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四
通鑑紀事本末 卷第三十四 宋 袁樞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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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鑑紀事本末卷第三十四
伾文用事
唐德宗貞元十九年 初翰林待詔王伾善書山
隂王叔文善碁俱出入東宫娛侍太子伾杭州人
也叔文譎詭多計自言讀書知治道乘閒常為太
子言民間疾苦太子嘗與諸侍讀及叔文等論及
宫市事太子曰寡人方欲極言之衆皆稱賛獨叔
文無言既退太子目留叔文謂曰向者君獨無言
豈有意邪叔文曰叔文䝉幸太子有所見敢不以
聞太子職當視膳問安不宜言外事陛下在位久
如疑太子收人心何以自解太子大驚因泣曰非
先生寡人無以知此遂大愛幸與王伾相依附叔
文因爲太子言某可爲相某可爲將幸異日用之
密結翰林學士韋執誼及當時朝士有名而求速
進者陸淳吕温李景儉韓曄韓泰陳諫栁宗元劉
禹錫等定爲死友而凌準程异等又因其黨以進
日與遊處蹤跡詭祕莫有知其端者藩鎮或隂進
資幣與之相結淳吳人嘗爲左司郎中温渭之子
時爲左拾遺景儉瑀之孫進士及第曄滉之族子
諌嘗爲侍御史宗元禹錫時爲監察御史左補闕
張正一上書得召見正一與吏部員外郎王仲舒
主客員外郎劉伯芻等相親善叔文之黨疑正一
言己隂事令韋執誼反譛正一等於上云其朋黨
遊宴無度九月甲寅正一等皆坐逺貶人莫知其
由伯芻廼之子也 十二月庚申以太常卿髙
郢為中書侍郎吏部侍郎鄭珣瑜為門下侍郎並
同平章事珣瑜餘慶之從父兄弟也
二十年秋九月太子始得風疾不能言
順宗永貞元年春正月辛未朔諸王親戚入賀德
宗太子獨以疾不能來德宗涕泣悲歎由是得疾
日益甚凡二十餘日中外不通莫知兩宫安否癸
巳德宗崩蒼猝召翰林學士鄭絪衛次公等至金
鑾殿草遺詔宦官或曰禁中議所立尚未定衆莫
敢對次公遽言曰太子雖有疾地居冢嫡中外屬
心必不得已猶應立廣陵王不然必大亂絪等從
而和之議始定次公河東人也太子知人情憂疑
紫衣麻鞋力疾出九僊門召見諸軍使京師粗安
甲午宣遺詔於宣政殿太子縗服見百官丙申即
皇帝位於太極殿衛士尚疑之企足引領而望之
曰真太子也乃喜而泣時順宗失音不能決事常
居深宫施帷獨宦官李忠言昭容牛氏侍左右
百官奏事自帷中可其奏自德宗大漸王伾先入
稱詔召王叔文坐翰林中使決事伾以叔文意入
言於忠言稱詔行下外初無知者以杜佑攝冢宰
二月癸夘上始朝百官於紫宸門 辛亥以吏部
郎中韋執誼為尚書左丞同平章事王叔文欲專
國政首引執誼為相已用事於中與相唱和 壬
戌以殿中丞王伾為左散騎常侍依前翰林待詔
蘇州司功王叔文為起居舍人翰林學士伾寢陋
吳語上所䙝狎而叔文頗任事自許微知文義好
言事上以故稍敬之不得如伾出入無阻叔文入
至翰林而伾入至柿林院見李忠言牛昭容計事
大抵叔文依伾伾依忠言忠言依牛昭容轉相交
結每事先下翰林使叔文可否然後宣于中書韋
執誼承而行之外黨則韓泰栁宗元劉禹錫等主
采聴外事謀議唱和日夜汲汲如狂互相推奬曰
伊曰周曰管曰葛僴然自得謂天下無人榮辱進
退生於造次惟其所欲不拘程式士大夫畏之道
路以目素與往還者相次拔擢至日除數人其黨
或言曰某可為某官不過一二日輙已得之於是
叔文及其黨十餘家之門晝夜車馬如市候見叔
文伾者至宿其坊中餅肆酒壚下一人得千錢乃
容之伾尤闒茸專以納賄為事作大匱貯金帛夫
婦寢其上 三月辛未以王伾為翰林學士
以王叔文為度支鹽鐵轉運副使先是叔文與其
黨謀得國賦在手則可以結諸用事人取軍士心
以固其權又懼驟使重權人心不服藉杜佑雅有
㑹計之名位重而務自全易可制故先令佑主其
名而自除為副以專之叔文雖判兩使不以簿書
為意日夜與其黨屏人竊語人莫測其所為以御
史中丞武元衡為左庶子德宗之末叔文之黨多
為御史元衡薄其為人待之莽鹵元衡為山陵儀
仗使劉禹錫求為判官不許叔文以元衡在風憲
欲使附已使其黨誘以權利元衡不從由是左遷
元衡平一之孫也侍御史竇羣奏屯田員外郎劉
禹錫挾邪亂政不宜在朝又嘗謁叔文揖之曰事
固有不可知者叔文曰何謂也羣曰去嵗李實怙
恩挾貴氣葢一時公當此時逡巡路旁乃江南一
吏耳今公一旦復據其地安知路旁無如公者乎
其黨欲逐之韋執誼以羣素有彊直名止之 上
疾久不愈時扶御殿羣臣瞻望而已莫有親奏對
者中外危懼思早立太子而王叔文之黨欲專大
權惡聞之宦官俱文珍劉光琦薛盈珍等皆先朝
任使舊人疾叔文忠言等朋黨專恣乃啟上召翰
林學士鄭絪衛次公李程王涯入金鑾殿草立太
子制時牛昭容輩以廣陵王淳英睿惡之絪不復
請書紙為立嫡以長字呈上上頷之癸巳立淳為
太子更名純程神符五世孫也 賈躭以王叔文
黨用事心惡之稱疾不出屢乞骸骨丁酉諸宰相
會食中書故事丞相方食百寮無敢謁見者叔文
至中書欲與執誼計事令直省通之直省以舊事
告叔文怒叱直省直省懼入白執誼執誼逡巡慙
赧竟起迎叔文就其閤語良久杜佑髙郢鄭珣瑜
皆停筯以待有報者云叔文索飯韋相公已與之
同食閤中矣佑郢心知不可畏叔文執誼莫敢出
言珣瑜獨歎曰吾豈可復居此位顧左右取馬徑
歸遂不起二相皆天下重望相次歸卧叔文執誼
等益無所顧忌逺近大懼 夏四月乙巳上御
宣政殿冊太子百官睹太子儀表退皆相賀至有
感泣者中外大喜而叔文獨有憂色口不敢言但
吟杜甫題諸葛亮祠堂詩曰出師未捷身先死長
使英雄淚滿襟聞者哂之先是太常卿杜黄裳為
裴延齡所惡留滯臺閣十年不遷及其壻韋執誼
為相始遷太常卿黄裳勸執誼帥羣臣請太子監
國執誼驚曰丈人甫得一官奈何啟口議禁中事
黄裳勃然曰黄裳受恩三朝豈得以一官相買乎
拂衣起出戊申以給事中陸淳為太子侍讀仍更
名質韋執誼自以專權恐太子不悦故以質為侍
讀使潜伺太子意且解之及質發言太子怒曰陛
下令先生為寡人講經義耳何為預它事質惶懼
而出 五月辛未以右金吾大將軍范希朝為
左右神策京西諸城鎮行營節度使甲戌以度支
郎中韓泰為其行軍司馬王叔文自知為内外所
憎疾欲奪取宦官兵權以自固藉希朝老將使主
其名而實以泰專其事人情不測其所為益疑懼
辛卯以王叔文為户部侍郎依前充度支鹽鐵
轉運副使俱文珍等惡其專權削去翰林之職叔
文見制書大驚謂人曰叔文日時至此啇量公事
若不得此院職事則無因而至矣王伾即為疏請
不從再疏乃許三五日一入翰林去學士名叔文
始懼 六月己亥貶宣歙巡官羊士諤為汀州
寧化尉士諤以公事至長安遇叔文用事公言其
非叔文聞之怒欲下詔斬之執誼不可則令杖煞
之執誼又以為不可遂貶焉由是叔文始大惡執
誼往來二人門下者皆懼先時劉闢以劔南支度
副使將韋臯之意于叔文求都領劔南三川謂叔
文曰太尉使闢致微誠於公若與某三川當以死
相助若不與亦當有以相酬叔文怒亦將斬之執
誼固執不可闢尚遊長安未去聞貶士諤遂逃歸
執誼初為叔文所引用深附之既得位欲掩其迹
且迫於公議故時時為異同輙使人謝叔文曰非
敢負約乃欲曲成兄事耳叔文詬怒不之信遂成
仇怨 癸丑韋臯上表以為陛下哀毁成疾重勞
萬機故久而未安請權令皇太子親監庶政俟皇
躬痊愈復歸春宫臣位兼將相今之所陳乃其職
分又上太子牋以為聖上逺灋髙宗亮隂不言委
政臣下而所付非人王叔文王伾李忠言之徒輙
當重任賞罰縱情墮紀紊綱散庫之積以賂權門
樹置心腹徧於貴位潜結左右憂在蕭牆竊恐傾
太宗盛業危殿下家邦願殿下即日奏聞斥逐羣
小使政出人主則四方獲安臯自恃重臣逺處西
蜀度王叔文不能動搖遂極言其姦俄而荆南節
度使裴均河東節度使嚴綬牋表繼至意與臯同
中外皆倚以為援而邪黨震懼均光庭之曾孫也
王叔文既以范希朝韓泰主京西神策軍諸宦
者尚未寤㑹邊上諸將各以狀辭中尉且言方屬
希朝宦者始寤兵柄為叔文等所奪乃大怒曰從
其謀吾屬必死其手密令其使歸告諸將曰無以
兵屬人希朝至奉天諸將無至者韓泰馳歸白之
叔文計無所出唯曰柰何柰何無幾其母病甚丙
辰叔文盛具酒饌與諸學士及李忠言俱文珍劉
元琦等飲於翰林叔文言曰叔文母病以身任國
事之故不得親醫藥今將求假歸侍叔文比竭心
力不避危難皆為朝廷之恩一旦去歸百謗交至
誰肯見察以一言相助乎文珍隨其語輙折之叔
文不能對但引滿相勸酒數行而罷丁巳叔文以
母喪去位 秋七月王叔文既有母喪韋執誼
益不用其語叔文怒與其黨日夜謀起復必先斬
執誼而盡誅不附己者聞者忷懼自叔文歸第王
伾失據日詣宦官及杜佑請起叔文為相且揔北
軍既不獲則請以為威逺軍使平章事又不得其
黨皆憂悸不自保是日伾坐翰林中疏三上不報
知事不濟行且卧至夜忽呌曰伾中風矣明日遂
輿歸不出己丑以倉部郎中判度支案陳諌為河
中少尹伾叔文之黨至是始去 乙未制以積疹
未復其軍國政事權令皇太子純勾當時内外共
疾王叔文黨與專恣上亦惡之俱文珍等屢啟上
請令太子監國上固厭倦萬機遂許之又以太常
卿杜黄裳為門下侍郎左金吾大將軍袁滋為中
書侍郎竝同平章事俱文珍等以其舊臣故引用
之又以鄭珣瑜為吏部尚書髙郢為刑部尚書竝
罷政事太子見百官於東朝堂百官拜賀太子涕
泣不答拜八月庚子制令太子即皇帝位朕稱太
上皇制敇稱誥辛丑太上皇徙居興慶官誥改元
永貞立良娣王氏為太上皇后后憲宗之母也壬
寅貶王伾開州司馬王叔文渝州司户伾尋病死
貶所明年賜叔文死乙巳憲宗即位於宣政殿
九月己夘貶神策行軍司馬韓泰為撫州刺史
司封郎中韓為池州刺史禮部員外郎栁宗元
為邵州刺史屯田員外郎劉禹錫為連州刺史
冬十一月壬申貶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執誼
為崖州司馬執誼以甞與王叔文異同且杜黄裳
壻故獨後貶然叔文敗執誼亦自失形勢知禍且
至雖尚為相常不自得奄奄無氣聞人行聲輙惶
悸失色以至於貶 朝議謂王叔文之黨或自員
外郎出為刺史貶之太輕己夘再貶韓泰為䖍州
司馬韓為饒州司馬栁宗元為永州司馬劉禹
錫為朗州司馬又貶河中少尹陳諌為台州司馬
和州刺史凌準為連州司馬岳州刺史程异為郴
州司馬
憲宗元和四年 初王叔文之黨既貶有詔雖遇
赦無得量移十年王叔文之黨坐謫官者凡十年
不量移執政有憐其才欲漸進之者悉召至京師
諫官爭言其不可上與武元衡亦惡之三月乙酉
皆以為逺州刺史官雖進而地益逺永州司馬栁
宗元為栁州刺史朗州司馬劉禹錫為播州刺史
宗元曰播州剌史所居而夢得親在堂萬無母子
俱往理欲請於朝願以栁易播㑹中丞裴度亦為
禹錫言曰禹錫誠有罪然母老與其子死别良可
傷上曰為人子尤當自謹勿貽親憂此則禹錫重
可責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錫在所宜矜上
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責為人子者耳然不欲傷其
親心退謂左右曰裴度愛我終切明日禹錫改連
州刺史
憲宗平蜀〈劉闢〉
唐順宗永貞元年秋七月癸丑西川節度使南康
武王韋臯薨臯在蜀二十一年重加賦斂豐貢獻
以結主恩厚給賜以撫士卒士卒婚嫁死喪皆供
其資費以是得久安其位而士卒樂為之用服南
詔摧吐蕃幕僚嵗久官崇者則為刺史已復還幕
府終不使還朝恐泄其所為故也府庫既實時寛
其民三年復租賦蜀人服其智謀而畏其威至今
畫像以為土神家家祖之度支副使劉闢自為留
後 劉闢使諸將表求節鉞朝廷不許己未以袁
滋為劔南東西川山南西道安撫大使 冬十
月戊戌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袁滋同平章事充
西川節度使徵劉闢為給事中 十一月劉闢
不受徵阻兵自守袁滋畏其彊不敢進上怒貶滋
為吉州刺史 十二月己酉以給事中劉闢為
西川節度副使知節度事上以初嗣位力未能討
故也右諫議大夫韋丹上疏以為今釋闢不誅則
朝廷可以指臂而使者惟兩京耳此外誰不為叛
上善其言壬子以丹為東川節度使丹津之五世
孫也
憲宗元和元年劉闢既得旌節志益驕求兼領三
川上不許闢遂發兵圍東川節度使李康於梓州
欲以同幕盧文若為東川節度使推官莆田林藴
力諫闢舉兵闢怒械繫於獄引出將斬之隂戒行
刑者使不殺但數礪刄於其頸欲使屈服而赦之
藴叱之曰豎子當斬即斬我頸豈汝砥石邪闢顧
左右曰真忠烈之士也乃黜為唐昌尉上欲討闢
而重於用兵公卿議者亦以為蜀險固難取杜黄
裳獨曰闢狂戇書生取之如拾芥耳臣知神策軍
使髙崇文勇畧可用願陛下專以軍事委之勿置
監軍闢必可擒上從之翰林學士李吉甫亦勸上
討蜀上由是器之戊子命左神策行營節度使髙
崇文將步騎五千為前軍神策京西行營兵馬使
李元奕將歩騎二千為次軍與山南西道節度使
嚴礪同討劉闢時宿將名位素重者甚衆皆自謂
當征蜀之選及詔用崇文皆大驚上與杜黄裳論
及藩鎮黄裳曰德宗自經憂患務為姑息不生除
節帥有物故者先遣中使察軍情所與則授之中
使或私受大將賂歸而譽之即降旄鉞未甞有出
朝廷之意者陛下必欲振舉綱紀宜稍以灋度裁
制藩鎮然後天下可得而理也上深以為然於是
始用兵討蜀以致威行兩河皆黄裳啟之也髙崇
文屯長武城練卒五千常如冦至卯時受詔辰時
即行器械糗糧一無所闕甲午崇文出斜谷李元
奕出駱谷同趣梓州崇文軍至興元軍士有食於
逆旅折人匕筯者崇文斬之以狥劉闢䧟梓州執
李康二月嚴礪拔劔州斬其刺史文德昭 三
月髙崇文引兵自閬州趣梓州劉闢將邢泚引兵
遁去崇文入屯梓州闢歸李康於崇文以求自雪
崇文以康敗軍失守斬之丙子嚴礪奏克梓州丁
丑制削奪劉闢官爵 東川節度使韋丹至漢中
表言髙崇文客軍逺鬬無所資若與梓州綴其士
心必能有功夏四月丁酉以崇文為東川節度副
使知節度事 夏五月劉闢城鹿頭闗連八柵
屯兵萬餘人以拒髙崇文六月丁酉崇文擊敗之
闢置柵於闗東萬勝堆戊戌崇文遣驍將范陽髙
霞寓攻奪之下瞰闗城凡八戰皆㨗 庚子髙崇
文破劉闢於德陽癸卯又破之於漢州嚴礪遣其
將嚴秦破闢衆萬餘人於綿州石碑谷 秋七
月癸丑髙崇文破劉闢之衆萬人於𤣥武甲午詔
凡西川繼援之兵悉取崇文處分 九月壬寅
髙崇文又敗劉闢之衆於鹿頭闗嚴秦敗劉闢之
衆於神泉河東將阿跌光顔將兵㑹髙崇文於行
營愆期一日懼誅欲深入自贖軍于鹿頭之西斷
其糧道城中憂懼扵是闢綿江栅將李文悦鹿頭
守將仇良輔皆以城降於崇文獲闢壻蘇彊士卒
降者萬計崇文遂長驅直指成都所向崩潰軍不
留行辛亥克成都劉闢盧文若帥數十騎西犇吐
蕃崇文使髙霞寓等追之及於羊灌田闢赴江不
死擒之文若先殺妻子乃繫石自沈崇文入成都
屯於通衢休息士卒市肆不驚珍寶山積秋毫不
犯檻劉闢送京師斬闢大將邢泚館驛巡官沈衍
餘無所問軍府事無巨細命一遵韋南康故事從
容指撝一境皆平初韋臯以西山運糧使崔從知
卭州事劉闢反從以書諫闢闢發兵攻之從嬰城
固守闢敗乃得免從融之曾孫也韋臯參佐房式
韋乾度獨孤密符載郗士美段文昌等素服麻屨
銜土請罪崇文皆釋而禮之草表薦式等厚贐而
遣之目段文昌曰君必為將相未敢奉薦載廬山
人式琯之從子文昌志𤣥之𤣥孫也闢有二妾皆
殊色監軍請獻之崇文曰天子命我討平凶豎當
以撫百姓為先遽獻婦人以求媚豈天子之意邪
崇文義不為此乃以配將吏之無妻者杜黄裳建
議征蜀及指授髙崇文方畧皆懸合事宜崇文素
憚劉澭黄裳使謂之曰若無功當以劉澭相代故
能得其死力及蜀平宰相入賀上目黄裳曰卿之
功也 冬十月制割資簡陵榮昌瀘六州𨽻東
川房式等未至京師皆除省寺官丙寅以髙崇文
為西川節度使戊辰以嚴礪為東川節度使庚午
以將作監栁晟為山南西道節度使晟至漢中府
兵討劉闢還未至城詔復遣戍梓州軍士怨怒脅
監軍謀作亂晟聞之疾驅入城慰勞之既而問曰
汝曹何以得成功對曰誅反者劉闢耳晟曰闢以
不受詔命故汝曹得以立功豈可復使它人誅汝
以為功邪衆皆拜謝請詣戍所如詔書軍府由是
獲安 戊子劉闢至長安并族黨誅之
憲宗平吳〈李錡〉
唐德宗貞元十五年春二月以常州刺史李錡為
浙西觀察使諸道鹽鐵轉運使錡國貞之子也閑
廐宫苑使李齊運受其賂數十萬薦之於上故用
之錡刻剥以事進奉上由是悦之
十七年李錡既執天下利權以貢獻固主恩又以
饋遺結權貴恃此驕縱無所忌憚盜取縣官財所
部官屬無罪受戮者相繼浙西布衣崔善貞詣闕
上封事言宫市進奉及鹽鐵之𡚁因言錡不灋事
上覽之不悦命械送錡錡聞其將至先鑿阬於道
旁己亥善貞至并鎖械内阬中生瘞之逺近聞之
不寒而慄錡復欲為自全計增廣兵衆選有材力
善射者謂之挽彊胡奚雜類謂之蕃落給賜十倍
它卒轉運判官盧坦屢諫不悛與幕僚李約等皆
去之約勉之子也
順宗永貞元年春三月丙戍加杜佑度支及諸道
鹽鐵轉運使以浙西觀察使李錡為鎮海節度使
解其鹽鐵轉運使錡雖失利權而得節旄故反謀
亦未發 冬十二月以刑部郎中杜兼為蘇州
刺史兼辭行上書稱李錡且反必奏族臣上然之
留為吏部郎中
憲宗元和二年夏蜀既平藩鎮惕息多求入朝鎮
海節度使李錡亦不自安求入朝上許之遣中使
至京口慰撫且勞其將士錡雖署判官王澹為留
後實無行意屢遷行期澹與敕使數勸諭之錡不
悦上表稱疾請至嵗暮入朝上以問宰相武元衡
曰陛下初即政錡求朝得朝求止得止可否在錡
將何以令四海上以為然下詔徵之錡詐窮遂謀
反王澹既掌留務於軍府頗有制置錡益不平密
諭親兵使殺之㑹頒冬服錡嚴兵坐幄中澹遣敕
使入謁有軍士數百譟於庭曰王澹何人擅主軍
務曵下臠食之大將趙𤦺出慰止又臠食之注刄
於敕使之頸詬詈將殺之錡陽驚起救之冬十月
己未詔徵錡為左僕射以御史大夫李元素為鎮
海節度使庚申錡表言軍變殺留後大將先是錡
選腹心五人為所部五州鎮將姚志安處蘇州李
深處常州趙惟忠處湖州丘自昌處杭州髙肅處
睦州各有兵數千伺察刺史動靜至是錡各使殺
其刺史遣牙將庾伯良將兵三千治石頭城常州
刺史顔防用客李雲計矯制稱招討副使斬李深
傳檄蘇杭湖睦請同進討湖州刺史辛秘潜募鄊
閭子弟數百夜襲趙惟忠營斬之蘇州刺史李素
為姚志安所敗生致於錡具桎梏釘於船舷未及
京口㑹錡敗免乙丑制削李錡官爵及屬籍以淮
南節度使王鍔統諸道兵為招討處置使徵宣武
義寧武昌兵并淮南宣歙兵俱出宣州江西兵出
信州浙東兵出杭州以討之 李錡以宣州富饒
欲先取之遣兵馬使張子良李奉仙田少卿將兵
三千襲之三人知錡必敗與牙將裴行立同謀討
之行立錡之甥也故悉知錡之密謀三將營於城
外將發召士卒諭之曰僕射反逆官軍四集常湖
二將繼死其勢已蹙今乃欲使吾輩逺取宣城吾
輩何為隨之族滅豈若棄逆效順轉禍為福乎衆
悦許諾即夜還趨城行立舉火鼓譟應之於内引
兵趨牙門錡聞子良等舉兵怒聞行立應之撫膺
曰吾何望矣跣足匿樓下親將李鈞引挽彊三百
趨山亭欲戰行立伏兵邀斬之錡舉家皆哭左右
執錡裹之以幕縋於城下械送京師挽彊蕃落爭
自殺尸相枕藉癸酉本軍以聞乙亥羣臣賀於紫
宸殿上愀然曰朕之不德致宇内數有千紀者朕
之愧也何賀之為宰相議誅錡大功以上親兵部
郎中蔣乂曰錡大功親皆淮安靖王之後也淮安
有佐命之功陪陵享廟豈可以末孫為惡而累之
乎又欲誅其兄弟乂曰錡兄弟故都綂國貞之子
也國貞死王事豈可使之不祀乎宰相以為然辛
巳錡從父弟宋州刺史銛等皆貶官流放十一月
甲申朔錡至長安上御興安門面詰之對曰臣初
不反張子良等教臣耳上曰卿為元帥子良等謀
反何不斬之然後入朝錡無以對乃并其子師回
腰斬之有司請毁錡祖考家廟中丞盧坦上言李
錡父子受誅罪已塞矣昔漢誅霍禹不罪霍光先
朝誅房遺愛不及房𤣥齡康誥曰父子兄弟罪不
相及況以錡為不善而罪及五代祖乎乃不毁有
司籍錡家財輸京師翰林學士裴垍李絳上言以
為李錡僭侈割剥六州之人以富其家或枉殺其
身而取其財陛下閔百姓無告故討而誅之今輦
金帛以輸上京恐逺近失望願以逆人資財賜浙
西百姓代今年租賦上嘉歎乆之即從其言
魏慱歸朝〈田弘正〉
唐憲宗元和七年秋八月戊戌魏愽節度使田季
安薨初季安娶洺州刺史元誼女生子懷諫為節
度副使牙内兵馬使田興庭玠之子也有勇力頗
讀書性恭遜季安淫虐興數規諫軍中賴之季安
以為收衆心出為臨清鎮將欲殺之興陽為風痺
炙灼滿身乃得免季安病風殺戮無度軍政廢亂
夫人元氏召諸將立懷諫為副大使知軍務時年
十一遷季安於别寢月餘而薨召田興為步射都
知兵馬使辛亥以左龍武大將軍薛平為鄭滑節
度使欲以控制魏上與宰相議魏事李吉甫
請興兵討之李絳以為魏不必用兵當自歸朝
廷吉甫盛陳不可不用兵之狀上曰朕意亦以為
然絳曰臣竊觀兩河藩鎮之䟦扈者皆分兵以𨽻
諸將不使專在一人恐其權任太重乘間而謀已
故也諸將勢均力敵莫能相制欲廣相連結則衆
心不同其謀必泄欲獨起為變則兵少力微勢必
不成加以購賞既重刑誅又峻是以諸將互相顧
忌莫敢先發䟦扈者恃此以為長策然臣竊思之
若常得嚴明主帥能制諸將之死命者以臨之則
粗能自固矣今懷諫乳臭子不能自聴㫁軍府大
權必有所歸諸將厚薄不均怨怒必起不相服從
然則曏日分兵之䇿適足為今日禍亂之階也田
氏不為屠肆則悉為俘囚矣何煩天兵哉彼自列
將起代主師鄰道所惡莫甚於此彼不倚朝廷之
援以自存則立為鄰道所虀粉矣故臣以為不必
用兵可坐待魏愽之自歸也但願陛下按兵養威
嚴敇諸道選練士馬以須後敕使賊中知之不過
數月必有自效於軍中者矣至時惟在朝廷應之
敏速中其機㑹不愛期禄以賞其人使兩河藩鎮
聞之恐其麾下效之以取朝廷之賞必皆恐懼爭
為恭順矣此所謂不戰而屈人兵者也上曰善它
日吉甫復於延英盛陳用兵之利且言芻糧金帛
皆已有備上顧問絳絳對曰兵不可輕動前年討
恒州四面發兵近二十萬又發兩神䇿兵自京師
赴之天下騷動所費七百餘萬緡訖無成功為天
下笑今瘡痍未復人皆憚戰若又以敕命驅之臣
恐非直無功或生它變況魏不必用兵事勢明
白願陛下勿疑上奮身撫案曰朕不用兵決矣絳
曰陛下雖有是言恐退朝之後復有熒惑聖聽者
上正色厲聲曰朕志已決誰能惑之綘乃拜賀曰
此社稷之福也既而田懷諫幼弱軍政皆決於家
僮蔣士則數以愛憎移易諸將衆皆憤怒朝命久
未至軍中不安田興晨入府士卒數千人大譟環
興而拜請為留後興驚仆於地衆不散久之興度
不免乃謂衆曰汝肯聽吾言乎皆曰惟命興曰勿
犯副大使守朝廷灋令申版籍請官吏然後可皆
曰諾興乃殺蔣士則等十餘人遷懷諫於外 冬
十月乙未魏監軍以狀聞上亟召宰相謂李綘
曰卿揣魏若符契李吉甫請遣中使宣慰以觀
其變李絳曰不可今田興奉其土地兵衆坐待詔
命不乘此際推心撫納結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
持將士表來爲請節鉞然後與之則是恩出於下
非出於上將士爲重朝廷爲輕其感戴之心亦非
今日之比也機㑹一失悔之無及吉甫素與樞密
使梁守謙相結守謙亦爲之言於上曰故事皆遣
中使宣勞今此鎮獨無恐更不諭上竟遣中使張
忠順如魏博宣慰欲俟其還而議之癸卯李絳復
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舉時機可惜柰何棄
之利害甚明願聖心勿疑計忠順之行甫應過陜
乞明旦即降白麻除興節度使猶可及也上欲且
除留後絳曰興恭順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則無以
使之感激殊常上從之甲辰以興為魏節度使
忠順未還制命已至魏州興感恩流涕士衆無不
鼓舞 李絳又言魏博五十餘年不霑皇化一旦
舉六州之地來歸刳河朔之腹心傾叛亂之巢穴
不有重賞過其所望則無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鄰
勸慕請發内庫錢百五十萬緡以賜之左右宦官
以為所與太多後有此比將何以給之上以語絳
絳曰田興不貪專地之利不顧四鄰之患歸命聖
朝陛下柰何愛小費而遺大計不以收一道人心
錢用盡更來機事一失不可復追借使國家發十
五萬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費豈止百五十
萬緡而已乎上悦曰朕所以惡衣菲食蓄聚貨財
正為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貯之府庫何為十一月
辛酉遣知制誥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錢百五十萬
緡賞軍士六州百姓給復一年軍士受賜歡聲如
雷成德兖鄆使者數輩見之相顧失色歎曰倔彊
者果何益乎度為興陳君臣上下之義興聴之終
夕不倦待度禮極厚請度徧至所部州縣宣布朝
命奏乞除節度副使於朝廷詔以户部郎中河東
胡証為之興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員請有司注擬
行朝廷灋令輸賦税田承嗣以來室屋僣侈者皆
避不居鄆蔡恒遣逰客間説百方興終不聽李師
道使人謂宣武節度使韓𢎞曰我世與田氏約相
保援今興非其族又首變兩河事亦公之所惡也
我將與成德合軍討之𢎞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詔
行事耳若兵北度河我則以兵東取曹州師道懼
不敢動田興既葬田季安送田懷諫于京師辛巳
以懐諫為右監門衛將軍
八年春正月辛夘賜魏博節度使田興名𢎞正
十四年秋八月己未田𢎞正入朝上待之尤厚
甲辰以田𢎞正兼侍中魏節度使如故𢎞正三
表請留上不許𢎞正常恐一旦物故魏人猶以故
事繼襲故兄弟子姪皆仕諸朝上皆擢居顯列朱
紫盈庭時人榮之
憲宗討成德〈王承宗〉
唐德宗貞元二十年夏六月昭義節度使李長榮
薨上遣中使以手詔授本軍大將但軍士所附者
即授之時大將來希皓為衆所服中使將以手詔
付之希皓言於衆曰此軍取人合是希皓但作節
度使不得若朝廷以一束草來希皓亦必敬事中
使言面奉進止只令此軍取大將㧞與節鉞朝廷
不别除人希皓固辭兵馬使盧從使其位居四潜
與監軍相結起出伍曰若來大夫不肯受詔從史
請且勾當此軍監軍曰盧中丞若如此此亦固合
聖㫖中使因探懐取詔以授之從史捧詔再拜舞
蹈希皓亟回揮同列北面稱賀軍士畢集更無一
言秋八月己未詔以從史為節度使
憲宗元和二年冬十一月昭義節度使盧從史内
與王士真劉濟潜通而外獻策請圖山東擅引兵
東出上召令還上黨從史託言就食邢洺不時奉
詔久之乃還
四年春三月成德節度使王士真薨其子副大使
承宗自為留後河北三鎮相承各置副大使以嫡
長為之父没則代領軍務 王承宗叔父士則以
承宗擅自立恐禍及宗與幕客劉栖楚俱自歸京
師詔以士則為神䇿大將軍 上欲革河北諸鎮
世襲之𡚁乘王士真死欲自朝廷除人不從則興
師討之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裴垍曰李納䟦扈不
恭王武俊有功於國陛下前許師道今奪承宗沮
勸違理彼必不服由是議久不決上以問諸學士
李絳等對曰河北不遵聲教誰不憤歎然今日取
之或恐未能成德軍自武俊以來父子相承四十
餘年人情貫習不以為非況承宗已總軍務一旦
易之恐未即奉詔又范陽魏博易定淄青以地相
傳與成德同體彼聞成德除人必内不自安隂相
黨助雖茂昭有請亦恐非誠所以然者今國家除
人代承宗彼鄰道勸成進退有利若所除之人得
入彼則自以為功若詔令有所不行彼因潜相交
結在於國體豈可遽休須應興師四面攻討彼將
帥則加官爵士卒則給衣糧按兵玩冦坐觀勝負
而勞費之病咸歸國家矣今江淮水公私困竭軍
旅之事殆未可輕議也左軍中尉吐突承璀欲希
上意奪裴垍權自請將兵討之上疑未決宗正少
卿李拭奏稱承宗不可不討承璀親近信臣宜委
以禁兵使統諸軍誰敢不服上以拭狀示諸學士
曰此姦臣也知朕欲將承璀故上此奏卿曹記之
自今勿令得進用昭義節度使盧從史遭父喪朝
廷久未起復從史懼因承璀説上請發本軍討承
宗壬辰起復從史左金吾大將軍餘如故 秋七
月上密問諸學士曰今欲用王承宗為成德留後
割其德棣二州更為一鎮以離其勢并使承宗輸
二税請官吏一如師道何如李絳等對曰德棣之
𨽻成德為日已久今一旦割之恐承宗及其將士
憂疑怨望得以為辭況其鄰道情狀一同各慮它
日分割或潜相構扇萬一旅拒倍難處置願更三
思所是二税官吏願因弔祭使至彼自以其意諭
承宗令上表陳乞如師道例勿令知出陛下意如
此則幸而聽命於理固順若其不聽體亦無損上
又問今劉濟田季安皆有疾若其物故豈可盡如
成德付授其子天下何時當平議者皆言宜乘此
際代之不受則發兵討之時不可失如何對曰羣
臣見陛下西取蜀東取吳易於反掌故謟䛕躁競
之人爭獻策畫勸開河北不為國家深謀逺慮陛
下亦以前日成功之易而信其言臣等夙夜思之
河北之勢與二方異何則西川浙西皆非反側之
地其四鄰皆國家臂指之臣劉闢李錡獨生狂謀
其下皆莫之與闢錡徒以貨財㗖之大軍一臨則
渙然離耳故臣等當時亦勸陛下誅之以其萬全
故也成德則不然内則膠固嵗深外則蔓連勢廣
其將士百姓懐其累代喣嫗之恩不知君臣逆順
之理諭之不從威之不服將為朝廷羞又鄰道平
居或相猜恨及聞代易必合為一心葢各為子孫
之謀亦慮它日及此故也萬一餘道或相表裏兵
連禍結財盡力竭西戎北狄乘間窺窬其為憂患
可勝道哉濟季安與承宗事體不殊若物故之際
有間可乘當臨事圖之於今用兵則恐未可太平
之業非朝夕可致願陛下審處之時吳少誠病甚
絳等復上言少誠病必不起淮西事體與河北不
同四旁皆國家州縣不與賊鄰無黨援相助朝廷
命帥今正其時萬一不從可議征討臣願捨恒冀
難致之䇿就申蔡易成之謀脱或恒冀連兵事未
如意蔡州有舋勢可興師南北之役俱興財力之
用不足儻事不得已須赦承宗則恩德虚施威令
頓廢不如早賜處分以收鎮冀之心坐待機宜必
獲申蔡之利既而承宗久未得朝命頗懼累表自
訴八月壬午上乃遣京兆少尹裴武詣真定宣慰
承宗受詔甚恭曰三軍見迫不暇俟朝㫖請獻德
棣二州以明懇欵 九月甲辰朔裴武復命庚
戌以承宗為成德軍節度恒冀深趙州觀察使德
州刺史薛昌朝為保信軍節度德棣二州觀察使
昌朝嵩之子王氏之壻也故就用之田季安得飛
報先知之使謂承宗曰昌朝隂與朝廷通故受節
鉞承宗遽遣數百騎馳入德州執昌朝至眞定囚
之中使送昌朝節過魏州季安陽爲宴勞留使者
累日比至德州已不及矣上以裴武為欺罔又有
譛之者曰武使還先宿裴垍家明旦乃入見上怒
甚以語李絳欲貶武於嶺南絳曰武昔䧟李懐光
軍中守節不屈豈容今日遽爲姦回葢賊多變詐
人未易盡其情承宗始懼朝廷誅討故請獻二州
既䝉恩貸而鄰道皆不欲成德開分割之端計必
有隂行間説誘而脅之使不得守其初心者非武
之罪也今陛下選武使入逆亂之地使還一語不
相應遽竄之遐荒臣恐自今奉使賊廷者以武為
戒茍求便身率為依阿兩可之言莫肯盡誠具陳
利害如此非國家之利也且垍武久處朝廷諳練
事體豈有使還未見天子而先宿宰相家乎臣敢
為陛下必保其不然此殆有讒人欲傷武及垍者
願陛下察之上良久曰理或有此遂不問 上遣
中使諭王承宗使遣薛昌朝還鎮承宗不奉詔冬
十月癸未制削奪承宗官爵以左神䇿中尉吐突
承璀為左右神䇿河中河陽浙西宣歙等道行營
兵馬使招討處置等使翰林學士白居易上奏以
為國家征伐當責成將帥近嵗始以中使為監軍
自古及今未有徵天下之兵專令中使統領者也
今神䇿軍既不置行營節度使則承璀乃制将也
又充諸軍招討處置使則承璀乃都統也臣恐四
方聞之必輕朝廷四夷聞之必笑中國陛下忍令
後代相傳云以中官為制将都統自陛下始乎臣
又恐劉濟茂昭及希朝從史乃至諸道将校皆恥
受承璀指麾心既不齊功何由立此是資承宗之
計而挫諸将之勢也陛下念承璀勤勞貴之可也
憐其忠赤富之可也至於軍國權柄動闗理亂朝
廷制度出自祖宗陛下寧忍徇下之情而自隳法
制從人之欲而自損聖明何不思於一時之間而
取笑於萬代之後乎時諫官御史論承璀職名太
重者相屬上皆不聽戊子上御延英殿度支使李
元素鹽鐵使李鄘京兆尹許孟容御史中丞李夷
簡諫議大夫孟簡給事中吕元膺穆質右補闕獨
孤郁等極言其不可上不得已明日削承璀四道
兵馬使改處置為宣慰而已李絳甞極言宦官驕
横侵害政事讒毁忠貞上曰此屬安敢為讒就使
為之朕亦不聽絳曰此屬大抵不知仁義不分枉
直惟利是嗜得賂則譽跖蹻為㢘良怫意則毁龔
黄為貪暴能用傾巧之智構成疑似之端朝夕左
右浸潤以入之陛下必有時而信之矣自古宦官
敗國者備載方冊陛下豈得不防其漸乎己亥吐
突承璀将神䇿兵發長安命恒州四面藩鎮各進
兵招討 田季安聞吐突承璀将兵討王承宗聚
其徒曰師不跨河二十五年矣今一旦越魏伐趙
趙虜魏亦虜矣計為之柰何其将有超伍而言者
曰願借騎五千以除君憂季安大呼曰壯哉兵決
出格沮者斬幽州牙將絳人譚忠為劉濟使魏知
其謀入謂季安曰如某之謀是引天下之兵也何
者今王師越魏代趙不使耆臣宿將而專付中臣
不輸天下之甲而多出秦甲君知誰為之謀此乃
天子自為之謀欲將夸服於臣下也若師未叩趙
而先碎於魏是上之謀反不如下其能不恥於天
下乎既恥且怒必任智士畫長䇿伏猛將練精兵
畢力再舉涉河鑑前之敗必不越魏而伐趙校罪
輕重必不先趙而後魏是上不上下不下當魏而
來也季安曰然則若之何忠曰王師入魏君厚犒
之於是悉甲壓境號曰伐趙則可隂遺趙人書曰
魏若伐趙則河北義士謂魏賣友魏若與趙則河
南忠臣謂魏反君賣友反君之名魏不忍受執事
若能隂解陴障遺魏一城魏得持之奏捷天子以
為符信此乃使魏北得以奉趙西得以為臣於趙
有角尖之耗於魏獲不世之利執事豈能無意於
魏乎趙人脱不拒君是魏霸基安矣季安曰善先
生之來是天眷魏也遂用忠之謀與趙隂計得其
堂陽忠歸幽州謀欲激劉濟討王承宗會濟合諸
將言曰天子知我怨趙今命我伐之趙亦必大備
我伐與不伐孰利忠疾對曰天子終不使我伐趙
趙亦不備燕濟怒曰爾何不直言濟與承宗反乎
命繫忠獄使人視成德之境果不為備後一日詔
果來令濟專護北彊勿使朕復挂胡憂而得專心
於承宗濟乃解獄召忠曰信如子㫁矣何以知之
忠曰盧從史外親燕内實忌之外絶趙内實與之
此為趙畫曰燕以趙為障雖怨趙必不殘趙不必
為備一且示趙不敢抗燕二且使燕獲疑天子趙
人既不備燕潞人則走吿于天子曰燕厚怨趙趙
見伐而不僃燕是燕反與趙也此所以知天子終
不使君伐趙趙亦不僃燕也濟曰今則柰何忠曰
燕趙為怨天下無不知今天子伐趙君坐全燕之
甲一人未濟易水此正使潞人以燕賣恩於趙敗
忠於上兩皆售也是燕貯忠義之心卒染私趙之
口不見德於趙人惡聲徒嘈嘈於天下耳惟君熟
思之濟曰吾知之矣乃下令軍中曰五日畢出後
者醢以徇
五年春正月劉濟自將兵七萬人擊王承宗時諸
軍皆未進濟獨前奮擊拔饒陽束鹿河東河中振
武義武四軍為恒州北面招討㑹于定州㑹望夜
軍吏以有外軍請罷張燈張茂昭曰三鎮官軍也
何謂外軍命張燈不禁行人不閉里門三夜如平
日亦無敢喧譁者丁卯河東將王榮拔王承宗洄
湟鎮吐突承璀至行營威令不振與承宗戰屢敗
左神策大將軍酈定進戰死定進驍將也軍中奪
氣 諸軍討王承宗者久無功白居易上言以為
河北本不當用兵今既出師承璀未甞苦戰已失
大將與從史兩軍入賊境遷延進退不惟意在逗
遛亦是力難支敵希朝茂昭至新市鎮竟不能過
劉濟引全軍攻圍樂夀久不能下師道季安元不
可保察其情狀似相計㑹各收一縣遂不進軍陛
下觀此事勢成功有何所望以臣愚見速須罷兵
若又遲疑其害有四可爲痛惜者二可爲深憂者
二何則若保有成即不論用度多少既的知不可
即不合虚費貲糧悟而後行事亦非晩今遲校一
日有一日之費更延旬月所費滋多終須罷兵何
如早罷以府庫錢帛百姓脂膏資助河北諸侯轉
令彊大此臣爲陛下痛惜者一也臣又恐河北諸
將見吳少陽已受制命必引事例輕重同詞請雪
承宗若章表繼來即義無不許請而後捨體勢可
知轉令承宗膠固同類如此則與奪皆由鄰道恩
信不出朝廷實恐威權盡歸河北此為陛下痛惜
者二也今天時已熱兵氣相蒸至於飢渴疲勞疾
疫暴露驅以就戰人何以堪縱不惜身亦難忍苦
況神䇿烏雜城市之人例皆不慣如此忽思生路
或有犇逃一人若逃百人相扇一軍若散諸軍必
搖事忽至此悔將何及此為陛下深憂者一也臣
聞回鶻吐蕃皆有細作中國之事小大盡知今聚
天下之兵唯討承宗一賊自冬及夏都未立功則
兵力之彊弱資費之多少豈宜使西戎北虜一一
知之忽見利生心承虚入寇以今日之勢力可能
救其首尾哉兵連禍生何事不有萬一及此實闗
安危此其為陛下深憂者二也 盧從史首建伐
王承宗之謀及朝廷興師從史逗遛不進隂與承
宗通謀令軍士潜懐承宗號又髙芻粟之價以販
度支諷朝廷求平章事誣奏諸道與賊通不可進
兵上甚患之㑹從史遣牙將王翊元入奏事裴垍
引與語為言為臣之義微動其心翊元遂輸誠言
從史隂謀及可取之狀垍令翊元還本軍經營復
來京師遂得其都知兵馬使烏重𦙍等𣢾要垍言
於上曰從史狡猾驕狼必且為亂今聞其與承璀
對營視承璀如嬰兒往來殊不設備失今不取後
雖興大兵未可以嵗月平也上初愕然熟思良久
乃許之從史性貪承璀盛陳竒玩視其所欲稍以
遺之從史喜益相昵狎甲申承璀與行營兵馬使
李聽謀召從史入營博伏壯士於幕下突出擒詣
帳後縳之内車中馳詣京師左右驚亂承璀斬十
餘人諭以詔㫖從史營中士卒聞之皆甲以出操
兵趨譁烏重㣧當軍門叱之曰天子有詔從者賞
敢違者斬士卒皆歛兵還部伍㑹夜車疾驅未明
已出境重㣧承洽之子聽晟之子也 丁亥范希
朝張茂昭大破承宗之衆於木刀溝 上嘉烏重
㣧之功欲即授以昭義節度使李絳以爲不可請
授重𦙍河陽以河陽節度使孟元陽鎮昭義㑹吐
突承璀奏已牒重𦙍勾當昭義留後絳上言昭義
五州據山東要害魏博恒幽諸鎮蟠結朝廷惟恃
此以制之磁邢洺入其腹内誠國之寶地安危所
繫也曏爲從史所據使朝廷旰食今幸而得之承
璀復以與重𦙍臣聞之驚歎實所痛心昨國家誘
執從史雖爲長䇿已失大體今承璀又以文牒差
人爲重鎮留後爲之求旌節無君之心孰甚於此
陛下昨日得昭義人神同慶威令再立今日忽以
授本軍牙將物情頓沮紀綱大紊校計利害更不
若從史爲之何則從史雖蓄姦謀已是朝廷牧伯
重𦙍出於列校以承璀一牒代之竊恐河南北諸
侯聞之無不憤怒恥與為伍且謂承璀誘重𦙍使
逐從史而代其位彼人人麾下各有將校能無自
危乎儻劉濟茂昭季安執恭韓𢎞師道繼有章表
陳其情狀并指承璀專命之罪不知陛下何以處
之若皆不報則衆怒益甚若為之改除則朝廷之
威重去矣上復使樞密使梁守謙密謀於絳曰今
重𦙍已摠軍務事不得已須應與節對曰從史為
帥不由朝廷故啟其邪心終成逆節今以重𦙍典
兵即授之節威福之柄不在朝廷何以異於從史
乎重𦙍之得河陽已為望外之福豈敢更為旅拒
況重𦙍所以能執從史本以仗順成功一旦自逆
詔命安知同列不襲其跡而動乎重𦙍軍中等夷
甚多必不願重𦙍獨為主帥移之它鎮乃愜衆心
何憂其致亂乎上悦皆如其請壬辰以重𦙍為河
陽節度使戊戌貶盧從史驩州司馬 夏六月
甲申白居易復上奏以為臣比請罷兵今之事勢
又不如前不知陛下復何所待是時上毎有軍國
大事必與諸學士謀之甞踰月不見學士李絳等
上言臣等飽食不言其自為計則得矣如陛下何
陛下詢訪理道開納直言實天下之幸豈臣等之
幸上遽令明日三殿對來白居易甞因論事言陛
下錯上色荘而罷密召承㫖李絳謂曰居易小臣
不遜須令出院絳曰陛下容納直言故羣臣敢竭
誠無隠居易言雖少思志在納忠陛下今日罪之
臣恐天下各思箝口非所以廣聰明昭聖德也上
悦待居易如初 秋七月庚子王承宗遣使自
陳為盧從史所離閒乞輸貢賦請官吏許其自新
李師道等數上表請雪承宗朝廷亦以師久無功
丁未制洗雪承宗以為成徳軍節度使復以德棣
二州與之悉罷諸道行營將士共賜布帛二十八
萬端匹加劉濟中書令 秋九月己亥吐突承
璀自行營還辛亥復為左衛上將軍充左軍中尉
裴垍曰承璀首唱用兵疲弊天下卒無成功陛下
縱以舊恩不加顯戮豈得全不貶黜以謝天下乎
給事中段平仲吕元膺言承璀可斬李絳奏稱陛
下不責承璀它日復有敗軍之將何以處之若或
誅之則同罪異罰彼必不服若或釋之則誰不保
身而玩寇乎願陛下割不忍之恩行不易之典使
將帥有所懲勸間二日上罷承璀中尉降為軍器
使中外相賀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裴垍數以疾
辭位冬十一月庚申罷為兵部尚書 十二月
翰林學士司勲郎中李絳面陳吐突承璀專横語
極懇切上作色曰卿言大過絳泣曰陛下置臣於
腹心耳目之地若臣畏避左右愛身不言是臣負
陛下言之而陛下惡聞乃陛下負臣也上怒解曰
卿所言皆人所不能言使朕聞所不聞真忠臣也
它日盡言皆應如是己丑以絳為中書舍人學士
如故絳甞從容諌上聚財上曰今兩河數十州皆
國家政令所不及河湟數千里淪於左衽朕日夜
思雪祖宗之恥而財力不贍故不得不蓄聚耳不
然朕宫中用度極儉薄多藏何用邪
六年冬十一月己丑以户部侍郎李絳為中書侍
郎同平章事
七年春三月丙戌上御延英殿李吉甫言天下已
太平陛下宜為樂李絳曰漢文帝時兵木無刃家
給人足賈誼猶以為厝火積薪之下不可謂安今
灋令所不能制者河南北五十餘州犬戎腥羶近
接涇隴烽火屢驚加之水旱時作倉廪空虛此正
陛下宵衣旰食之時謂之太平遽為樂哉上欣然
曰卿言正合朕意退謂左右曰吉甫專為悦媚如
李絳眞宰相也
九年李絳屢以足疾辤位正月癸夘罷為禮部尚
書初上欲相絳先出吐突承璀為淮南監軍至是
召還承璀先罷絳相
十年夏六月賊殺武元衡詔中外捜捕成徳進奏
院有恒州卒張晏等行止無狀神䇿將軍王士則
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殺元衡吏捕得晏鞫之詔以
王承宗前後三表出示百寮議其罪〈事見憲宗平淮西〉
乙丑以裴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秋七月
甲戌詔數王承宗罪惡絶其朝貢曰冀其飜然改
過束身自歸攻討之期更俟後命 上雖絶王承
宗朝貢未有詔討之魏愽節度使田𢎞正屯兵於
其境承宗屢敗之𢎞正忿表請擊之上不許表十
上乃聽至貝州丙午𢎞正軍于貝州 冬十一
月詔發振武兵二千㑹義武軍以討王承宗 十
二月王承宗縱兵四掠幽滄定三鎮皆苦之爭上
表請討承宗上欲許之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𢎞
靖以爲兩役並興恐國力所不支請併力平淮西
乃征恒冀上不爲之止𢎞靖乃求罷
十一年春正月乙亥幽州節度使劉總奏敗成德
兵拔武彊斬首千餘級 癸未制削王承宗官爵
命河東幽州義武横海魏博昭義六道進討韋貫
之屢請先取吳元濟後討承宗曰陛下不見建中
之事乎始於討魏及齊而蔡燕趙皆應之卒致朱
泚之亂由德宗不能忍數年之憤邑欲太平之功
速成故也上不聽 二月乙夘昭義節度使郗
士美奏破成德兵斬首千餘級 己未劉總破成
德兵斬首千餘級 辛酉魏愽奏敗成德兵拔其
固城乙丑又奏拔其鵶城 三月幽州節度使
劉總圍樂夀 四月劉總奏破成德兵於深州
斬首二千五百級乙丑義武節度使渾鎬奏破成
德兵於九門殺千餘人鎬瑊之子也 秋七月
田𢎞正奏破成德兵於南宫殺二千餘人 諸軍
討王承宗者互相觀望獨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引
精兵壓其境己未士美奏大破承宗之衆於柏郷
殺千餘人降者亦如之為三壘以環柏鄊 冬
十二月壬寅程執恭奏敗成德兵於長河斬首千
餘級 義武節度使渾鎬與王承宗戰屢勝遂引
全師壓其境距恒州三十里而軍承宗懼潜遣兵
入鎬境焚掠城邑人心始内顧而搖㑹中使督其
戰鎬引兵進薄恒州與承宗戰大敗犇還定州丙
午詔以易州刺史陳楚為義武節度使軍中聞之
掠鎬及家人衣至於倮露陳楚馳入定州鎮遏亂
者斂軍中衣以歸鎬以兵衛送還朝楚定州人張
茂〈昭之〉甥也
十二年春三月郗士美敗於柏卿拔營而歸士卒
死者千餘人 戊辰賜程執恭名權 戊寅王承
宗遣兵二萬入東光㫁白橋路程權不能禦以衆
歸滄州 六鎮討王承宗者兵十餘萬回環數千
里既無統帥又相去逺期約難壹由是歴二年無
功千里饋運牛驢死者什四五劉總既得武彊引
兵出境纔五里留屯不進月給度支錢十五萬緡
李逢吉及朝士多言宜併力先取淮西俟淮西平
乘其勝勢回取恒冀如拾芥耳上猶豫久乃從之
丙子罷河北行營各使還鎮
十三年裴度之在淮西也布衣柏耆以䇿干韓愈
曰吳元濟既就擒王承宗破膽矣願得奉丞相書
往説之可不煩兵而服愈白度為書遣之承宗懼
求哀於田𢎞正請以二子為質及獻德棣二州輸
租税請官吏𢎞正為之奏請上初不許𢎞正上表
相繼上重違弘正意乃許之夏四月甲寅朔魏博
遣使送承宗子知感知信及德棣二州圖印至京
師 庚辰詔洗雪王承宗及成德將士復其官爵
十五年冬十月王承宗薨其下祕不發喪子知感
知信皆在朝諸將欲取帥於屬内諸州參謀崔燧
以承宗祖母涼國夫人命告諭諸將及親兵立承
宗之弟觀察支使承元承元時年二十將士拜之
承元不受泣且拜諸將固請不已承元曰天子遣
中使監軍有事當與之議及監軍至亦勸之承元
曰諸公未忘先德不以承元年少欲使之攝軍務
承元請盡節天子以遵忠烈王之志諸公肯從之
乎衆許諾承元乃視事於都將聽事令左右不得
謂已為留後委事於參佐密表請朝廷除帥庚辰
監軍奏承宗疾亟弟承元權知留後并以承元表
聞 成德軍始奏王承宗薨乙酉徙田𢎞正為成
德節度使以王承元為義成節度使 十一月
癸夘遣諫議大夫鄭覃詣鎮州宣慰賜錢一百萬
緍以賞將士王承元既請朝命諸將及鄰道爭以
故事勸之承元皆不聽及移鎮義成將士諠譁不
受命承元與柏耆召諸將以詔㫖諭之諸將號泣
不從承元出家財以散之擇其勞者擢之謂曰諸
公以先代之故不欲承元去此意甚厚然使承元
違天子之詔其罪大矣昔李師道之未敗也朝廷
甞赦其罪師道欲行諸將固留之其後殺師道者
亦諸將也諸將勿使承元為師道則幸矣因涕泣
不自勝且拜之十將李寂等十餘人固留承元承
元斬以徇軍中乃定丁未承元赴滑州將吏或以
鎮州器用財貨行承元悉命留之
憲宗平淮蔡〈吴元濟 德宗討呉少誠附〉
唐德宗貞元二年淮西兵馬使吳少誠殺陳仙竒
自為留後少誠素狡險為李希烈所寵任故為之
報仇七月己酉以䖍王諒為申光隨蔡節度大使
以少誠為留後
三年 初李希烈據淮西選騎兵尤精者為左右
門槍奉國四將步兵尤精者為左右克平十將淮
西少馬精兵皆乘騾謂之騾軍陳仙竒舉淮西降
纔數月詔發其兵於京西防秋仙竒遣都知兵馬
使蘇浦悉將淮西精兵五千人以行㑹仙竒為吳
少誠所殺少誠密遣人召門槍兵馬使吳灋超等
使引兵歸浦不之知灋超等引步騎四千自鄜州
叛歸上急遣中使敕陜虢觀察使李泌發兵防遏
勿令濟河泌遣押牙唐英岸將兵邀擊之賊衆大
敗擒其騾軍兵馬使張崇獻英岸追至永寧東賊
皆潰入山谷吳灋超帥其衆趣長水都將燕子楚
擊之斬灋超殺其士卒三分之二上命汴州刺史
劉𤣥佐以詔書縁道誘之得百三十餘人至汴州
盡殺之其潰兵在道復為村民所殺得至蔡者纔
四十七人吳少誠以其少悉斬之以聞且遣使以
幣謝李泌為其破叛卒也泌執張崇獻等六十餘
人送京師詔悉腰斬於鄜州軍門以令防秋之衆
夏五月申蔡留後吳少誠繕兵完城欲拒朝
命判官鄭常大將楊冀謀逐之詐為手詔賜諸將
申州刺史張伯元等事泄少誠殺常冀伯元大將
朱旻曹濟犇長安
十三年冬十月淮西節度使吳少誠擅開刀溝入
汝上遣中使諭止之不從命兵部郎中盧羣往詰
之少誠曰開此水大利於人羣曰君令臣行雖利
人臣敢專乎公承天子之令而不從何以使下吏
從公之令乎少誠遽為之罷役
十四年秋九月彰武節度使吳少誠遣兵掠夀州
霍山殺鎮遏使謝詳侵地二十餘里置兵鎮守
十五年春三月甲寅吳少誠遣兵襲唐州殺監軍
邵國朝鎮遏使張嘉瑜掠百姓千餘人而去 秋
八月丙申陳許節度使曲環薨乙未吳少誠遣兵
掠臨潁陳州刺史上官涗知陳許留後遣大將王
令忠將兵三千救之皆為少誠所虜丙午以涗為
陳許節度使少誠遂圍許州涗欲棄城走營田副
使劉昌裔止之曰城中兵足以辦賊但閉城勿與
戰不過數日賊氣自衰吾以全制其弊蔑不克矣
少誠晝夜急攻昌裔募勇士千人鑿城出擊少誠
大破之城由是全昌裔兖州人也少誠又寇西華
陳許大將孟元陽拒却之陳許都知兵馬使安國
寧與上官涗不叶謀翻城應少誠劉昌裔以計斬
之召其麾下人給二縑伏兵要巷見持縑者悉斬
之無得脫者 丙辰詔削奪吳少誠官爵令諸道
進兵討之 辛酉以韓𢎞為宣武節度使先是少
誠遣使與宣武節度使劉全諒約共攻陳許以陳
州歸宣武使者數軰猶在館𢎞悉驅出斬之選卒
三千㑹諸軍擊少誠於許下少誠由是失勢 山
南東道節度使于頔安黄節度使伊慎知夀州事
王宗與上官涗韓𢎞進擊吳少誠屢破之十一月
壬子于頔奏拔吳房朗山 諸軍討吳少誠者既
無統帥每出兵人自規利進退不一乙未諸軍自
潰於小溵水委棄器械資糧皆為少誠所有於是
始議置招討使
十六年春正月乙巳恒冀易定陳許河陽四軍與
吳少誠戰皆不利而退夏綏節度使韓全義本出
神䇿軍中尉竇文場愛厚之薦於上使統諸軍討
吳少誠二月乙酉以全義為蔡州四面行營招討
使十七道兵皆受全義節度 韓全義素無勇略
專以巧佞貨賂結宦官得為大帥毎議軍事宦官
為監軍者數十人坐帳中爭論紛然莫能決而罷
天漸暑士卒久屯沮洳之地多病疫全義不存撫
人有離心五月庚戌與吳少誠將吳秀吳少陽等
戰于溵南廣利原鋒鏑纔交諸軍大潰秀等乗之
全義退保五樓少陽滄州清池人也 秋七月
吳少誠進擊韓全義於五樓諸軍復大敗全義夜
遁保溵水縣城 九月癸丑吳少誠進逼溵水
數里置營韓全義復帥諸軍退保陳州宣武河陽
兵私歸本道獨陳許將孟元陽神䇿將蘇光榮帥
所部留軍溵水全義以詐誘昭義將夏侯仲宣義
成將時昻河陽將權文變河中將郭湘等斬之欲
以威衆全義至陳州刺史劉昌裔登城謂之曰天
子命公討蔡州今乃來此昌裔不敢納請舍于城
外既而昌裔齎牛酒入全義營犒師全義驚喜心
服之己未孟元陽等與少誠戰殺二千餘人 冬
十月吳少誠引兵還蔡州先是韋臯聞諸軍討少
誠無功上言請以渾瑊賈耽為元帥統諸軍若重
煩元老則臣請以精銳萬人下巴峽出荆楚以翦
凶逆不然因其請罪而赦之罷兩河諸軍以休息
公私亦䇿之次也若少誠一旦罪盈惡稔爲麾下
所殺則又當以其爵位授之是除一少誠生一少
誠爲患無窮矣賈耽言於上曰賊意葢亦望恩貸
恐須開其生路上然之㑹少誠致書幣於監官軍
者求昭洗監軍奏之戊子詔赦少誠及彰義將士
復其官爵
十七年春正月甲寅韓全義至長安竇文場爲掩
其敗迹上禮遇甚厚全義稱足疾不任朝謁遣司
馬崔放入對放爲全義引咎謝無功上曰全義爲
招討使能招來少誠其功大矣何必殺人然後爲
功邪閠月甲戌歸夏州
順宗永貞元年春三月加彰義節度使吳少誠同
平章事
憲宗元和四年 初吳少誠寵其大將吳少陽名
以從弟署為軍職出入少誠家如至親累遷申州
刺史少誠病不知人家僮鮮于熊兒詐以少誠命
召少陽攝副使知軍州事少誠有子元慶少陽殺
之十一月己巳少誠薨少陽自為留後
五年上以河朔方用兵不能討吳少陽三月己未
以少陽為淮西留後
六年春正月甲辰以彰義留後吳少陽為節度使
九年閠八月丙辰彰義節度使吳少陽薨少陽在
蔡州隂聚亡命牧養馬騾時抄掠夀州茶山以實
其軍其子攝蔡州刺史元濟匿喪以病聞自領軍
務上自平蜀即欲取淮西淮南節度使李吉甫上
言少陽軍中上下𢹂離請徙理夀州以經營之㑹
朝廷方討王承宗未暇也及吉甫入相田𢎞正以
魏博歸附吉甫以為汝州扞蔽東都河陽宿兵本
以制魏博今𢎞正歸順則河陽為内鎮不應屯重
兵以示猜阻辛酉以河陽節度使烏重𦙍為汝州
刺史充河陽懐汝節度使徙理汝州己巳𢎞正檢
校右僕射賜其軍錢二十萬緡𢎞正曰吾未若移
河陽軍之為喜也 九月庚辰以洺州刺史李
光顔為陳州刺史充忠武軍都知兵馬使以泗州
刺史令狐通為夀州防禦使通彰之子也丙戌以
山南東道節度使袁滋為荆南節度使以荆南節
度使嚴綬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吳少陽判官蘇兆
楊元卿大將侯惟清皆勸少陽入朝元濟惡之殺
兆囚惟清元卿先奏事在長安具以淮西虚實及
取元濟之䇿告李吉甫請討之時元濟猶匿喪元
卿勸吉甫凢蔡使入奏者所在止之少陽死近四
十日不為輟朝但易環蔡諸鎮將帥益兵為備元
濟殺元卿妻及四男以圬射堋淮西宿將董重質
吳少誠之壻也元濟以為謀主 李吉甫言於上
曰淮西非如河北四無黨援國家常宿數十萬兵
以備之勞費不可支也失今不取後難圖矣上將
討之張𢎞靖請先為少陽輟朝贈官遣使弔贈待
其有不順之迹然後加兵上從之遣工部員外郎
李君何弔祭元濟不迎敕使發兵四出屠舞陽焚
葉掠魯山襄城闗東震駭君何不得入而還 冬
十月壬戌以忠武節度副使李光顔為節度使甲
子以嚴綬為申光蔡招撫使督諸道兵招討吳元
濟
十年吳元濟縱兵侵掠及於東畿正月己亥制削
元濟官爵命宣武等十六道進軍討之嚴綬擊淮
西兵小勝不設備淮西兵夜還襲之二月甲辰綬
敗于磁丘却五十餘里馳入唐州而守之夀州團
練使令狐通為淮西兵所敗走保州城境上諸柵
盡為淮西所屠癸丑以左金吾大將軍李文通代
之貶通昭州司户詔鄂岳觀察使栁公綽以兵五
千授安州刺史李聽使討吳元濟公綽曰朝廷以
吾書生不知兵邪即奏請自行許之公綽至安州
李聽屬橐鞬迎之公綽以鄂岳都知兵馬使先鋒
行營兵馬都虞候二牒授之選卒六千以屬聽戒
其部校曰行營之事一決都將聽感恩畏威如出
麾下公綽號令整肅區處軍事諸將無不服士卒
在行營者其家疾病死喪厚給之妻淫泆者沉之
於江士卒皆喜曰中丞為我治家我何得不前死
故毎戰皆捷公綽所乘馬踶殺圉人公綽命殺馬
以祭之或曰圉人自不備耳此良馬可惜公綽曰
材良性駑何足惜也竟殺之 三月庚子李光
顔奏破淮西兵於臨潁 田𢎞正遣其子布將兵
三千助嚴綬討吳元濟 甲辰李光顔又奏破淮
西兵於南頓 吳元濟遣使求救於恒鄆王承宗
李師道數上表請赦元濟上不從是時發諸道兵
討元濟而不及淄青師道使大將將三千人趣夀
春聲言助官軍討元濟實欲為元濟之援也師道
素養刺客奸人數十人厚資給之其徒説師道曰
用兵所急莫先糧儲今河隂院積江淮租賦請潜
往焚之募東都惡少年數百劫都市焚宫闕則朝
廷未暇討蔡先自救腹心此亦救蔡一竒也師道
從之自是所在盜賊竊發辛亥暮盜數十人攻河
隂轉運院殺傷十餘人燒錢帛三十餘萬緡匹榖
二萬餘斛於是人情恇懼羣臣多請罷兵上不許
諸軍討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詣
行營宣慰察用兵形勢度還言淮西必可取之狀
且曰觀諸將惟李光顔勇而知義必能立功上悦
考功郎中知制誥韓愈上言以為淮西三小州殘
𡚁困劇之餘而當天下之全力其破敗可立而待
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㫁與不㫁耳因條陳用兵
利害以為今諸道發兵各二三千人勢力單弱羈
旅異鄉與賊不相諳委望風懾懼將帥以其客兵
待之既薄使之又苦或分割隊伍兵將相失心孤
意怯難以有功又其本軍各須資遣道路遼逺勞
費倍多聞陳許安唐汝夀等州與賊連接處村落
百姓悉有兵器習於戰鬬識賊深淺比來未有處
分猶願自備衣糧保䕶鄉里若令召募立可成軍
賊平之後易使歸農乞悉罷諸道軍募土人以代
之又言蔡州士卒皆國家百姓若勢力窮不能為
惡者不須過有殺戮 丙申李光顔奏敗淮西
兵於時曲淮西兵晨壓其壘而陳光顔不得出乃
自毁其柵之左右出騎以擊之光顔自將數騎衝
其陳出入數四賊皆識之矢集其身如蝟毛其子
攬轡止之光顔舉刃叱去於是人爭致死淮西兵
大潰殺數千人上以裴度為知人 上自李吉甫
薨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李師道所養客説師道
曰天子所以銳意誅蔡者元衡賛之也請密往刺
之元衡死則它相不敢主其謀爭勸天子罷兵矣
師道以為然即資給遣之王承宗遣牙將尹少卿
奏事為吳元濟遊説少卿至中書辭指不遜元衡
叱出之承宗又上書詆毁元衡六月癸夘天未明
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東門有賊自暗中突出
射之從者皆散走賊執元衡馬行十餘步而殺之
取其顱骨而去又入通化坊擊裴度傷其首墜溝
中度氊㡌厚得不死傔人王義自後抱賊大呼賊
㫁義臂而去京城大駭於是詔宰相出入加金吾
騎士張露刃以衛之所過坊門呵索甚嚴朝士
未曉不敢出門上或御殿久之朝班猶未齊賊遺
紙於金吾及府縣曰毋急捕我我先殺汝故捕賊
者不敢甚急兵部侍郎許孟容見上言自古未有
宰相横尸路隅而盜不獲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
泣又詣中書揮涕言請奏起裴中丞爲相大索賊
黨窮其姦源戊申詔中外所在搜捕獲賊者賞錢
萬緡官五品敢庇匿者舉族誅之於是京城大索
公卿家有複壁重橑者皆索之成徳軍進奏院有
恒州卒張晏等數人行止無狀衆多疑之庚戌神
䇿將軍王士則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殺元衡吏捕
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武監察御史陳中師鞫
之癸亥詔以王承宗前後三表出示百寮議其罪
裴度病瘡卧二旬詔以衛兵宿其第中使問訊不
絶或請罷度官以安恒鄆之心上怒曰若罷度官
是姧謀得成朝廷無復綱紀吾用度一人足破二
賊甲子上召度入對乙丑以度為中書侍郎同平
章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業
已討之兩河藩鎮跋扈者將視此為髙下不可中
止上以為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討賊愈急初德宗
多猜忌朝士有相過從者金吾皆伺察以聞宰相
不敢私第見客度奏今寇盜未平宰相宜招延四
方賢才與參謀議始請於私第見客許之陳中師
按張晏等具服殺武元衡張𢎞靖疑其不實屢言
於上上不聽戊辰斬晏等五人殺其黨十四人李
師道客竟潜匿亡去〈吕元𭙶捕賊獲中岳寺僧圓浄按驗其黨始知殺武元衡〉
〈者乃是李師道事見憲宗討淄青〉 秋 八月乙丑李光顔敗
於時曲 初上以嚴綬在河東所遣禆將多立功
故使鎮襄陽且督諸軍討吳元濟綬無它材能到
軍之日傾府庫賚士卒累年之積一朝而盡又厚
賂宦官以結聲援擁八州之衆萬餘人屯境上閉
壁經年無尺寸功裴度屢言其軍無政九月癸酉
以韓𢎞為淮西諸軍都統𢎞樂於自擅欲倚賊以
自重不願淮西速平李光顔在諸將中戰最力𢎞
欲結其歡心舉大梁城索得一美婦人教之歌舞
絲竹飾以珠玉金翠直數百萬錢遣使遺之使者
先致書光顔乃大饗將士使者進妓容色絶世一
座盡驚光顔謂使者曰相公愍光顔覊旅賜以美
妓荷德誠深然戰士數萬皆棄家逺來冒犯白刃
光顔何忍獨以聲色自娱悦乎因流涕座者皆泣
即於席上厚以繒帛贈使者并妓返之曰為光顔
多謝相公光顔以身許國誓不與逆賊同戴日月
死無貳矣 冬十月以户部侍郎李遜為襄復
郢均房節度使右羽林大將軍髙霞寓為唐隨鄧
節度使朝議以唐與蔡接故使霞寓專事攻戰而
遜調五州之賦以餉之 十一月夀州刺史李
文通奏敗淮西兵壬申韓𢎞請命衆軍合攻淮西
從之李光顔烏重𦙍敗淮西兵於小溵水拔其城
乙亥以嚴綬為太子少保盜焚襄州佛寺軍儲盡
徙京城積草於四郊以備火丁丑李文通敗淮西
兵於固始戊寅盜焚獻陵寢宫永巷 初吳少陽
聞信州人吳武陵名邀以為賔友武陵不荅及元
濟反武陵以書諭之曰足下勿謂部曲不我欺人
情與足下一也足下反天子人亦反足下易地而
論則其情可知矣
十一年春三月夀州團練使李文通奏敗淮西兵
於固始拔𨫼山己夘唐鄧節度使髙霞寓奏敗淮
西兵於朗山斬首千餘級焚二柵 夏四月庚
子李光顔烏重𦙍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柵斬首五
千級 五月壬申李光顔烏重𦙍奏敗淮西兵
於陵雲柵斬首二千餘級 六月甲辰髙霞寓
大敗於鐵城僅以身免時諸將討淮西者勝則虚
張殺獲敗則匿之至是大敗不可掩始上聞中外
駭愕宰相入見將勸上罷兵上曰勝負兵家之常
今但當論用兵方畧察將帥之不勝任者易之兵
食不足者助之耳豈得以一將失利遽議罷兵邪
於是獨用裴度之言它人言罷兵者亦稍息矣己
酉霞寓退保唐州 上責髙霞寓之敗霞寓稱李
遜應接不至秋七月丁丑貶霞寓為歸州刺史遜
亦左遷恩王傳以河南尹鄭權為山南東道節度
使袁滋為彰義節度申光蔡唐隋鄧觀察使以唐
州為理所壬午宣武軍奏破郾城之衆二萬殺二
千餘人捕虜千餘人 九月乙酉李光顔烏重
𦙍奏拔吳元濟陵雲柵丁亥光顔又奏拔石越二
柵夀州奏敗殷城之衆拔六柵 討淮西諸軍近
九萬上怒諸將久無功冬十一月辛巳命知樞密
梁守謙宣慰因留監其軍授以空名告身五百通
及金帛以勸死士庚寅先加李光顔等檢校官而
詔書切責示以無功必罰 辛卯李文通奏敗淮
西兵於固始斬首千餘級 十二月袁滋至唐
州去斥候止其兵不使犯吳元濟境元濟圍其新
興柵滋卑辭以請之元濟由是不復以滋為意朝
廷知之甲寅以太子詹事李愬為唐隨鄧節度使
愬聽之兄也 初置淮潁水運使楊子院米自淮
隂泝淮入潁至項城入溵輸于郾城以饋討淮西
諸軍省汴運之費七萬餘緡
十二年春正月甲申貶袁滋為撫州刺史李愬至
唐州軍中承喪敗之餘士卒皆憚戰愬知之有出
迓者愬謂之曰天子知愬柔懦能忍恥故使來拊
循爾曹至於戰攻進取非吾事也衆信而安之愬
親行視士卒傷病者存恤之不事威嚴或以軍政
不肅為言愬曰吾非不知也袁尚書專以恩惠懐
賊賊易之聞吾至必增備吾故示之以不肅彼必
以吾為懦而懈惰然後可圖也淮西人自以甞敗
髙袁二帥輕愬名位素微遂不為備 二月李
愬謀襲蔡州表請益兵詔以昭義河中鄜坊步騎
二千給之丁酉愬遣十將馬少良將十餘騎巡邏
遇吳元濟捉生虞候丁士良與戰擒之士良元濟
驍將常為東邊患衆請刳其心愬許之既而召詰
之士良無懼色愬曰真丈夫也命釋其縛士良乃
自言本非淮西士貞元中𨽻安州與吳氏戰為其
所擒自分死矣吳氏釋我而用之我因吳氏而再
生故為吳氏父子竭力昨日力屈復為公所擒亦
分死矣今公又生之請盡死以報德愬乃給其衣
服器械署為捉生將 己亥淮西行營奏克蔡州
古葛伯城 丁士良言於李愬曰吳秀琳擁三千
之衆據文城柵為賊左臂官軍不敢近者有陳光
洽為之謀主也光洽勇而輕好自出戰請為公先
擒光洽則秀琳自降矣戊申士良擒光洽以歸
淮西被兵數年竭倉廪以奉戰士民多無食采菱
芡魚鱉鳥獸食之亦盡相帥歸官軍者前後五千
餘户賊亦患其耗糧食不復禁庚申敕置行縣以
處之為擇縣令使之撫養并置兵以衛之 三
月乙丑李愬自唐州徙屯宜陽柵 吳秀琳以文
城柵降于李愬戊子愬引兵至文城西五里遣唐
州刺史李進誠將甲士八千至城下召秀琳城中
矢石如雨衆不得前進誠還報賊偽降未可信也
愬曰此待我至耳即前至城下秀琳束兵投身馬
足下愬撫其背慰勞之降其衆三千人秀琳將李
憲有材勇愬更其名曰忠義而用之悉遷婦女於
唐州入據其城於是唐鄧軍氣復振人有欲戰之
志賊中降者相繼於道隨其所便而置之聞有父
母者給粟帛遣之曰汝曹皆王人勿棄親戚衆皆
感泣官軍與淮西兵夾溵水而軍諸軍相顧望無
敢度溵水者陳許兵馬使王沛先引兵五千度溵
水據要地為城於是河陽宣武河東魏愽等軍相
繼皆度進逼郾城丁亥李光顔敗淮西兵三萬於
郾城走其將張伯良殺士卒什二三己丑李愬遣
山河十將董少玢等分兵攻諸柵其日少玢下馬
鞍山拔路口柵夏四月辛夘山河十將馬少良下
嵖岈山擒淮西將栁子野吳元濟以蔡人董昌齡
為郾城令質其母楊氏楊氏謂昌齡曰順死賢於
逆生汝去逆而吾死乃孝子也從逆而吾生是戮
吾也㑹官軍圍青陵絶郾城歸路郾城守將鄧懐
金謀於昌齡昌齡勸之歸國懐金乃請降於李光
顔曰城人之父母妻子皆在蔡州請公來攻城吾
舉鋒求救兵至公逆擊之蔡兵必敗然後吾降則
父母妻子庶免矣光顔從之乙未昌齡懐金舉城
降光顔引兵入據之吳元濟聞郾城不守甚懼時
董重質將騾軍守洄曲元濟悉發親近及守城卒
詣重質以拒之李愬山河十將媯雅田智榮下冶
爐城丙申十將閻士榮下白狗汶港二柵 癸卯
媯雅田智榮破西平丙午逰奕兵馬使王義破楚
城 五月辛酉李愬遣栁子野李中義襲朗山
擒其將梁希果 丁丑李愬遣方城鎮遏使李榮
宗擊青喜城拔之愬毎得降卒必親引問委曲由
是賊中險易逺近虚實盡知之愬厚待吳秀琳與
之謀取蔡秀琳曰公欲取蔡非得李祐不可如秀
琳無能為也祐者淮西騎將有勇略守興橋柵常
陵暴官軍庚辰祐帥士卒刈麥於張柴村愬召廂
虞候史用誠戒之曰爾以三百騎伏彼林中又使
人搖幟於前若將焚其麥積者祐素易官軍必輕
騎來逐之爾乃發騎掩之必擒之用誠如言而往
生擒祐以歸將士以祐曏日多殺官軍爭請殺之
愬不許釋縛待以客禮時愬欲襲蔡而更密其謀
獨召祐及李忠義屏人語或至夜分它人莫得預
聞諸將恐祐為變多諫愬愬待祐益厚士卒亦不
悦諸軍日有牒稱祐為賊内應且言得賊牒者具
言其事愬恐謗先達於上已不及救乃持祐泣曰
豈天不欲平此賊邪何吾二人相知之深而不能
勝衆口也因謂衆曰諸君既以祐爲疑請令歸死
於天子乃械祐送京師先密表其狀且曰若殺祐
則無以成功詔釋之以還愬愬見之喜執其手曰
爾之得全社稷之靈也乃署散兵馬使令佩刀廵
警出入帳中或與之同宿密語不寐達𥌓有竊聽
於帳外者但聞祐感泣聲時唐隨牙隊三千人號
六院兵馬皆山南東道之精銳也愬又以祐爲六
院兵馬使舊軍令舍賊諜者屠其家除其令使厚
待之諜反以情告愬愬益知賊中虚實乙酉愬遣
兵攻朗山淮西兵救之官軍不利衆皆悵恨愬獨
歡然曰此吾計也乃募敢死士三千人號曰突將
朝夕自教習之使常為行備欲以襲蔡㑹久雨所
在積水未果 吳元濟見其下數叛兵勢日蹙六
月壬戌上表謝罪願束身自歸上遣中使賜詔許
以不死而為左右及大將董重質所制不得出
諸軍討淮西四年不克饋運疲𡚁民至有以驢耕
者上亦病之以問宰相李逢吉等競言師老財竭
意欲罷兵裴度獨無言上問之對曰臣請自往督
戰秋七月乙卯上復謂度曰卿真能為朕行乎對
曰臣誓不與此賊俱生臣比觀吳元濟表勢實窘
蹙但諸將心不壹不併力迫之故未降耳若臣自
詣行營諸將恐臣奪其功必爭進破賊矣上悦丙
戌以度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兼彰義節度使仍
充淮西宣慰招討處置使又以户部侍郎崔羣為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制下度以韓𢎞已為都統不
欲更為招討請但稱宣慰處置使仍奏刑部侍郎
馬揔為宣慰副使右庶子韓愈為彰義行軍司馬
判官書記皆朝廷之選上皆從之度將行言於上
曰臣若滅賊則朝天有期賊在則歸闕無日上為
之流涕八月庚申度赴淮西上御通化門送之右
神武將軍張茂和茂昭弟也甞以膽略自於度
度表為都押牙茂和辭以疾度奏請斬之上曰此
忠順之門為卿逺貶辛酉貶茂和永州司馬以嘉
王傅髙承簡為都押牙承簡崇文之子也李逢吉
不欲討蔡翰林學士令狐楚與逢吉善度恐其合
中外之勢以沮軍事乃請改制書數字且言其草
制失辭壬戌罷楚為中書舍人 李光顔烏重胤
與淮西戰癸亥敗于賈店 裴度過襄城南白草
原淮西人以驍騎七百邀之鎮將楚丘曹華知而
為備擊却之度雖辭招討名實行元帥事以郾城
為治所甲申至郾城先是諸道皆有中使監陳進
退不由主將勝則先使獻捷不利則陵挫百端度
悉奏去之諸將始得專其軍事戰多有功 九
月庚子淮西兵寇溵水鎮殺三將焚芻藁而去
甲寅李愬將攻吳房諸將曰今日往亡愬曰吾兵
少不足戰宜出其不意彼以往亡不吾虞正可擊
也遂往克其外城斬首千餘級餘衆保子城不敢
出愬引兵還以誘之淮西將孫獻忠果以驍騎五
百追擊其背衆驚將走愬下馬據胡牀令曰敢退
者斬返斾力戰獻忠死淮西兵乃退或勸愬乗勝
攻其子城可拔也愬曰非吾計也引兵還營 李
祐言於李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及四境拒守
州城者皆羸老之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比賊將
聞之元濟已成擒矣愬然之冬十月甲子遣掌書
記鄭澥至郾城密白裴度度曰兵非出竒不勝常
侍良圖也 裴度帥僚佐觀築城於沱口董重質
帥騎出五溝邀之大呼而進注弩挺刃勢將及度
李光顔與田布力戰拒之度僅得入城賊退布扼
其溝中歸路賊下馬踰溝墜壓死者千餘人辛未
李愬命馬步都虞候隨州刺史史旻等留鎮文城
命李祐李忠義帥突將三千為前驅自與監軍將
三千人為中軍命李進誠將三千人殿其後軍出
不知所之愬曰但東行行六十里夜至張柴村盡
殺其戍卒及𤇺子據其柵命士卒少休食乾糒整
羈靮留義成軍五百人鎮之以斷朗山救兵命丁
士良將五百人斷洄曲及諸道橋梁復夜引兵出
門諸將請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吳元濟諸將皆失
色監軍哭曰果落李祐姦計時大風雪旌旗裂人
馬凍死者相望天隂黒自張柴村以東道路皆官
軍所未甞行人人自以為必死然畏愬莫敢違夜
半雪愈甚行七十里至州城近城有鵝鴨池愬令
驚之以混軍聲自吳少誠拒命官軍不至蔡州城
下三十餘年故蔡人不為備壬申四鼓愬至城下
無一人知者李祐李忠義钁其城為坎以先登壯
士從之守門卒方熟寐盡殺之而留擊柝者使擊
柝如故遂開門納衆及裏城亦然城中皆不之覺
鷄鳴雪止愬入居元濟外宅或告元濟曰官軍至
矣元濟尙寢笑曰俘囚為盜耳曉當盡戮之又有
告者曰城陷矣元濟曰此必洄曲子弟就吾求寒
衣也起聽於廷聞愬軍號令曰常侍傳語應者近
萬人元濟始懼曰何等常侍能至於此乃帥左右
登牙城拒戰時董重質擁精兵萬餘人據洄曲愬
曰元濟所望者重質之救耳乃訪重質家厚撫之
遣其子傳道持書諭重質重質遂單騎詣愬降愬
遣李進誠攻牙城毁其外門得甲庫取其器械癸
酉復攻之燒其南門民爭負薪芻助之城上矢如
蝟毛餔時門壊元濟於城上請罪進誠梯而下之
甲戌愬以檻車送元濟詣京師且告于裴度是日
申光二州及諸鎮兵二萬餘人相繼來降自元濟
就擒愬不戮一人凡元濟官吏帳下廚廐之卒皆
復其職使之不疑然後屯於鞠場以待裴度 己
卯淮西行營奏獲吳元濟光禄少卿楊元卿言於
上曰淮西大有珍寶臣能知之往取必得上曰朕
討淮西為人除害珍寶非所求也董重質之去洄
曲軍也李光顔馳入其壁悉降其衆庚辰裴度遣
馬揔先入蔡州慰撫辛巳度建彰義軍節將降卒
萬餘人入城李愬具櫜鞬出迎拜於路左度將避
之愬曰蔡人頑悖不識上下之分數十年矣願公
因而示之使知朝廷之尊度乃受之李愬還軍文
城諸將請曰始公敗於朗山而不憂勝於吳房而
不取冒大風甚雪而不止孤軍深入而不懼然卒
以成功皆衆人所不諭也敢問其故愬曰朗山不
利則賊輕我不為備矣取吳房則其衆犇蔡併力
固守故存之以分其兵風雪隂晦則烽火不接不
知吾至孤軍深入則人皆致死戰自倍矣夫視逺
者不顧近慮大者不計細若矜小勝恤小敗先自
撓矣何暇立功乎衆皆服愬儉於奉已而豐於待
士知賢不疑見可能㫁此其所以成功也裴度以
蔡卒為牙兵或諫曰蔡人反仄者尚多不可不備
度笑曰吾為彰義節度使元惡既擒蔡人則吾人
也又何疑焉蔡人聞之感泣先是吳氏父子阻兵
禁人偶語於塗夜不然燭有以酒食相過從者罪
死度既視事下令惟禁盜賊鬬殺餘皆不問往來
者不限晝夜蔡人始知有生民之樂甲申詔韓𢎞
裴度條列平蔡將士功狀及蔡之將士降者皆差
第以聞淮西州縣百姓給復二年近賊四州免來
年夏税官軍戰亡者皆為收葬給其家衣糧五年
其因戰傷殘廢者勿停衣糧十一月丙戌朔上御
興安門受俘遂以吳元濟獻廟社斬于獨栁之下
初淮西之人刼於李希烈吳少誠之威虐不能自
拔久而老者衰幼者壯安於悖逆不復知有朝廷
矣自少誠以來遣諸將出兵皆不束以灋制聽各
以便宜自戰故人人得盡其才韓全義之敗于溵
水也於其帳中得朝貴所與問訊書少誠束而示
衆曰此皆公卿屬全義書云破蔡州日乞一將士
妻女為婢妾由是衆皆憤怒以死為賊用雖居中
土其風俗獷戾過於夷貊故以三州之衆舉天下
之兵環而攻之四年然後克之戊子以李愬為山
南東道節度使賜爵涼國公加韓𢎞兼侍中李光
顔烏重𦙍等各遷官有差 辛丑以唐隨兵馬使
李祐為神武將軍知軍事 裴度以馬揔為彰義
留後癸丑發蔡州上封二劒以授梁守謙使誅吳
元濟舊將度至郾城遇之復與俱入蔡州量罪施
刑不盡如詔㫖仍上疏言之 十二月壬戌賜
裴度爵晉國公復入知政事以馬揔為淮西節度
使 庚辰貶淮西降將董重質為春州司户重質
為吳元濟謀主屢破官軍上欲殺之李愬奏先許
重質以不死
憲宗討淄青〈李師道〉
唐憲宗元和元年 初李師古有異母弟曰師道
常踈斥在外不免貧窶師古私謂所親曰吾非不
友於師道也吾年十五擁節旄自恨不知稼穡之
艱難况師道復減吾數嵗吾欲使之知衣食之所
自來且以州縣之務付之計諸公必不察也及師
古疾篤師道時知宻州事好畫及觱篥師古謂判
官髙沭李公度曰迨吾之未亂也欲有問於子我
死子欲奉誰為帥乎二人相顧未對師古曰豈非
師道乎人情誰肯薄骨肉而厚它人顧置帥不善
則非徒敗軍政也且覆吾族師道為公侯子孫不
務訓兵理人専習小人賤事以為已能果堪為帥
乎幸諸公審圖之閏六月壬戌朔師古薨沐公度
袐不發䘮潜逆師道于宻州奉以為節度副使
秋八月李師道總軍務乆之朝命未至師道謀
扵將佐或請出兵掠四境髙沐固止之請輸兩稅
申官吏行鹽灋遣使相繼奉表詣京師杜黄裳請
乘其未定而分之上以劉闢未平己巳以師道為
平盧留後知鄆州事 冬十月壬午以平盧留
後李師道為節度使
十年官軍之討吳元濟也李師道使大將將二千
趣夀春欲為元濟之援又使盜攻河隂轉運院燒
錢帛三十餘萬緡匹榖二萬餘斛〈事見憲宗平准察〉 夏
六月癸卯盜殺武元衡 秋八月李師道置留
後院於東都本道人雜沓往來吏不敢詰時淮西
兵犯東畿防禦兵悉屯伊闕師道潜内兵於院中
至數十百人謀焚宫闕縱兵殺掠已烹牛饗士眀
日將發其小卒詣留守吕元膺吿變元膺亟追伊
闕兵圍之賊衆突出防禦兵踵其後不敢迫賊出
長夏門望山而遁是時都城震駭留守兵寡弱元
膺坐皇城門指使部分意氣自若都人頼以安東
都西南接鄧虢皆髙山深林民不耕種専以射獵
為生人皆趫勇謂之山棚元膺設重購以捕賊數
日有山棚鬻鹿賊遇而奪之山棚走召其儕類且
引官軍共圍之谷中盡獲之按驗得其魁乃中岳
寺僧圓淨故甞為史思明將勇悍過人為師道謀
多買田於伊闕陸渾之間以舎山棚而衣食之有
訾嘉珍門察者潜部分以屬圓淨圓淨以師道錢
千萬陽為治佛光寺結黨定謀約令嘉珍等竊發
城中圓淨舉火於山中集二縣山棚入城助之圓
淨時年八十餘捕者既得之奮鎚擊其脛不能折
圓淨罵曰䑕子折人脛且不能敢稱健兒乃自置
其脛教使折之臨刑歎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
血黨與死者凡數千人留守防禦將二人及驛卒
八人皆受其職名為之耳目元膺鞫訾嘉珍門察
始知殺武元衡者乃師道也元膺宻以聞以檻車
送二人詣京師上業已討王承宗不復窮治元膺
上言近日藩鎮跋扈不臣有可容貸者至於師道
謀屠都城燒宫闕悖逆尤甚不可不誅上以爲然
而方討吴元濟絶王承宗故未暇治師道也 冬
十一月丁酉武寧節度使李愿奏敗李師道之衆
時師道數遣兵攻徐州敗蕭沛數縣愿悉以步騎
委都押牙温人王智興擊破之十二月甲辰智興
又破師道之衆斬首二千餘級逐北至平隂而還
愿晟之子也
十一年冬十一月李師道聞李光顔等拔吳元濟
陵雲柵而懼詐請輸欵上以力未能討加師道檢
校司空
十二年官軍之攻吳元濟也李師道募人通使於
蔡察其形勢牙前虞候劉晏平應募出汴宋間潜
行至蔡元濟大喜厚禮而遣之晏平還至鄆師道
屏人而問之晏平曰元濟暴兵數萬於外阽危如
此而日與僕妾逰戲博奕於内晏然曾無憂色以
愚觀之殆必亡不久矣師道素倚淮西為援聞之
驚怒尋誣以它過杖殺之
十三年 初李師道謀逆命判官髙沭與同僚郭
昈李公度屢諫之判官李文㑹孔目官林英素為
師道所親信涕泣言於師道曰文會等盡誠為尚
書憂家事反為髙沭等所疾尚書柰何不憂十二
州之土地以成沭等之功名乎師道由是踈沭等
出沭知萊州會林英入奏事令進奏吏宻申師道
云沭潜輸欵於朝廷文會從而構之師道殺沭并
囚郭昈凡軍中勸師道效順者文會皆指為髙沐
之黨而囚之及淮西平師道憂懼不知所為李公
度及牙將李英曇因其懼而說之使納質獻地以
自贖師道從之遣使奉表請使長子入侍并獻沂
宻海三州上許之春正月遣左常侍李遜詣鄆州
宣慰 李師道暗弱軍府大事獨與妻魏氏奴胡
惟堪楊自温婢蒲氏袁氏及孔目官王再升謀之
大將及幕僚莫得預焉魏氏不欲其子入質與蒲
氏袁氏言於師道曰自先司徒以來有此十二州
柰何無故割而獻之今計境内之兵不下數十萬
不獻三州不過以兵相加若力戰不勝獻之未晩
師道乃大悔欲殺李公度幕僚賈直言謂其用事
奴曰今大禍將至豈非髙沐寃氣所爲若又殺公
度軍府其危哉乃囚之遷李英曇於萊州未至縊
殺之李遜至鄆州師道大陳兵迎之遜盛氣正色
爲陳禍福責其決語欲白天子師道退與其黨謀
之皆曰第許之它日止煩一表解紛耳師道乃謝
曰曏以父子之私且迫於將士之情故遷延未遣
今重煩朝使豈敢復有二三遜察師道非實誠歸
言於上曰師道頑愚反覆恐必須用兵既而師道
表言軍情不聴納質割地上怒決意討之賈直言
冒刃諫師道者二輿襯諫者一又畫縛載檻車妻
子係纍者以獻師道怒囚之五月丙申以忠武節
度使李光顔為義成節度使謀討師道也 以河
陽都知兵馬使曺華為棣州刺史詔加横海節度
副使 六月丁丑復以烏重𦙍領懐州刺史鎮
河陽 秋七月癸未朔徙李愬為武寧節度使
乙酉下制罪狀李師道令宣武魏博義成武寧横
海兵共討之 吳元濟既平韓𢎞懼九月自將兵
擊李師道圍曺州 冬十一月壬寅以河陽節
度使烏重𦙍為横海節度使丁未以華州刺史令
狐楚為河陽節度使重𦙍以河陽精兵三千赴鎮
河陽兵不樂去鄉里中道潰歸又不敢入城屯于
城北將大掠令狐楚適至單騎出慰撫之與俱歸
先是田𢎞正請自黎陽度河會義成節度使李光
顔討李師道裴度曰魏博軍既度河不可復退立
須進擊方有成功既至滑州即仰給度支徒有供
餉之勞更生觀望之勢又或與李光顔互相疑阻
益至遷延與其度河而不進不若養威於河北宜
且使之秩馬厲兵俟霜降水落自楊劉度河直指
鄆州得至陽榖置營則兵勢自盛賊衆揺心矣上
從之是月𢎞正將魏博全師自楊劉度河距鄆州
四十里築壘賊中大震 十二月戊寅魏博義
成軍送所獲李師道都知兵馬使夏侯澄等四十
七人上皆釋弗誅各付所獲行營驅使曰若有父
母欲歸者優給遣之朕所誅者師道而已於是賊
中聞之降者相繼初李文㑹與兄元規皆在李師
古幕下師古薨師道立元規辭去文會屬師道親
黨請留元規將行謂文會曰我去身退而安全汝
留必驟貴而受禍及官軍四臨平盧兵勢日蹙將
士喧然皆曰髙沐郭昈李存為司空忠謀李文會
姧佞殺沐囚昈存以致此禍師道不得已出文會
攝登州刺史召昈存還幕府 武寧節度使李愬
與平盧兵十一戰皆捷己卯晦進攻金鄉克之李
師道性懦怯自官軍致討聞小敗及失城邑輒憂
悸成疾由是左右皆蔽匿不以實吿金鄉兖州之
要地既失之其刺史遣驛騎告急左右不爲通師
道至死竟不知也
十四年春正月辛巳韓𢎞拔考城殺二千餘人丙
戌師道所署沐陽令梁洞以縣降于楚州刺史李
聽 壬辰武寧節度使李愬拔魚臺 丙申田𢎞
正奏敗淄青兵於東阿殺萬餘人 丙午田𢎞正
奏敗平盧兵於陽榖 二月李聽襲海州克東
海朐山懐仁等縣李愬敗平盧兵於沂州拔丞縣
李師道聞官軍侵逼發民治鄆州城塹修守備役
及婦人民益懼且怨都知兵馬使劉悟正臣之孫
也師道使之將兵萬餘人屯陽榖以拒官軍悟務
為寛恵使士卒人人自便軍中號曰劉父及田𢎞
正度河悟軍無備戰又數敗或謂師道曰劉悟不
修軍灋専收衆心恐有它志宜早圖之師道召悟
計事欲殺之或諫曰今官軍四合悟無逆狀用一
人言殺之諸將誰肯為用是自脫其爪牙也師道
留悟旬日復遣之厚贈金帛以安其意悟知之還
營隂為之備師道以悟將兵在外署悟子從諫門
下别奏從諫與師道諸奴日逰戱頗得其隂謀宻
䟽以白父又有謂師道者曰劉悟終為患不如早
除之丙辰師道潜遣二使齎帖授行營兵馬副使
張暹令斬悟首獻之勒暹權領行營時悟方據髙
丘張幕置酒去營二三里二使至營宻以帖授暹
暹素與悟善陽與使者謀曰悟自使府還頗為備
不可怱怱暹請先往白之云司空遣使存問將士
兼有賜物請都頭速歸同受傳語如此則彼不疑
乃可圖也使者然之暹懐帖走詣悟屏人示之悟
潜遣人先執二使殺之時已向暮悟按轡徐行還
營坐帳下嚴兵自衛召諸將厲色謂之曰悟與公
等不顧死亡以抗官軍誠無負於司空今司空信
讒言來取悟首悟死諸公其次矣且天子所欲誅
者獨司空一人今軍勢日蹙吾曺何為隨之族滅
欲與諸公巻旗束甲還入鄆州奉行天子之命豈
徒免危亡富貴可圖也諸公以為何如兵馬使趙
垂棘立於衆首良久對曰如此事果濟否悟應聲
罵曰汝與司空合謀邪立斬之徧問其次有遲疑
未言者悉斬之并斬軍中素為衆所惡者凡三十
餘尸於帳前餘皆股栗曰惟都頭命願盡死乃令
士卒曰入鄆人賞錢百緡惟不得近軍帑其使宅
及逆黨家財任自掠取有仇者報之使士卒皆飽
食執兵夜半聴鼓三聲絶即行人衘枚馬縛口遇
行人執留之人無知者距城數里天未眀悟駐軍
使聽城上柝聲絶使十人前行宣言劉都頭奉帖
追入城門者請俟寫簡白使十人拔刃擬之皆竄
匿悟引大軍繼至城中譟譁動地比至子城已洞
開惟牙城拒守尋縱火斧其門而入牙中兵不過
數百始猶有發弓矢者俄知不支皆投於地悟勒
兵升聽事使捕索師道師道與二子伏厠牀下索
得之悟命置牙門外隙地使人謂曰悟奉宻詔送
司空歸闕然司空亦何顔復見天子師道猶有幸
生之意其子𢎞方仰曰事已至此速死為幸尋皆
斬之自卯至午悟乃命兩都虞候廵坊市禁掠者
即時皆定大集兵民於毬場親乘馬廵繞慰安之
斬賛師道逆謀者二十餘家文武將吏且懼且喜
皆入賀悟見李公度執手歔欷出賈直言於獄置
之幕府悟之自陽榖還兵趨鄆也潜使人以其謀
告田𢎞正曰事成當舉烽相白萬一城中有備不
能入願公引兵為助功成之日皆歸於公悟何敢
有之且使𢎞正進據已營𢎞正見烽知得城遣使
往賀悟函師道父子三首遣使送𢎞正營𢎞正大
喜露布以聞淄青等十二州皆平𢎞正初得師道
首疑其非真召夏侯澄使識之澄熟視其面長號
隕絶乆之乃抱其首䑛其目中塵垢復慟哭𢎞正
為之改容義而不責 壬戌田𢎞正㨗奏至乙丑
命户部侍郎楊於陵為淄青宣撫使己巳李師道
首函至自廣徳以來垂六十年藩鎮跋扈河南北
三十餘州自除官吏不供貢賦至是盡遵朝廷約
束上命楊於陵分李師道地於陵按圖籍視土地
逺邇計士馬衆寡校倉庫虚實分為三道使之適
均以鄆曹濮為一道淄青齊登萊為一道兖海沂
宻為一道上從之劉悟以初討李師道詔云部將
有能殺師道以衆降者師道官爵悉以與之意謂
盡得十二州之地遂補署文武將佐更易州縣長
吏謂其下曰軍府之政一切循舊自今但與諸公
抱子弄孫夫復何憂上欲移悟它鎮恐悟不受代
復須用兵宻詔田𢎞正察之𢎞正日遣使者詣悟
託言修好實觀其所為悟多力好手搏得鄆州三
日則教軍中壯士手搏與魏愽使者庭觀之自揺
肩攘臂離坐以助其勢𢎞正聞之笑曰是聞除改
登即行矣何能為哉庚午以悟為義成節度使悟
聞制下手足失墜明日遂行𢎞正將數道兵已至
城西二里與悟相見於客亭即受旌節馳詣滑州
辟李公度李存郭昈賈直言以自隨悟素與李文
㑹善既得鄆州使召之未至聞將移鎮昈存謀曰
文會佞人敗亂淄青一道滅李司空之族萬人所
共讐也不乗此際誅之田相公至務施寛大將何
以雪三齊之憤怨乎乃詐爲悟帖遣使即文會所
至取其首以來使者遇文會於豐齊驛斬之比還
悟及昈存已去無所復命矣文會二子一亡去一
死於獄家貲悉爲人所掠田宅没官詔以淄青行
營副使張暹爲戎州刺史癸酉加田𢎞正檢校司
徒同平章事先是李師道將敗數月聞風動鳥飛
皆疑有變禁鄆人親識宴聚及道路偶語犯者有
刑𢎞正既入鄆悉除苛禁縱人逰樂寒食七晝夜
不禁行人或諫曰鄆人乆爲寇敵今雖平人心未
安不可不備𢎞正曰今爲暴者既除宜施以寛恵
若復爲嚴察是以桀易桀也庸何愈焉先是賊數
遣人入闗截陵㦸焚倉場流矢飛書以震駭京師
沮撓宫軍有司督察甚嚴潼闗吏至發人囊箧以
索之然終不能絶及田弘正入鄆閱李師道簿書
有賞殺武元衡人王士元等及賞潼闗蒲津吏卒
案乃知曏者皆吏卒受賂於賊容其姦也裴度纂
述蔡鄆用兵以來上之憂勤機略因侍宴獻之請
内印出付史官上曰如此似出朕志非所欲也弗
許 三月戊子以華州刺史馬揔爲鄆曹濮等
州節度使己丑以義成節度使薛平爲平盧節度
淄青齊登萊等州觀察使以淄青西面行營供軍
使王遂為沂海兖宻等州觀察使 横海節度使
烏重𦙍奏河朔藩鎮所以能旅拒朝命六十餘年
者由諸州縣各置鎮將領事収刺史縣令之權自
作威福曏使刺史各得行其職則雖有姧雄如安
史必不能以一州獨反也臣所領徳棣景三州已
舉牒各還刺史職事應在州兵並令刺史領之夏
四月丙寅詔諸道節度都團練都防禦經略等使
所統支郡兵馬並令刺史領之自至徳以來節度
使權重所統諸州各置鎮兵以大將主之暴横為
患故重𦙍論之其後河北諸鎮惟横海最為順命
由重𦙍處之得宜故也 秋七月丁丑朔田𢎞
正送殺武元衡賊王士元等十六人詔仗内京兆
府御史臺徧鞫之皆欵服京兆尹崔元略以元衡
物色詢之則多異同元略問其故對曰恒鄆同謀
遣客刺元衡而士元等後期聞恒人事成遂竊以
為己功還報受賞耳今自度為罪均終不免死故
承之上亦不欲復辨正悉殺之 戊寅宣武節度
使韓𢎞始入朝上待之甚厚𢎞獻馬三千絹五千
雜繒三萬金銀器千而汴之庫廐尚有錢百餘萬
緡絹百餘萬匹馬七千匹糧三百萬斛 沂海兖
宻觀察使王遂本錢榖吏性狷急無逺識時軍府
草創人情未安遂専以嚴酷為治所用杖絶大於
常行者每詈將卒輙曰反虜又盛夏役士卒營府
舎督責峻急將卒憤怨辛夘役卒王弁與其徒四
人浴於沂水宻謀作亂曰今服役觸罪亦死奮命
立事亦死死於立事不猶愈乎眀日常侍與監軍
副使有宴軍將皆在告直兵多休息吾屬乘此際
出其不意取之可以萬全四人皆以為然約事成
推弁為留後壬辰遂方宴飲日過中弁等五人突
入於直房前取弓刀徑前射副使張敦實殺之遂
與監軍狼狽起走弁執遂數之以盛暑興役用刑
刻暴立斬之傳聲勿驚監軍弁即自稱留後朝廷
聞沂州軍亂甲辰以棣州刺史曺華為沂海兖宻
觀察使 八月朝廷議興兵討王弁恐青鄆相
扇繼變乃除弁開州刺史遣中使賜以告身中使
紿之曰開州計已有人迎候道路留後宜速發弁
即日發沂州導從尚百餘人入徐州境所在減之
其衆亦稍逃散遂加以杻械乘驢入闗九月戊寅
腰斬東市先是三分鄆兵以隷三鎮及王遂死朝
廷以爲師道餘黨凶態未除命曹華引棣州兵赴
鎮以討之沂州將士迎候者華皆以好言撫之使
先入城慰安其餘衆皆不疑華視事三日大饗將
士伏甲士千人於幕下乃集衆而諭之曰天子以
鄆人有遷徙之勞特加優給宜令鄆人處右沂人
處左既定令沂人皆出因闔門謂鄆人曰王常侍
以天子之命為帥於此將士何得輒害之語未畢
伏者出圍而殺之死者千二百人無一得脫者門
屏間赤霧髙丈餘乆之方散
臣光曰春秋書楚子䖍誘蔡侯般殺之于申彼列
國也孔子猶深貶之惡其誘討也况為天子而誘
匹夫乎王遂以聚歛之才殿新造之邦用苛虐致
亂王弁庸夫乘釁竊發茍沂帥得人戮之易於犬
豕耳何必以天子詔書為誘人之餌乎且作亂者
五人耳乃使曺華設詐屠千餘人不亦濫乎然則
自今士卒孰不猜其將帥將帥何以令其士卒上
下眄眄如寇讐聚處得間則更相魚肉惟先發者
為雄耳禍亂何時而弭哉惜夫憲宗削平僣亂㡬
致治平其美業所以不終由茍徇近功不敦大信
故也
河朔再叛
唐憲宗元和五年劉濟之討王承宗也以長子緄
為副大使掌幽州留務濟軍瀛州次子總為瀛州
刺史濟署行營都知兵馬使使屯饒陽濟有疾總
與判官張玘孔目官成國寳謀詐使人從長安來
曰朝廷以相公逗留無功已除副大使為節度使
矣明日又使人來告曰副大使旌節已至太原又
使人走而呼曰旌節已過代州舉軍驚駭濟憤怒
不知所為殺大將素與緄厚者數十人追緄詣行
營以張玘兄臯代知留務濟自朝至日昃不食渇
索飲總因寘毒而進之乙卯濟薨緄行至涿州總
矯以父命杖殺之遂領軍務
十三年夏四月幽州大將譚忠說劉總曰自元和
以來劉闢李錡田季安盧從史吳元濟阻兵馮險
自以為深根固蔕天下莫能危也然顧眄之間身
死家覆皆不自知此非人力所能及殆天誅也况
今天子神聖威武苦身焦思縮衣節食以養戰士
此志豈須忘天下哉今國兵駸駸北來趙人已
獻城十二忠深為公憂之總泣且拜曰聞先生言
吾心定矣遂専意歸朝廷
穆宗長慶元年盧龍節度使劉總既殺其父兄心
常自疑數見父兄為祟常於府舎飯僧數百使晝
夜為佛事每視事退則處其中或處他室則驚悸
不能寐晩年恐懼尤甚亦見河南北皆從化春正
月己卯奏乞棄官為僧仍乞賜錢百萬緡以賞將
士 三月癸丑以劉總兼侍中充天平節度使
以宣武節度使張𢎞靖為盧龍節度使 乙卯以
權知京兆尹盧士玟為瀛莫觀察使丁巳詔劉總
兄弟子姪皆除官大將僚佐亦宜超擢百姓給復
一年軍士賜錢一百萬緡 劉總奏懇乞為僧且
以其私第為佛寺詔賜總名大覺寺名報恩遣中
使以紫僧服及天平節龯侍中告身并賜之惟其
所擇詔未至總已削髪為僧將士欲遮留之總殺
其唱帥者十餘人夜以印節授留後張玘遁去及
明軍中始知之玘奏總不知所在癸亥卒于定州
之境 初劉總奏分所屬為三道以幽涿營為一
道請除張𢎞靖為節度使平薊媯澶為一道請除
平盧節度使薛平為節度使瀛莫為一道請除權
知京兆尹盧士玟為觀察使𢎞靖先在河東以寛
簡得衆總與之鄰境聞其風望以燕人桀驁日久
故舉𢎞靖自代以安輯之平嵩之子知河朔風俗
而盡誠於國故舉之士玫則總妻族之親也總又
盡擇麾下宿將有功伉健難制者都知兵馬使朱
克融等送之京師乞加奨拔使燕人有慕羨朝廷
禄位之志又獻征馬萬五千匹然後削髪委去克
融滔之孫也是時上方酣宴不留意天下之務崔
植杜元頴無逺略不知安危大體茍欲崇重𢎞靖
惟割瀛莫二州以士玟領之自餘皆統於𢎞靖朱
克融輩乆羈旅京師至假匄衣食日詣中書求官
植元頴不之省及除𢎞靖幽州勒克融輩歸本軍
驅使克融輩皆憤怨先是河北節度使皆親冒寒
暑與士卒均勞逸及𢎞靖至雍容驕貴肩輿於萬
衆之中燕人訝之𢎞靖莊黙自尊涉旬乃一出坐
決事賔客將吏罕得聞其言情意不接政事多委
之幕僚而所辟判官韋雍輩多年少輕薄之士嗜
尚豪縱出入傳呼甚盛或夜歸燭火滿街皆燕人
所不習也詔以錢百萬緡賜將士𢎞靖留其二十
萬緡充軍府雜用雍輩復裁刻軍士糧賜繩之以
灋數以反虜詬責吏卒謂軍士曰今天下太平汝
曺能挽兩石弓不若識一丁字由是軍中人人怨
怒 秋七月甲辰韋雍出逢小將策馬衝其前
導雍命曳下欲於街中杖之河朔軍士不貫受杖
不服雍以白𢎞靖𢎞靖命軍虞候繫治之是夕士
卒連營呼譟作亂將校不能制遂入府舍掠𢎞靖
貨財婦女囚𢎞靖於薊門館殺幕僚韋雍張宗元
崔仲卿鄭塤都虞候劉操押牙張抱元眀日軍士
稍稍自悔悉詣館謝𢎞靖請改心事之凡三請𢎞
靖不應軍士乃相謂曰相公無言是不赦吾曺軍
中豈可一日無帥乃相與迎舊將朱洄奉以為留
後洄克融之父也時以疾廢卧家自辭老病請使
克融為之衆從之衆以判官張徹長者不殺徹罵
曰汝何敢反行且族滅衆共殺之 甲寅幽州監
軍奏軍亂丁巳貶張𢎞靖為賔客分司己未再貶
吉州刺史庚申以昭義節度使劉悟為盧龍節度
使悟以朱克融方彊奏請且授克融節鉞徐圖之
乃復以悟為昭義節度使 初田𢎞正受詔鎮成
徳自以乆與鎮人戰有父兄之仇乃以魏兵二千
從赴鎮因留以自衛奏請度支供其糧賜户部侍
郎判度支崔倰性剛褊無逺慮以為魏鎮各自有
兵恐開事例不肯給𢎞正四上表不報不得已遣
魏兵歸倰沔之孫也𢎞正厚於骨肉兄弟子姪在
兩都者數十人競為侈靡日費約二十萬𢎞正輦
魏鎮之貨以供之相屬於道河北將士頗不平詔
以錢百萬緡賜成徳軍度支輦運不時至軍士益
不悅都知兵馬使王庭湊本回鶻阿布思之種也
性果悍隂狡僣謀作亂每抉其細故以激怒之尚
以魏兵故不敢發及魏兵去壬戌庭湊結牙兵譟
於府署殺𢎞正及僚佐元從將吏并家屬三百餘
人庭湊自稱留後逼監軍宋惟澄奏求節龯八月
癸巳惟澄以聞朝廷震駭崔倰於崔植為再從兄
故時人莫敢言其罪初朝廷易置魏鎮帥臣左金
吾將軍楊元卿上言以為非便又詣宰相深陳利
害及鎮州亂上賜元卿白玉帯辛未以元卿為涇
原節度使瀛莫將士家屬多在幽州壬申莫州都
虞候張良佐潜引朱克融兵入城刺史吳暉不知
所在癸酉王庭湊遣人殺冀州刺史王進岌分兵
據其州魏博節度使李愬聞田𢎞正遇害素服令
將士曰魏人所以得通聖化至今安寧富樂者田
公之力也今鎮人不道輒敢害之是輕魏以爲無
人也諸君受田公恩宜如何報之衆皆慟哭深州
刺史牛元翼成徳良將也愬使以寳劔玉帯遺之
曰昔吾先人以此劔立大勲吾又以之平蔡州今
以授公努力翦庭湊元翼以劒帯徇于軍報曰願
盡死愬將出兵會疾作不果元翼趙州人也乙亥
起復前涇原節度使田布爲魏博節度使令乘驛
之鎮布固辭不獲與妻子賔客訣曰吾不還矣悉
屏去旌節導從而行未至魏州三十里被髪徒跣
號哭而入居于堊室月俸千緡一無所取賣舊産
得錢十餘萬緡皆以頒士卒舊將老者兄事之丙
子瀛州軍亂執觀察使盧士玟及監軍僚佐送幽
州囚於客館王庭湊遣其將王立攻深州不克丁
丑詔魏博横海昭義河東義武諸軍各出兵臨成
徳之境若王庭湊執迷不復宜即進討成徳大將
王儉等五人謀殺王庭湊事泄并部兵三千人皆
死己卯以深州刺史牛元翼為深冀節度使丁亥
以殿中侍御史温造為起居舎人充鎮州四面諸
軍宣慰使歷澤潞河東魏博横海深冀易定等道
諭以軍期造大雅之五世孫也己丑以裴度為幽
鎮兩道招撫使癸巳王庭湊引幽州兵圍深州
九月壬子朱克融焚掠易州淶水遂城滿城
冬十月以裴度為鎮州四面行營都招討使左
領軍大將軍杜叔良以善事權倖得進時幽鎮兵
勢方盛諸道兵未敢進上欲功速成宦官薦叔良
以為深州諸道行營節度使以牛元翼為成徳節
度使 丁丑裴度自將兵出承天軍故闗以討王
庭湊 朱克融遣兵冦蔚州 戊寅王庭湊遣兵冦
貝州 己夘易州刺史栁公濟敗幽州兵於白石
嶺殺千餘人 庚辰横海節度使烏重𦙍奏敗成
徳軍於饒陽 辛巳魏博節度使田布將全軍三萬
人討王庭湊屯於南宫之南抜其二柵 翰林學
士元稹與知樞宻魏𢎞簡深相結求為宰相由是
有寵於上每事咨訪焉稹無怨於裴度但以度先
逹重望恐其復有功大用妨已進取故度所奏畫
軍事多與𢎞簡從中沮壊之度乃上表極陳其朋
比姧蠧之狀以為逆豎構亂震驚山東姦臣作朋
撓敗國政陛下欲掃蕩幽鎮先宜肅清朝廷何者
為患有大小議事有先後河朔逆賊秪亂山東禁
闈姦臣必亂天下是則河朔患小禁闈患大小者
臣與諸將必能翦滅大者非陛下覺悟制斷無以
驅除今文武百僚中外萬品有心者無不憤忿有
口者無不咨嗟直以奬用方深不敢抵觸恐事未
行而禍已及不為國計且為身謀臣自兵興以來
所陳章䟽事皆要切所奉書詔多有參差蒙陛下
委付之意不輕遭姦臣抑損之事不少臣素與佞
倖亦無讐嫌正以臣前請乘傳詣闕面陳軍事姦
臣最所畏憚恐臣發其過惡百計止臣臣又謂與
諸軍齊進隨便攻討姦臣恐臣或有成功曲加阻
礙逗遛日時進退皆受羈牽意見悉遭蔽塞但欲
令臣失所臣無成則天下理亂山東勝負悉不顧
矣為臣事君一至於此若朝中姦臣盡去則河朔
逆賊不討自平若朝中姦臣尚存則逆賊縱平無
益陛下儻未信臣言乞出臣表使百官集議彼不
受責臣當伏辜表三上上雖不悅以度大臣不得
已癸未以𢎞簡為弓箭庫使稹為工部侍郎稹雖
解翰林恩遇如故 横海節度使烏重𦙍將全軍
救深州諸軍倚重𦙍獨當幽鎮東南重𦙍宿將知
賊未可破按兵觀釁上怒丙戌以杜叔良為横海
節度使徙重𦙍為山南西道節度使 十一月
辛酉淄青節度使薛平奏突將馬廷崟作亂伏誅
時幽鎮兵攻棣州平遣大將李叔佐將兵救之刺
史王稷供饋稍薄軍士怨怒宵潰推廷崟為主行
且收兵至七千餘人徑逼青州城中兵少不敵平
悉發府庫及家財召募得精兵二千人逆戰大破
之斬廷崟其黨死者數千人横海節度使杜叔良
將諸道兵與鎮人戰遇敵輙北鎮人知其無勇常
先犯之十二月庚午監軍謝良通奏叔良大敗於
愽野失亡七千餘人叔良脫身還營䘮其旌節
丁丑義武節度使陳楚奏敗朱克融兵於望都及
北平斬獲萬餘人 戊寅以鳳翔節度使李光顔
為忠武節度使兼深州行營節度使代杜叔良
自憲宗征伐四方國用已虚上即位賞賜左右及
宿衛諸軍無節及幽鎮用兵乆無功府藏空竭勢
不能支執政乃議王庭湊殺田𢎞正而朱克融全
張𢎞靖罪有重輕請赦克融専討庭湊上從之乙
酉以朱克融為平盧節度使 戊子義武奏破莫
州清源等三柵斬獲千餘人
二年春正月丁酉幽州兵陷弓髙先是弓髙守備
甚嚴有中使夜至守將不内旦乃得入中使大詬
怒賊諜知之他日偽遣人為中使投夜至城下守
將遽内之賊衆隨之遂陷弓髙又圍下博中書舎
人白居易上言以為自幽鎮逆命朝廷徴諸道兵
計十七八萬四面攻圍已逾半年王師無功賊勢
猶盛弓髙既陷糧道不通下博深州飢窮日急盖
由節將太衆其心不齊莫肯率先遞相顧望又朝
廷賞罰近日不行未立功者或已拜官已敗衂者
不聞得罪既無懲勸以至遷延若不改張必無所
望請令李光顔將諸道勁兵約三四萬人從東速
進開弓髙糧路合下博諸軍解深邢重圍與元翼
合勢令裴度將太原全軍兼招討舊職西面壓境
觀釁而動若乘虚得便即令同力翦除若戰勝賊
窮亦許受降納欵如此則夾攻以分其力招諭以
動其心必未及誅夷自生變故又請詔光顔選諸
道兵精銳者留之其餘不可用者悉遣歸本道自
守土疆蓋兵多而不精豈惟虚費資糧兼恐撓敗
軍陳故也今既秪留東西二帥請各置都監一人
諸道監軍一時停罷如此則衆齊令一必有成功
又朝廷本用田布令報父讎今領全師出界供給
度支數月已來都不進討非田布固欲如此抑有
其由聞魏博一軍累經優賞兵驕將富莫肯為用
况其軍一月之費計實錢近二十八萬緡若更遷
延将何供給此尤宜早令退軍者也若兩道止共
留兵六萬所費無多既易支持自然豐足今事宜
日急其間變故逺不可知茍兵數不抽軍費不減
食既不足衆何以安不安之中何事不有況有司
迫於供軍百端歛率不許即用度交闕盡許則人
心無憀自古安危皆繫於此伏乞聖慮察而念之
䟽奏不省己亥度支饋滄州糧車六百乘至下博
盡為成徳兵所掠時諸軍匱乏供軍院所運衣糧
往往不得至院在塗為諸軍邀奪其懸軍深入者
皆凍餒無所得初田布從其父𢎞正在魏善視牙
將史憲誠屢稱薦至右職及為節度使遂寄以腹
心以為先鋒兵馬使軍中精銳悉以委之憲誠之
先奚人也世為魏將魏與幽鎮本相表裏及幽鎮
叛魏人固揺心布以魏兵討鎮軍于南宫上屢遣
中使督戰而將士驕惰無鬭志又屬大雪度支饋
運不繼布發六州租賦以供軍將士不悅曰故事
軍出境皆給朝廷今尚書刮六州肌肉以奉軍雖
尚書瘠已肥國六州之人何罪乎憲誠隂蓄異志
因衆心不悅離間鼓扇之 有詔分魏博軍與李
光顔使救深州庚子布軍大潰多歸憲誠布獨與
中軍八千人還魏壬寅至魏州癸卯布召諸將議
出兵諸將益偃蹇曰尚書能行河朔舊事則死生
以之若使復戰則不能也布無如之何歎曰功不
成矣即日作遺表具其狀略曰臣觀衆意終負國
恩臣既無功敢忘即死伏願陛下速救光顔元翼
不然者義士忠臣皆爲河朔屠害矣奉表號哭拜
授幕僚李石乃入啓父靈抽刀而言曰上以謝君
父下以示三軍遂刺心而死憲誠聞布已死乃諭
其衆遵河北舊事衆悅擁憲誠還魏奉為留後戊
申魏州奏布自殺己酉以憲誠為魏博節度使憲
誠雖喜得旄龯外奉朝廷然内實與幽鎮連結
庚戌以徳州刺史王日簡為横海節度使日簡乃
成徳牙將也壬子貶杜叔良為歸州刺史王庭湊
圍牛元翼於深州官軍三面救之皆以乏糧不能
進雖李光顔亦閉壁自守而已軍士自采薪芻日
給不過陳米一勺深州圍益急朝廷不得已二月
甲子以庭湊為成徳節度使軍中将士官爵皆復
其舊以兵部侍郎韓愈為宣慰使上之初即位也
兩河畧定蕭俛文昌以為天下已太平漸宜消
兵請宻詔天下軍鎮有兵處每嵗百人之中限八
人逃死上方荒宴不以國事為意遂可其奏軍士
落籍者衆皆聚山澤為盜及朱克融王庭湊作亂
一呼而亡卒皆集詔徴諸道兵討之諸道兵既少
皆臨時召募烏合之衆又諸節度既有監軍其領
偏師者亦置中使監陳主將不得専號令戰小勝
則飛驛奏㨗自以為功不勝則迫脅主將以罪歸
之悉擇軍中驍勇以自衛遣羸懦者就戰故每戰
多敗又凡用兵舉動皆自禁中授以方畧朝令夕
改不知所從不度可否惟督令速戰中使道路如
織驛馬不足掠行人馬以繼之人不敢由驛路行
故雖以諸道十五萬之衆裴度元臣宿望烏重𦙍
李光顔皆當時名將討幽鎮萬餘之衆屯守踰年
竟無成功財竭力盡崔植杜元頴王播為相皆庸
才無逺畧史憲誠既逼殺田布朝廷不能討遂并
朱克融王庭湊以節龯授之由是再失河朔訖于
唐亡不能復取朱克融既得旌節乃出張𢎞靖及
盧士玟丙寅以牛元翼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以左
神策行營樂夀鎮兵馬使清河傅良弼為沂州刺
史以瀛州博野鎮遏使李寰為忻州刺史良弼寰
所戍在幽鎮之閒朱克融王庭湊互加誘脅良弼
寰不從各以其衆堅壁賊竟不能取故賞之 丙
子賜横海節度使王日簡姓名為李全畧 癸未
加李光顔横海節度使滄景觀察使其忠武深州
行營節度如故以横海節度使李全畧為徳棣節
度使時朝廷以光顔懸軍深入饋運難通故割滄
景以隷之王庭湊雖受旌節不解深州之圍丙戌
以知制誥東陽馮宿為山南東道節度副使權知
留後仍遣中使入深州督牛元翼赴鎮裴度亦與
幽鎮書責以大義朱克融即解圍去王庭湊雖引
兵少退猶守之不去元稹怨裴度欲解其兵柄故
勸上雪王庭湊而罷兵丁亥以度為司空東都留
守平章事如故諫官爭上言時未偃兵度有將相
全才不宜置之散地上乃命度入朝然後赴東都
以靈武節度使李聽為河東節度使 三月丙午
加朱克融王庭湊檢校工部尚書上聞其解深州
之圍故襃之然庭湊之兵實猶在深州城下韓愈
既行衆皆危之詔愈至境更觀事勢勿遽入愈曰
止君之仁死臣之義遂往至鎮庭湊拔刃弓以
逆之及館甲士羅於庭庭湊言曰所以紛紛者乃
此曹所為非庭湊心愈厲聲曰天子以尚書有將
帥材故賜之節龯不知尚書乃不能與健兒語邪
甲士前曰先太師為國擊走朱滔血衣猶在此軍
何負朝廷乃以為賊乎愈曰汝曹尚能記先太師
則善矣夫逆順之為禍福豈逺邪自禄山思明以
來至元濟師道其子孫有今尚存仕宦者乎田令
公以魏博歸朝廷子孫雖在孩提皆為美官王承
元以此軍歸朝廷弱冠為節度使劉悟李祐今皆
為節度使汝曹亦聞之乎庭湊恐衆心動麾之使
出謂愈曰侍郎來欲使庭湊何為愈曰神策六軍
之將如牛元翼者不少但朝廷顧大體不可棄之
耳尚書何為圍之不置庭湊曰即當出之因與愈
宴禮而歸之未幾牛元翼將十騎突圍出深州大
將臧平等舉城降庭湊責其乆堅守殺平等將吏
百八十餘人 戊申裴度至長安見上謝討賊無
功 李光顔所將兵聞當留滄景皆大呼西走光
顔不能制因驚懼成疾己酉上表固辭横海節乞
歸許州許之 壬子以裴度為淮南節度使餘如
故 言事者皆謂裴度不宜出外上亦自重之戊
午制留度輔政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播同平
章事代度鎮淮南仍兼諸道鹽鐵轉運使 李寰
帥其衆三千出博野王庭湊遣兵追之寰與戰殺
三百餘人庭湊兵乃還餘衆二千猶固守博野
復以徳棣節度使李全畧為横海節度使 夏
四月甲戌以傅良弼李寰為神策都知兵馬使
王庭湊之圍牛元翼也和王傅于方欲以竒策干
進言於元稹請遣客王昭于友明間說賊黨使出
元翼仍賂兵吏部令史偽出告身二十通令以便
宜給賜稹皆然之有李賞者知其謀乃告裴度云
方為稹結客刺度度隱而不發賞詣左神策告其
事五月丁巳詔左僕射韓臯等鞫之 戊午幽州
節度使朱克融進馬萬匹羊十萬口而表云先請
其直充犒賞 三司按于方刺裴度事皆無驗六
月甲子度及元稹皆罷相度為右僕射稹為同州
刺史以兵部尚書李逢吉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諫官上言裴度無罪不當免相元稹與于方為
邪謀責之大輕上不得已壬申削稹長春宫使
三年夏五月丙子以晉慈二州為保義軍以觀察
使李寰為節度使 秋八月以左僕射裴度為
司空山南西道節度使不兼平章事李逢吉惡度
右補闕張又新等附逢吉競流謗毁傷度竟出之
四年 初牛元翼在襄陽數賂王庭湊以請其家
庭湊不與聞元翼薨甲子盡殺之 夏六月上
聞王庭湊屠牛元翼家歎宰輔非才使凶賊縱暴
翰林學士韋處厚因上䟽言裴度勲髙中夏聲播
外夷若置之巖廊委其參決河北山東必禀朝筭
管仲曰人離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理亂之
本非有它術順人則理違人則亂伏承陛下當食
歎息恨無蕭曹今有一裴度尚不能留此馮唐所
以謂漢文得㢘頗李牧不能用也夫御宰相當委
之信之親之禮之於亊不效於國無勞則置之散
寮黜之逺郡如此則在位者不敢不厲將進者不
敢茍求臣與逢吉素無私嫌甞爲裴度無辜貶官
今之所陳上荅聖明下達羣議耳上見度奏狀無
平章事以問處厚處厚具言李逢吉排沮之狀上
曰何至是邪李程亦勸上加禮於度丙申加度同
平章事 冬十二月庚寅加天平節度使烏重
胤同平章事
敬宗寳曆二年春正月壬辰裴度自興元入朝
李逢吉之黨百計毁之上雖年少悉察其誣謗
待度益厚二月丁未以度為司空同平章事 上
自即位以來欲幸東都令度支員外郎盧貞按視
修東都宫闕會朱克融王庭湊皆請以兵匠助修
東都三月丁亥敇以修東都煩擾罷之召盧貞還
先是朝廷遣中使賜朱克融時服克融以為疎惡
執留敇使又奏當道今嵗將士春衣不足乞度支
給三十萬端匹又奏欲將兵馬及丁匠五千助修
宫闕上患之以問宰相欲遣重臣宣慰仍索敇使
裴度對曰克融無禮已甚殆将斃矣譬如猛獸自
於山林中咆哮跳踉乆當自困必不敢輒離巢穴
願陛下勿遣宣慰亦勿索敇使旬日之後徐賜詔
書云聞中官至彼稍失去就俟還朕自有處分時
服有司製造不謹朕甚欲知之已令區處其將士
春衣從來非朝廷徴發皆本道自備朕不愛數十
萬匹物但素無此例不可獨與范陽所稱助修宫
闕皆是虚語若欲直挫其姦宜云丁匠宜速遣來
已令所在排比供擬彼得此詔必蒼黄失圖若且
示含容則云修宫闕事在有司不假丁匠逺來如
是而已不足勞聖慮也上悅從之 横海節度使
李全畧薨其子副大使同㨗擅領留後重賂鄰道
以求承繼 夏五月幽州軍亂殺朱克融及其子
延齡軍中立其少子延嗣主軍務 秋八月朱延
嗣既得幽州虐用其人都知兵馬使李載義與弟
牙内兵馬使載寧共殺延嗣并屠其家三百餘人
載義權知留後九月數延嗣之罪以聞載義承乾
之後也 庚申魏博節度使史憲誠妄奏李同㨗
為軍士所逐走歸本道請束身歸朝尋奏同㨗復
歸滄州 冬十月己亥以李載義為盧龍節度使
文宗太和元年春二月李同捷擅據滄景朝廷經
嵗不問同㨗冀易世之後或加恩貸三月壬戌朔
遣掌書記崔從長奉表與其弟同志同巽俱入見
請遵朝旨 夏五月丙子以天平節度使烏重
𦙍為横海節度使以前横海節度副使李同捷為
兖海節度使朝廷猶慮河南北節度使構扇同㨗
使拒命乃加魏博史憲誠同平章事丁丑加盧龍
李載義平盧康志睦成徳王庭湊檢校官 秋
七月李同捷託為將士所留不受詔乙酉武寧節
度使王智興奏請將本軍三萬人自備五月糧以
討同捷許之八月庚子削同捷官爵命烏重𦙍王
智興康志睦史憲誠李載義與義成節度使李聽
義武節度使張播各帥本軍討之同捷遣其子弟
以珍玩女妓賂河北諸鎮戊午李載義執其姪并
所賂獻之史憲誠與李全畧為昏姻及同捷叛宻
以糧助之裴度不知其所為謂憲誠無貳心憲誠
遣親吏至中書請事韋處厚謂曰晉公於上前以
百口保爾使主處厚則不然但仰俟所為自有朝
典耳憲誠懼不敢復與同捷通王庭湊為同捷求
節龯不獲乃助之為亂出兵境上以撓魏師又遣
使厚賂沙陀酋長朱邪執宜欲與之連兵執宜拒
不受冬十月天平横海節度使烏重𦙍擊同捷屢
破之十一月丙寅重𦙍薨庚辰以保義節度使李
寰為横海節度使從王智興之請也 十二月
庚戌加王智興同平章事
二年春三月己卯王智興攻棣州焚其三門 閏
月丙戌朔史憲誠奏遣其子副大使唐都知兵馬
使开志紹將兵二萬五千趣徳州討李同捷時憲
誠欲助同捷唐泣諫且請發兵討之憲誠不能違
夏六月王庭湊隂以兵及鹽糧助李同捷上
欲討之秋七月甲辰詔中書集百官議其事宰相
以下莫敢違衛尉卿殷侑獨以為庭湊雖附凶徒
事未甚露宜且含容専討同捷己巳下詔罪狀庭
湊命鄰道各嚴兵守備聴其自新 九月丁亥
王智興奏拔棣州 李寰自晉州引兵赴鎮不戢
士卒所過殘暴至則擁兵不進但坐索供饋庚寅
以寰為夏綏節度使 甲午詔削奪王庭湊官爵
命諸軍四面進討 加王智興守司徒以前夏綏
節度使傅良弼為横海節度使 冬十月魏博
敗横海兵於平原遂拔之 十一月癸未朔易
定節度使栁公濟奏攻李同㨗堅固寨拔之又破
其兵於寨東時河南北諸軍討同捷乆未成功每
有小勝則虚張首虜以邀厚賞朝廷竭力奉之江
淮為之耗弊 傅良弼至陜而薨乙酉以左金吾
大將軍李祐為横海節度使 十二月丁巳王智興
奏兵馬使李君謀將兵濟河破無棣壬申中書侍
郎同平章事韋處厚薨 李同捷軍勢日蹙王庭
湊不能救乃遣人說魏博大將开志紹使殺史憲
誠父子取魏博志紹遂作亂引所部兵二萬人還
逼魏州丁丑命諫議大夫柏耆宣慰魏博且發義
成河陽兵以討志紹 辛巳史憲誠奏开志紹兵
屯永濟告急求援詔義成節度使李聴帥滄州行
營諸軍以討志紹
三年春正月开志紹與成徳合兵掠貝州 義成
行營兵三千人先屯齊州使之禹城中道潰叛横
海節度使李祐討誅之李聽史唐合兵擊开志紹
破之志紹將其衆五千犇鎮州 李載義奏攻滄
州長蘆拔之 甲辰昭義奏开志紹餘衆萬五千人
人詣本道降寘之洺州 二月横海節度使李
祐帥諸道行營兵擊李同捷破之進攻徳州 憲
誠聞滄景將平而懼其子唐勸之入朝丙寅憲誠
使唐奉表請入朝且請以所管聽命 夏四月
戊辰李載義奏攻滄州破其羅城李祐拔徳州城
中將三千餘人犇鎮州李同捷與祐書請降祐并
奏其書諫議大夫柏耆受詔宣慰行營好張大聲
勢以威制諸將諸將已惡之矣及李同捷請降於
祐祐遣大將萬洪代守滄州耆疑同捷之詐自將
數百騎馳入滄州以事誅洪取同捷及其家屬詣
京師乙亥至將陵或言王庭湊欲以竒兵簒同捷
乃斬同捷傳首滄景悉平五月庚寅加李載義同
平章事諸道兵攻李同捷三年僅能下之而柏𦒿
徑入城取為己功諸將疾之爭上表論列辛卯貶
𦒿為循州司户李祐尋薨 壬寅攝魏博副使史唐
奏改名孝章 六月丙辰詔鎮州四面行營各
歸本道休息但務保境勿相往來惟庭湊或效順
為逹表章餘皆勿受 辛酉以史憲誠為兼侍中
河中節度使以李聽兼魏博節度使分相衛澶三
州以史孝章為節度使 初李祐聞柏𦒿殺萬洪
大驚疾遂劇上曰祐若死是𦒿殺之也癸酉賜耆
自盡 河東節度使李程奏得王庭湊書請納景
州又奏开志紹自縊 上遣中使賜史憲誠旌節
癸酉至魏州時李聽自貝州還軍館陶遷延未進
憲誠竭府庫以治行將士怒甲戌軍亂殺憲誠奉
牙内都知兵馬使靈武何進滔知留後李聽進至
魏州進滔拒之不得入秋七月進滔出兵擊李聽
聽不爲備大敗潰走晝夜兼行趣淺口失亡過半
輜重兵械盡棄之昭義兵救之聽僅而得免歸于
滑臺河北乆用兵饋運不給朝廷厭苦之八月壬
子以進滔爲魏博節度使復以相衛澶三州歸之
滄州承䘮亂之餘骸骨蔽地城空野曠户口存
者什無三四癸丑以衛尉卿殷侑爲齊徳滄景節
度使侑至鎮與士卒同甘苦招撫百姓勸之耕桑
流散者稍稍復業先是本軍三萬人皆仰給度支
侑至一年租稅自能贍其半二年請悉罷度支給
賜三年之後户口滋殖倉廪充盈 王庭湊因鄰
道微露請服之意壬申赦庭湊及將士復其官爵
四年夏四月裴度以高年多疾懇辭機政六月丁
未以度為司徒平章軍國重事俟疾損三五日一
入中書
五年春正月庚申盧龍監軍奏李載義與敕使宴
於毬後院副兵馬使楊志誠與其徒呼譟作亂
載義與子正元奔易州志誠又殺莫州刺史張慶
初上召宰相謀之牛僧孺〈曰范〉陽曰自安史以來非
國所有劉緫蹔獻其地朝廷費錢八十萬緡而無
絲毫所獲今日志誠得之猶前日載義得之也因
而撫之使捍北狄不必計其逆順上從之載義自
易州赴京師上以載義有平滄景之功且事朝廷
恭順二月壬辰以載義為太保同平章事如故以
楊志誠為盧龍留後
臣光曰昔者聖人順天理察人情知齊民之莫能
相治也故置師長以正之知羣臣之莫能相使也
故建諸侯以制之知列國之莫能相服也故立天
子以統之天子之於萬國能襃善而黜惡抑彊而
輔弱撫服而懲違禁暴而誅亂然後發號施令而
四海之内莫不率從也詩云勉勉我王綱紀四方
載義藩屏大臣有功於國無罪而志誠逐之此天
子所宜治也若一無所問因以其土田爵位授之
則是將帥之廢置殺生皆出於士卒之手天子雖
在上奚為哉國家之有方鎮豈専利其財賦而已
乎如僧孺之言姑息偷安之術耳豈宰相佐天子
御天下之道哉 夏四月己丑以李載義為山
南西道節度使楊志誠為幽州節度使
七年春二月癸亥加盧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
楊志誠檢校吏部尚書進奏官徐迪詣宰相言軍
中不識朝廷之制唯知尚書改僕射為遷不知工
部改吏部為美敇使往恐不得出辭氣甚慢宰相
不以為意 三月楊志誠怒不得僕射留官告
使魏寳義并春衣使焦奉鸞送奚契丹使尹士恭
甲午遣牙將王文頴來謝恩并讓官丙申復以告
身并批答賜之文頴不受而去 夏六月乙巳
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李載義為河東節度使
秋八月壬寅加幽州節度使楊志誠檢校右僕
射仍别遣使慰諭之杜牧憤河朔三鎮之桀驁而
朝廷議者専事姑息乃作書名曰罪言大畧以為
國家自天寳盜起河北百餘城不得尺寸人望之
若回鶻吐蕃無敢窺者齊梁蔡被其風流因亦為
冦未甞五年間不戰焦焦然七十餘年矣今上策
莫如先自治中策莫如取魏最下策為浪戰不計
地勢不審攻守是也又傷府兵廢壊作原十六衛
以為國家始踵隋制開十六衛自今觀之設官言
無謂者其十六衛乎本原事迹其實天下之大命
也貞觀中内以十六衛蓄養武臣外開折衝果毅
府五百七十四以儲兵伍有事則戎臣提兵居外
無事則放兵居内其居内也富貴恩澤以奉養其
身所部之兵散舍諸府上府不越千二百人三時
耕稼一時治武籍藏將府伍散田畒力觧勢破人
人自愛雖有蚩尤為帥亦不可使為亂耳及其居
外也縁部之兵被檄乃來斧龯在前爵賞在後飄
暴交捽豈暇異略雖有蚩尤為帥亦無能為叛也
自貞觀至于開元百三十年間戎臣兵伍未始逆
簒此大聖人所以能柄統輕重制鄣表裏聖筭神
術也至于開元末愚儒奏章曰天下文勝矣請罷
府兵武夫奏章曰天下力彊矣請搏四夷於是府
兵内剷邉兵外作戎臣兵伍湍犇矢往内無一人
矣尾大中乾成燕偏重而天下掀然根萌燼然七
聖旰食求欲除之且不能也由此觀之戎臣兵伍
豈可一日使出落鈴鍵哉然為國者不能無兵居
外則叛居内則篡使外不叛内不篡古今以還灋
術最長其置府立衛乎近代已來於其將也𡚁復
為甚率皆市兒輩多齎金玉負倚幽隂折劵交貨
所能致也絶不識父兄禮義之教復無慷慨感槩
之氣百城千里一朝得之其彊傑愎勃者則撓削
灋制不使縛已斬族忠良不使違己力壹勢便罔
不為冦其隂泥巧狡者亦能家筭口歛委於邪倖
由卿市公去都得都四履所治指為别館或一夫
不幸而夀則戛割生人略帀天下是以天下兵亂
不息齊人乾耗靡不由是矣嗚呼文皇帝十六衛
之㫖其誰原而復之乎又作戰論以為河北視天
下猶珠璣也天下視河北猶四支也河北氣俗渾
厚果於戰耕加以土息健馬便於馳敵是以出則
勝處則饒不窺天下之産自可封殖亦猶大農之
家不待珠璣然後以為富也國家無河北則精甲
銳卒利刃良弓健馬無有也是一支兵去矣河東
盟津滑臺大梁彭城東平盡宿厚兵以塞虜衝不
可它使是二支兵去矣六鎮之師厥數三億低首
仰給横拱不為則沿淮以北循河之南東盡海西
叩落赤地盡取才能應費是三支財去矣咸陽西
北戎夷大屯盡剷吳越荆楚之饒以啖兵戍是四
支財去矣天下四支盡解頭腹兀然其能以是久
為安乎今者誠能治其五敗則一戰可定四支可
生夫天下無事之時殿寄大臣偷安奉私戰士離
落兵甲鈍敝是不蒐練之過其敗一也百人荷戈
仰食縣官則挾千夫之名大將小禆操其餘贏以
虜壯為幸以師老為娛是執兵者常少糜食者常多
此不責實料食之過其敗二也戰小勝則張皇其
功犇走獻狀以邀上賞或一日再賜一月累封凱
還未歌書品已崇爵命極矣田宫廣矣金繒溢矣
子孫官矣焉肯搜竒出死勤於我矣此厚賞之過
其敗三也多䘮兵士顛飜大都則跳身而來刺邦
而去回視刀鋸氣色甚安一嵗未更旋已立於壇
墀之上矣此輕罰之過其敗四也大將兵柄不得
専恩臣敇使迭來揮之堂然將陳殷然將鼔一則
曰必爲偃月一則曰必爲魚麗三軍萬夫環旋翔
羊愰駭之間虜騎乘之遂取吾之鼓旗此不専任
責成之過其敗五也今者誠欲調持干戈洒掃垢
汙以爲萬世安而乃踵前非是不可爲也又作守
論以爲今之議者咸曰夫倔彊之徒吾以良將勁
兵爲銜策高位美爵充飽其腸安而不撓外而不
拘亦猶豢擾虎狼而不拂其心則忿氣不萌此大
曆貞元所以守邦也亦何必疾戰焚煎吾民然後
以爲快也愚曰大曆貞元之間適以此爲禍也當
是之時有城數十千百卒夫則朝廷别待之貸以
法度於是乎闊視大言自樹一家破制削灋角爲尊
奢天子養威而不問有司守恬而不呵王侯通爵
越録受之覲聘不來几杖扶之逆息虜嗣皇子嬪
之装縁采飾無不備之是以地益廣兵益彊僣擬
益甚侈心益昌於是土田名器分劃殆盡而賊夫
貪心未及畔岸遂有滛名越號或帝或王盟詛自
立恬淡不畏走兵四略以飽其志者也是以趙魏
燕齊卓起大唱梁蔡吳蜀躡而和之其餘混傾軒
囂欲相效者往往而是運遭孝武宵旰不忘前英
後傑夕思朝議故能大者誅鋤小者惠來不然周
秦之郊幾為犯獵哉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
得則怒怒則爭亂隨之是以教笞於家刑罰於國
征伐於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爭也大曆貞
元之間盡反此道提區區之有而塞無涯之爭是
以首尾指支幾不能相運掉也今者不知非此而
反用以為經愚見為盜者非止於河北而已嗚呼
大曆貞元守邦之術永戒之哉又注孫子為之序
以為兵者刑也刑者政事也為夫子之徒實仲由
冉有之事也不知自何代何人分為二道曰文武
離而俱行因使搢紳之士不敢言兵或恥言之茍
有言者世以為麤暴異人人不比數嗚呼亡失根
本斯最為甚禮曰四郊多壘此卿大夫之辱也歷
觀自古樹立其國滅亡其國未始不由兵也主兵
者必聖賢材能多聞博識之士乃能有功議於廊
廟之上兵形已成然後付之於將漢相言指縱者
人也獲兎者犬也此其是也彼為相者曰兵非吾
事吾不當知君子曰叨居其位可也
八年冬十月辛巳幽州軍亂逐節度使楊志誠及
監軍李懐仵推兵馬使史元忠主留務 楊志誠
過太原李載義自歐撃欲殺之幕僚諫救得免殺
其妻子及從行将卒朝廷以載義有功不問載義
母死𦵏幽州志誠發取其財載義奏乞取志誠心
以祭母不許 十一月史元忠獻楊志誠所造
衮衣及諸僣物丁卯流志誠於嶺南道殺之
十二月癸未以史元忠為盧龍留後
九年春正月乙卯以王元逵為成徳節度使
三月丙辰以史元忠為盧龍節度使
通鑑紀事本末巻第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