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鄉集 (四庫全書本)/卷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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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二十 道鄉集 巻二十一 巻二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道鄉集巻二十一     宋 鄒浩 撰書
  上哲宗皇帝書
  元祐四年十二月某日潁昌府教授臣鄒浩謹昧死上書皇帝陛下臣伏覩近降貢舉勅凡考試進士試巻其習經術者以經術為去留其兼詞賦者以詞賦為去留其餘數場止以品定高下所有以四埸工拙通定去留高下指揮更不施行臣竊惑之臣聞自先王賔興之法掃蕩不存而後世所以取天下之士一以空言而巳德行道義不復誰何以迄于今莫之能改就令此法不行士之所務猶在言而不在實况旣行乎臣見天下之士不惟有愧於其實乂將有愧於其言矣何則法行之利不勝其害其弊必至於此何謂利兩科之試各以四埸故習經術者不敢忽䇿論兼詞賦者不敢忽大義方其羣居欲無所不工則亦無所不知欲無所不知則亦無所不讀今也専以其科之所主者為去留則士止務其所主者不必雜然並習如前日之擾擾一利也士之取舎一繫有司有司之好惡又各繫其所習之如何故尚經術者斥詞賦尚詞賦者斥經術尚䇿論者又并二者斥之交相毁譽迄無定論而士之取舎直以幸不幸耳今也嚴之以法使有適從則有司雖欲奮私意執偏見以自勝負勢有不可二利也何謂害惟知經然後工於義惟知子史然後工於䇿論詞賦則徃徃裒諸家之集纂六帖之類左攘右竊以速名第而一時有司固莫之能辨也且以今舉校之兩科取士初無輕重然而不以經術應詔者已十有八九今也重以去留之法導之臣知天下之士自是以六經子史為棄物矣盖士之所急者在去留而高下非所恤故也一害也士之品有三不待敎者上智也不足敎者下愚也敎之則成不敎則廢者中人也而中人之才溝天下今也使之一趨於不該不徧之習則是天下之才將淪胥以廢而莫之振二害也國家自慶厯以來天下州縣徧置學校自熈寧以來天下州縣始命學官誠有意以義理養天下之才今也一以去留搖蕩其心雖力以義理强之亦安能勝其所習然則所置學校特為虚器所命敎官徒耗廪禄顧欲化民成俗如古盛時不亦難乎三害也上自輔弼之大臣下逮州縣之小吏皆佐陛下行道者也非欲其若司馬相如枚乗沈佺期宋之問之屬以文詞供奉諂頌功德而已而乃養之不以其道用之不以其實誰恃以成天下之務哉四害也臣愚伏觀陛下南嚮以來以天地之德亭育萬物以日月之光别白萬㣲黜陟羣臣因革政令斟酌人心若合符節至取士之法最務之急者甲以為可乙以為否五六年間不知幾變今又變焉曽未足以厭天下之望臣竊惜之陛下誠以其法為善胡不盡罷數埸之文只以經術詞賦試之然而不為者臣知建言之臣慮失天下之士不知有其名而無其實其失猶在也夫舉事有名而無實非朝廷之美也萬一所舉復有與是比者無乃重為聖政之累乎傳曰設教於本其敝且末設敎於末其敝奈何又曰為人君者謹其所好惡而已矣君好之則臣為之上行之則民從之偏為去留不可謂本已著于令不可謂非所好陛下少須之臣之二利四害之説行自判矣且臣四害之中如人才不振無以成天下之務尤有所當慮者陛下視今日之人才果有餘邪果不足邪以為不足則巖廊未嘗無輔弼左右未嘗無侍從諸路未嘗無監司州縣未嘗無守令凡中外之百執事亦未嘗不備其待選待次去來吏部者又常倍蓰見任之數以為有餘則自任以天下之重輔導陛下與二帝三王比隆争治者幾人進退賢否惟其實而不汲引親舊不遺棄疎逖以誤陛下器使者幾人正色昌言列百官之功罪論庶事之得失務存大體而不承望風旨以自謀者幾人持刺舉之權以肅清所部而不結權貴以殖私不惜孤寒以示公者幾人承宣詔條勸課農桑使民安其所不飲泣於猾胥黠吏之手者幾人夙夜脩職不敢茍且以冀指摘之不吾及者幾人民貧所當富也則曰水旱如之何官冗所當澄也則曰人情不可擾人物所當求也則曰從古不乏才國用所當裕也則曰治世恥言利風俗所當厚也則曰不切於時變邉備所當嚴也則曰在德不在兵其他覼縷臣不暇悉要之為國謀不如謀其身為百姓慮不如慮其子孫者衆也陛下端拱一堂之上方以覆載為度固不規規焉察臣下之私然視朝之餘省奏報聽講讀之暇亦嘗念其所以然之故乎此乃不明義理之騐也夫以義理養天下之士士方平時師聖賢談道德其取舎去就之際若無以易其操者一旦用焉猶或幡然無以副朝廷承庸之意况不知所以養之耶董仲舒曰不素養士而求賢才猶不琢玉而求文彩臣嘗以為知言臣願陛下詔有司追用舊勅以四塲工拙通定去留高下庶幾經術䇿論之試不為虚文而士亦知陛下所以期之甚厚相與精白以承休德而人才有餘矣豈甚難者哉昔孔子不欲去餼羊也為告朔之禮也孟子不欲毁明堂者非為明堂也為王者之政也餼羊不去則告朔之禮猶可以意推明堂不毁則王者之政猶可以迹考臣之區區實在於此臣寒鄉鄙人也生長和氣之中沐浴仁厚之澤備員學校為日久矣重念古者工執藝事以諌之義故敢因執事所及輕犯天威冒獻瞽説惟陛下採其一得而赦其萬死則天下幸甚天下幸甚瞻天望聖激切屏營之至臣浩誠惶誠恐頓首稽首昧死謹言
  上范相書
  某浙右之鄙人也敬仰閣下道德之尊文謨武烈之盛其日久矣旣而閣下入相上主經緯普天浩獲與蠕動根著生成於和氣之中而曲得所願浩之受賜亦多矣當此之時海内有識之士孰不願一登元禮之門一識泰和之面一聞老聃之謦欬以自快其夙心哉或以匏繫之勢無由自酬則徒鵠立蟻慕而已顧浩向者伏值閣下暫解機務來鎮是邦適以頖宫區區承乏之㣲與諸生同矜式焉天假之幸尚可以數計而言論邪浩居常讀書見伊尹以天下之重自任也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見周公之待士也一飯三吐其哺一沐三握其髪每至此未嘗不掩巻注目髣髴其為人恨不身親見之豈意與之比隆如閣下者得以周旋於鸞聲旂影之内乎揚子曰侍君子晦斯光窒斯通亡斯存辱斯榮敗斯成此浩之所以幸也雖然幸於其身而未幸於其親人子之心將黙黙而止乎抑求之而冀其有得乎求之而冀其有得可以為親不可以為已盖分不得而然也故孔子曰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黙黙而止可以為己不可以為親盖義不得而然也故孔子曰立身揚名以顯父母孝之終也今夫人之大倫内則父子外則君臣而臣之事君自其所以事父移之耳茍君事之不先君名之不顯則世必以為不忠之臣至於事父而曰與君異其可乎然則浩之今日雖欲結舌不可得也重念家君行年五十有二矣棲遲選調殆逾二紀屬者效官畿東繼為當路所薦譬如掘井已及九仞譬如為山裁虧一簣欲控告乎本部則前已見收欲留待乎來年則今已迫替惴惴焉日懼幾成而敗之竊惟閣下方此下車歳薦之員必有餘數儻䝉察其為親之義窘於無䇿而特推伊尹之心使無不獲之歎特推周公之心使綴所待之後陳則不獨浩之幸也家君之幸也舉族寒餓有待焉者之幸也又况寳玉所在衆木皆潤威鳳所徃衆羽皆從閣下少休於此真賢實才皆願備門墻之數茍於此時不能預剖露其底裏以徹聰明則異日追悔何嗟及矣閣下雖欲金鎔而土甄之不猶索旣寒之裘激西江之水乎諺有之曰觥飲不及壺飡盖言事之不可緩者以故輒忘台席之未温曳裾之不素而遽謁其私也然向非閣下以伊周之業取信乎萬方浩亦曷敢然哉若曰一介之愚八品之賤不自揣量率爾而進冒凟前宰相非浩之所敢知也斂板待命背汗流踵不宣
  上王左丞書
  伏聞左丞由建康移鎮維揚客有知浩詳愛浩至者前揖而賀曰子之父前此二十年為池州貴州縣主簿今左丞王公方抑首於其州之掾曹分明好也視同寮為特厚子今乃獲指令於公之節鉞下公將善必子稱罪必子宥庇子不淺矣浩竊應之曰客雖不浩賀浩固已自賀若不勝者但非客之所謂也夫揚為東南一都㑹頖宫萃四方之學者旦暮講習紛如他州所設師儒悉皆命自朝廷朝廷非不惓也刺史更加意焉霽威俛首接之而厚其儀養之而厚其財以風動一方之俗使勇發而為善父誡其子兄詔其弟婦勉其夫長帥其㓜朋友相切偲而不怠以承嘉𠅤以稱盛德賢能成器惟恐不先㝠頑悛惡唯恐居後則民之化之或觀或感浸尋乎仁義㢘恥之風而黄堂日以無事矣記曰化民成俗其必由學此之謂也揚之建學為日固久刺史加意於此者逺則惟魏國韓公嘗増其田疇近則惟秀國陳公嘗新棟宇且鉅公名卿由廊廟侍從之貴擁節鉞而鎮是邦相踵也或以此為不急之務而莫之誰何或有其意而車未停驂坐未暖席遽被命去而不得為是以曠數十年間無與陳韓二公並者况欲紹復魯僖蜀文之盛乎是可為太息也浩聞王公之賢小之剖符守一州而一州享其利大之輔佐理四海而四海受其賜談士頌之文士紀之志士畏慕而法之今其來也必舉化民成俗之言紹復魯僖蜀文之盛不俾韓陳二公擅美譽於無窮浩之自賀實在於此非客之所謂也客曰然僕固失之子亦未為得也子不聞王公之為人乎處艱劇如簡易臨蒼黄如平日才至大也事無纎而不該理無幽而不燭識至明也彼方戢舌而獨抗其議彼方縮手而獨致其身氣至剛也與六合而争衡納萬物而猶裕量至廣也為小官時已如此矣譬松栢纔拱把而磥砢節操已有高聳千尋大合百圍之勢識者率以宰輔目焉至其尹上京而登政府也辨匿姓之書而全百千之命於危疑之際止徙墓之請而安億萬之魂於㝠漠之間以至寛市易之逋措曲獄之刑下膏澤於旱暵可憂之時排姦邪於根本難拔之地其他盖不可以悉數是其才識氣量能使普天之下無一夫不獲者明效矣匪朝伊夕入秉鴻鈞弼亮聖主比隆時雍其又將不止於此豈區區斂其施於一頖宫哉况督府千里之内官吏待之而裕其職業農夫待之而裕其耕耨百工待之而裕其斲削商旅待之而裕其阜通非特頖宫之士願深而望切焉子之所言何異楚人亡弓楚人得之猶有楚國之限者也浩竊復日客前之所賀浩者出於私情故専在一身而遺頖宫今之所以闢浩者歸於公議故博及天下而略頖宫浩雖鄙人亦粗曉於斯二者獨以頖宫為言則庶幾所謂思不可出其位之意也孟子謂公孫丑曰子誠齊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浩承乏於揚之頖宫者也知頖宫而已矣不亦可乎客旣退浩因記其言今輒書以叩將命者恭惟知府左丞資政矜其愚而恕其罪不獨浩之幸也一方多士之幸也浩屬以職賤拘文不敢越境外謹遣諸生持書前迎台斾干冒鈞嚴浩下情無任背汗肌慄之至
  上蒲左丞書
  浩嘗讀泮水之詩竊思古先哲王之於諸侯裂地而封之疏爵以貴之井牧相錯溝涂從横提封之數或五百里土至廣也黔首横目倚走伏趨蜂起蟻聚各脩其業民至衆也典則軌度政令賞罰詳要先後罔不即敘法至良也參伍衆輔設傳陳置尊卑乗承交賴以濟官至備也廣土待之而後守衆民待之而後理良法待之而後行備官待之而後功以致外治以蕃王室任至大也戴冕被服慿几南面目指手撓莫不風動而皆至權至重也操重權當大任董正備官舉良法而措之巍然廣土衆民之上力回丘山氣變寒暑顧何為而不可况其凌夷以及春秋之際而狙詐相籠虎暴相耆以自取勝者十國而六七則其為尤無不至亦勢使然而魯侯乃獨勤勤懇懇以脩泮宫為務誠知所先後者宜其詩人頌之以耀後世而垂不朽歟詩曰淮夷攸服淮夷卒獲憬彼淮夷來獻其琛泮宫旣脩矣每以驕逸猾夏如淮夷者猶不止攸服而遂至卒獲不止卒獲而遂至來獻其寳其所臨蒞之國人尚安有不革心易慮以從其所好者乎記曰化民成俗其必由學此之謂也浩讀詩至此盖嘗三復其言收視屏息想見魯國之盛恨不生斯時偕其國人從公于邁以承匪怒伊教之賜而底于成就如藻茒生於泮水者可采以薦羞也所自幸者全形軀具耳目不殘於聾盲跛蹇而儒衣儒冠獲取是詩而讀之以想見其盛而已矣夫簡編所載直古人之糟粕爾所以潤澤而行之者不可傳也取而讀之想見其盛亦足為幸則夫親遇其所以然者其幸可勝計哉恭惟某官稟靈峻嶽作瑞昌辰簡在帝心夙躋膴仕代言内職文配兩京總轄中臺功昭九敘方將宅百揆均四海越丙魏而掩姚宋以追復阿衡之美而遽以均勞暫去廊廟載膺天寵易鎮大邦稽之前載武公由衛國而後相周黄霸由潁川而後相漢則閣下之正台席執鴻樞亦由揚州入矣今之揚州雖與禹貢所言者異然實古上公之國而學則泮宫也天子命之敎而為之者也聖朝留意為學自熈寧逮元豐七閏之間再掃其弊而新之首辟廱旋及四國而泮宫之制則具辟廱之體而微者命官主治在東南盖無幾而揚居一焉浩浙右鮿生齪齪自整非能解頥折角從横而無雙也偶因試可獲處是職正在使節之下而茷茷之旂蹻蹻之馬浩行遂拭目而視噦噦之鸞昭昭之音浩行遂傾耳而聽豈徒以慰希企大賢瞻仰餘光之誠而已且期與多士沐浴道德之敎以藥偕生之疾則浩前所謂其幸不勝計者此也它日泮水之頌不獨在魯侯而又在閣下矣


  道鄉集巻二十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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