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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園學古録 (四庫全書本)/卷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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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道園學古録 卷七 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道園學古録卷七
  元 虞集 撰
  
  西山書院記
  建寧路浦城縣真文忠公之故居在焉其孫淵子言其族人用建安祠朱文公之比築室祠公相率舉私田給凡學於其宫者而請官為之立師江浙行中書省上其事朝廷偉之名之曰西山書院列為學官實延祐四年四月也是年天子命大司農晏翰林學士承㫖和塔拉都哩黙色譯公所著大學衍義用國字書之每章題其端曰真西山云書成奏之上嘗覽觀焉昔宋臣嘗繕唐宰相陸宣公奏議以進其言曰若聖賢之相契即如臣主之同時識者以為知言由今觀之宣公之論治道可謂正矣然皆因事以立言至於道徳性命之要未暇推其極致也公之書本諸聖賢之學以明帝王之治據已往之跡以待方來之事慮周乎天下憂及乎後世君人之軌範盖莫備於斯焉董仲舒曰人主而不知春秋前有讒而不知後有賊而不見此雖未敢上比於春秋然有天下國家者誠反覆於其言則治亂之别得失之故情偽之變其殆庶幾無隠者矣公當理宗入繼大統之初權臣假公之出以定人心既而斥去之十年復召首上此書當時方注意用之未幾而公亡矣詩云人之云亡邦國殄瘁公再出而世終不獲被其用豈非天乎庸詎知百年之後而見知遇於聖明之時也然則公之祀豈止食於其鄉而已乎蓋嘗聞之工師之為宫室也猶必有尺度繩墨之用樸斵締構之制未有無受其法者也為天下國家其可以徒用其材智之所及者哉今天子以聰明睿知之資然猶能自得師尊信此書以為道揆况衆人乎學者之游於斯也思公之心而立其志誦公之書而致其學聖朝將得人於西山之下焉不徒誦其言而已也
  鶴山書院記
  昔者儒先君子論道統之傳自伏羲神農黄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至於孔子而後學者傳焉顔子殁其學不傳曾子以其傳授之聖孫子思而孔子之精微益以明著孟子得以擴而充之後千五百年以至于宋汝南周氏始有以繼顔子之絶學傳之程伯淳氏而正叔氏又深有取於曾子之學以成已而教人而張子厚氏又多得於孟子者也顔曾之學均出於夫子豈有異哉因其資之所及而用力有不同焉者爾然則所謂道統者其可以妄議乎朱元晦氏論定諸君子之言而集其成蓋天運也而一時小人用事惡其厲已倡邪説以為之禁士大夫身蹈其禍而學者公自絶以苟全及其禁𨳩則又皆竊取緒餘徼倖仕進而已論世道者能無䀌然于兹乎方是時蜀之臨卭有魏華父氏起於白鶴山之下奮然有以倡其説於摧廢之餘拯其弊於口耳之末故其立朝惓惓焉以周程張四君子易名為請尊其統而接其傳非直為之名也及既得列祀孔廟而贊書乃以屬諸魏氏士君子之公論固已與之矣及我聖朝奄有區夏至於延祐之嵗文治益盛仍以四君子并河南邵氏洓水司馬氏新安朱氏廣漢張氏東萊吕氏與我朝許文正公十儒者皆在從祀之列魏氏之曾孫曰起者隠居呉中讀詔書而有感焉曰此吾曽大父之志也何幸親復見諸聖明之朝哉今天下學校並興凡儒先之所經厯往往列為學官而我先世鹤山書院者臨卭之灌莽莫之翦治其僑諸靖州者存亦亡幾而曽大父實葬於呉先廬在焉願規為講誦之舍奉祠先君子而推明其學雖然不敢専也泰定甲子之秋廼來京師將有請焉徘徊久之莫伸其説至順元年八月乙亥上在奎章之閣思道無為鑑書博士柯九思得侍左右因及魏氏所傳之學與其曾孫起之志上嘉念焉命臣集題鶴山書院著記以賜之臣聞魏氏之學即物以明義反身以求仁審夫小學文藝之細以推致乎典禮㑹通之大本諸平居屋漏之隱而充極於天地鬼神之著巖巖然立朝之大節不以夷險而少變而立言垂世又足以作新乎斯人蓋庶幾乎不悖不惑者矣若夫聖賢之書實由秦漢以來諸儒誦而傳之得至于今其師弟子之所授受以顓門相尚雖卒莫得其要然而古人之遺制前哲之緒言或者存乎其間蓋有不可廢者自濂洛之説行朱氏祖述而發明之於是學者知趨乎道徳性命之本廓如也而從事於斯者誦習而成言惟日不足所謂博文多識之事若將略焉則亦有所未盡者矣况乎近世之弊好為鹵莽其求於此者或未切於身心而攷諸彼者曾弗及於詳博於是傳注之所存者其舛譌牴牾之相承既無以明辨其非是而名物度數之幸在者又不察其本原誠使有為於世何以徵聖人制作之意而為因革損益之器哉魏氏又有憂於此也故其致知之目加意於儀禮周官大小戴之記及取九經注疏正義之文據事别類而錄之謂之九經要義其志將以見夫道器之不離而有以正其臆説聚訟之惑世此正張氏以禮為教而程氏所以有徹上徹下之語者也而後人莫究其説以兼致其力焉昔之所謂鹵莽日以彌甚甘心自棄於孤陋寡聞之歸嗚呼魏氏之學其可不講乎今起之言曰起甚幸身逢聖天子文治之盛追念先世深惜舊名起將於斯與明師良友教其族人子孫昆弟及鄉黨州閭之俊秀庶乎先君子之遺意而魏氏子孫世奉其祀事精神血氣之感通亦於是乎在其有托於永久而不墜也不亦悲夫臣之曾大父實與魏氏同學於蜀西故臣得其粗者如此敢輙書以為記魏氏名了翁字華甫臨卭人年十八登故宋慶元己未進士髙第仕至資政殿大學士㕘知政事僉書樞宻事都督江淮軍馬贈太師封秦國公諡文靖而學者稱為鶴山先生云十二月丁未具官臣虞集奉勅謹記
  白鹿洞書院新田記
  南康白鹿洞書院山長柴實翁誦其郡守崔侯之言曰昔者斯洞在南唐時學者之盛猶至數百人宋初固不待言矣及朱文公作而興之以講道其間其規約之要被乎天下學者嚮往以為宗焉此其所建立又非昔人所能及者翼之不敏假守兹郡誠不敢以學校為緩於聖人之道誠亦知所尊信而末之能學也思致其所以為教者而末之能為也然而繕其既禀使其師弟子得安於治其業顧力雖不足猶庶幾可能乎乃視學田之入而節縮其冗泛計其貲之積可易民田百畝實翁之未至也教授王君肖翁實通攝書院之事乃能親行田視其肥磽去取之故所得皆上壤夫侯之意王君之勞田之始入皆不可無記願刻其事于石嗚呼朱子之書學者蓋家藏而人誦之矣其於聖賢之傳為學之要本末始終毫分縷析無復餘藴使窮鄉下邑獨學特行之士苟能玩而習之思而得之體而踐之及其乆也猶可以入聖賢之域况乎有明師良友相先後之討論問辨以求其正觀感契㑹以推致其極者乎此其人固何待於人之食之而後用也雖然侯郡守也書院郡之學也自侯為之者當如是耳來者其勿負侯之心也哉侯名翼之字鵬舉燕山人厯官多美政守是郡也二年矣通練樂易敏勤堅信民無隠情庭無留事其用民力也若增石閘繕郡治非必當為者不為也是以事集而人不知擾至治初元之詔命司臬事舉天下守令之最江西部使者牢某舉侯政績著明考二十五事後使者克哷察之如章併以上御史邦人士請象侯而祠之侯亦莫能止也其得民如此王君金華人其大父師勉齋黄氏柴君畨昜人其父師雙峰饒氏皆不忘其世學故併書之
  尊經閣記
  寧州西南二百里脩水出焉世居其上者曰師氏著姓也宋嘉熙中諱巖起君嘗築進齋以讀書司刑使者察其勤為著之記後四十年齋燬于兵又三十年其孫天麟始因故基作新閣而名之曰尊經承先志也客有過而嘆之為之言曰是其為處也山發春以獻秀水涵秋而致清懸崖飛流出其右長楸古樹列其側擇其名之攸當未可以縷數慨獨念其先世之所尚而尊之此其志固君子之所樂道者哉予乃言曰嗟夫尊經者舉其書而加之諸子百家之上而庋之乎將姑為之名乎夫經也者無待於尊而常尊者聖人之心之所著也聖人之道之所載也通三才之知以知變化之本極經綸之妙吾心之運量又未始與聖人異也有能知其心之大而尊之者乎由其道以推致聖人之至者乎是則尊經之大者今天子以獨斷黜吏議貶虚文一以經學取士士大夫言學者非程子朱子之説不道也上下尊經之事蓋如此故竊以為必有通乎聖人之心以達聖人之道者出乎其間觀乎尊經之有閣得不重感於予心乎吾聞豫章之境有髙山深林稍於世俗相逺者古學之士多峩冠博衣深隠乎其中將必有為師君言之者後有知言之君子將即斯閣而求之天麟字勝瑞今為同知吉水州事云
  王先生祠堂記
  許人有祠其鄉先生于學宫之傍曰王先生諱徳元字仲元邢臺人金大安中舉經童第二人既受官又從常山周晦之先生學嵗壬辰避兵來許許人以為師出其門者前後數十百人經先生口授經者今且老猶厯厯成誦其為人豈弟敦厚與人言必本於忠信待朋友有禮所與交或死已久嵗時往撫其家如生存鄰里有喪疾皆親捄問無間貴賤許人化之至元甲戌先生年八十而卒明年其配錢夫人卒無後門人劉世安張居禮郝守寧等葬諸姚范之村而私以時祀之惟先生之田廬有司不忍收也而又不可以久大徳甲辰請于河南之㑹府以其宅為長社縣學立禮殿講堂賦其田以為廪餼守寜曰古之所謂鄉先生者沒而可祭則祭之奈何使先生泯而弗祀方先生來許時環許之人日戒于兵恬然寜許人以學者先生之賜也今門人盡矣獨守寧在守寧而不盡其情誰當盡其情哉至大戊申與其同志築屋於學以奉先生遺像於是縣長吏學官諸生以春秋釋奠先聖之明日遂祠之嵗㑹田入三之一以具祀事請刻石使來者有攷焉嗚呼於是中原文獻淪喪隊軼者且百數十年而幸有能誦詩讀書傳諸其人以待後之學者其功詎可忘也況許人之息游于斯者皆其門人之子孫昆弟也彷彿其聲容而感其志氣之所存能無有以係其思者乎廼作詩遺之使歌以具祠詩曰載除我宫我宫為堂神斯來享誰其從之有合彼鄉昔居允臧諷言喤喤金石之揚人用不忘即祠于次有醴有胾取具孔類自許多士多士孫子奉兹永世
  小孤山新修一柱峰亭記
  延祐五年某以聖天子之命召呉㓜清先生於臨川七月二十八日舟次彭澤明日登小孤山觀其雄特險壯浩然興懐想夫豪傑曠逸名勝之士與凡積幽憤而懷感慨者之登兹山也未有不廓然樂其髙明逺大而無所留滯者矣舊有亭在山半足以納百川於足下覽萬里於一瞬泰然安坐而受之可以終日石級盤旋以上甃結堅縝闌䕶完固登者忘其險焉盖故宋江州守臣厲文翁之所築也距今六十二年而守者弗䖍日就圮毁聚足以涉顛覆是懼至牧羊亭上蕪穢充斥曽不可少徙倚焉是時彭澤邑令咸在亦為赧然愧赩然怒奮然將除而治之問守者則曰非彭澤所治境也乃相與憮然而去明日過安慶府判李侯維肅某故人也因以告之曰此吾土也吾為子新其亭而更題曰一柱可乎夫所謂一柱者將以卓然獨立無所偏倚而震凌衝激八面交至終不為之動摇使排天沃日之勢雖極天下之驕悍皆將靡然委順聽令其下而去非兹峰其孰足以當之也耶新亭峥嶸在吾目中矣子當為我記之至池陽求通守周侯南翁為吾書之以來也李侯真定人仕朝廷數十年歴為郎官謂之舊人文雅有髙材以直道剛氣自持頗為時輩所忌久之起佐郡人或憤其不足侯不屑也觀其命亭之意亦足以少見其為人矣且一亭之微於郡政非有大損益也到郡未旬日一知其當為即以為已任推而知其當為之大於此者必能有為無疑矣
  致慤亭記
  古者之祭於廟也取其深廣静宻將以聚精神而致感焉亭云者升髙望逺則可已非祭之所也然祭之先則必致其思致其思則或於亭焉可也茌平梁君潤之為亭於其先塋之側春秋登於斯望其墓而祀蓋以寓其孝思之不忘也集賢學士宋公渤名之曰致慤取祭義之文云君之第七子宜來求予文以為記蓋嘗聞之孝子於其親也蓋無所不致其思焉況其遺骸之所托松栢翳如霜露時至於是乎企而望之則必有無窮之感焉是固非祭所也先祭而思焉莫著於斯矣然則名之為致慤不亦可乎宜進士髙科有位于朝矣於法君當得封循而進焉為士為大夫為卿為公古之廟制可考而用之矣且君之父子講乎詩書之藝明乎禮法之辯將能祭之以禮為其所得為麗牲有石尚能為君銘之使鄉之人有所取則也
  孝思亭記
  國子伴讀茌平梁生為予言其邑之善士曰張氏兄弟以孝友稱於鄉作亭於先塋之左手種松栢鬱鬱成林為請於監察御史周君景逺得大書孝思二字以表其處而求文以為記予嘗聞之古之君子之為禮也蓋無墓祭夫祭者之於鬼神也求諸隂陽之義備矣墓也者遺體之所藏也苟於是乎求之豈不可哉而古之君子之為禮也而墓無祭何也凡有國有家者必有寢有廟廟所以祭而墓非祭也有廟者必有主主之始立也三祭以虞之歸必奉諸其廟嵗時祀之曰是神明之所依也有禰之廟者自已之兄弟子孫皆至焉有祖之廟者自父之昆弟子孫皆至焉有曾祖之廟者自祖之兄弟子孫皆至焉有髙祖之廟者自曾祖昆弟子孫皆至焉有大宗之廟者凡族之昆弟子孫莫不至焉者矣是合族之大法也而近世士大夫家廟主之制或莫之考一再傳之後昧於世次者或有之矣况於民庶者乎是固君子之所深惜也嗟夫古之不可復也然幸而猶有一焉今中原之地平衍温厚故其為塋兆也髙曽而下凡子孫皆得以次祔葬嵗時上塚則猶得以知其處此為某親此為某親拜於墓下者孰為某親之子孰為某親之親蓋深有維持族姓之意焉後之君子苟以義起禮則墓亭之設固在所不廢也張氏兄弟拳拳於墓亭之意豈非知本者乎其以孝友稱於鄉也宜矣張氏兄弟三人曰通甫曰欽甫曰君甫張氏之後必有顯者其自此三子者始歟
  知還齋記
  相國李秦公治小齋於居第之後取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中語名之曰知還而命某記之某對曰夫身任天下之重者必有周天下之慮慮周天下則凡所以竭其心力者勞矣於是求髙明廣大之居以佚其身休其氣息其聰明之用以待事物之無窮者人之所同也而竊嘗觀盛徳於下風矣初天子之在淵潛也公以仁義為之師處憂患於危疑之日而不為動决幾微於造次之頃而不為懾挈宗社於大安之地而不為矜神閒意定若初無為乎其間及天子即位公以舊學為之相大綱細目疏治條理不紊不遺意若有不足而公方日與天子坐論道徳治乎無為四海晏然蒙其澤而莫之覺此其所存者大而所息者深又何假夫居以厚其養哉顧廼因方丈之室托微物以見志若懼滿盈而有退然之意者其憂深思逺之故某何足以知之雖然公命也某不敢辭廼為之記曰朝出乎喬林而夕返乎一枝者衆鳥也故隠民逺士得以寄興而自喻乃若鳴鳳厯數千百載而一出其進退豈直係其身也哉是故奉其身以為進退者庶士之事也進退不係其身而係其道者大人之事也公以身係天下之安危其道著矣今而自托於此是豈以功名富貴易其心者哉某以是知易道之所以貴夫知進退而不失其正者也
  誠存堂記
  昔者君子之言居也宅曰安宅居曰廣居泰哉其所以自處者乎何其安重尊髙之若是也竊意君子之所以為安重尊髙者固無待於外而上棟下宇益得以休其體而致其養夫豈苟然也哉集賢司直鄱陽周君之為堂也築必固材必美攻斵必純澤構締必堅縝曲執必周正户牖必疏達温凊必宜適待其後之人必久而無斁凡作室之道備矣及其成也曾不以是自佚方挈挈然以誠存題之此其意豈淺淺者顧使某為之記某何足以知之嘗試即堂而言之仰升俯降卑髙之位定矣處深嚮明内外之辯嚴矣左揖右讓少長之序列矣以祀以養以宴以食父兄宗族之親在是矣鄉黨僚友之情可得而洽矣静以養動以思朝以興夕以寧皦皦乎cq=144燭之而弗迷也粲粲然列之而有文也循乎其行之無忤步也確乎其歸之無異本也繹繹乎其繼也渾渾乎其無窽郤之有待於彌縫也若是者庶乎其名義之近之也乎而某又何足以言之大江之南鄱為大郡物殷而家給土木之盛甲乙為比而又以文雅相尚抑豈無以美名表其居者乎夸者已張警者已末未有反身切求若是其實而大者也某又安敢不為之記也惜乎某之不足以知之不足以言之也謹記之曰周氏誠存之堂作以某嵗成以某嵗名之者集賢大學士姚公端甫題之者集賢侍講學士趙公子昂也蜀郡虞某記
  克復堂記
  克己復禮之説在聖門惟顔子得聞之當是時七十子者盖有不及盡聞者矣後學小子廼得誦其言於方册之中聞其説於千載之下豈非幸歟蓋予嘗反而求之沈㝠於物欲之塗者固無與乎此也而知致力焉者僅足以為原憲之所難而已其拔本塞源脱然不逺而能復者世甚鮮也然則苟有志於聖賢者舍此奚適矣然而難言也昔者程伯子少而好獵及見周子而有得焉自以為此好絶於胷中矣而周子曰是何言之易也後十餘年程子見獵者於道旁不覺有喜意夫然後知周子識察之精也嗚呼自顔子而降若程子之髙明而敦厚純粹而精微一人而已其為學也必不為原氏之剛制也明矣其十數年間豈無所用其功哉而是好也深潛宻伏於纎微之際不能不發見於造次之間噫亦微矣嚮非周子識察之精固不足以知其必動於十數年之前非程子致察之宻亦何足以自覺其動於十數年之後是固不可與迂生曲學者論也而衆人廼欲以鹵莽苟且之功庶幾近似其萬一可乎不可乎此則予之所甚懼而旦莫不忘者也國子伴讀掌儀康生敏以克復名其堂而來求文以為記予既嘉其慕尚之髙逺而又懼其易之也故著其説使寘諸壁間因得以觀覽而資其行逺升髙之一二也
  樂善堂記
  京師之南城有為堂焉而名之以樂善者承事郎左藏大使渝人胡君善甫之居故應奉翰林文字駱公之所命也後二十餘年因鄉貢進士史君質求予作文以記之某聞諸長老曰昔吾蜀全盛之時以詩書文學起家若勲業事功昭著伐越見聞可攷知者不論其事物俗宜近民者云城邑自漢晉近逮唐宋豪傑所營置往往而在其所完聚有久固之勢不幸間有僭竊者崛起攙搶於其間非降即亡事亦旋定故其民積安於豐厚屋室之華壯錦繡之穠茂滋味之腴盛貨利聲色之殷阜精麗自東南言纎靡者莫或過之是以婚姻喪祭之禮宴游之樂服御之飾恒出於有餘又漸被夫文章詩禮之懿下至市井田野婦女兒子往往習誦讀知古今以孝弟信義相尚其不然者衆指目之詈斥之以為風嗟夫使其人所以易為善者豈徒然哉然而盛衰治亂興廢之相尋非惟其數然也理若是矣國家將啟南服獨先受兵芟夷剗刮者幾百年而後昔之所謂盛者始掃地無復遺餘矣脱身百年之下逺而去之既生全焉又富完焉又將以子孫衆多而貴焉此其先所積累者豈不異哉然則樂善之名駱公蓋有以徵其前而望諸後者矣不記殆不可也胡君盡力所事受知世祖皇帝特命筦庫保定非常例也常歸其鄉修先人墳墓而收其族人子弟鄉里之貧弱者教養恩義甚篤君子以為難能有司嘗旌異之今官進而年益髙二子厯仕將顯要其福蓋未艾也前五十七年駱公解舟鄂渚風引之入世祖皇帝軍中得召見論兵事竒中世祖以之北來然不願仕故以翰林應奉終其身史進士之父史先生駱公之甥也胡君嘗以駱公之命續兄弟之好是以進士為之請某亦蜀人也故為之属筆以記不敢辭後有以盛徳之家稱於燕山者將在胡氏尚有徵於予言也
  沛縣尉李君美政記
  沛人有尉善其職其父老愛之願刻姓名于石以示逺久國子生張復邑人也疏其邑人之頌云舟車衝衝出我沛邦我任我載唯尉之從力用不窮嵗饑有盜尉制之有道田則有蝗尉除之有方泗漢患水防隄善圮尉將役人如視妻子民有無告尉繕其屋有繫在獄尉哺之粟顧瞻學宫廼牖廼墉釋其弓刀揖遜有容復之言曰尉嘗學于濟南李昌道先生故知愛人之説其父奉使平陽罹地震之禍尉以恩得官故能感憤自樹立也嗟夫尉於縣政無所敢自遂也而及乎民者如此自昔沛以勇宕為俗今父老獨不忘於一尉之善者又如此且世之豪民狂吏以動摇刼持為能視一秩滿尉何有此乃以終愛聞不亦參善夫使尉益自勵所至不倦雖古循吏何以過之有司用材者能無考於斯乎尉姓李名茂字廷實徳州齊河人初為濮州觀城尉遷沛尉父老曰張仲昻
  天爵堂記
  饒國呉公以其子𤣥徳真人之貴推恩錫爵以老于家乃築堂以居名之曰天爵以某游於𤣥徳也來求文以記之某謹為之記曰善夫戴師初氏之言曰方畨易盛時朱紫組印人無寧蹤而公處之恬然及今驅馳之事盡息而公憇然如昨日也論其立志槩可見矣况又使其子為道家曾不以淡泊為慮此其初寧有一毫富貴之心哉及其老也廼能即家建國與其夫人偕老而康寧備福之盛當世幾無與比然則公之所致誇一時榮一鄉有餘矣而方名堂以天爵而自見則公之所以致此者其必有所不知而天獨知之者夫方今天下之盛仕者以千萬計挈挈然進取是務旦莫不足於心不得一日寧其身如公之萬一者亦獨何心哉且人之材相去豈遽遐邈也夫莫之為而為者莫之致而至者智未必盡不足以及之也然而略不能以自信者升天爵之堂而觀呉公之徳其所勸不既多已乎雖然𤣥徳以清静為宗而能奉其親以榮耀天子之賜也亦天所以成其孝也公非有求於時也居有貴富而不辭天也亦教忠之效也無營也而至貴者至焉無欲也而至樂者存焉然則惟公之所自居者為天爵乎千乘之國期頥之夀何莫非天者猗歟盛矣
  劉正奉塑記
  至元七年世祖皇帝始建大護國仁王寺嚴梵天佛家以開教於天下求竒工為之得劉正奉於黄冠師正奉先事青州把道錄傳其藝非一及被召又從阿爾尼格國公學西天梵相神思妙合遂為絶藝凡兩都名刹有塑土範金摶换為佛者一出正奉之手天下無與比者由是上兩賜宫女為之妻又命以官長其属迨今四十餘年凡行幸無所不從今上皇帝尤重象教嘗勅正奉非有㫖不許擅為人造它神象者其見貴異如此將作院經厯洛陽田君博物君子也嘗謂予言大都南城長春宫都提㸃馮道頥始作東嶽廟于宫之東謀其徒曰不得劉正奉名手無以稱吾祠且正奉嘗從吾徒游將無靳乎即詣正奉言之正奉以前勅未之許也是時廟未成民間以靈異禍福相恐動事未甚顯灼馮去後正奉果怳惚若有所感者病不知人者三日或為之禱乃起謂其門人子孫曰速為我御我且之東嶽廟至廟疾良已會立廟事奏御正奉祝曰願親造仁聖帝象既而疾大安又進秩二品益喜曰是神之賜也因又造炳靈公司命君象而佐侍諸神有弗當其意悉更之蓋幾有神助者延祐四年春予游長春因即而觀焉凡廊廡時共稱好者皆市井物怪情狀蓋易以悦人及仰瞻仁聖帝巍巍乎帝王之度矣餘皆稱其神之所以名者予尤愛其盛服立侍侃侃若不勝憂深思逺之至者乃歎曰運思一至此乎田君曰初正奉欲造侍臣象心計乆之猶未措手也適閲祕書圖畫見唐魏徵象乃矍然曰得之矣非若此莫稱為相臣者遽走廟中為之即日成異哉非直藝矣正殿仁聖帝兩侍女兩中侍四丞相兩介士其西炳靈公兩侍女兩侍臣其東司命君兩道士兩仙官兩武士兩將軍皆正奉之手善觀者知非他工所可雜其間也長春之白雲觀金人汾王先生十一曜竒妙為世所稱道今遂配之略不可優劣也予所見又有上都三皇廟尤古粹造意得三聖人之微者亦正奉之所造也而梵佛多袐不得觀予嘗讀張彦逺名畫記錄兩京寺觀祠宇畫者數十人塑者一二耳計其運神之妙致思之精心手相應二者略無彼此而傳世多少懸絶如此良由畫可傳玩摸搨久逺塑者滯一處好事識者或不得而覽觀使精藝不表白於後世誠可慨也故田君請著為劉正奉塑記正奉名元字秉元薊之寳坻人年七十矣其官曰昭文館大學士正奉大夫祕書監卿搏換者漫帛土偶上而髹之已而去其土髹帛儼然其象昔人嘗為之至正奉尤極好搏丸又曰脱活京師人語如此


  道園學古録卷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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