺史王暉曰劒南萬里成都為大時方盛夏師出無名必無成功璋不從孟知祥聞之遣馬軍都指揮使潘仁嗣將三千人詣漢州詗之璋入境破白楊林鎮執戍將武𢎞禮聲勢甚盛知祥憂之趙季良曰璋為人勇而無恩士卒不附城守則難克野戰則成擒矣今不守巢穴公之利也璋用兵精鋭皆在前鋒公宜以羸兵誘之以勁兵待之始雖小衂後必大捷璋素有威名今舉兵暴至人心危懼公當自出禦之以彊衆心趙廷隠以季良言為然曰璋輕而無謀舉兵必敗當為公擒之辛巳以廷隠為行營馬步軍都部署將三萬人拒之五月壬午朔廷隠入辭董璋檄書至又有遺季良廷隠及李肇書誣之云季良廷隠與已通謀召已令來知祥以書授廷隠廷隠不視投之於地曰不過為反間欲令公殺副使與廷隠耳再拜而行知祥曰事必濟矣肇素不知書視之曰璋教我反耳囚其使者然亦擁衆為自全計璋兵至漢州潘仁嗣與戰于赤水大敗為璋所擒璋遂克漢州癸未知祥留趙季良髙敬柔守成都自將兵八千趣漢州至彌牟鎮趙廷隠陳於鎮北甲申遲明廷隠陳於雞蹤橋義勝定逺都知兵馬使張公鐸陳於其後俄而璋望西川兵盛退陳於武侯廟下璋帳下驍卒大譟曰日中曝我輩何為何不速戰璋乃上馬前鋒始交東川右廂馬步都指揮使張守進降於知祥言璋兵盡此無復後繼當急擊之知祥登髙冢督戰左明義指揮使毛重威左衝山指揮使李瑭守雞蹤橋皆為東川兵所殺趙廷隠三戰不利牙内都指揮副使侯𢎞實兵亦却知祥懼以馬箠指後陳張公鐸帥衆大呼而進東川兵大敗死者數千人擒東川中都指揮使元璝牙内副指揮使董光演等八十餘人璋拊膺曰親兵皆盡吾何依乎與數騎遁去餘衆七千人降復得潘仁嗣知祥引兵追璋至五侯津東川馬步都指揮使元瓌降西川兵入漢州府第求璋不得士卒爭璋軍資故璋走得免趙廷隠追至赤水又降其卒三千人是夕知祥宿雒縣命李昊草牓諭東川吏民及草書勞問璋且言將如梓州詢負約之由請見伐之罪乙酉知祥會廷隠于赤水遂西還命廷隠將兵攻梓州璋至梓州肩輿而入王暉迎問曰太尉全軍出征今還者無十人何也璋涕泣不能對至府第方食暉與璋從子牙内都虞𠉀延浩帥兵三百大譟而入璋引妻子登城子光嗣自殺璋至北門樓呼指揮使潘稠使討亂兵稠引十卒登城斬璋首及取光嗣首以授王暉暉舉城迎降趙廷隠入梓州封府庫以待知祥李肇聞璋敗始斬其使以聞丙戌知祥入成都丁亥復將兵八千如梓州至新都趙廷隠獻董璋首己丑發𤣥武趙廷隠帥東川將吏来迎 壬辰孟知祥有疾癸巳疾甚中門副使王處回侍左右庖人進食必空器而出以安衆心李仁罕自遂州來趙廷隠迎于板橋仁罕不稱東川之功侵侮廷隠廷隠大怒乙未知祥疾瘳丁酉入梓州戊戌犒賞將士既罷知祥謂李仁罕趙廷隠曰二將誰當鎮此仁罕曰令公再與蜀州亦行耳廷隠不對知祥愕然退命李昊草牒俟二將有所推則命一人為留後昊曰昔梁祖莊宗皆兼領四鎮今二將不讓惟公自領之為便耳公宜亟還府更與趙僕射議之 孟知祥命李仁罕歸遂州留趙廷隠東川巡檢以李昊行梓州軍府事昊曰二虎方爭僕不敢受命願從公還乃以都押牙王彦銖為東川監押癸卯知祥至成都趙廷隠尋亦引兵西還知祥謂李昊曰吾得東川為患益深昊請其故知祥曰自吾發梓州得仁罕七狀皆云公冝自領東川不然諸將不服廷隠言本不敢當東川因仁罕不讓遂有爭心耳君為我曉廷隠復以閬州為保寧軍益以果蓬渠開四州往鎮之吾自領東川以絶仁罕之望廷隠猶不平請與仁罕鬬勝者為東川昊深解之乃受命六月以廷隠為保寧留後戊午趙季良帥將吏請知祥兼鎮東川許之季良等又請知祥稱王權行制書賞功臣不許董璋之起兵攻知祥也山南西道節度使王思同以聞范延光言於上曰若兩川併於一賊撫衆守險則取之益難宜及其交争早圖之上命思同以興元之兵密規進取未幾聞璋敗死延光曰知祥雖據全蜀然士卒皆東方人知祥恐其思歸為變亦欲倚朝廷之重以威其衆陛下不屈意撫之彼則無從自新上曰知祥吾故人為人離間至此何屈意之有乃遣供奉官李存瓌賜知祥詔曰董璋狐狼自貽族滅卿丘園親戚皆保安全所宜成家世之美名守君臣之大節存瓌克寧之子知祥之甥也秋七月庚寅李存瓌至成都孟知祥拜泣受詔 乙未孟知祥遣李存瓌還上表謝罪且告福慶公主之喪自是復稱藩然益驕倨矣 八月甲子孟知祥令李昊為武泰趙季良等五留後草表請以知祥為蜀王行墨制仍自求旌節昊曰比者諸將攻取方鎮即有其地今又自求朝廷節鉞及明公封爵然則輕重之權皆在羣下矣借使明公自請豈不可邪知祥大悟更令昊為已草表請行墨制補兩川刺史已下又表請以季良等五留後為節度使初安重誨欲圖兩川自知祥殺李嚴每除刺史皆以東兵衛送之小州不减五百人夏魯竒李仁矩武䖍裕各數千人皆以牙隊為名及知祥克遂閬利䕫黔梓六鎮得東兵無慮三萬人恐朝廷徵還表請其妻子 九月孟知祥命其子仁贊攝行軍司馬兼都總轄兩川牙内馬步都軍事 冬十月己酉朔帝復遣李存瓌如成都凡劒南自節度使刺史以下官聽知祥差署訖奏聞朝廷更不除人唯不遣戍兵妻子然其兵亦不復徵也
四年春二月孟知祥墨制以趙季良等為五鎮節度使癸亥以孟知祥為東西川節度使蜀王 秋七月
以盧文紀吕琦為蜀王冊禮使并賜蜀王一品朝服知祥自作九旒冕九章衣車服旌旗皆擬王者八月乙巳朔文紀等至成都戊申知祥服衮冕備儀衛詣驛降階北面受册升玉輅至府門乗步輦而歸文紀簡求之孫也 冬十二月孟知祥聞明宗殂謂僚佐曰宋王幼弱為政者皆胥吏小人其亂可坐俟也
潞王清泰元年閏正月蜀將吏勸蜀王知祥稱帝己巳知祥即皇帝位于成都 二月癸酉蜀主以武泰節度使趙季良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領節度使如故 蜀主以中門使王處回為樞密使 秋七月蜀主得風疾踰年至是增劇甲子立子東川節度使同平章事親衛馬步都指揮使仁贊為太子仍監國召司空同平章事趙季良武信節度使李仁罕保寧節度使趙廷隠樞密使王䖏回捧聖控鶴都指揮使張公鐸奉鑾肅衛指揮副使侯𢎞實受遺詔輔政是夕殂祕不發喪王䖏回夜啟義興門告趙季良䖏回泣不已季良正色曰今彊將握兵専伺時變冝速立嗣君以絶覬覦豈可但相泣耶䖏回收淚謝之季良教䖏回見李仁罕審其詞㫖然後告之處回至仁罕第仁罕設備而出遂不以實告丙寅宣遺制命太子仁贊更名昶丁卯即皇帝位 冬十二月甲申蜀葬文武聖徳英烈明孝皇帝于和陵廟號髙祖
二年春二月戊寅蜀主尊母李氏為皇太后太后太原人本莊宗後宫也以賜蜀髙祖
石晉簒唐
後唐潞王清泰元年帝與石敬瑭皆以勇力善鬭事明宗為左右然心競素不相恱帝即位敬瑭不得已入朝山陵既畢不敢言歸時敬瑭久病羸瘠太后及魏國公主屢為之言而鳯翔舊將佐多勸帝留之惟韓昭𦙍李專美以為趙延夀在汴不宜猜忌敬瑭帝亦見其骨立不以為虞乃曰石郎不惟密親兼自少與吾同艱難今我為天子非石郎尚誰託哉乃復以為河東節度使二年夏六月河東節度使北面總管石敬瑭既還鎮隂為自全之計帝好咨訪外事常命端明殿學士李專美翰林學士李崧知制誥吕𤦺薛文遇翰林天文趙延乂等更直于中興殿庭與語或至夜分時敬瑭二子為内使曹太后則晉國長公主之母也敬瑭賂太后左右令伺帝之密謀事無巨細皆知之敬瑭多於賓客前自稱羸瘠不堪為帥冀朝廷不之忌時契丹屢侵北邊禁軍多在幽并敬瑭與趙徳鈞求益兵運糧朝夕相繼甲申詔借河東人有蓄積者菽粟乙酉詔鎮州輸絹五萬匹於總管府糴軍糧率鎮冀人車千五百乗運糧於代州又詔魏博市糴時水旱民饑敬瑭遣使督趣嚴急山東之民流散亂始兆矣敬瑭將大軍屯忻州朝廷遣使賜軍士夏衣傳詔撫諭軍士呼萬歲者數四敬瑭懼幕僚河内段希堯請誅其唱首者敬瑭命都押衙劉知逺斬挟馬都將李暉等三十六人以狥希堯懐州人也帝聞之益疑敬瑭 秋七月乙巳以武寧節度使張敬逹為北面行營副總管將兵屯代州以分石敬瑭之權後晉髙祖天福元年春正月癸丑唐主以千春節置酒晉國長公主上夀畢辭歸晉陽帝醉曰何不且留遽歸欲與石郎反邪石敬瑭聞之益懼 三月石敬瑭盡收其貨之在洛陽及諸道者歸晉陽託言以助軍費人皆知其有異志唐主夜與近臣從容語曰石郎於朕至親無可疑者但流言不息萬一失歡何以解之皆不對端明殿學士給事中李崧退謂同僚吕𤦺曰吾輩受恩深厚豈得自同衆人一槩觀望邪計將安出琦曰河東若有異謀必結契丹為援契丹母以贊華在中國屢求和親但求䇿稜等未獲故和未成耳今誠歸䇿稜等與之和歲以禮幣約直十餘萬緡遺之彼必驩然承命如此則河東雖欲陸梁無能為矣崧曰此吾志也然錢榖皆出三司宜更與張相謀之遂告張延朗延朗曰如學士計不惟可以制河東亦省邊費之什九計無便於此者若主上聽從但責辦於老夫請於庫財之外捃拾以供之它夕二人密言於帝帝大喜稱其忠二人私草遺契丹書以俟命久之帝以其謀告樞密直學士薛文遇文遇對曰以天子之尊屈身奉夷狄不亦辱乎又敵若循故事求尚公主何以拒之因誦戎昱昭君詩曰安危託婦人帝意遂變一日急召崧𤦺至後樓盛怒責之曰卿輩皆知古今欲佐人主致太平今乃為謀如是朕一女尚乳臭卿欲棄之沙漠邪且欲以養士之財輸之敵庭其意安在二人懼汗流浹背曰臣等志在竭愚以報國非為敵計也願陛下察之拜謝無數帝詬責不已吕𤦺氣竭拜少止帝曰吕琦強項肯視朕為人主耶𤦺曰臣等為謀不臧願陛下治其罪多拜何為帝怒稍解止其拜各賜巵酒罷之自是羣臣不敢復言和親之䇿丁巳以𤦺為御史中丞蓋疎之也 初石敬瑭欲窺唐主之意累表自陳羸疾乞解兵柄移它鎮帝與執政議從其請移鎮鄆州房暠李崧吕𤦺等皆力諌以為不可帝猶豫久之五月庚寅夜李崧請急在外薛文遇獨直帝與之議河東事文遇曰諺有之當道築室三年不成兹事斷自聖志羣臣各為身謀安肯盡言以臣觀之河東移亦反不移亦反在旦暮耳不若先事圖之先是術者言國家今年應得賢佐出竒謀定天下帝意文遇當之聞其言大喜曰卿言殊豁吾意成敗吾决行之即為除目付學士院使草制辛卯以敬瑭為天平節度使以馬軍都指揮使河陽節度使宋審䖍為河東節度使制出兩班聞呼敬瑭名相顧失色甲午以建雄節度使張敬逹為西北蕃漢馬步都部署趣敬瑭之鄆州敬瑭疑懼謀於將佐曰吾之再来河東時主上面許終身不代除今忽有是命得非如今年千春節與公主所言乎我不興亂朝廷發之安能束手死於道路乎今且發表稱疾以觀其意若其寛我我當事之若加兵於我我則改圖耳幕僚段希堯極言拒之敬瑭以其朴直不責也節度判官華隂趙瑩勸敬瑭赴鄆州觀察判官平遥薛融曰融書生不習軍旅都押牙劉知逺曰明公久將兵得士卒心今據形勝之地士馬精彊若稱兵傳檄帝業可成奈何以一紙制書自投虎口乎掌書記洛陽桑維翰曰主上初即位明公入朝主上豈不知蛟龍不可縱之深淵邪然卒以河東復授公此乃天意假公以利器也明宗遺愛在人主上以庶孽代之羣情不附公明宗之愛壻今主上以反逆見待此非首謝可免但力為自全之計契丹主素與明宗約為兄弟今部落近在雲應公誠能推心屈節事之萬一有急朝呼夕至何患無成敬瑭意遂決先是朝廷疑敬瑭以羽林將軍寳鼎楊彦詢為北京副留守敬瑭將舉事亦以情告之彦詢曰不知河東兵糧幾何能敵朝廷乎左右請殺彦珣敬瑭曰惟副使一人我自保之汝輩勿言也戊戌昭義節度使皇甫立奏敬瑭反敬瑭表帝養子不應承祀請傳位許王帝手裂其表抵地以詔答之曰卿於鄂王固非疎逺衛州之事天下皆知許王之言何人肯信壬寅制削奪敬瑭官爵乙巳以張敬逹兼太原四面排陳使河陽節度使張彦琪為馬步軍都指揮使以安國節度使安審𤦺為馬軍都指揮使以保義節度使相里金為步軍都指揮使以右監門上將軍武廷翰為壕寨使丙午以張敬逹為太原四面兵馬都部署以義武節度使楊光逺為副部署丁未又以張敬逹知太原行府事以前彰武節度使髙行周為太原四面招撫排陳等使光逺既行定州軍亂牙將千乗方太討平之張敬逹將兵三萬營於晉安鄉戊申敬逹奏西北先鋒馬軍都指揮使安審信叛奔晉陽審信金全之弟子也敬瑭與之有舊先是雄義都指揮使馬邑安元信將所部六百餘人戍代州代州刺史張朗善遇之元信密説朗曰吾觀石令公長者舉事必成公何不潛遣人通意可以自全朗不從由是互相猜忌元信謀殺朗不克帥其衆犇審信審信遂帥麾下數百騎與元信掠百井犇晉陽敬瑭謂元信曰汝見何利害捨強而歸弱對曰元信非知星識氣顧以人事决之耳夫帝王所以御天下莫重於信今主上失大信於令公親而貴者且不自保况疎賤乎其亡可翹足而待何彊之有敬瑭悦委以軍事振武西北巡檢使安重榮戍代北帥步騎五百奔晉陽重榮朔州人也以宋審䖍為寧國軍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闕〉
六月
石敬瑭之子右衛上將軍重殷皇城副使重裔聞敬瑭舉兵匿於民間井中弟沂州都指揮使敬徳殺其妻女而逃尋捕得死獄中從弟彰聖都指揮使敬威自殺秋七月戊子獲重殷重裔誅之并族所匿之家 張
敬逹發懐州彰聖軍戍虎北口其指揮使張萬廸將五百騎奔河東 丙辰詔盡誅其家 石敬瑭遣間使求救於契丹令桑維翰草表稱臣於契丹主且請以父禮事之約事捷之日割盧龍一道及鴈門闗以北諸州與之劉知逺諫曰稱臣可矣以父事之太過厚以金帛賂之自足致其兵不必許以土田恐異日大為中國之患悔之無及敬瑭不從表至契丹契丹主大喜白其母曰兒比夢石郎遣使来今果然此天意也乃為復書許俟仲秋傾國赴援 八月己未以范延光為天雄節度使李周為宣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癸亥應州言契丹三千騎攻城 張敬逹築長圍以攻晉陽石敬瑭以劉知逺為馬步軍指揮使安重榮張萬迪降兵皆𨽻焉知逺用法無私撫之如一由是人無貳心敬瑭親乗城坐卧矢石下知逺曰觀敬逹輩髙壘深塹欲為持久之計無他竒䇿不足慮也願明公四出間使經略外事守城至易知逺獨能辦之敬瑭執知逺手撫背而賞之 唐主使端明殿學士吕𤦺至河東行營犒軍楊光逺謂𤦺曰願附奏陛下幸寛宵旰賊若無援旦夕當平若引契丹當縱之令入可一戰破也帝甚悦帝聞契丹許石敬瑭以仲秋赴援屢督張敬逹急攻晉陽不能下每有營構多值風雨長圍復為水潦所壞竟不能合晉陽城中日窘糧儲浸乏 九月契丹主將五萬騎號三十萬自武谷而南旌旗不絶五十餘里代州刺史張朗忻州刺史丁審𤦺嬰城自守北騎過城下亦不誘脅審𤦺洺州人也辛丑契丹主至晉陽陳於汾北之虎北口先遣人謂敬瑭曰吾欲今日即破賊可乎敬瑭遣人馳告曰南軍甚厚不可輕請俟明日議戰未晚也使者未至契丹已與唐騎將髙行周苻彦卿合戰敬瑭乃遣劉知逺出兵助之張敬逹楊光逺安審𤦺以步兵陳於城西北山下契丹遣輕騎三千不被甲直犯其陳唐兵見其羸爭逐之至汾曲契丹涉水而去唐兵循岸而進契丹伏兵自東北起衝唐兵斷而為二步兵在北者多為契丹所殺騎兵在南者引歸晉安寨契丹縱兵乗之唐兵大敗步兵死者近萬人騎兵獨全敬逹等收餘衆保晉安契丹亦引兵歸虎北口敬瑭得唐降兵千餘人劉知逺勸敬瑭盡殺之是夕敬瑭出北門見契丹主契丹主執敬瑭手恨相見之晚敬瑭問曰皇帝逺來士馬疲倦遽與唐戰而大勝何也契丹主曰始吾自北来謂唐必斷鴈門諸路伏兵險要則吾不可得進矣使人偵視皆無之吾是以長驅深入知大事必濟也兵既相接我氣方鋭彼氣方沮若不乗此急擊之曠日持久則勝負未可知矣此吾所以亟戰而勝不可以勞逸常理論也敬瑭甚歎伏壬寅敬瑭引兵會契丹圍晉安寨置營於晉安之南長百餘里厚五十里多設鈴索吠犬人跬步不能過敬逹等士卒猶五萬人馬萬匹四顧無所之甲辰敬逹遣使告敗於唐自是聲問不復通唐主大懼遣彰聖都指揮使苻彦饒將洛陽步騎兵屯河陽詔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范延光將魏州兵二萬由青山趣榆次盧龍節度使東北面招討使兼中書令北平王趙徳鈞將幽州兵由飛狐出契丹軍後耀州防禦使潘環糺合西路戍兵由晉綘兩乳嶺出慈隰共救晉安寨契丹主移帳於柳林遊騎過石會闗不見唐兵丁未唐主下詔親征雍王重美曰陛下目疾未平不可逺涉風沙臣雖童稚願代陛下北行帝意本不欲行聞之頗悦張延朗劉延皓及宣徽南院使劉延朗皆勸帝行帝不得已戊申發洛陽謂盧文紀曰朕雅聞卿有相業故排衆議首用卿今禍難如此卿嘉謀皆安在乎文紀但拜謝不能對己酉遣劉延朗監侍衛步軍都指揮使苻彦饒軍赴潞州為大軍後援諸軍自鳯翔推戴以来驕悍不為用彦饒恐其為亂不敢束之以法帝至河陽心憚北行召宰相樞密使議進取方略盧文紀希帝㫖言國家根本大半在河南敵兵倐來忽往不能久留晉安大寨甚固况已發三道兵救之河陽天下津要車駕宜留此鎮撫南北且遣近臣往督戰苟不能解圍進亦未晚張延朗欲因事令趙延夀得解樞務因曰文紀言是也帝訪於餘人無敢異者澤州刺史劉遂凝鄩之子也潛自通於石敬瑭表稱車駕不可踰太行帝議近臣可使北行者張延朗與翰林學士須昌和凝等皆曰趙延夀父徳鈞以盧龍兵來赴難宜遣延夀會之庚戌遣樞密使忠武節度使隨駕諸軍都部署兼侍中趙延夀將兵二萬如潞州辛亥帝如懐州以右神武統軍康思立為北面行營馬軍都指揮使帥扈從騎兵赴團柏谷思立晉陽人也帝以晉安為憂問䇿於羣臣吏部侍郎永清龍敏請立李贊華為契丹主令天雄盧龍二鎮分兵送之自幽州趣西樓朝廷露檄言之契丹主必有内顧之憂然後選募軍中精鋭以擊之此亦解圍之一䇿也帝深以為然而執政恐其無成議竟不决帝憂沮形於色但日夕酣飲悲歌羣臣或勸其北行則曰卿勿言石郎使我心膽墮地 冬十月壬戌詔大括天下將吏及民間馬又發民為兵每七戸出征夫一人自備鎧仗謂之義軍期以十一月俱集命陳州刺史郎萬金教以戰陳用張延朗之謀也凡得馬二千餘匹征夫五千人實無益於用而民間大擾 初趙徳鈞隂蓄異志欲因亂取中原自請救晉安寨唐主命自飛狐踵契丹後鈔其部落徳鈞請將銀鞍契丹直三千騎由土門路西入帝許之趙州刺史北面行營都指揮使劉在明先將兵戍易州徳鈞過易州命在明以其衆自隨在明幽州人也徳鈞至鎮州以成徳節度使董温琪領招討副使邀與偕行又表稱兵少須合澤潞兵乃自吳兒谷趣潞州癸酉至亂柳時范延光受詔將部兵二萬屯遼州徳鈞又請與魏博軍合延光知徳鈞合諸軍志趣難測表稱魏博兵已入賊境無容南行數百里與德鈞合乃止 十一月戊子以趙徳鈞為諸道行營都統依前東北面行營招討使以趙延夀為河東道南面行營招討使以翰林學士張礪為判官庚寅以范延光為河東道東南面行營招討使以宣武節度使同平章事李周副之辛卯以劉延朗為河東道南面行營招討副使趙延夀遇趙徳鈞於西湯悉以兵屬徳鈞唐主遣吕𤦺賜徳鈞敕告且犒軍徳鈞志在併范延光軍逗留不進詔書屢趣之徳鈞乃引兵北屯團栢谷口 契丹主謂石敬瑭曰吾三千里來赴難必有成功觀汝氣貌識量真中原之主也吾欲立汝為天子敬瑭辭讓數四將吏復勸進乃許之契丹主作册書命敬瑭為大晉皇帝自解衣冠授之築壇於柳林是日即皇帝位割幽薊瀛莫涿檀順新媯儒武雲應寰朔蔚十六州以與契丹仍許歲輸帛三十萬匹己亥制改長興七年為天福元年大赦勅命法制皆遵明宗之舊以節度判官趙瑩為翰林學士承㫖戸部侍郎知河東府事掌書記桑維翰為翰林學士禮部侍郎權知樞密使事觀察判官薛融為侍御史知雜事節度推官白水竇貞固為翰林學士軍城都巡檢使劉知逺為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客將景延廣為步軍都指揮使延廣陜州人也立晉國長公主為皇后契丹主雖軍柳林其輜重老弱皆在虎北口每日暝輙結束以備倉猝遁逃而趙徳鈞欲倚契丹取中國至團柏踰月按兵不戰去晉安纔百里聲問不能相通徳鈞累表為延夀求成徳節度使曰臣今逺征幽州勢孤欲使延夀在鎮州左右便於應接唐主曰延夀方擊賊何暇往鎮州俟賊平當如所請徳鈞求之不已唐主怒曰趙氏父子堅欲得鎮州何意也苟能却契丹雖欲代吾位吾亦甘心若玩冦邀君但恐犬兎俱斃耳徳鈞聞之不恱閏月趙延夀獻契丹主所賜詔及甲馬弓劒詐云徳鈞遣使致書於契丹主為唐結好説令引兵歸國其實别為密書厚以金帛賂契丹主云若立已為帝請即以見兵南平洛陽與契丹為兄弟之國仍許石氏常鎮河東契丹主自以深入敵境晉安未下徳鈞兵尚彊范延光在其東又恐山北諸州邀其歸路欲許徳鈞之請帝聞之大懼亟使桑維翰見契丹主説之曰大國舉義兵以救孤危一戰而唐兵瓦解退守一柵食盡力窮趙北平父子不忠不信畏大國之彊且素蓄異志按兵觀變非以死狥國之人何足可畏而信其誕妄之辭貪豪末之利棄垂成之功乎且使晉得天下將竭中國之財以奉大國豈此小利之比乎契丹主曰爾見捕鼠者乎不備之猶或齧傷其手况大敵乎對曰今大國已扼其喉安能齧人乎契丹主曰吾非有渝前約也但兵家權謀不得不爾對曰皇帝以信義救人之急四海之人俱屬耳目奈何一旦二三其命使大義不終臣竊為皇帝不取也跪於帳前自旦至暮涕泣爭之契丹主乃從之指帳前石謂徳鈞使者曰我已許石郎此石爛可改矣 龍敏謂前鄭州防禦使李懿曰君國之近親今社稷之危翹足可待君獨無憂乎懿為言趙徳鈞必能破敵之狀敏曰我燕人也知徳鈞之為人怯而無謀但於守城差長耳况今内蓄姦謀豈可恃乎僕有狂䇿但恐朝廷不肯為耳今從駕兵尚萬餘人馬近五千匹若選精騎一千使僕與郎萬金將之自介休山路夜冒敵騎入晉安寨但使其半得入則事濟矣張敬逹䧟於重圍不知朝廷聲問若知大軍在近團柏雖有鐵障可衝䧟况敵騎乎懿以白唐主唐主曰龍敏之志極壯用之晚矣 晉安寨被圍數月髙行周苻彦卿數引騎兵出戰衆寡不敵皆無功芻糧俱竭削柹淘糞以飼馬馬相㗖尾鬛皆秃死則將士分食之援兵竟不至張敬逹性剛時謂之張生鐵楊光逺安審琦勸敬逹降於契丹敬逹曰吾受明宗及今上厚恩為元帥而敗軍其罪已大况降敵乎今援兵旦暮至且當俟之必若力盡勢窮則諸軍斬我首攜之出降自求多福未為晚也光逺目審𤦺欲殺敬逹審𤦺未忍髙行周知光逺欲圖敬逹常引壯騎尾而衛之敬逹不知其故謂人曰行周每踵余後何意也行周乃不敢隨之諸將每旦集於招討使營甲子髙行周苻彦卿未至光逺乗其無備斬敬逹首帥諸將上表降於契丹契丹主素聞諸將名皆慰勞賜以裘㡌因戲之曰汝輩亦大惡漢不用鹽酪㗖戰馬萬匹光逺等大慙契丹主嘉敬逹之忠命收𦵏而祭之謂其下及晉諸將曰汝曹為人臣當效敬逹也時晉安寨馬猶近五千鎧仗五萬契丹悉取以歸其國悉以唐之將卒授帝語之曰勉事而主馬軍都指揮使康思立憤惋而死帝以晉安已降遣使諭諸州代州刺史張朗斬其使吕琦奉唐主詔勞北軍至忻州遇晉使亦斬之謂刺史丁審𤦺曰敵過城下而不顧其心可見還日必無全理不若早帥兵民自五臺犇鎮州將行審𤦺悔之閉牙城不從州兵欲攻之𤦺曰國家如此何為復相屠滅乃帥州兵趣鎮州審𤦺遂降契丹 契丹主謂帝曰桑維翰盡忠於汝冝以為相丙寅以趙瑩為門下侍郎桑維翰為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維翰仍權知樞密使事以楊光逺為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以劉知逺為保義節度使侍衛馬步軍都虞𠉀帝與契丹主將引兵而南欲留一子守河東咨於契
丹主契丹主令帝盡出諸子自擇之帝兄子重貴父敬儒早卒帝養以為子貌類帝而短小契丹主指之曰此大目者可也乃以重貴為北京留守太原尹河東節度使契丹以其將髙謨翰為前鋒與降卒偕進丁卯至團柏與唐兵戰趙徳鈞趙延夀先遁苻彦饒張彦𤦺劉延朗劉在明繼之士卒大潰相騰踐死者萬計己巳延朗在明至懐州唐主始知帝即位楊光逺降衆議以天雄軍府尚完契丹必憚山東未敢南下車駕冝幸魏州唐主以李崧素與范延光善召崧謀之薛文遇不知而繼至唐主怒變色崧躡文遇足文遇乃去唐主曰我見此物肉顫適幾欲抽佩刀刺之崧曰文遇小人淺謀誤國刺之益醜崧因勸唐主南還唐主從之洛陽聞北軍敗衆心大震居人四出逃竄山谷門者請禁之河南尹雍王重美曰國家多難未能為百姓主又禁其求生徒増惡名耳不若聽其自便事寧自還乃出令任從所適衆心差安壬申唐主還至河陽命諸將分守南北城張延朗請幸滑州庶與魏博聲勢相接唐主不能决趙徳鈞趙延夀南犇潞州唐敗兵稍稍從之其將時賽帥盧龍輕騎東還漁陽帝先遣昭義節度使髙行周還具食至城下見徳鈞父子在城上行周曰僕與大王鄉曲敢不忠告城中無斗粟可守不若速迎車駕甲戌帝與契丹主至潞州徳鈞父子迎謁於髙河契丹主慰諭之父子拜帝於馬首進曰别後安否帝不顧亦不與之言契丹主問徳鈞曰汝在幽州所置銀鞍契丹直何在徳鈞指示之契丹主命盡殺之於西郊凡三千人遂鎖徳鈞延夀送歸其國徳鈞見舒嚕太后悉以所齎寳貨并籍其田宅獻之太后問曰汝近者何為往太原徳鈞曰奉唐主之命太后指天曰汝從吾兒求為天子何妄語邪又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又曰吾兒將行吾戒之云趙大王若引兵北向渝關亟須引歸太原不可救也汝欲為天子何不先擊退吾兒徐圖亦未晩汝為人臣負其主不能擊敵又欲乗亂邀利所為如此何面目復求生乎徳鈞俛首不能對又問器玩在此田宅何在徳鈞曰在幽州太后曰幽州今屬誰徳鈞曰屬太后太后曰然則又何獻焉徳鈞益慙自是鬱鬱不多食踰年而卒張礪與延夀俱入契丹契丹主復以為翰林學士帝將發上黨契丹主舉酒屬帝曰余逺来徇義今大事已成我若南向河南之人必大驚駭汝宜自引漢兵南下人必不甚懼我令太詳衮將五千騎衛送汝至河梁欲與之度河者多少隨意余且留此俟汝音聞有急則下山救汝若洛陽既定吾即北返矣與帝執手相泣久之不能别解白貂裘以衣帝贈帝良馬二十匹戰馬千二百匹曰世世子孫勿相忘又曰劉知逺趙瑩桑維翰皆創業功臣無大故勿棄也初張敬逹既出師唐主遣左金吾大將軍歴山髙漢筠守晉州敬逹死建雄節度副使田承肇帥衆攻漢筠於府署漢筠開門延承肇入從容謂曰僕與公俱受朝寄何相迫如此承肇曰欲奉公為節度使漢筠曰僕老矣義不為亂首死生惟公所處承肇目左右欲殺之軍士投刃於地曰髙金吾累朝宿徳豈可害之承肇乃謝曰與公戲耳聽漢筠歸洛陽帝遇諸塗曰朕憂卿為亂兵所傷今見卿甚喜 符彦饒張彦琪至河陽密言於唐主曰今敵兵大下河水復淺人心已離此不可守丁丑唐主命河陽節度使萇從簡與趙州刺史劉在明守河陽南城遂斷浮梁歸洛陽遣宦者秦繼旻皇城使李彦紳殺昭信節度使李贊華於其第己卯帝至河陽萇從簡迎降舟楫已具彰聖軍執劉
在明以降帝釋之使復其所唐主命馬軍都指揮使宋審䖍步軍都指揮使苻彦饒河陽節度使張彦琪宣徽南院使劉延朗將千餘騎至白馬陂行戰地有五十餘騎度河犇于北軍諸將謂審䖍曰何地不可戰誰肯立於此乃還庚辰唐主又與四將議復向河陽而將校皆已飛狀迎帝帝慮唐主西犇遣契丹千騎扼澠池辛巳唐主與曹太后劉皇后雍王重美及宋審䖍等擕傳國寳登𤣥武樓自焚皇后積薪欲燒宫室重美諌曰新天子至必不露居它日重勞民力死而遺怨將安用之乃止王淑妃謂太后曰事急矣宜且避匿以俟姑夫太后曰吾子孫婦女一朝至此何忍獨生妹自勉之淑妃乃與許王從益匿於毬獲免是日晚帝入洛陽止於舊第唐兵皆解甲待罪慰而釋之帝命劉知逺部署京城知逺分漢軍使還營館契丹於天宫寺城中肅然無敢犯令士民避亂竄匿者數日皆還復業初帝在河東為唐朝所忌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張延朗不欲河東多蓄積凡財賦應留使之外盡收取之帝以是恨之壬午百官入見獨收延朗付御史臺餘皆謝恩甲申車駕入宫大赦應中外官吏一切不問惟賊臣張延朗劉延皓劉延朗姦邪貪猥罪難容貸中書侍郎平章事馬𦙍孫樞密使房暠宣徽使李專美河中節度使韓昭𦙍等雖居重位不務詭隨並釋罪除名中外臣僚先歸順者委中書門下别加任使劉延皓匿於龍門數日自經死劉延朗將犇南山捕得殺之斬張延朗既而選三司使難其人帝甚悔之 十二月乙酉朔帝如河陽餞太詳衮及契丹兵歸國 追廢唐主為庶人丁亥以馮道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詔贈李贊華燕王遣使送其喪歸國 庚子以唐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盧文紀為吏部尚書以皇城使晉陽周環為大將軍充三司使環辭曰臣自知才不稱職寧以避事見棄猶勝冐寵獲辜帝許之 改興唐府曰廣晉府
二年春正月李崧吕𤦺逃匿於伊闕民間帝以始鎮河東崧有力焉徳之亦不責𤦺乙丑以𤦺為祕書監丙寅以崧為兵部侍郎判戸部 或得唐潞王膂及髀骨獻之三月庚申詔以王禮葬於徽陵南 六月左拾遺張誼上言北狄有援立之功宜外敦信好内謹邊備不可自逸以啟戎心帝深然之
三年秋八月帝上尊號於契丹主及太后戊寅以馮道為太后册禮使左僕射劉煦為契丹主册禮使備鹵簿儀仗車輅詣契丹行禮契丹主大悦帝事契丹甚謹奉表稱臣謂契丹主為父皇帝每契丹使至帝於别殿拜受詔勑歲輸金帛三十萬之外吉凶慶弔歲時贈遺玩好珍異相繼於道乃至應天太后元帥太子偉王南北二王韓延徽趙延夀等諸大臣皆有賂遺小不如意輙来責讓帝常卑辭謝之晉使者至契丹契丹驕倨多不遜語使者還以聞朝野咸以為恥而帝事之曾無倦意以是終帝之世與契丹無隙然所輸金帛不過數縣租賦往往託以民困不能滿數其後契丹主屢止帝上表稱臣但令為書稱兒皇帝如家人禮 契丹遣使如洛陽取趙延夀妻唐燕國長公主以歸 冬十月戊寅契丹遣使奉寶冊加帝尊號曰武英明義皇帝帝以大梁舟車所會便於漕運丙辰建東京於汴州為開封府以東都為西京以西都為晉昌軍節度 帝遣兵部尚書王權使契丹謝尊號權自以累世將相恥之謂人曰吾老矣安能向穹廬屈膝乃辭以老疾帝怒戊子權坐停官范楊之叛 〈范延光 楊光逺〉
後晉髙祖天福元年 初成徳節度使董温琪貪暴積貨巨萬以牙内都虞候平山祕瓊為腹心温琪與趙徳鈞俱没於契丹瓊盡殺其家人瘞於一坎而取其貨自稱留後表稱軍亂
二年春正月詔以祕瓊為齊州防禦使 初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范延光微時有術士張生語之云必為將相延光既貴信重之延光嘗夢蛇入腹以問張生張生曰蛇者龍也帝王之兆延光由是有非望之志唐潞王素與延光厚及趙徳鈞敗延光自遼州引兵還魏州雖奉表請降内不自安以書潛結祕瓊欲與之為亂瓊受其書不報延光恨之瓊將之齊過魏境延光欲滅口且利其貨遣兵邀之於夏津殺之丁卯延光奏稱夏津捕盜兵誤殺瓊帝不問 三月范延光聚卒繕兵悉召巡内刺史集魏州將作亂會帝謀徙都大梁兼樞密使桑維翰曰大梁北控燕趙南通江淮水陸都會資用富饒今延光反形已露大梁距魏不過十驛彼若有變大軍尋至所謂疾雷不及掩耳也丙寅下詔託以洛陽漕運有闕東巡汴州 庚辰帝發洛陽留前朔方節度使張從賓為東都巡檢使 夏四月丙戌帝至汴州丁亥大赦 五月壬申進范延光爵臨清郡王以安其意范延光素以軍府之政委元隨左都押牙孫鋭鋭恃
恩專横符奏有不如意者對延光手裂之㑹延光病經旬鋭宻召澶州刺史馮暉與之合謀逼延光反延光亦思張生之言遂從之六月六宅使張言奉使魏州還言延光反狀義成節度使苻彦饒奏延光遣兵渡河焚草市詔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昭信節度使白奉進將千五百騎屯白馬津以備之奉進雲州人也 丁酉以東都巡檢使張從賔為魏府西南面都部署戊戌遣侍衞都軍使楊光逺將步騎一萬屯滑州己亥遣䕶聖都指揮使杜重威將兵屯衛州重威朔州人也尚帝妹樂平長公主范延光以馮暉為都部署孫鋭為兵馬都監將步騎二萬循河西抵黎陽口辛丑楊光逺奏引兵踰胡梁渡丁未以侍衛使楊光逺為魏府四面都部署張從賔為副部署兼諸軍都虞候昭義節度使髙行周將本軍屯相州為魏府西南都部署軍士郭威舊𨽻劉知逺當從楊光逺北征白知逺乞留人問其故威曰楊公有姦詐之才無英雄之氣得我何用能用我者其劉公乎詔張從賓發河南兵數千人擊范延光延光使人誘從賓從賓遂與之同反殺皇子河陽節度使重信使上將軍張繼祚知河陽留後繼祚全義之子也從賓又引兵入洛陽殺皇子權東都留守重乂以東都副留守都巡檢使張延播知河南府事從賔取内庫錢帛以賞部兵留守判官李遐不與兵衆殺之從賓引兵東扼汜水關將逼汴州詔奉國都指揮使侯益帥禁兵五千會杜重威討張從賓又詔宣徽使劉䖏讓自黎陽分兵討之時羽檄縱横從官在大梁者無不忷懼獨桑維翰從容指畫軍事神色自若接對賔客不改常度衆心差安 秋七月張從賔攻汜水殺巡檢使宋廷浩帝戎服嚴輕騎將奔晉陽以避之桑維翰叩頭苦諫曰賊鋒雖盛勢不能久請少待之不可輕動帝乃止 范延光遣使以蠟丸招誘失職者右武衛上將軍婁繼英右衛大將軍尹暉在大梁温韜之子延濬延沼延衮居許州皆應之延光令延濬兄弟取許州聚徒已及千人繼英暉事泄皆出走壬午敕以延光姦謀誣汙忠良自今獲延光諜人賞獲者殺諜人焚蠟書勿以聞暉將犇吳為人所殺繼英犇許州依温氏忠武節度使萇從簡盛為之備延濬等不得發欲殺繼英以自明延沼止之遂同犇張從賓繼英知其謀勸從賓執三温皆斬之 白奉進在滑州軍士有夜掠者捕之獲五人其三𨽻奉進其二𨽻苻彦饒奉進皆斬之彦饒以其不先白己甚怒明日奉進從數騎詣彦饒謝彦饒曰軍中各有部分奈何取滑州軍士并斬之殊無客主之義乎奉進曰軍士犯法何有彼我僕已引咎謝公而公怒不解豈非欲與延光同反邪拂衣而起彦饒不留帳下甲士大譟擒奉進殺之從騎走出大呼於外諸軍爭擐甲操兵諠譟不可禁止奉國左廂都指揮使馬萬惶惑不知所為帥兵欲從亂遇右廂都指揮使盧順宻帥部兵出營厲聲謂萬曰苻公擅殺白公必與魏城通謀此去行營纔二百里吾輩及軍士家屬皆在大梁奈何不思報國乃欲助亂自求滅族今日當共擒苻公送天子立大功軍士從命者賞違命者誅勿復疑也萬部兵尚有呼躍者順密殺數人衆莫敢動萬不得已從之與奉國都虞候方太等共攻牙城執彦饒令太部送大梁甲寅敕斬彦饒於班荆館其兄弟皆不問楊光逺自白臯引兵趣滑州士卒聞滑州亂欲推光逺為主光逺曰天子豈汝輩販弄之物晉陽之䧏出於窮迫今若改圖真反賊也其下乃不敢言時魏孟滑三鎮繼叛人情大震帝問計於劉知逺對曰帝者之興自有天命陛下昔在晉陽糧餉不支五日俄成大業今天下已定内有勁兵北結彊敵鼠輩何能為乎願陛下撫將相以恩臣請戢士卒以威恩威兼著京邑自安本根深固則枝葉不傷矣知逺乃嚴設科禁宿衛諸軍無敢犯者有軍士盜紙錢一幞主者擒之左右請釋之知逺曰吾誅其情不計其直竟殺之由是衆皆畏服乙卯以楊光逺為魏府行營都招討使兼知行府事以昭義節度使髙行周為河南尹東京留守以杜重威為昭義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以侯益為河陽節度使帝以滑州奏事皆馬萬為首擢萬為義成節度使丙辰以盧順密為果州團練使方太為趙州刺史既而知皆順密之功也更以順密為昭義留後 馮暉孫鋭引兵至六明鎮光逺引之度河半度而擊之暉鋭衆大敗多溺死斬首三千級暉鋭走還魏杜重威侯益引兵至汜水遇張從賔衆萬餘人與戰俘斬殆盡遂克汜水從賓走乗馬度河溺死獲其黨張延播繼祚婁繼英送大梁斬之滅其族史館修撰李濤上言張全義有再造洛邑之功乞免其族乃止誅繼祚妻子濤回之族曾孫也 楊光逺奏知博州張暉舉城降 安州威和指揮使王暉聞范延光作亂殺安逺節度使周環自領軍府欲俟延光勝則附之敗則度江犇吳帝遣右領軍上將軍李金全將千騎如安州巡檢許赦王暉以為唐州刺史 范延光知事不濟歸罪於孫鋭而族之遣使奉表待罪戊寅楊光逺以聞帝不許 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恐王暉犇吳遣行軍司馬張朏將兵會復州兵於要路邀之暉大掠安州將奔吳部將胡進殺之八月癸巳以狀聞李金全至安州將士之預於亂者數百人金全説諭悉遣詣闕既而聞指揮使武彦和等數十人挾賄甚多伏兵于野執而斬之彦和且死呼曰王暉首惡天子猶赦之我輩脅從何罪乎帝雖知金全之情掩而不問 乙巳赦張從賓苻彦饒王暉之黨未伏誅者皆不問 甲寅以李金全為安逺節度使
三年夏五月楊光逺自恃擁重兵頗干預朝政屢有抗奏帝常曲意從之庚申以其子承祚為左威衛將軍尚帝女長安公主次子承信亦拜美官寵冠當時 秋八月壬午楊光逺奏前澶州刺史馮暉自廣晉城中出戰因来降言范延光食盡窮困己丑以暉為義成節度使楊光逺攻廣晉歲餘不下帝以師老民疲遣内職朱憲入城諭延光許移大藩曰若降而殺汝白日在上無以享國延光謂節度副使李式曰主上重信云不死則不死矣乃撤守備然猶遷延未决宣徽南院使劉䖏讓復入諭之延光意乃決九月乙巳朔楊光逺送延光二子守圖守英詣大梁己酉延光遣牙將奉表待罪壬子詔書至廣晉延光帥其衆素服於牙門使者宣詔釋之朱憲汴州人也 庚午楊光逺表乞入朝命劉䖏讓權知天雄軍府事己巳制以范延光為天平節度使仍賜鐵劵應廣晉城中將吏軍民今日以前罪皆釋不問其張從賓苻彦饒餘黨及自官軍逃叛入城者亦釋之延光腹心將佐李式孫漢威薛覇皆除防禦團練使刺史牙兵皆升為侍衛親軍初河陽行軍司馬李彦珣邢州人也父母在鄉里未嘗供饋後與張從賓同反從賓敗犇廣晉范延光以為步軍都監使登城拒守楊光逺訪獲其母置城下以招之彦珣引弓射殺其母延光既降帝以彦珣為坊州刺史近臣言彦珣殺母梟獍惡逆不可赦帝曰赦令已行不可改也乃遣之官 臣光曰治國者固不可無信然彦珣之惡三靈所不容晉髙祖赦其叛君之愆治其殺母之罪何損於信哉
辛未以楊光逺為天雄節度使 初郭崇韜既死宰相罕有兼樞密使者帝即位桑維翰李崧兼之宣徽使劉處讓及宦官皆不悦楊光逺圍廣晉䖏讓數以軍事銜命往来光逺奏請多踰分帝常依違維翰獨以法裁折之光逺對處讓有不平語處讓曰是皆執政之意光逺由是怨執政范延光降光逺密表論執政過失帝知其故而不得已加維翰兵部尚書崧工部尚書皆罷其樞密使以處讓為樞密使 十一月范延光自鄆州入朝 帝患天雄節度使楊光逺䟦扈難制桑維翰請分天雄之衆加光逺太尉西京留守兼河陽節度使光逺由是怨望密以賂自訴於契丹養部曲千餘人常蓄異志 范延光屢請致仕甲寅詔以太子太師致仕居于大梁每遇宴會與羣臣無異延光之反也相州刺史掖人王景拒境不從戊午以景為耀州團練使
四年秋七月西京留守楊光逺疏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桑維翰遷除不公及營邸肆於兩都與民爭利帝不得已閏月壬申出維翰為彰德節度使兼侍中
五年秋八月太子太師致仕范延光請歸河陽私第帝許之延光重載而行西京留守楊光逺兼領河陽利其貨且慮為子孫之患奏延光叛臣不家洛汴而就外藩恐其逃逸入敵國冝早除之帝不許光逺請敕延光居西京從之光逺使其子承貴以甲士圍其第逼令自殺延光曰天子在上賜我鐵劵以不死爾父子何得如此己未承貴以白刃驅延光上馬至浮梁擠于河光逺奏云自赴水死帝知其故憚光逺之強不敢詰為延光輟朝贈太師 九月楊光逺入朝帝欲徙之它鎮謂光逺曰圍魏之役卿左右皆有功尚未之賞今當各除一州以榮之因以其將校數人為刺史甲申徙光逺為平盧節度使進爵東平王
齊王天福八年 初髙祖以馬三百借平盧節度使楊光逺同平章事景延廣以詔命取之光逺怨曰是疑我也密召其子單州刺史承祚十一月戊戌承祚稱母病夜開門犇青州庚子以左飛龍使金城何超權知單州遣内班賜光逺玉帶御馬金帛以安其意 壬寅遣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郭謹將兵戍鄆州 十二月乙巳朔遣左領軍衛將軍蔡行遇將兵戍鄆州楊光逺遣騎兵入淄州刼刺史翟進宗歸于青州甲寅徙楊承祚為登州刺史以從其便光逺益驕密告契丹取晉開運元年春正月成徳節度使杜威遣幕僚曹光裔詣楊光逺為陳禍福光逺遣光裔入奏稱承祚逃歸母病故爾既䝉恩宥闔族荷恩朝廷信其言遣使與光裔復往慰諭之 博州刺史周儒以城降契丹又與楊光逺通使往還 二月甲辰周儒引契丹將滿達攻鄆州以應楊光逺辛亥楊光逺將青州兵西會契丹戊午詔前保義節度使石贇分兵屯鄆州以備之〈三事並見契丹滅晉〉 壬戌楊光逺圍棣州刺史李瓊出兵擊敗之光逺燒營走還青州癸亥以前威勝節度使何重建為東面馬步都部署將兵屯鄆州 夏四月戊寅命侍衛馬步都虞𠉀泰寧節度使李守貞將步騎二萬討楊光逺於青州契丹救之齊州防禦使堂陽薛可言邀擊敗之 冬十二月李守貞圍青州經時城中食盡餓死者大半契丹援兵不至楊光逺遥稽首於契丹曰皇帝皇帝誤光逺矣其子承勲承祚承信勸光逺降冀全其族光逺不許曰吾昔在代北嘗以紙錢祭天池而沈人皆言當為天子姑待之丁巳承勲斬勸光逺反者節度判官丘濤等送其首於守貞縱火大譟刼其父出居第止表待罪開城納官軍 朝廷以楊光逺罪大而諸子歸命難於顯誅命李守貞以便宜從事閏月癸酉守貞入青州遣人拉殺光逺於别第以病死聞丙戌起復楊承勲除滋州防禦使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一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二上
宋 袁樞 撰
契丹滅晉〈劉知逺復汴京附〉
後晉高祖天福四年成徳節度使安重榮出於行伍性粗率恃勇驕暴毎謂人曰今世天子兵彊馬壯則為之耳府廨有幡竿高數十尺嘗挾弓矢謂左右曰我能中竿上龍首者必有天命一發中之以是益自負帝之遣重榮代祕瓊也戒之曰瓊不受代當别除汝一鎮勿以力取恐為患滋深重榮由是以帝為怯謂人曰祕瓊匹夫耳天子尚畏之況我以將相之重士馬之衆乎毎所奏請多踰分為執政所可否意憤憤不快乃聚亡命市戰馬有飛揚之志帝知之義武節度使皇甫遇與重榮婣家七月徙遇為昭義節度使
五年 初帝割鴈門之北以賂契丹由是吐谷渾皆屬契丹苦其貪虐思歸中國成徳節度使安重榮復誘之於是吐谷渾帥部落千餘帳自五臺來奔契丹大怒遣使讓帝以招納叛人
六年春正月丙寅帝遣供奉官張澄將兵二千索吐谷渾在并鎮忻代四州山谷者逐之使還故土 成徳節度使安重榮恥臣契丹見契丹使者必箕踞慢罵使過其境或潜遣人殺之契丹以讓帝帝為之遜謝六月戊午重榮執契丹使伊喇遣輕騎掠幽州南境軍於博野上表稱吐谷渾兩突厥渾契苾沙陁各帥部衆歸附党項等亦遣使納契丹告身職牒言為契丹陵暴又言自二月以來令各具精甲壯馬將以上秋南㓂恐天命不佑與之俱滅願自備十萬衆與晉共擊契丹又朔州節度副使趙崇已逐契丹節度使劉山求歸命朝廷臣相繼以聞陛下屢敇臣承奉契丹勿自起釁端其如天道人心難以違拒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諸節度使沒於北庭者皆延頸企踵以待王師良可哀憫願早決計表數千言大扺斥帝父事契丹竭中國以媚無厭之求又以此意為書遺朝貴及移藩鎮云已勒兵必與契丹決戰帝以重榮方握彊兵不能制甚患之時鄴都留守侍衞馬步都指揮使劉知逺在大梁泰寧節度使桑維翰知重榮已蓄姦謀又慮朝廷重違其意宻上疏曰陛下免於晉陽之難而有天下皆契丹之功也不可負之今重榮恃勇輕敵吐谷渾假手報仇皆非國家之利不可聽也臣竊觀契丹數年以來士馬精彊吞噬四鄰戰必勝攻必取割中國之土地収中國之器械其君智勇過人其臣上下輯睦牛馬蕃息國無天災此未可與為敵也且中國新敗士氣彫沮以當契丹乘勝之威其勢相去甚逺又和親既絶則當發兵守塞兵少則不足以待冦兵多則饋運無以繼之我出則彼歸我歸則彼至臣恐禁衞之士疲於奔命鎮定之地無復遺民今天下粗安瘡痍未復府庫虚竭蒸民困弊静而守之猶懼不濟其可妄動乎契丹與國家思義非輕信誓甚著彼無間隙而自啓釁端就使克之後患愈重萬一不克大事去矣議者以嵗輸繒帛謂之耗蠧有所卑遜謂之屈辱殊不知兵連而不休禍結而不解財力將匱耗蠧孰甚焉用兵則武吏功臣過求姑息邊藩逺郡得以驕矜下陵上替屈辱孰大焉臣願陛下訓農習戰養兵息民俟國無内憂民有餘力然後觀釁而動則動必有成矣又鄴都富盛國家藩屏今主帥赴闕軍府無人臣竊思慢藏誨盜之言勇夫重閉之義乞陛下畧加巡幸以杜姦謀帝謂使者曰朕比日以來煩懣不快今見卿奏如醉醒矣卿勿以為憂 秋七月帝憂安重榮跋扈己巳以劉知逺為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 八月帝以詔諭安重榮曰爾身為大臣家有老母忿不思難棄君與親吾因契丹得天下爾因吾致富貴吾不敢忘徳爾乃忘之何邪今吾以天下臣之爾欲以一鎮抗之不亦難乎宜審思之無取後悔重榮得詔愈驕聞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有異志陰遣使與之通謀 九月帝以安重榮殺契丹使者恐其犯塞乙亥遣安國節度使楊彦珣使于契丹彦珣至其帳契丹主責以使者死狀彦珣曰譬如人家有惡子父母所不能制將如之何契丹主意乃解 劉知逺遣親將郭威以詔旨說吐谷渾酋長白承福令去安重榮歸朝廷許以節鉞威還謂知逺曰彼惟利是嗜安鐵胡止以袍袴賂之今欲其來莫若重賂乃可致耳知逺從之且使謂承福曰朝廷已割爾曹𨽻契丹爾曹當自安部落今乃南來助安重榮為逆重榮已為天下所棄朝夕敗亡爾曹宜早從化勿俟臨之以兵南北無歸悔無及矣承福懼冬十月帥其衆歸于知逺知逺處之太原東山及嵐石之間表承福領大同節度使収其精騎以𨽻麾下始安重榮移檄諸道云與吐谷渾韃靼契苾同起兵既而承福降知逺韃靼契苾亦莫之赴重榮勢大沮 冬十二月安重榮聞安從進舉兵反謀遂決大集境内饑民衆至數萬南向鄴都聲言入朝初重榮與深州人趙彦之俱為散指揮使相得歡甚重榮鎮成徳彦之自闗西歸之重榮待遇甚厚使彦之招募黨衆然心實忌之及舉兵止用為排陣使彦之恨之帝聞重榮反壬辰遣護聖等馬步三十九指揮擊之以天平節度使杜重威為招討使安國節度使馬全節副之前永清節度使王周為馬步都虞𠉀 戊戌杜重威與安重榮遇於宗城西南重榮為偃月陣官軍再擊之不動重威懼欲退指揮使宛丘王重𦙍曰兵家忌退鎮之精兵盡在中軍請公分銳士擊其左右翼重𦙍為公以契丹直衝其中軍彼必狼狽重威從之鎮人陣稍却趙彦之卷旗策馬來降彦之以銀飾鎧胄及鞍勒官軍殺而分之重榮聞彦之叛大懼退匿於輜重中官軍從而乘之鎮人大潰斬首萬五千級重榮収餘衆走保宗城官軍進攻夜分拔之重榮以十餘騎走還鎮州嬰城自守會天寒鎮人戰及凍死者二萬餘人契丹聞重榮反乃聽楊彦珣還
七年春正月丁巳鎮州牙將自西郭水碾門導官軍入城殺守陴民二萬人執安重榮斬之杜重威殺導者自以為功庚申重榮首至鄴都帝命漆之函送契丹夏四月契丹以晉招納吐谷渾遣使來讓帝憂悒不知為計五月己亥始有疾 帝寢疾一旦馮道獨對帝命幼子重睿出拜之又令宦者抱重睿置道懷中其意葢欲道輔立之六月乙丑帝殂道與天平節度使侍衞馬步都虞候景延廣議以國家多難宜立長君乃奏廣晉尹齊王重貴為嗣是日齊王即皇帝位延廣以為已功始用事禁都下人毋得偶語初高祖疾亟有詔召河東節度使劉知逺入輔政齊王寢之知逺由是怨齊王秋七月癸夘加景延廣同平章事兼侍衞馬步都指
揮使 冬十一月庚寅葬聖文章武明徳孝皇帝于顯陵廟號高祖 帝之初即位也大臣議奉表稱臣告哀於契丹景延廣請致書稱孫而不稱臣李崧曰屈身以為社稷何恥之有陛下如此它日必躬擐甲胄與契丹戰於時悔無益矣延廣固争馮道依違其間帝卒從延廣議契丹大怒遣使來責議且言何得不先承禀遽即帝位延廣復以不遜語答之契丹盧龍節度使趙延夀欲代晉帝中國屢說契丹擊晉契丹主頗然之齊王天福八年帝聞契丹將入寇二月己未發鄴都乙丑至東京然猶與契丹問遺相往來無虚月 初河陽牙將喬榮從趙延夀入契丹契丹以為囘圖使往來販易於晉置邸大梁及契丹與晉有隙景延廣說帝囚榮於獄悉取邸中之貨凡契丹之人販易在晉境者皆殺之奪其貨大臣皆言契丹有大功於晉不可負戊子釋榮慰賜而歸之榮辭延廣延廣大言曰歸語而主先帝為北朝所立故稱臣奉表今上乃中國所立所以降志於北朝者正以不敢忘先帝盟約故耳爲隣稱孫足矣無稱臣之理北朝皇帝勿信趙延夀誑誘輕侮中國中國士馬爾所目覩翁怒則來戰孫有十萬横磨劒足以相待它日為孫所敗取笑天下毋悔也榮自以亡失貨財恐歸獲罪且欲為異時據驗乃曰公所言頗多懼有遺忘願記之紙墨延廣命吏書其語以授之榮具以白契丹主契丹主大怒入冦之志始決晉使如契丹者皆縶之幽州不得見桑維翰屢請遜辭以謝契丹毎為延廣所沮帝以延廣有定䇿功故寵冠羣臣又總宿衞兵故大臣莫能與之爭河東節度使劉知逺知延廣必致冦而畏其方用事不敢言但益募兵奏置興捷武節等十餘軍以備契丹楊光逺之叛也宻告契丹以晉主負徳違盟境内大饑公私困竭乘此際攻之一舉可取趙延夀亦勸之契丹主乃集山後及盧龍兵合五萬人使延夀將之委延夀經畧中國曰若得之當立汝為帝又常指延夀謂晉人曰此汝主也延夀信之由是為契丹盡力畫取中國之策朝廷頗聞其謀丙辰遣使城南樂及徳清軍徵近道兵以備之
開運元年春正月乙亥邊藩馳告契丹前鋒將趙延夀趙延照將兵五萬入冦逼貝州延照思温之子也先是朝廷以貝州水陸要衝多聚芻粟為大軍數年之儲以備契丹軍校邵珂性凶悖永清節度使王令温黜之珂怨望宻遣人亡入契丹言貝州粟多而兵弱易取也㑹令温入朝執政以前復州防禦使吳巒權知州事巒既至推誠撫士㑹契丹入冦巒書生無爪牙珂自請願效死巒使將兵守南門巒自守東門契丹主自攻貝州巒悉力拒之燒其攻具殆盡己夘契丹復攻城珂引契丹自南門入巒赴井死契丹遂䧟貝州所殺且萬人庚辰以歸徳節度使高行周為北面行營都部署以河陽節度使符彦卿為馬軍左廂排陣使以右神武統軍皇甫遇為馬軍右廂排陳使以陜府節度使王周為步軍左廂排陳使以左羽林將軍潘環為步軍右廂排陳使太原奏契丹入鴈門闗恒邢滄皆奏契丹入冦 成徳節度使杜威遣幕僚曹光裔往說楊光逺光逺遣光裔入奏朝廷遣使與光裔往復慰諭之〈事見范陽之叛〉 帝遣使持書遺契丹契丹已屯鄴都不得通而返壬午以侍衞馬步都指揮使景延廣為御營使前靜難節度使李周為東京留守是日高行周以前軍先發時用兵方畧號令皆出延廣宰相以下皆無所預延廣乘勢使氣陵侮諸將雖天子亦不能制乙酉帝發東京丁亥滑州奏契丹至黎陽戊子帝至澶州契丹主屯元城趙延夀屯南樂以延夀為魏博節度使封魏王契丹侵太原劉知逺與白承福合兵二萬擊之甲午以知逺為幽州道行營招討使杜威為副使馬全節為都虞候丙申遣右武衞上將軍張彦澤等將兵拒契丹於黎陽帝復遣譯者孟守忠致書於契丹求修舊好契丹主復書曰已成之勢不可改也辛丑太原奏破契丹偉王於秀容斬首三千級契丹自鴉鳴谷遁去 天平節度副使知鄆州顔衎遣觀察判官竇儀奏博州刺史周儒以城降契丹又與楊光逺通使往還引契丹自馬家口濟河擒左武衞將軍蔡行遇儀謂景延廣曰敵若濟河與光逺合則河南危矣延廣然之儀薊州人也 二月甲辰朔命前保義節度使石贇守麻家口前威勝節度使何重建守楊劉鎮䕶聖都指揮使白再榮守馬家口西京留守安彦威守河陽未幾周儒引契丹將滿達自馬家口濟河營於東岸攻鄆州北津以應楊光逺滿達契丹主之從弟也乙巳遣侍衞馬軍都指揮使義成節度使李守貞神武統軍皇甫遇陳州防禦使梁漢璋懷州刺史薛懷讓將兵萬人緣河水陸俱進守貞河陽漢璋應州懷讓太原人也丙午契丹圍高行周符彦卿及先鋒指揮使石公霸於戚城先是景延廣令諸將分地而守無得相救行周等告急延廣徐白帝帝自將救之契丹解去三將泣訴救兵之緩幾不免戊申李守貞等至馬家口契丹遣步卒萬人築壘散騎兵於其外餘兵數萬屯河西船數千艘渡兵未巳晉兵薄之契丹騎兵退走晉兵進攻其壘抜之契丹大敗乗馬赴河溺死者數千人俘斬亦數千人河西之兵慟哭而去由是不敢復東 辛亥定難節度使李彛殷奏將兵四萬自麟州濟河侵契丹之境壬子以彛殷為契丹西南面招討使初契丹主得貝州博州皆撫慰其人或拜官賜服章及敗於戚城及馬家口忿恚所得民皆殺之得軍士燔炙之由是晉人憤怒戮力争奮楊光逺將青州兵欲西㑹契丹戊午詔石贇分兵屯鄆州以備之詔劉知逺將部兵自土門出恒州擊契丹又詔㑹杜威馬全節於邢州知逺引兵屯樂平不進 契丹偽棄元城去伏精騎於古頓丘城以俟晉軍與恒定之兵合而擊之鄴都留守張從恩屢奏虜已遁去大軍欲進追之㑹霖雨而止契丹設伏旬日人馬饑疲趙延夀曰晉軍悉在河上畏我鋒銳必不敢前不如即其城下四合攻之奪其浮梁則天下定矣契丹主從之三月癸酉朔自將兵十餘萬陳於澶州城北東西横掩城之兩隅登城望之不見其際高行周前軍在戚城之南與契丹戰自午及晡互有勝負契丹主以精兵當中軍而來帝亦出陳以待之契丹主望見晉軍之盛謂左右曰楊光逺言晉兵半已餒死今何多也以精騎左右畧陳晉軍不動萬弩齊發飛矢蔽地契丹稍却又攻晉陳之東偏不克苦戰至暮兩軍死者不可勝數昏後契丹引去營於三十里之外乙亥契丹主帳中小校竊其馬亡來云契丹主已傳木書収軍北去景延廣疑其詐閉壁不敢追 契丹主自澶州北分為兩軍一出滄徳一出深冀而歸所過焚掠方廣千里民物殆盡留趙延照為貝州留後滿達䧟德州擒刺史尹居璠 丁亥詔太原恒定兵各還本鎮 辛夘馬全節攻契丹泰州拔之 敇天下籍鄉兵毎七户共出兵械資一卒 夏四月丁未緣河巡檢使梁進以鄉社兵復取徳州己酉命歸徳節度使高行周保義節度使王周留鎮澶州庚戌帝發澶州甲寅至大梁侍衛馬步都指揮使天平節度使同平章事景延廣既為上下所惡帝亦憚其不遜難制桑維翰引其不救戚城之罪辛酉加延廣兼侍中出為西京留守以歸徳節度使兼侍中高行周為侍衞馬步都指揮使延廣鬱鬱不得志見契丹彊盛始憂國破身危遂日夜縱酒朝廷因契丹入冦國用愈竭復遣使者三十六人分道括率民財各封劒以授之使者多從吏卒攜鎖械刀杖入民家小大驚懼求死無地州縣吏復因緣為姦河南府出緡錢二十萬景延廣率三十七萬留守判官河南盧億言於延廣曰公位兼將相富貴極矣今國家不幸府庫空竭不得已取於民公何忍復因而求利為子孫之累乎延廣慙而止先是詔以楊光逺叛命兖州修守備泰寧節度使安審信以治樓堞為名率民財以實私藏大理卿張仁愿為括率使至兖州賦緡錢十萬值審信不在拘其守藏吏指取錢一囷已滿其數 丙戌詔諸州所籍鄉兵號武定軍凡得七萬餘人時兵荒之餘復有此擾民不聊生 丁亥鄴都留守張從恩上言趙延照雖據貝州麾下兵皆乆客思歸宜速進軍攻之詔以從恩為貝州行營都部署督諸將擊之辛夘從恩奏趙延照縱火大掠棄城而遁屯於瀛莫阻水自固 六月或謂帝曰陛下欲禦北方安天下非桑維翰不可丙午復置樞宻院以維翰為中書令兼樞宻使事無大小悉以委之數月之間朝廷差治 初高祖割北邊之地以賂契丹由是府州刺史折從逺亦北屬契丹欲盡徙河西之民以實遼東州人大恐從逺因保險拒之及帝與契丹絶遣使諭從逺使攻契丹從逺引兵深入抜十餘寨戊午以從逺為府州團練使從逺雲州人也 秋八月辛丑朔以河東節度使劉知逺為北面行營都統順國節度使杜威為都招討使督十三節度以備契丹桑維翰兩秉朝政出楊光逺景延廣於外至是一制指揮節度使十五人無敢違者時人服其膽畧契丹之入冦也帝再命劉知逺會兵山東皆後期不至帝疑之謂所親曰太原殊不助朕必有異圖果有分何不速為之至是雖為都統而實無臨制之權宻謀大計皆不得預知逺亦知見疎但慎事自守而已郭威見知逺有憂色謂知逺曰河東山河險固風俗尚武土多戰馬静則勤稼穡動則習軍旅此霸王之資也何憂乎 十二月契丹復大舉入侵盧龍節度使趙延夀引兵先進契丹前鋒至邢州順國節度使杜威遣使間道吿急帝欲自將拒之㑹有疾命天平節度使張從恩鄴都留守馬全節䕶國節度使安審琦㑹諸道兵屯邢州武寧節度使趙在禮屯鄴都契丹主以大兵繼至建牙於元氏朝廷憚契丹之盛詔從恩等引兵稍却於是諸軍忷懼無復部伍委棄器甲所過焚掠比至相州不復能整
二年春正月詔趙在禮還屯澶州馬全節還鄴都又遣右神武統軍張彦澤屯黎陽西京留守景延廣自滑州引兵守胡梁渡庚子張從恩奏契丹逼邢州詔滑州鄴都復進軍拒之義成節度使皇甫遇將兵趣邢州契丹冦邢洺磁三州殺掠殆盡入鄴都境壬子張從恩馬全節安審琦悉以行營兵數萬陳於相州安陽水之南皇甫遇與濮州刺史慕容彦超將數千騎前覘契丹至鄴縣將度漳水遇契丹數萬遇等且戰且却至榆林店契丹大至二將謀曰吾屬今走死無遺矣乃止布陳自午至未力戰百餘合相殺傷甚衆遇馬斃因步戰其僕杜知敏以所乘馬授之遇乘馬復戰乆之稍解顧知敏已為契丹所擒遇曰知敏義士不可棄也與彦超躍馬入契丹陳取知敏而還俄而契丹繼出新兵來戰二將曰吾屬勢不可走以死報國耳日且暮安陽諸將怪覘兵不還安審𤦺曰皇甫太師寂無聲問必為敵所困語未半有一騎白遇等為敵數萬所圍審𤦺即引騎兵出將救之張從恩曰此言未足信必若虜衆猥至盡吾軍恐未足以當之公往何益審𤦺曰成敗天也萬一不濟當共受之借使虜不南來坐失皇甫太師吾屬何顔以見天子遂踰水而進契丹望見塵起即解去遇等乃得還與諸將俱歸相州軍中皆服二將之勇彦超本吐谷渾也與劉知逺同母契丹亦引軍退其衆自相驚曰晉軍悉至矣時契丹主在邯鄲聞之即時北遁不再宿至鼔城是夕張從恩等議曰契丹傾國而來吾兵不多城中糧不支一旬萬一有姦人往告吾虚實虜悉衆圍我死無日矣不若引軍就黎陽倉南倚大河以拒之可以萬全議未決從恩引兵先發諸軍繼之擾亂失亡復如發邢州之時從恩等留步兵五百守安陽橋夜四鼓知相州事符彦倫謂將佐曰此夕紛紜人無固志五百弊卒安能守橋即召入棄城為備至曙望之契丹數萬騎已陳於安陽水北彦倫命城上旌鼔譟約束契丹不測日加辰趙延夀與契丹惕隠帥衆踰水環相州而南詔右神武統軍張彦澤將兵趨相州延夀等至湯陰聞之甲寅引還馬全節等擁大軍在黎陽不敢追延夀悉陳甲騎於相州城下若將攻城狀符彦倫曰此敵將走耳出甲卒五百陳於城北以待之契丹果引去以天平節度使張從恩權東京留守庚申振武節度使折從逺擊契丹圍勝州遂攻朔州帝疾小愈河北相繼告急帝曰此非安寢之時乃部分諸將為行計 北面副招討使馬全節等奏據降者言敵衆不多宜乘其散歸種落大舉徑襲幽州帝以為然徵兵諸道壬戌下詔親征乙丑帝發大梁 二月壬辰朔帝至滑州壬申命安審𤦺屯鄴都甲戌帝發滑州乙亥至潼州己夘馬全節等諸軍以次北上劉知逺聞之曰中國疲𡚁自守恐不足乃横挑彊敵勝之猶有後患况不勝乎契丹自恒州還以羸兵驅牛羊過祁州城下刺史下邳沈斌出兵擊之契丹以精騎奪其門州兵不得還趙延夀知城中無餘兵引契丹急攻之斌在上延夀語曰沈使君吾之故人擇禍莫若輕何不早降斌曰侍中父子失計䧟身北庭忍帥仇讐以殘父母之邦不自愧恥更有驕色何哉沈斌弓折矢盡寧為國家死耳終不效公所為明日城䧟斌自殺 丙戌詔北面行營都招討使杜威以本道兵㑹馬全節等進軍 端明殿學士户部侍郎馮玉宣徽北院使權侍衞馬步都虞𠉀太原李彦韜皆挾恩用事惡中書令桑維翰數毁之帝欲罷維翰政事李崧劉昫固諫而止維翰請以玉為樞密副使玉殊不平丙申中旨以玉為户部尚書樞宻使以分維翰之權彦韜少事閻寶為僕夫後𨽻高祖帳下高祖自太原南下留彦韜侍帝為腹心由是有寵性纎巧與嬖幸相結以蔽帝耳目帝委信之至於升黜將相亦得預議常謂人曰吾不知朝廷設文官何所用且欲澄汰徐當盡去之 初高祖置徳清軍於故澶州城及契丹入冦澶州鄴都之間城戍俱䧟議者以澶州鄴都相去百五十里宜於中塗築城以應接南北從之三月戊戌更築徳清軍城合徳清南樂之民以實之 乙巳杜威等諸軍㑹于定州以供奉官蕭處鈞權知祁州事庚戌諸軍攻契丹泰州刺史晉廷謙舉州降甲寅取蒲城獲契丹酋長穆蘭及其兵二千人乙夘取遂城趙延夀部曲有降者言契丹主還至虎北口聞晉取泰州復擁衆南向約八萬餘騎計來夕當至宜速為備杜威等懼丙辰退保泰州戊午契丹至泰州己未晉軍南行契丹踵之晉軍至陽城庚申契丹大至晉軍與戰逐北十餘里契丹踰白溝而去壬戌晉軍結陳而南胡騎四合如山諸軍力戰拒之是日纔行十餘里人馬饑乏癸亥晉軍至白團衞村埋鹿角為行寨契丹圍之數重竒兵出寨後斷糧道是日東北風大起破屋折樹營中掘井方及水輒崩士卒取其泥帛絞而飲之人馬俱渴至曙風尤甚契丹主坐奚車中令其衆曰晉軍止此耳當盡擒之然後南取大梁命鐵鷂四面下馬抜鹿角而入奮短兵以擊晉軍又順風縱火塵以助其勢軍士皆憤怒大呼曰都招討使何不用兵令士卒徒死諸將請出戰杜威曰俟風稍緩徐觀可否馬步都監李守貞曰彼衆我寡風沙之内莫測多少惟力鬬者勝此風乃助我也若俟風止吾屬無類矣即呼曰諸軍齊擊賊又謂威曰令公善守禦守貞以中軍決死矣馬軍左廂都排陳使張彦澤召諸將問計皆曰虜得風勢宜俟風囘與戰彦澤亦以為然諸將退馬軍右廂副排陳使太原藥元福獨留謂彦澤曰今軍中饑渴已甚若俟風囘吾屬已為擒矣敵謂我不能逆風以戰若出其不意争擊之此兵之詭道也馬步左右廂都排陳使符彦卿曰與其束手就擒曷若以身狥國乃與彦澤元福及左廂都排陳使皇甫遇引精騎出西門擊之諸將繼至契丹却數百步彦卿等謂守貞曰且曵隊往來乎直前奮擊以勝為度乎守貞曰事勢如此安可回鞚宜長驅取勝耳彦卿等躍馬而去風勢愈甚昏晦如夜彦卿等擁萬餘騎横擊契丹呼聲動天地契丹大敗而走勢如崩山李守貞亦令步兵盡抜鹿角出鬭步騎俱進逐北二十餘里鐵鷂既下馬蒼黄不能復上皆委棄馬及鎧仗蔽地契丹散卒至陽城東南水上稍復布列杜威曰賊已破膽不宜更令成列遣精騎擊之皆度水去契丹主乘奚車走十餘里追兵急獲一槖駝乘之而走諸將請急追之杜威言曰逢賊幸不死更索衣囊邪李守貞曰兩日人馬渴甚今得水飲皆足重難以追冦不若全軍而還乃退保定州契丹主至幽州散兵稍集以軍失利杖其酋長各數百唯趙延夀得免乙丑諸軍自定州引歸詔以泰州𨽻定州夏四月辛巳帝發澶州甲申還大梁 順國節度使杜威乆鎮恒州性貪殘自恃貴戚多不法毎以備邊為名斂吏民錢帛以充私藏富室有珍貨或名姝駿馬皆奪取之或誣以罪殺之籍沒其家又畏懦過甚毎契丹數十騎入境威已閉門登陴或數騎驅所掠華人千百過城下威但瞋目延頸望之無意邀取由是敵無所忌憚屬城多為所屠威竟不出一卒救之千里之間暴骨如莽村落殆盡威見所部殘𡚁為衆所怨又畏契丹之彊累表請入朝帝不許威不俟報遽委鎮入朝朝廷聞之驚駭桑維翰言於帝曰威固違朝命擅離邊鎮居常慿恃勲親邀求姑息及疆場多事曽無守禦之意宜因此時廢之庶無後患帝不悅維翰曰陛下不忍廢之宜授以近京小鎮勿復委以雄藩帝曰威朕之密親必無異志但宋國長公主切欲相見耳公勿以為疑維翰自是不敢復言國事以足疾辭位五月丙辰威至大梁 己未杜威獻部曲步騎合四千人并鎧仗庚申又獻粟十萬斛芻二十萬束云皆在本道帝以其所獻騎兵𨽻扈聖步兵𨽻護國威復請以為牙隊而稟賜皆仰縣官威又令公主白帝求天雄節鉞帝許之 六月癸酉以杜威為天雄節度使 契丹連嵗入㓂中國疲於奔命邊民塗地契丹人畜亦多死國人厭苦之舒嚕太后謂契丹主曰使漢人主契丹可乎曰不可太后曰然則汝何故欲為漢主曰石氏負恩不可容太后曰汝今雖得漢地不能居也萬一蹉跌悔何所及又謂其羣下曰漢兒何得一向眠自古但聞漢和蕃不聞蕃和漢漢兒果能囘意我亦何惜與和桑維翰屢勸帝復請和於契丹以紓國患帝假開封軍將張暉供奉官使奉表稱臣詣契丹卑辭謝過契丹主曰使景延廣桑維翰自來仍割鎮定兩道𨽻我則可和朝廷以契丹語忿謂其無和意乃止及契丹主入大梁謂李崧等曰曏使晉使再來則南北不戰矣秋八月丙寅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和凝罷
守本官加樞密使户部尚書馮玉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事無大小悉以委之帝自陽城之捷謂天下無虞驕侈益甚四方貢獻珍竒皆歸内府多造器玩廣宫室崇飾後庭近朝莫之及作織錦樓以織地衣用織工數百期年乃成又賞賜優伶無度桑維翰諫曰曏者陛下親禦外冦戰士重傷者賞不過帛數端今優人一談一笑稱旨往往賜束帛萬錢錦袍銀帶彼戰士見之能不觖望曰我曹冐白刃絶筋折骨曽不如一談一笑之功乎如此則士卒解體陛下誰與衞社稷乎帝不聴馮玉毎善承迎帝意由是益有寵嘗有疾在家帝謂諸宰相曰自刺史以上俟馮玉出乃得除其倚任如此玉乘勢弄權四方賂遺輻輳其門由是朝政益壞 九月戊申置威信軍於曹州遣侍衞馬步都指揮使李守貞戌澶州乙夘遣彰徳節度使張彦澤戍恒州 初帝疾未平
㑹正旦樞宻使中書令桑維翰遣女僕入宫起居太后因問皇弟睿近讀書否帝聞之以告馮玉玉因譛維翰有廢立之志帝疑之李守貞素惡維翰馮玉李彦韜與守貞合謀排之以中書令行開封尹趙瑩柔而易制共薦以代維翰十二月罷維翰政事為開封尹以瑩為中書令李崧為樞宻使守侍中維翰遂稱足疾希復朝謁杜絶賓客或謂馮玉曰桑維翰元老今既解其樞務縱不留之相位猶當優以大藩奈何使之尹京親猥細之務乎玉曰恐其反耳曰儒生安能反玉曰縱不自反恐其教人耳
三年定州西北二百里有狼山土人築堡於山上以避敵冦堡中有佛舍尼孫深意居之以妖術惑衆言事頗驗逺近信奉之中山人孫方簡及弟行友自言深意之姪不飲酒食肉事深意甚謹深意卒方簡嗣行其術稱深意坐化嚴飾事之如生其徒日滋㑹晉與契丹絶好北邊賦役䌓重冦盜充斥民不安其業方簡行友因帥鄉里豪健者據寺為寨以自保契丹入㓂方簡帥衆邀擊頗獲其甲兵牛馬軍資人挈家往依之者益衆乆之至千餘家遂為羣盜懼為吏所討乃歸欵朝廷朝廷亦資其禦㓂署東北招収指揮使方簡時入契丹境抄掠多所殺獲既而邀求不已朝廷小不副其意則舉寨降於契丹請為鄉道以入冦時河北大饑民餓死者所在以萬數兖鄆滄貝之間盜賊蠭起吏不能禁天雄節度使杜威遣元隨軍將劉延翰市馬於邊方簡執之獻於契丹延翰逃歸六月壬戌至大梁言方簡欲乘中國凶饑引契丹入冦宜為之備 乙丑定州言契丹勒兵壓境詔以天平節度使侍衞馬步都指揮使李守貞為北面行營都部署義成節度使皇甫遇副之彰徳節度使張彦澤充馬軍都指揮使兼都虞候義武節度使薊人李殷充步軍都指揮使兼都排陳使遣䕶聖指揮使臨清王彦超太原白延遇以部兵十營詣邢州時馬軍都指揮使鎮安節度使李彦韜方用事視守貞蔑如也守貞在外所為事無大小彦韜必知之守貞外雖敬奉而内恨之 秋七月有自幽州來者言趙延夀有意歸國樞宻使李崧馮玉信之命天雄節度使杜威致書於延夀具述朝旨啖以厚利洺州軍將趙行實嘗事延夀遣齎書潜往遺之延夀復書言乆處異域思歸中國乞發大軍應接抜身南去辭旨懇密朝廷欣然復遣行實詣延夀與為期約 八月李守貞言與契丹千餘騎遇於長城北轉鬭四十里斬其酋帥轄哩擁餘衆入水溺死者甚衆 丁夘詔李守貞還屯澶州 帝既與契丹絶好數召吐谷渾酋長白承福入朝宴賜甚厚承福從帝與契丹戰澶州又與張從恩戍滑州屬嵗大熱遣其部落還太原畜牧於嵐石之境部落多犯法劉知逺無所縱捨部落知朝廷微弱且畏知逺之嚴謀相與遁歸故地有白可乆者位亞承福帥所部先亡歸契丹契丹用為雲州觀察使以誘承福知逺與郭威謀曰今天下多事置此屬於太原乃腹心之疾也不如去之承福家甚富飼馬用銀槽威勸知逺誅之収其貨以贍軍知逺密表吐谷渾反覆難保請遷於内地帝遣使發其部落千九百人分置河陽及諸州知逺遣威誘承福等入居太原城中因誣承福等五族謀叛以兵圍而殺之合四百口籍沒其家貲詔褒賞之吐谷渾由是遂微九月契丹三萬侵河東壬辰劉知逺敗之於楊武谷斬首七千級 張彦澤奏敗契丹於定州北又敗之於泰州斬首二千級 契丹使瀛州刺史劉延祚遺樂壽監軍王巒書請舉城内附且云城中契丹兵不滿千人乞朝廷發輕兵襲之已為内應又今秋多雨自瓦橋以北積水無際契丹主已歸牙帳雖聞闗南有變地逺阻水不能救也巒與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杜威屢奏瀛莫乘此可取深州刺史慕容遷獻瀛莫圖馮玉李崧信以為然欲發大兵迎趙延夀及延祚先是侍衞馬步都指揮使天平節度使李守貞數將兵過廣晉杜威厚待之贈金帛甲兵動以萬計守貞由是與威親善守貞入朝帝勞之曰聞卿為將常費私財以賞戰士對曰此皆杜威盡忠於國以金帛資臣臣安敢掠有其美因言陛下若它日用兵臣願與威戮力以清沙漠帝由是亦賢之及將北征帝與馮玉李崧議以威為元帥守貞副之趙瑩私謂馮李曰杜令國戚貴為將相而所欲未厭心常慊慊豈可復假以兵權必若有事北方不若止任守貞為愈也不從冬十月辛未以威為北面行營都招討使守貞為兵馬都監以泰寧節度使安審琦為左右廂都指揮使武寧節度使符彦卿為馬軍左廂都指揮使義成節度使皇甫遇為馬軍右廂都指揮使永清節度使梁漢璋為馬軍都排陳使前威勝節度使宋彦筠為步軍左廂都指揮使奉國左廂都指揮使王饒為步軍右廂都指揮使洺州團練使薛懷讓為先鋒都指揮使仍下敇牓曰専發大軍往平黠寇先収瀛莫安定闗南次復幽燕盪平塞北又曰有能擒獲敵主者除上鎮節度使賞錢萬緡絹萬匹銀萬兩時自六月積雨至是未止軍行及饋運者甚艱苦 杜威李守貞㑹兵於廣晉而北行威屢使公主入奏請益兵曰今深入敵境必資衆力由是禁軍皆在其麾下而宿衞空虚十一月丁酉以李守貞權知幽州行府事己亥杜威等至瀛州城門洞啓寂若無人威等不敢進聞契丹將高謨幹先已引兵濳出威遣梁漢璋將二千騎追之漢璋遇契丹於南陽務敗死威等聞之引兵而南時束城等數縣請降威等焚其廬舍掠其婦女而還 契丹主大舉入境自易定趣恒州杜威等至武强聞之將自冀貝而南彰徳節度使張彦澤時在恒州引兵㑹之言契丹可破之狀威等乃復趣恒州以彦澤為前鋒甲寅威等至中度橋契丹已據橋彦澤帥騎争之契丹焚橋而退晉兵與契丹夾滹沱而軍始契丹見晉軍大至又爭橋不勝恐晉軍急度滹沱與恒州合勢擊之議引兵還及聞晉軍築壘為持乆之計遂不去 杜威雖以貴戚為上將性懦怯偏禆皆節度使但日相承迎置酒作樂罕議軍事磁州刺史兼北面轉運使李糓說威及李守貞曰今大軍去恒州咫尺煙火相望若多以三股木置水中積薪布土其上橋可立成宻約城中舉火相應夜募壯士斫敵營而入表裏合勢敵必遁逃諸將皆以為然獨杜威不可遣糓南至懷孟督軍糧契丹以大兵當晉軍之前濳遣其將蕭翰通事劉重進將百騎及羸卒並西山出晉軍之後斷晉糧道及歸路樵采者遇之盡為所掠有逸歸者皆稱敵衆之盛軍中忷懼翰等至欒城城中戍兵千餘人不覺其至狼狽降之契丹獲晉民黥其面曰奉敇不殺縱之南走運夫在道遇之皆棄車驚潰翰契丹之舅也十二月丁巳朔李糓自書宻奏具言大軍危急之勢請車駕幸滑州遣高行周符彦卿扈從及發兵守澶州河陽以備敵之奔衝遣軍將闗勲走馬上之己未帝始聞大軍屯中度是夕闗勲至庚申杜威奏請益兵詔悉發守宫禁者得數百人赴之又詔發河北及滑孟澤潞芻糧五十萬詣軍前督迫嚴急所在鼎沸辛酉威又遣從者張祚等來告急祚等還為契丹所獲自是朝廷與軍前聲問兩不相通時宿衞兵皆在行營人心懍懍莫知為計開封尹桑維翰以國家危在旦夕求見帝言事帝方在苑中調鷹辭不見又詣執政言之執政不以為然退謂所親曰晉氏不血食矣帝欲自將北征李彦韜諫而止時符彦卿雖任行營職事帝留之使戌荆州口壬戌詔以歸徳節度使高行周為北面都部署以彦卿副之共戍澶州以西京留守景延廣戍河陽且張形勢奉國都指揮使王清言於杜威曰今大軍去恒州五里守此何為營孤食盡勢將自潰請以步卒二千為前鋒奪橋開道公帥諸軍繼之得入恒州則無憂矣威許諾遣清與宋彦筠俱進清戰甚鋭契丹不能支勢小却諸將請以大軍繼之威不許彦筠為契丹所敗浮水抵岸得免因退走清獨帥麾下陳於水北力戰互有殺傷屢請救於威威竟不遣一騎助之清謂其衆曰上將握兵坐觀吾輩困急而不救此有異志吾輩當以死報國耳衆感其言莫有退者至暮戰不息契丹以新兵繼之清及士衆盡死由是諸軍皆奪氣清洛州人也甲子契丹遙以兵環晉營内外斷絶軍中食且盡杜威與李守貞宋彦筠謀降契丹威潜遣腹心詣契丹牙帳邀求重賞契丹主紿之曰趙延夀威望素淺恐不能帝中國汝果降者當以汝為之威喜遂定降計丙寅伏甲召諸將出降表示之使署名諸將駭愕莫敢言者但唯唯聴命威遣閤門使高勲齎詣契丹契丹主賜詔慰納之是日威悉命軍士出陳於外軍士皆踊躍以為且戰威親諭之曰今食盡塗窮當與汝曹共求生計因命釋甲軍士皆慟哭聲振原野威守貞仍於衆中揚言主上失徳信任姦邪猜忌於已聞者無不切齒契丹主遣趙延夀衣赭袍至晉營慰撫士卒曰彼皆汝物也杜威已下皆迎謁於馬前亦以赭袍衣威以示晉軍其實皆戲之耳以威為太傅李守貞為司徒威引契丹主至恒州城下諭順國節度使王周以已降之狀周亦出降戊辰契丹主入恒州遣兵襲代州刺史王暉以城降之先是契丹屢攻易州刺史郭璘固守拒之契丹主毎過城下指而嘆曰吾能吞併天下而為此人所扼及杜威既降契丹主遣通事耿崇美至易州誘諭其衆衆皆降璘不能制遂為崇美所殺璘邢州人也義武節度使李殷安國留後方太皆降於契丹契丹主以孫方簡為義武節度使滿達為安國節度使以客省副使馬崇祚權知恒州事契丹翰林承旨吏部尚書張礪言於契丹主曰今大遼已得天下中國將相宜用中國人為之不宜用北人及左右近習茍政令乖失則人心不服雖得之猶將失之契丹主不從引兵自邢相而南杜威將降兵以從遣張彦澤將二千騎先取大梁且撫安吏民以通事傅珠爾為都監杜威之降也皇甫遇初不預謀契丹主欲遣遇先將兵入大梁遇辭退謂所親曰吾位為將相敗不能死忍復圖其主乎至平棘謂從者曰吾不食累日矣何面目復南行遂扼吭而死張彦澤倍道疾驅夜度白馬津壬申帝始聞杜威等降是夕又聞彦澤至滑州召李崧馮玉李彦韜入禁中計事欲詔劉知逺發兵入援癸酉未明彦澤自封邱門斬闗而入李彦韜帥禁兵五百赴之不能遏彦澤頓兵明徳門外城中大擾帝於宫中起火自携劒驅後宫十餘人將赴火為親軍將薛超所持俄而彦澤自寛仁門傳契丹主與太后書慰撫之且召桑維翰景延廣帝乃命滅火悉開宫城門帝坐苑中與后妃相聚而泣召翰林學士范質草降表自稱孫男臣重貴禍至神惑運盡天亡今與太后及妻馮氏舉族於郊野面縛待罪次遣男鎮寧節度使延煦威信節度使延寶奉國寶一金印三出迎太后亦上表稱新婦李氏妾傅珠爾入宣契丹主命帝脱黄袍服素衫再拜受宣左右皆掩泣帝使召張彦澤欲與計事彦澤曰臣無面目見陛下帝復召之彦澤微笑不應或勸桑維翰逃去維翰曰吾大臣逃將安之坐而俟命彦澤以帝命召維翰維翰至天街遇李崧駐馬語未畢有軍吏於馬前揖維翰赴侍衞司維翰知不免顧謂菘曰侍中當國今日國亡反令維翰死之何也崧有愧色彦澤踞坐見維翰維翰責之曰去年拔公於罪人之中復領大鎮授以兵權何乃負恩至此彦澤無以應遣兵守之宣徽使孟承誨素以佞巧有寵於帝至是帝召承誨欲與之謀承誨伏匿不至張彦澤捕而殺之彦澤縱兵大掠貧民乘之亦争入富室殺人取其貨二日方止都城為之一空彦澤所居寶貨山積自謂有功於契丹晝夜以酒樂自娛出入騎從常數百人其旗幟皆題赤心為主見者笑之軍士擒罪人至前彦澤不問所犯但瞋目䜿三指即驅出斷其腰領彦澤素與閤門使高勲不協乘醉至其家殺其叔父及弟尸諸門首士民不寒而慄中書舍人李濤謂人曰吾與其逃於溝瀆而不免不若往見之乃投刺謁彦澤曰上疏請殺太尉人李濤謹來請死彦澤欣然接之謂濤曰舍人今日懼乎濤曰濤今日之懼亦猶足下昔日之懼也曏使高祖用濤言事安至此彦澤大笑命酒飲之濤引滿而去旁若無人〈天福七年張彦澤獲亡將楊洪斷其手足斬之朝義節度使王周奏之帝釋而不問李濤伏閤極論其罪〉甲戌張彦澤遷帝於開封府頃刻不得留宮中慟哭帝與太后皇后乘肩輿宫人宦者十餘人步從見者流涕帝悉以内庫金珠自隨彦澤使人諷之曰契丹主至此物不可匿也帝悉歸之亦分以遺彦澤彦澤擇取其竒貨而封其餘以待契丹彦澤遣控鶴指揮使李筠以兵守帝内外不通帝姑烏氏公主賂守門者入與帝訣相持而泣歸第自經死帝與太后所上契丹主表章皆先示彦澤然後敢發帝使取内庫帛數段主者不與曰此非帝物也又求酒於李菘崧亦辭以它故不進又欲見李彦韜彦韜亦辭不往帝惆悵乆之馮玉佞張彦澤求自送傳國寶冀契丹復任用楚國夫人丁氏延煦之母也有美色彦澤使人取之太后遲迴未與彦澤詬詈立載之去是夕彦澤殺桑維翰以帶加頸白契丹主云其自經契丹主曰吾無意殺維翰何為如是命厚撫其家高行周符彦卿皆詣契丹牙帳降契丹主以陽城之戰為彦卿所敗詰之彦卿曰臣當時惟知為晉主竭力今日死生惟命契丹主笑而釋之己夘延煦延寶自牙帳還契丹主賜帝手詔且遣轄哩謂帝曰孫勿憂必使汝有噉飯之所帝心稍安上表謝恩契丹以所獻傳國寶追琢非工又不與前史相應疑其非真以詔書詰帝使獻真者帝奏頃王從珂自焚舊傳國寶不知所在必與之俱燼此寶先帝所為羣臣備知臣今日焉敢匿寶乃止帝聞契丹主將度河欲與太后於前塗奉迎張彦澤先奏之契丹主不許有司又欲使帝衘璧牽羊大臣輿櫬迎於郊外先具儀注白契丹主契丹主曰吾遣竒兵直取大梁非受降也亦不許又詔晉文武羣官一切如故朝廷制度並用漢禮有司欲備法駕迎契丹主報曰吾方擐甲總戎太常儀衞未暇施也皆却之先是契丹主至相州即遣兵趣河陽捕景延廣延廣倉猝無所逃伏往見契丹主於封邱契丹主詰之曰致兩主失歡皆汝所為也十萬横磨劒安在召喬榮使相辨證事凡十條延廣初不服榮以紙所記語示之乃服毎服一事輒授一籌至八籌延廣但以面伏地請死乃鎖之丙戌晦百官宿於封禪寺
後漢高祖天福十二年春正月丁亥朔百官遙辭晉主於城北乃易素服紗㡌迎契丹主伏路側請罪契丹主貂㡌貂裘衷甲駐馬高阜命起改服撫慰之左衞上將軍安叔千獨出班胡語契丹主曰汝安沒字邪汝昔鎮邢州已累表輸誠我不忘也叔千拜謝呼躍而退晉主與太后已下迎於封邱門外契丹主辭不見契丹主入門民皆驚呼而走契丹主登城樓遣通事諭之曰我亦人也汝曹勿懼㑹當使汝曹蘇息我無心南來漢兵引我至此耳至明徳門下馬拜而後入宫以其樞密副使劉密權開封尹事日暮契丹主復出屯於赤岡 高勲訴張彦澤殺其家人於契丹主契丹主亦怒彦澤剽掠京城并傅珠爾鎖之以彦澤之罪宣示百官問應死否皆言應死百姓亦投牒争䟽彦澤罪己丑斬彦澤珠爾於北市仍命高勲監刑彦澤前所殺士大夫子孫皆絰杖號哭隨而詬詈以杖扑之勲命斷腕出鎖剖其心以祭死者市人争破其腦取髓臠其肉而食之 契丹送景延廣歸其國庚寅宿陳橋夜伺守者稍怠扼吭而死辛夘契丹以晉主為負義侯置於黄龍府黄龍府即
慕容氏和龍城也契丹主使謂李太后曰聞重貴不用母命以至于此可求自便勿與俱行太后曰重貴事妾甚謹所以失者違先君之志失兩國之歡耳今幸䝉大恩全生保家母不隨子欲何所歸癸巳契丹遷晉主及其家人於封禪寺遣大同節度使兼侍中河内崔廷勲以兵守之契丹主數遣使存問晉主毎聞使至舉家憂恐時雨雪連旬外無供億上下凍餒太后使人謂寺僧曰吾嘗於此飯僧數萬今日獨無一人相念邪僧辭以敵意難測不敢獻食晉主陰祈守者乃稍得食是日契丹主自赤岡引兵入宫都城諸門及宫禁門皆以契丹守衛晝夜不釋兵仗磔犬於門以竿懸羊皮於庭為厭勝契丹主謂晉羣臣曰自今不修甲兵不市戰馬輕賦省役天下太平矣廢東京降開封府為汴州尹為防禦使乙未契丹主改服中國衣冠百官起居皆如舊制趙延夀張礪共薦李崧之才㑹威勝節度使馮道自鄧州入朝契丹主素聞二人名皆禮重之未幾以崧為太子太師充樞宻使道守太傅於樞宻院祇𠉀以備顧問契丹主分遣使者以詔書賜晉之藩鎮晉之藩鎮争上表稱臣被召者無不奔馳而至惟彰義節度使史匡威據涇州不受命匡威建瑭之子也雄武節度使何重建斬契丹使者以秦成階三州降蜀初杜重威既以晉軍降契丹契丹主悉収其鎧仗數百萬貯恒州驅馬數萬歸其國遣重威將其衆從已而南及河契丹主以晉兵之衆恐其為變欲悉以胡騎擁而納之河流或諫曰晉兵在它所者尚多彼聞降者盡死必皆拒命為患不若且撫之徐思其策契丹主乃使重威以其衆屯陳橋㑹乆雪官無所給士卒凍餒咸怨重威相聚而泣重威毎出道旁人皆罵之契丹主猶欲誅晉兵趙延夀言於契丹主曰皇帝親冐矢石以取晉國欲自有之乎將為它人取之乎契丹主變色曰朕舉國南征五年不解甲僅能得之豈為它人乎延夀曰晉國南有唐西有蜀常為仇敵皇帝亦知之乎曰知之延夀曰晉國東自沂宻西及秦鳯延袤數千里邊於吳蜀常以兵戍之南方暑濕上國之人不能居也它日車駕北歸以晉國如此之大無兵守之吳蜀必相與乘虛入冦如此豈非為它人取之乎契丹主曰我不知也然則奈何延夀曰陳橋降卒可分以戍南邊則吳蜀不能為患矣契丹主曰吾昔在上黨失於斷割悉以唐兵授晉既而返為仇讎北向與吾戰辛勤累年僅能勝之今幸入吾手不因此時悉除之豈可復留以為後患乎延夀曰曏留晉兵於河南不質其妻子故有此憂今若悉徙其家於恒定雲朔之間毎嵗分畨使戍南邊何憂其為變哉此上策也契丹主悅曰善惟大王所以處之由是陳橋兵始得免分遣還營癸夘晉主與李太后安太妃馮后及弟睿子延煦延
寶俱北遷後宫左右從者百餘人契丹遣三百騎援送之又遣晉中書令趙瑩樞宻使馮玉馬軍都指揮使李彦韜與之俱晉主在塗供饋不繼或時與太后俱絶食舊臣無敢進謁者獨磁州刺史李糓迎謁於路相對泣下糓曰臣無狀負陛下因傾貲以獻晉主至中度橋見杜重威寨歎曰天乎我家何負為此賊所破慟哭而去契丹主以前燕京留守劉晞為西京留守永康王鄂
約之弟留珪為義成節度使族人隆鄂特為鎮寧節度使鄂約姊婿潘實訥為横海節度使趙延夀之子匡賛為䕶國節度使漢將張彦超為雄武節度使史佺為彰義節度使客省副使劉晏僧為忠武節度使前䕶國節度使侯益為鳯翔節度使權知鳯翔府事焦繼勲為保大節度使晞涿州人也既而何重建附蜀史匡威不受代契丹勢稍沮 晉主之絶契丹也匡國節度使劉繼勲為宣徽北院使頗預其謀契丹主入汴繼勲入朝契丹主責之時馮道在殿上繼勲急指道曰馮道為首相與景延廣實為此謀臣位卑安敢發言契丹主曰此叟非多事者勿妄引之命鎖繼勲將送黄龍府趙在禮至洛陽謂人曰契丹主嘗言莊宗之亂由我所致我此行良可憂契丹遣契丹將蘓葉奚王伊喇勃海將高謨翰戌洛陽在禮入謁拜於庭下伊喇等皆踞坐受之乙夘在禮至鄭州聞繼勲被鎖大驚夜自經於馬間契丹主聞在禮死乃釋繼勲繼勲憂憤而卒劉晞在契丹嘗為樞宻使同平章事至洛陽詬奚王曰趙在禮漢家大臣爾北方一酋長耳安得慢之如此立於庭下以挫之由是洛人稍安契丹主廣受四方貢獻大縱酒作樂毎謂晉臣曰中國事我皆知之吾國事汝曹弗知也趙延夀請給上國兵廩食契丹主曰吾國無此法乃縱胡騎四出以収馬為名分畨剽掠謂之打草糓丁壯斃於鋒刃老弱委以溝壑自東西兩畿及鄭滑曹濮數百里間財畜殆盡契丹主謂判三司劉昫曰契丹兵三十萬既平晉國應有優賜速宜營辦時府庫空竭昫不知所出請括借都城士民錢帛自將相以下皆不免又分遣使者數十人詣諸州括借皆迫以嚴誅人不聊生其實無所頒給皆蓄之内庫欲輦歸其國於是内外咸怨憤始患契丹皆思逐之矣 初晉主與河東節度使中書令北平王劉知逺相猜忌雖以為北面行營都統徒尊以虚名而諸軍進止實不得預聞知逺因之廣募士卒陽城之戰諸軍散卒歸之者數千人又得吐谷渾財畜由是河東富彊冠諸鎮步騎至五萬人晉主與契丹結怨知逺知其必危而未嘗論諫契丹屢深入知逺初無邀遮入援之志及聞契丹入汴知逺分兵守四境以防侵軼遣客將安陽王峻奉三表詣契丹主一賀入汴二以太原夷夏雜居戍兵所聚未敢離鎮三以應有貢物值契丹將劉九一軍自土門西入屯於南川城中憂懼俟召還此軍道路始通可以入貢契丹主賜詔褒美及進畫親加兒字於知逺姓名之上仍賜以木柺胡法優禮大臣則賜之如漢賜几杖之比惟偉王以叔父之尊得之知逺又遣北都副留守太原白文珂入獻竒繒名馬契丹主知知逺觀望不至及文珂還使謂知逺曰汝不事南朝又不事北朝意欲何所俟邪蕃漢孔目官郭威言於知逺曰敵恨我深矣王峻言契丹貪殘失人心必不能乆有中國或勸知逺舉兵進取知逺曰用兵有緩有急當隨時制宜今契丹新降晉軍十萬虎據京邑未有它變豈可輕動哉且觀其所利止於貨財貨財既足必將北去況冰雪已消勢難乆留宜待其去然後取之可以萬全昭義節度使張從恩以地迫懐洛欲入朝於契丹遣使謀於知逺知逺曰我以一隅之地安敢抗天下之大君宜先行我當繼往從恩以為然判官高防諫曰公晉室懿親不可輕變臣節從恩不從左驍衞大將軍王守恩與從恩姻家時在上黨從恩以副使趙行遷知留後牒守恩權巡檢使與高防佐之遂行守恩建立之子也 契丹主召晉百官悉集於庭問曰吾國廣大方數萬里有君長二十七人今中國之俗異於吾國吾欲擇一人君之如何皆曰天無二日夷夏之心皆願推戴皇帝如是者再契丹主乃曰汝曹既欲君我今兹所行何事為先對曰王者初有天下應大赦三月丁巳朔契丹主服通天冠絳紗袍登正殿設樂懸儀衛於庭百官朝賀華人皆法服北人仍國服立於文武班中間下制稱大遼㑹同十年大赦仍云自今節度使刺史毋得置牙兵市戰馬趙延夀以契丹主負約心怏怏令李崧言於契丹主曰漢天子所不敢望乞為皇太子崧不得已為言之契丹主曰我於燕王雖割吾肉有用於燕王吾無所愛然吾聞皇太子當以天子兒為之豈燕王所可為也因令為燕王遷官時契丹以恒州為中京翰林承旨張礪奏擬燕王中京留守大丞相録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事樞密使如故契丹主取筆塗去録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事而行之 劉知逺聞何重建降蜀歎曰戎狄慿陵中原無主令藩鎮外附吾為方伯良可愧也於是將佐勸知逺稱尊號以號令四方觀諸侯去就知逺不許聞晉主北遷聲言欲出兵井陘迎歸晉陽丁夘命武節都指揮使榮澤史𢎞肇集諸軍於毬場告以出師之期軍士皆曰今契丹䧟京城執天子天下無主主天下者非我王而誰宜先正位號然後出師争呼萬嵗不已知逺曰敵勢尚彊吾軍威未振當且建功業士卒何知命左右遏止之己巳行軍司馬潞城張彦威等三上牋勸進知逺疑未決郭威與都押牙冠氏楊邠入說知逺曰今逺近之心不謀而同此天意也王不乘此際取之謙讓不居恐人心且移移則反受其咎知逺從之契丹以其將劉愿為保義節度副使陜人苦其暴虐
奉國都頭王晏與指揮使趙暉都頭侯章謀曰今契丹亂華乃吾屬奮發之秋河東劉公威徳逺著吾輩若殺愿舉陜城歸之為天下唱取富貴如反掌耳暉等然之晏與壯士數人夜踰牙城入府出庫兵以給衆庚午旦斬愿首懸諸府門又殺契丹監軍奉暉為留後晏徐州暉澶州章太原人也 辛未劉知逺即皇帝位自言未忍改晉國又惡開運之名乃更稱天福十二年壬申詔諸道為契丹括率錢帛者皆罷之其晉臣被迫脅為使者勿問令詣行在其餘契丹所在誅之 甲戌帝自將東迎晉主及太后至夀陽聞已過恒州數日乃留兵戍承天軍而還晉主既出塞契丹無復供給從官宫女皆自采木實草葉而食之至錦州契丹令晉主及后妃拜契丹主按巴堅墓晉主不勝屈辱泣曰薛超誤我馮后陰令左右求毒藥欲與晉主俱自殺不果契丹主聞帝即位以通事耿崇美為昭義節度使高唐英為彰徳節度使崔廷勲為河陽節度使以控扼要害初晉置鄉兵號天威軍教習嵗餘村民不閑軍旅竟不可用悉罷之但令七戸輸錢十千其鎧仗悉輸官而無賴子弟不復肯復農業山林之盜自是而䌓及契丹入汴縱胡騎打草穀又多以其子弟及親信左右為節度使刺史不通政事華人之狡獪者多往依其麾下教之妄作威福掊斂貨財民不堪命於是所在相聚為盜多者數萬人少者不減千百攻䧟州縣殺掠吏民陽賊帥梁暉有衆數百送欵晉陽求效用帝許之磁州刺史李穀密通表於帝令暉襲相州暉偵知高唐英未至相州積兵器無守備丁丑夜遣壯士踰城入啓闗納其衆殺契丹數百其守將突圍走暉據州自稱留後表言其狀 戊寅帝還至晉陽議率民財以賞將士夫人李氏諫曰陛下因河東創大業未有以惠澤其民而先奪其生生之資殆非新天子所以救民之意也今宫中所有請悉出之以勞軍雖復不厚人無怨言帝曰善即罷率民傾内府蓄積以賜將士中外聞之大悅李氏晉陽人也 建雄留後劉在明朝于契丹以節度副使駱從朗知州事帝遣使者張晏洪等如晉州諭以已即帝位從朗皆囚之大將藥可儔殺從朗推晏洪權留後庚辰遣使以聞契丹主遣右諫議大夫趙熈使晉州括率錢帛徵督甚急從朗既死民相帥兵殺熈契丹主賜趙暉詔即以為保義留後暉斬契丹使者焚其詔遣支使河間趙矩奉表詣晉陽契丹遣其將高謨翰攻暉不克帝見矩甚善曰子挈咽喉之地以歸我天下不足定也矩因勸帝早引兵南向以副天下之望帝善之辛巳以暉為保義節度使侯章為鎮國節度使保義軍馬步都指揮使王晏為絳州防禦使保義軍馬步副都指揮使 鎮寧節度使耶律隆鄂特性殘虐澶州人苦之賊帥王瓊帥其徒千餘人夜襲據南城北度浮航縱兵大掠圍隆鄂特於牙城契丹主聞之甚懼始遣天平節度使李守貞天雄節度使杜重威還鎮由是無乆留河南之意遣兵救澶州瓊退屯近郊遣其弟超奉表來求救癸未帝厚賜超遣還瓊兵败為契丹所殺 契丹舒嚕太后遣使以其國中酒饌脯果賜契丹主賀平晉國契丹主與羣臣宴於永福殿東方羣盜大起䧟宋亳密三州契丹主謂左右曰我
不知中國之人難制如此亟遣㤗寧節度使安審𤦺武寧節度使符彦卿等歸鎮仍以契丹兵送之彦卿至埇橋賊帥李仁恕帥衆數萬急攻徐州彦卿與數十騎至城下鞭欲招諭之仁恕控彦卿馬請從相公入城彦卿子昭序自城中遣軍校陳守習縋而出呼於賊中曰相公已䧟虎口聴相公助賊攻城城不可得也賊知不可刼乃相帥羅拜於彦卿馬前乞赦其罪彦卿與之誓乃解去 三月丙戌朔契丹主服赭袍坐崇元殿百官行入閤禮 戊子帝遣使以詔書安集農民保聚山谷避契丹之患者 契丹主復召晉百官諭之曰天時向暑吾難乆留欲暫至上國省太后當留親信一人於此為節度使百官請迎太后契丹主曰太后族大如古栢根不可移也契丹主欲盡以晉之百官自隨或曰舉國北遷恐搖人心不如稍稍遷之乃詔有職事者從行餘留大梁復以汴州為宣武軍以蕭翰為節度使翰舒嚕太后之兄子其妺復為契丹主后翰始以蕭為姓自是契丹后族皆稱蕭氏 壬寅契丹主發大梁晉文武諸司從者數千人諸軍吏卒又數千人宫女宦官數百人盡載府庫之寶以行所留樂器儀仗而已夕宿赤岡契丹主見村落皆空命有司發牓數百通所在招撫百姓然竟不禁胡騎剽掠丙午契丹自白馬渡河謂宣徽使高勲曰吾在上國以射獵為樂至此令人悒悒今得歸死無恨矣 庚戌以皇弟北京馬步都指揮使崇行太原尹 辛亥契丹主將攻相州梁暉請降契丹主赦之許以為防禦使暉疑其詐復乘城拒守夏四月己未未明契丹主命蕃漢諸軍急攻相州食時克之悉殺城中男子驅其婦女而北敵人擲嬰孩於空中舉刃接之以為樂留高唐英守相州唐英閱城中遺民男女得七百餘人其後節度使王繼𢎞斂城中髑髏瘞之凡得十餘萬或告磁州刺史李穀謀舉州應漢契丹主執而詰之穀不服契丹主引手於車中若取所獲文書者穀知其詐因請曰必有其驗乞顯示之凡六詰穀辭氣不屈乃釋之 帝以從弟北京馬軍都指揮使信領義成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武節都指揮使史𢎞肇領忠武節度使充步軍都指揮使右都押牙楊邠權樞宻使蕃漢兵馬都孔目官郭威權副樞宻使兩使都孔目官南樂王章權三司使 契丹主見所過城邑丘墟謂蕃漢羣臣曰致中國如此皆燕王之罪也顧張礪曰爾亦有力焉 契丹昭義節度使耿崇美屯澤州將攻潞州乙丑詔史𢎞肇將步騎萬人救之 帝聞契丹北歸欲經畧河南故以𢎞肇為前驅又遣閻萬進出北方以分契丹兵勢萬進并州人也 契丹主以船數十艘載晉鎧仗將自汴泝河歸其國命寧國都虞𠉀榆次武行徳將士卒千餘人部送之至河陰行徳與將士謀曰今為敵所制將逺去鄉里人生會有死安能為異域之鬼乎敵勢不能乆留中國不若共逐其黨堅守河陽以俟天命之所歸者而臣之豈非長策乎衆以為然行徳即以鎧仗授之相與殺契丹監軍使㑹契丹河陽節度使崔廷勲以兵送耿崇美之潞州行徳遂乘虚入據河陽衆推行徳為河陽都部署行徳遣弟行友奉蠟表間道詣晉陽契丹遣武定節度使方太詣洛陽巡檢至鄭州州有戍兵共迫太為鄭王梁嗣宻王朱乙逃禍為僧嵩山賊帥張遇得之立以為天子取嵩岳神衮冕以衣之帥衆萬餘襲鄭州太擊走之太以契丹尚彊恐事不濟說諭戍兵欲與之俱西衆不從太自西門逃奔洛陽戍兵既失太反譖太於契丹云脅我為亂太遣子師朗自訴於契丹契丹將滿達殺之太無以自明㑹羣盜攻洛陽契丹留守劉晞棄城奔許州太乃入府行留守事與巡檢使潘環擊羣盜却之張遇殺朱乙請降伊闕賊帥自稱天子誓衆於南郊壇將入洛陽太逆擊走之太欲自歸於晉陽武行徳使人誘太曰我禆校也公舊鎮此地今虚位相待太信之至河陽為行徳所殺蕭翰遣高謨翰援送劉晞自許還洛陽晞疑潘環構其衆逐已使謨翰殺之戊辰武行友至晉陽庚午史𢎞肇奏遣先鋒將馬誨擊契丹斬首千餘級時耿崇美崔廷勲至澤州聞𢎞肇兵已入潞州不敢進引兵而南𢎞肇遣誨追擊破之崇美廷勲與奚王伊喇退保懷州辛未以武行徳為河陽節度使契丹主聞河陽亂嘆曰我有三失宜天下之叛我也諸道括錢一失也令上國人打草穀二失也不早遣諸節度使還鎮三失也 契丹主至臨城得疾及欒城病甚苦熱聚冰於胷腹手足且啖之丙子至殺胡林而卒國人剖其腹實鹽數斗載之北去晉人謂之帝羓趙延夀恨契丹主負約謂人曰我不復入龍沙矣即日先引兵入恒州契丹永康王鄂約及南北二王各以所部兵相繼而入延夀欲拒之恐失大援乃納之時契丹諸將已宻議奉鄂約為主鄂約登鼓角樓受叔兄拜而延夀不之知自稱受契丹皇帝遺詔權知南朝軍國事仍下教布告諸道所以供給鄂約與諸將同鄂約衘之恒州諸門管鑰及倉庫出納鄂約皆自主之延夀使人請之不與契丹主喪至國舒嚕太后不哭曰待諸部寧壹如故則葬汝矣 帝之自夀陽還也留兵千人戍承天軍戍兵聞契丹北還不為備契丹襲擊之戍兵驚潰契丹焚其市邑一日狼煙百餘舉帝曰此敵將遁張虚勢也遣親將葉仁魯將步騎三千赴之㑹契丹出剽掠仁魯乘虚大破之丁丑復取承天軍 或說趙延夀曰契丹諸大人數日聚謀此必有變今漢兵不減萬人不若先事圖之延夀猶豫不決壬午延夀下令以來月朔日於待賢館上事受文武官賀其儀宰相樞宻使拜於階上節度使以下拜於階下李崧以敵意不同事理難測固請趙延夀未行此禮乃止 五月乙酉朔永康王鄂約召延夀及張礪和凝李崧馮道於所館飲酒鄂約妻素以兄事延夀鄂約從容謂延夀曰妺自上國來寧欲見之乎延夀欣然與之俱入良乆鄂約出謂礪等曰燕王謀反適已鎖之矣又曰先帝在汴時遺我一籌許我知南朝軍國近者臨崩别無遺詔而燕王擅自知南朝軍國豈理邪下令延夀親黨皆釋不問間一日鄂約至待賢館受蕃漢官謁賀笑謂張礪等曰燕王果於此禮上吾以鐵騎圍之諸公亦不免矣後數日集蕃漢之臣於府署宣契丹主遺制其畧曰永康王大聖皇帝之嫡孫人皇王之長子太后鍾愛羣情允歸可於中京即皇帝位於是始舉哀成服 帝集羣臣庭議進取諸將咸請出師井陘次取鎮魏先定河北則河南拱手自服帝欲自石㑹趨上黨郭威曰敵主雖死敵衆猶盛各據堅城我出河北兵少路迂傍無應援若羣敵合勢共擊我軍進則遮前退則邀後糧餉路絶此危道也上黨山路險澁粟少民殘無以供億亦不可由近者陜晉二鎮相繼欵附引兵從之萬無一失不出兩旬洛汴定矣帝曰卿言是也蘇逢吉等曰史𢎞肇大軍已屯上黨羣敵繼遁不若出天井抵孟津為便司天奏太嵗在午不利南行宜由晉絳抵陜帝從之辛夘詔以十二日發北京告諭諸道 甲午以太原尹崇為北京留守以趙州刺史李存瓌為副留守河東幕僚真定李驤為少尹牙將太原蔚進為馬步指揮使以佐之存瓌唐莊宗之從弟也 丙申帝發太原自隂地闗出晉絳丁酉史𢎞肇奏克澤州始𢎞肇攻澤州刺史翟令竒固守不下帝以𢎞肇兵少欲召還蘇逢吉楊邠曰今陜晉河陽皆已向化崔廷勲耿崇美朝夕遁去若召𢎞肇還則河南人心動搖敵勢復壯矣帝未決使人諭指於𢎞肇曰兵已及此勢若破竹可進不可退與逢吉等議合帝乃從之𢎞肇遣部將李萬超說令竒令竒乃降𢎞肇以萬超權知澤州 崔廷勲耿崇美奚王伊喇合兵逼河陽張遇帥衆數千救之戰於南阪敗死武行徳出戰亦敗閉城自守伊喇欲攻之廷勲曰今北軍已去得此何用且殺一夫猶可惜况一城乎聞𢎞肇已得澤州乃釋河陽還保懷州𢎞肇將至廷勲等擁衆北遁過衛州大掠而去契丹在河南者相繼北去𢎞肇引兵與武行徳合𢎞肇為人沈毅寡言御衆嚴整將校小不從命立撾殺之士卒所過犯民田及繫馬於樹者皆斬之軍中惕息莫敢犯令故所向必克帝自晉陽安行入洛及汴兵不血刃皆𢎞肇之力也帝由是倚愛之辛丑帝至霍邑 甲辰帝至晉州 帝之即位也絳州刺史李從朗與契丹將成霸卿等拒命帝遣西南面招討使䕶國節度使白文珂攻之未下帝至城下命諸軍四布而勿攻以利害諭之戊申從朗舉城降帝命親將分䕶諸門士卒一人毋得入以偏將薛瓊為防禦使辛亥帝至陜州趙暉自御帝馬而入壬子至石濠汴人有來迎者六月乙夘帝至新安西京留司官悉來迎 丙辰帝至洛陽入居宫中汴州百官奉表來迎詔諭以受契丹補署者皆勿自疑聚其告牒而焚之趙逺更名上交命鄭州防禦使郭從義先入大梁清宫宻令殺李從益及王淑妃淑妃且死曰吾兒為契丹所立何罪而死何不留之使毎嵗寒食以一盂麥飯洒明宗陵乎聞者泣下戊午帝發洛陽 辛酉汴州百官竇貞固等迎於滎陽甲子帝至大梁晉之藩鎮相繼來降 戊辰帝下詔大赦凡契丹所除節度使下至將吏各安職任不復變更復以汴州為東京改國號曰漢仍稱天福年曰余未忍忘晉也復青襄汝三節度 秋閏七月庚辰制建宗廟太祖高皇帝世祖光武皇帝皆百世不遷又立四親廟追尊諡號凡六廟
三叛連兵
後漢高祖天福十二年夏五月乙酉朔契丹永康王鄂約囚趙延夀於恒州辛丑帝遣使諭河中節度使趙匡賛仍以契丹囚其父延夀告之 秋七月或傳趙延夀已死郭威言於帝曰趙匡賛契丹所署今猶在河中宜遣使弔祭因起復移鎮彼既家國無歸必感恩承命從之㑹鄴都留守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杜重威天平節度使兼侍中李守貞皆奉表歸命重威仍請移它鎮歸徳節度使兼中書令高行周入朝丙申徙重威為歸徳節度使以行周代之守貞為䕶國節度使加兼中書令徙䕶國節度使趙匡賛為晉昌節度使後二年延夀始卒於契丹 杜重威自以附契丹負中國内常疑懼及移鎮制下復拒而不受遣其子𢎞璲質於滿達以求援趙延夀有幽州親兵二千在恒州指揮使張璉將之重威請以守魏滿達遣其將楊衮將契丹千五百人及幽州兵赴之閏月庚午詔削奪重威官爵以高行周為招討使鎮寧節度使慕容彦超副之以討重威 慕容彦超欲急攻城行周欲緩之由是二將不協帝恐生它變欲自將擊重威九月戊寅詔幸澶魏勞軍 庚辰帝發大梁 晉昌節度使趙匡賛恐終不為朝廷所容冬十月遣使降蜀請自終南山路出兵應援帝至鄴都遣給事中陳觀往諭指重威復閉門拒之城中食浸竭將士多出降者慕容彦超固請攻城帝從之丙午親督諸將攻城自寅至辰士卒傷者萬餘人死者千餘人不克而止彦超乃不敢復言初契丹留幽州兵千五百人戍大梁帝入大梁或告幽州兵將為變帝盡殺之於繁臺之下及圍鄴都張璉將幽州兵二千助重威拒守帝屢遣人招諭許以不死璉曰繁臺之卒何罪而戮今守此以死為期耳由是城乆不下十一月丙辰内殿直韓訓獻攻城之具帝曰城之所恃者衆心耳衆心茍離城無所保用此何為杜重威之叛也觀察判官金鄉王敏屢泣諫不聴及食竭力盡甲戍遣敏奉表出降乙亥重威子𢎞璉來見丙子妻石氏來見石氏即晉之宋國長公主也帝復遣入城丁丑重威開門出降城中餒死者什七八其存者皆尫瘠無人狀張璉先邀朝廷信誓詔許以歸鄉里及出降殺璉等將校數十人縱其士卒北歸將出境大掠而去郭威請殺重威牙將百餘人并重威家貲籍之以賞戰士從之以重威為太傅兼中書令楚國公重威毎出入路人往往擲瓦礫詬之 臣光曰漢髙祖殺幽州無辜千五百人非仁也誘張璉而誅之非信也杜重威罪大而赦之非刑也仁以合衆信以行令刑以懲姦失此三者何以守國其祚運之不延也宜哉 冬十二月丙戌帝發鄴都 蜀主遣雄武都押牙吳崇惲以樞宻使王處囘書招鳯翔節度使侯益庚寅以山南西道節度使兼中書令張䖍釗為北面行營招討安撫使雄武節度使何重建副之宣徽使韓保貞為都虞候共將兵五萬䖍釗出散闗重建出隴州以擊鳯翔奉鑾肅衛都虞𠉀李廷珪將兵二萬出子午谷以援長安諸軍發成都旌旗數十里 癸巳帝至大梁 侯益請降於蜀使吳崇惲持兵籍粮帳西還與趙匡賛同上表請出兵平定闗中
乾祐元年春正月帝以趙匡賛侯益與蜀兵共為冦患之㑹囘鶻入貢訴稱為党項所阻乞兵應接詔右衛大將軍王景崇將軍齊藏珍將禁軍數千赴之因使之經略闗西晉昌節度判官李恕乆在趙延夀幕下延夀使之佐匡賛匡賛將入蜀恕諫曰燕王入朝豈所願哉今漢家新得天下方務招懷若謝罪歸朝必保富貴入蜀非全計也蹄涔不容尺鯉公必悔之匡賛乃遣恕奉表請入朝景崇等未行而恕至帝問恕匡賛何為附蜀對曰匡賛自以身受敵官父在敵廷恐陛下未之察故附蜀求茍免耳臣以為國家必應存撫故遣臣來祈哀帝曰匡賛父子本吾人也不幸陷敵今延夀方墜檻穽吾何忍更害匡賛乎即聽其入朝侯益亦請赴二月四日聖夀節上夀景崇等將行帝召入臥内敇之曰匡賛益之心皆未可知汝至彼彼已入朝則勿問若尚遷延顧望當以便宜從事 趙匡賛不俟李恕返命已離長安丙子入見王景崇等至長安聞蜀兵已入秦州以兵少發本道及趙匡賛牙兵千餘人同拒之景崇恐匡賛牙兵亡逸欲文其面㣲露風旨軍校趙思綰首請自文其面以帥下景崇悅齊藏珍竊言曰思綰凶暴難制不如殺之景崇不聽思綰魏州人也蜀李廷珪將至長安聞趙匡賛已入朝欲引歸王景崇邀之敗廷珪於子午谷張䖍釗至寶鷄諸將議不協按兵未進侯益聞廷珪西還因閉壁拒蜀兵䖍釗勢孤引兵夜遁景崇帥鳯翔隴邠涇鄜坊之兵追敗蜀兵於散闗俘將卒四百人 丁丑帝殂秘不發喪庚辰下詔稱重威父子因朕小疾謗議搖衆并其子𢎞璋𢎞璉𢎞璨皆斬之二月辛巳發喪宣遺制皇子承祐即皇帝位 詔以王景崇兼鳯翔巡檢使景崇引兵至鳯翔侯益尚未行景崇以禁兵分守諸門或勸景崇殺益景崇以受先朝宻旨嗣主未之知或疑於専殺猶豫未決益聞之不告景崇而去景崇悔自詬戊戌益入朝隠帝問何故召蜀軍對曰臣欲誘致而殺之帝哂之 二月侯益家富於財厚賂執政由是大臣争譽之丙寅以益兼中書令行開封尹 侯益盛毁王景崇於朝言其恣横景崇聞益尹開封知事已變内不自安且怨朝廷㑹詔遣供奉官王益如鳯翔徵趙匡賛牙兵詣闕趙思綰等甚懼景崇因以言激之思綰途中謂其黨常彦卿曰小太尉已落其手吾屬至京師并死矣奈何彦卿曰臨機制變子勿復言癸酉至長安永興節度副使安友規巡檢喬守湿出迎王益置酒於客亭思綰前白曰壕寨使已定舍館於城東今將士家屬皆在城中欲各入城挈家詣城東宿友規等然之時思綰等皆無鎧仗既入西門有州校坐門側思綰遽奪其劒斬之其徒因大譟持白梃殺守門者十餘人分遣其黨守諸門思綰入府開庫取鎧仗給之友規等皆逃去思綰遂據城集城中少年得四千餘人繕城隍葺樓堞旬日間戰守之具皆備王景崇諷鳯翔吏民表景崇知軍府事朝廷患之甲戌徙静難節度使王守恩為永興節度使徙保義節度使趙暉為鳯翔節度使竝同平章事以景崇為邠州留後令便道之官虢州伶人靖邊庭殺團練使田令方驅掠州民奔趙思綰至潼闗潼闗守將出擊之其衆皆潰 丁丑邠涇同華四鎮俱上言䕶國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守貞與永興鳯翔同反始守貞聞杜重威死而懼陰有異志自以晉世嘗為上將有戰功素好施得士卒心漢室新造天子年少初立執政皆後進有輕朝廷之志乃招納亡命養死士治城塹繕甲兵晝夜不息遣人間道齎蠟丸結契丹屢為邊吏所獲浚儀人趙修已素善術數自守貞鎮滑州署司户參軍累從移鎮為守貞言時命不可勿妄動前後切諫非一守貞不聽乃稱疾歸鄉里僧總倫以術媚守貞言其必為天子守貞信之又嘗㑹將佐置酒引弓指䑛掌虎圖曰吾有非常之福當中其舌一發中之左右皆賀守貞益自負會趙思綰據長安奉表獻御衣於守貞守貞自謂天人協契乃自稱秦王遣其驍將平陸王繼勲將兵據潼闗以思綰為晉昌節度使同州距河中最近匡國節度使張彦威常詗守貞所為奏請先為之備詔滑州馬軍都指揮使羅金山將部兵戍同州故守貞起兵同州不為所併金山雲州人也 夏四月以鎮寧節度使郭從義充永興行營都部署將侍衛兵討趙思綰戊子以保義節度使白文珂為河中行營都部署内客省使王峻為都監辛夘削奪李守貞官爵命文珂等㑹兵討之乙未以寧江節度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尚洪遷為西面行營都虞𠉀 王景崇遷延不之邠州閱集鳯翔丁壯詐言討趙思綰仍牒邠州㑹兵 王景崇遺蜀鳯州刺史徐彦書求通互市壬戌蜀主使彦復書招之 六月乙酉王景崇遣使請降于蜀亦受李守貞官爵 西面行營都虞𠉀尚洪遷攻長安重傷而卒 秋七月鳯翔節度使趙暉至長安乙亥表王景崇反狀益明請進兵擊之 自河中永興鳯翔三鎮拒命以來朝廷繼遣諸將討之昭義節度使常思屯潼闗白從珂屯同州趙暉屯咸陽惟郭從義王峻置柵近長安而二人相惡如水火自春徂秋皆相仗莫肯攻戰帝患之欲遣重臣臨督 八月壬午以郭威為西面軍前招諭安撫使諸軍皆受威節度威將行問策於太師馮道道曰守貞自謂舊將為士卒所附願公勿愛官物以賜士卒則奪其所恃矣威從之由是衆心始附於威詔白文珂趣河中趙暉趣鳯翔 戊子蜀改鳯翔曰岐陽軍己丑以王景崇為岐陽節度使同平章事 郭威與諸將議攻討諸將欲先取長安鳯翔鎮國節度使扈彦珂曰今三叛連衡推守貞為主守貞亡則兩鎮自破矣若捨近而攻逺萬一王趙拒吾前守貞掎吾後此危道也威善之於是威自陜州白文珂及寧江節度使侍衛歩軍都指揮使劉詞自同州常思自潼闗三道攻河中威撫養士卒與同苦樂小有功輒厚賞之微有傷常親視之士無賢不肖有所陳啟皆温辭色而受之違忤不怒小過不責由是將卒咸歸心於威始李守貞以禁軍皆嘗在麾下受其恩施又士卒素驕苦漢法之嚴謂其至則叩城奉迎可坐而待之既而士卒新受賜於郭威皆忘守貞舊恩己亥至城下旗伐鼓踊躍詬譟守貞視之失色白文珂克西闗城柵於河西常思柵於城南威柵於城西未幾威以常思無將領才先遣歸鎮諸將欲急攻城威曰守貞前朝宿將健鬭好施屢立戰功況城臨大河樓堞完固未易輕也且彼馮城而鬭吾仰而攻之何異帥士卒投湯火乎夫勇有盛衰攻有緩急時有可否事有後先不若且設長圍而守之使飛走路絶吾洗兵牧馬坐食轉輸温飽有餘俟城中無食公帑家財皆竭然後進梯衝以逼之飛書檄以招之彼之將士脫身逃死父子且不相保況烏合之衆乎思綰景崇但分兵縻之不足慮也乃發諸州民夫二萬餘人使白文珂等帥之刳長壕築連城列隊伍而圍之威又謂諸將曰守貞鄉畏高祖不敢鴟張以我輩崛起太原事功未著有輕我心故敢反耳正宜静以制之乃偃旗臥鼔但循河設火鋪連延數十里畨步卒以守之遣水軍艤舟於岸冦有潜往來者無不擒之於是守貞如坐網中矣 九月蜀兵援王景崇軍于散闗趙暉遣都監李彦從襲擊破之蜀兵遁去 王景崇盡殺侯益家屬七十餘人益子前天平行軍司馬仁矩先在外得免庚申以仁矩為隰州刺史仁矩子延廣尚在襁褓乳母劉氏以己子易之抱延廣而逃乞食至于大梁歸于益家 李守貞屢出兵欲突長圍皆敗而返遣人齎蠟丸求救於唐蜀契丹皆為邏者所獲城中食且盡殍死者日衆守貞憂形於色召總倫詰之總倫曰大王當為天子人不能奪但此分野有災待磨滅將盡只餘一人一騎乃大王鵲起之時也守貞猶以為然冬十月王景崇遣其子徳讓趙思綰遣其子懷乂見蜀主于成都戊寅景崇遣兵出西門趙暉擊破之遂取西闗城景崇退守大城暉塹而圍之數挑戰不出暉潜遣千餘人擐甲執兵效蜀旗幟循南山而下令諸軍聲言蜀兵至矣景崇果遣兵數千出迎之暉設伏掩擊盡殪之自是景崇不復敢出蜀主遣山南西道節度使安思謙將兵救鳯翔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毋昭裔上疏諌曰臣竊見莊宗皇帝志貪西顧前蜀主意欲北行凡在庭臣皆貢諫䟽殊無聴納有何所成只此兩朝可為鑒誡不聴又遣雄武節度使韓保貞引兵出汧陽以分漢兵之勢王景崇遣前義成節度使酸棗李彦舜等逆蜀兵丙申安思謙屯右界漢兵屯寶雞思謙遣眉州刺史申貴府兵二千趣模壁設伏於竹林丁酉旦貴以兵數百壓寶雞而陳漢兵逐之遇伏而敗蜀兵遂北破寶雞寨蜀兵去漢兵復入寶雞己亥思謙進屯渭水漢益兵五千戍寶雞思謙畏之謂衆曰糧少敵强宜更為後圖辛丑退屯鳯州尋歸興元貴潞州人也 彰武節度使高允權與定難節度使李彛殷有隙李守貞宻求援於彛殷發兵屯延丹境上聞官軍圍河中乃退甲辰允權以其狀聞彛殷亦自訴朝廷和解之 初沈丘人舒元嵩山道士楊訥俱以遊客干李守貞守貞為漢所攻遣元更姓朱訥更姓李名平間道奉表求救於唐唐諌議大夫查文徽兵部侍郎魏岑請出兵應之唐主命北面行營招討使李金全將兵救河中以清淮節度使劉彦貞副之文徽為監軍使岑為沿淮巡檢使軍于沂州之境金全與諸將方㑹食𠉀騎白有漢軍數百在澗北皆羸弱請掩之金全令曰敢言過澗者斬及暮伏兵四起金鼓聞十餘里金全曰卿可與之戰乎時唐士卒厭兵莫有鬭志又河中道逺勢不相及十一月丙寅唐兵退保海州唐主遺帝書謝請復通商旅且請赦守貞朝廷不報 王景崇累表告急於蜀蜀主命安思謙再出兵救之十二月壬午思謙自興元引兵屯鳯州請先運糧四十萬斛乃可出境蜀主曰觀思謙之志安肯為朕進取然亦發興州興元米數萬斛以饋之戊子思謙進屯散闗遣馬步使高彦儔眉州刺史申貴擊漢箭筈安都寨破之庚寅思謙敗漢兵於玉女潭漢兵退屯寶雞思謙進屯模壁韓保貞出新闗壬辰軍于隴州神前漢兵不出保貞亦不敢進趙暉告急於郭威威自往赴之時李守貞遣副使周光遜禆將王繼勲聶知遇守城西威戒白文珂劉詞曰賊茍不能突圍終為我擒萬一得出則吾不得復留於此成敗之機於是乎在賊之驍銳盡在城西我去必來突圍爾曹謹備之威至華州聞蜀兵食盡引去威乃還韓保貞聞安思謙去亦退保弓川寨
隠帝乾祐二年春正月郭威將至河中白文珂出迎之戊申夜李守貞遣王繼勲等引精兵千餘人循河而南襲漢柵坎岸而登遂入之縱火大譟軍中狼狽不知所為劉詞神色自若下令曰小盗不足驚也帥衆擊之客省使閻晉卿曰賊甲皆黄紙為火所照易辨耳奈衆無鬭志何禆將李韜曰安有無事食君禄有急不死鬭者邪援矟先進衆從之河中兵退走死者七百人繼勲重傷僅以身免己酉郭威至劉詞迎馬首請罪威厚賞之曰吾所憂正在於此㣲兄健鬭幾為敵嗤然敵技殫於此矣晉卿忻州人也守貞之欲攻河西柵也先遣人出酤酒於村墅或貰與不責其直邏騎多醉由是河中兵得潜行入寨幾至不守郭威乃下令將士非犒宴無得私飲愛將李審晨飲少酒威怒曰汝為吾帳下首違軍令何以齊衆立斬以狥 詔以静州隸定難軍二月辛未李彛殷上表謝彛殷以中原多故有輕傲之志毎藩鎮有叛者常隂助之邀其重賂朝廷知其事亦以恩澤羈縻之 夏四月河中城中食且盡民餓死者付五六癸夘李守貞出兵五千餘人齎梯橋分五道以攻長圍之西北隅郭威遣都監吳䖍裕引兵横擊之河中兵敗走殺傷大半奪其攻具五月丙午守貞復出兵又敗之擒其將魏延朗鄭賓壬子周光遜王繼勲聶知遇帥其衆千餘人來降守貞將士降者相繼威乘其離散庚申督諸軍百道攻之 趙思綰好食人肝嘗面剖而膾之膾盡人猶未死又好以酒吞人膽謂人曰吞此千枚則膽無敵矣及長安城中食盡取婦女幼稚為軍糧日計數而給之毎犒軍輒屠數百人如羊豕法思綰計窮不知所出郭從義使人誘之初思綰少時求為左驍衛上將軍致仕李肅僕肅不納曰是人目亂而語誕它日必為叛臣肅妻張氏全義之女也曰君今拒之後且為患乃厚以金帛遺之及思綰據長安肅閒居在城中思綰數就見之拜伏如故禮肅曰是子亟來且汙我欲自殺妻曰曷若勸之歸國㑹思綰問自全之計肅乃與判官程讓能說思綰曰公本與國家無嫌但懼罪耳今國家三道用兵俱未有功若以此時翻然改圖朝廷必喜自可不失富貴孰與坐而待斃乎思綰從之遣使詣闕請降乙丑以思綰為華州留後都指揮使常彦卿為虢州刺史令便道之官 秋七月甲辰趙思綰釋甲出城受詔郭從義以兵守其南門復遣還城思綰求其牙兵及鎧仗從義亦給之思綰遷延収斂財賄三改行期從義等疑之密白郭威請圖之威許之壬子從義與都監南院宣徽使王峻按轡入城處于府舍召思綰酌别因執之并常彦卿及其父兄部曲三百人皆斬於市甲寅郭威攻河中克其外郭李守貞収餘衆退保子
城諸將請急攻之威曰夫鳥窮則啄況一軍乎涸水取魚安用急為壬戌李守貞與妻及子崇勲等自焚威入城獲其子崇玉等及所署宰相靖⿰孫愿樞宻使劉内國師總倫等送大梁磔於市徵趙修已為翰林天文威閱守貞文書得朝廷權臣及藩鎮與守貞交通書詞意悖逆欲奏之袐書郎榆次王溥諫曰魑魅乘夜争出見日自消願一切焚之以安反側威從之 戊辰加永興節度使郭從義同平章事徙鎮國節度使扈彦珂為䕶國節度使以河中行營馬步都虞候劉詞為鎮國節度使 八月戊戌郭威至大梁入見帝勞之賜金帛衣服玉帶鞍馬辭曰臣受命期年僅克一城何功之有且臣將兵在外凡鎮安京師供億所須使兵食不乏皆諸大臣居中者之力也臣安敢獨膺此賜請徧賞之又議加領方鎮辭曰楊邠位在臣上未有茅土且帷幄之臣不可以𢎞肇為比九月壬寅徧賜宰相樞密宣徽三司侍衞使九人與威如一帝欲特賞威辭曰運籌建畫出於廟堂發兵饋糧資於藩鎮暴露戰鬭在於將士而功獨歸臣臣何以堪之乙巳加威兼侍中史𢎞肇兼中書令辛亥加竇貞固司徒蘇逢吉司空蘇禹珪左僕射楊邠右僕射諸大臣議以朝廷執政溥加恩恐藩鎮觖望乙夘加天雄節度使高行周守太師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審𤦺守太傅泰寧節度使符彦卿守太保河東節度使劉崇兼中書令己未加忠武節度使劉信天平節度使慕容彦超平盧節度使劉銖竝兼侍中辛酉加朔方節度使馮暉定難節度使李彛殷兼中書令冬十月壬申加義武節度使孫方簡武寧節度使劉贇同平章事壬午加吳越王𢎞俶尚書令楚王希廣太尉丙戌加荆南節度使高保融兼侍中議者以郭威不專有其功推以分人信為美矣而國家爵位以一人立功而覃及天下不亦濫乎 初邢州人周璨為諸衛將軍罷秩無依從王景崇西征景崇叛遂為謀主 趙暉急攻鳯翔周璨謂王景崇曰公曏與蒲雍相表裏今二鎮已平蜀兒不足恃不如降也景崇曰善吾更思之後數日外攻轉急景崇謂其黨曰事窮矣吾欲為急計乃謂其將公孫輦張思練曰趙暉精兵多在城北來日五鼓前爾二人燒城東門詐降勿令冦入吾與周璨以牙兵出北門突暉軍縱無成而死猶勝束手皆曰善癸巳未明輦思練燒東門請降府牙火亦發二將遣人詗之景崇已與家人自焚矣璨亦降
通鑑紀事本末卷四十二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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