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傳家易說 (四庫全書本)/全覽
郭氏傳家易說 全覽 |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一
郭氏傳家易說目録 易類
卷首
自序
總論
卷一
上經〈乾 坤 屯 蒙 需 訟 師 比小畜 履〉
卷二
上經〈泰 否 同人 大有 謙 豫 隨蠱 臨 觀〉
卷三
上經〈噬嗑 賁 剥 復 无妄 大畜 頤大過 坎 離〉
卷四
下經〈咸 恒 遯 大壯 晉 明夷 家人睽 蹇 解 損 益〉
卷五
下經〈夬 姤 萃 升 困 井 革 鼎震 艮 漸 歸妹〉
卷六
下經〈豐 旅 巽 兌 渙 節 中孚 小過 既濟 未濟〉
卷七
繫辭上
卷八
繫辭下
卷九
說卦
卷十
序卦
卷十一
雜卦
〈臣〉等謹案易説十一卷宋郭雍撰雍字子和洛陽人父忠孝受學于程子著兼山易解靖康中為永興軍路提刑死難其書散逸雍遭亂後隱居峽州長楊山谷著為此書乾道中守臣薦于朝旌召不起賜號沖晦處士後更賜稱頤正先生遣官受所欲言乃以傳家易說進雍是書雖云本其父説而實多出于自得朱子云兼山易溺于象數之學今觀雍書大抵剖析義理與程傳相似非溺象數者也雍之言曰易之為書其道其辭皆由象出未有忘象而知易者如首腹馬牛之類或時可忘此象之末也其説如此殆與其父意不必盡同雍又不以卦辭為彖而謂觀乎彖辭者即孔子自謂其彖傳是説為世所非蓋循王弼本之誤不識古本故至于此要其學為程子之支流而其平生自處亦有合幽人坦坦履道之吉可謂無媿于立言者已乾隆四十五年七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 陸 費 墀
傳家易説自序
易道冥昧于鴻荒之世包犧氏始畫而明之歴數千年槩見于聖人行事而述作無聞焉文王重之然後煥然成章此文王之所以為文也迨春秋時大道不行獨卜筮行于世孔子于是作傳大明其道然後天下復知文王之易為大道之書故自開闢以來力舉斯道而明之者三聖人而止耳觀三聖人之為心所以曉天下萬世者亦可謂至矣自孔子歿微言復絶至秦漢間斯道大否漢興諸儒僅能訓詁舉大義或復歸于隂陽家流大失聖人言易之旨正始中王輔嗣一切革去易以髙尚之言然輔嗣祖述虚無其辭雖美而無用于天下國家于是易為空言矣又非三聖人所謂易之道也虚無之學流弊至今卒無以正之兹大道所以不明歟大抵自漢以來學者以利禄為心明經秪欲取青紫而已責以聖人之道固不可得而聞也宋興百有餘載有明道伊川二程先生横渠張先生出焉監前世儒者之弊力除千餘載利禄之學直以聖人為師斯道為己任豈非古之所謂豪傑之士也哉其于孟氏之功聖智巧力之間而已先人受業伊川先生二十餘年雍始生之時横渠明道乆已謝世甫四歲而伊川歿獨聞先人言先生之道其所學所行所以教授多見于易與春秋中庸論語孟氏之書是以門人率于此盡心焉且自周公歿大道不行五百餘歲而得孔子孔子歿百有餘歲而得孟子去聖人世如此未逺而道之難明亦已甚矣況于孔子歿後千五百餘年而三先生欲力復聖人之道其難矣哉夫先知先覺之士曠世無有將使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豈非三先生之力也歟雍不肖無聞甘與草木同腐乆矣重念先人之學殆將泯絶先生之道亦因以息惟懼無以遺子孫于是潜稽易象以述舊聞用傳于家使毋忘先生之業道雖不足志則有餘矣孟子所謂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者其庶幾歟紹興辛未歲仲夏望日河南郭雍謹序
欽定四庫全書
郭氏傳家易説
總論
易
上下二經自序卦已分其來尚矣傳者謂今之周易乃孔子所傳文王易也易者體常盡變其用不窮之義經曰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乆蓋言常道之窮必繼之以變是以通乆故易以變通為義大抵道適變則可用可用則通乆而為易未適變則不可用非易也太極之道初不可有而易能有而用之者包犧文王之力也是故易者用也用之之書也舉而用之大小不同斯則在人然則變而通之然後盡其利是以論其道則未始繫于聖人及書之有無惟聖人憂患後世之深恐不復聞也故明其道而載之于此自包犧畫八卦而卦之名立文王重之為六十四之後然後易之名出焉易之名出然後謂是道為易之道也是則卦名始于包犧而易名始于文王卦也爻也聖人能畫之重之名之耳因其畫之重之名之故為作易之聖人作易者作是書也是書之道具于未有天地之初非包犧文王所能作也後世聖人又因文王之易以周題之所以别夏商二代夏曰連山商曰歸藏而不名曰夏商易者時未有易之名故也連山以艮為首主名山川禹之功也歸藏以坤為首成湯黜夏命造攻自鳴條之義也故孔子曰我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徵也吾得坤乾焉周易以乾為首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之道也故繫辭首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髙以陳貴賤位矣此繫文王周易之辭也
卦
皇之道簡于帝帝之道簡于王非聖人有意于其間時焉而已書契之作始自八卦而後世不勝其繁者蓋惟天地有萬古不易一定之體而人則生生無窮故自簡至繁是為人事必然之理上古之時天道勝人人知有天而不知其他也故包犧氏始畫八卦其意若曰是道之一列而有三如是而天如是而地如是而人天道主覆故畫于上地道主載故畫于下人道財成輔相故畫于中于是自任以財成輔相之道而配天地焉者包犧畫卦之道也然天道不以天髙而大于地地道不以地廣而大于人人道不以人微而小于天地故三畫皆無差殊要其至也混而為一復于太極故名曰卦然則卦者太極之一耳或八或六十有四曰道曰事大小不同其于太極名易而實存也非若三才之分太極名實俱易矣是以聖人經以三才而太極分緯以八卦而太極復一經一緯而六十四象由之以備天下之能事畢矣所以太極為易之體而易者用太極之名太極之道方其混然一成物莫能破人安得而用之及乎包犧判而三之才之離為八文王重而六之離為六十四然後天下後世以之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始可得而議矣非天下之至聖其孰能與于此
八卦之時天道純全故其名卦必備三才之義曰乾坤震巽坎離艮兌為八卦之名與八者之名所以總謂之卦者凡九字不可以常義膚淺訓釋蓋出于上古之言文王孔子能通之者也雖因孔子以卦之才德言之知為乾健坤順震動巽入終莫能究其義而後世或謂卦者卦也其言如此豈能盡聖人之意哉大抵易之為義易通而卦之為義難得卦也畫也象也蓋自道而一變為畫因而成象畫象具而成卦使萬世之下復由卦以知象由象以知畫由畫以明道此聖人之意也然終莫知上古之時卦為何訓乾坤八字出于包犧卦之一字出于包犧之後聖人名之其餘五十六卦及易與元亨利貞皆命于文王凡六十四卦可以意義訓釋其卦名或具三才或在人物或以道德或寓時事命名不同皆可攷而知蓋中古之言後世之所通也上古中古之名于是較然可見則知包犧之畫八卦而已而文王重卦又何疑焉包犧氏之前有聲而無畫包犧之時有畫無字三即乾也文王之時畫字具有六十四卦之畫即六十四卦之字後世以字易明故于畫之下重字以明之且包犧氏以天地人之三而其道一故三畫而成一卦畫有竒偶故有乾坤窮則盡變故有六子乾坤六子包犧初不能加損益也天以是示之因以是明之耳故包犧之畫得于天而明天文王之重得于人而明人得于天者亦知地道人道之一也是以三竒為乾而地道存焉三偶為坤而天道存焉一竒一偶終不可以成卦也得于人者知太極生天地天地生人有天而無地人無得而生也故以包犧之畫在上為天文王之重在下為地天地設位而後聖人成能于其中天有氣地有形人得天之氣以生得地之形以成必兼三才而兩之然後人因天地以生矣此文王重卦之義也揲蓍者分而為二以象兩然後掛一以象三蓋因于重卦之義且包犧之畫為天天君道也故五之在人為君文王之重為地地臣道也故二之在人為臣以上下二卦别而言之如此合六爻而言之則三四皆人道也是之謂中爻繫辭曰雜物撰德辨是與非則非其中爻不備故盡人事之變以二三四五為主初上終始之而已然終始之亦位也故曰六位時成六位成章
爻
包犧氏畫卦之始其畫雖具三才而卦之天地未判無九六六位之别文王重卦之後然後天地判而有九六人道成而著六位此周公明六爻之義也何謂天地判而有九六繫辭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此天地之生數也合一三五為九天數也天本乾故乾稱九合二四為六地數也地本坤故坤稱六此列六爻之後聖人稱九六之旨也是以揲蓍之法老陽三十有六揲以四象而得九老隂二十有四揲以四象而得六故九為乾爻三十六為乾䇿六為坤爻二十四為坤策此後世聖人衍九六之道也包犧肇三才之微獨畫天卦方知三才為一道故必文王重卦之後天地上下二卦既具而後九六可生焉九六既生而後大衍之法立此聖人作易之序也何謂人道成而著六位一卦之象雖備三才而六畫之後聖人道在成能欲用于天下萬世故舍天地而獨明人道是以六爻皆人位其辭皆人事故文王之治同天之載而周公之禮樂法度粲然具備者盡人道也此聖人著六爻之義也繫辭曰二多譽四多懼三多凶五多功此後世聖人以人道明六爻之説也是則有畫而後可重重而後有九六有九六而後有六位有六位而後可繫辭彖象文言故方畫重九六之際皆統明三才及六位繫辭彖象之後一以人道為主人道至此而後明矣此四聖成始成終之道也然前乎周公畫卦之時爻具于畫不復重見也至周公列之于下而繫以辭焉易于是始備矣而明其道傳其教者孔子也故必一聖人畫之一聖人重之一聖人列于爻一聖人垂其教則道無餘藴矣使包犧重之非包犧也三王之道也使文王爻之非文王也周公之道也聖人隨時之義蓋不然矣故自太極之始包犧象三才之道文王盡三才之義周公列三才之事孔子著三才之教皆隨時之義也然孔子之于文王猶文王之于包犧也周公特終文王之一事耳故古人獨稱三聖者以此
彖
繫辭曰彖者言乎象者也又曰彖者才也乾之象六竒是也乾之彖言六竒之義也乾之才大而健是也乾之彖言大健之義也故觀乎彖辭則一卦之義思過半矣然先儒以文王卦辭為彖辭蓋以孔子不當自言觀乎彖辭則思過半也此大不然孔子之彖正論一卦之象及釋文王之辭非孔子之彖則卦象與文王辭不可通矣蓋文王之辭旨意深隐出于憂患之言雖使知者觀之豈能思過半哉必觀孔子彖辭然後一卦之義有思過半之理孔子作彖本以垂法後世欲學者先盡心于彖然後可明重卦之象及通文王之辭則思過半之言乃孔子自明作彖之意及示學文王易之要法也
象
繫辭曰易者象也又曰聖人立象以盡意蓋以易之意不可得而盡故有象以盡之也意不可盡徒玩其辭皆空言耳如是則不可以訓天下後世而作易之道絶矣此聖人立象之旨也經曰見乃謂之象然則使斯道之可見者無非象也故象非一義四聖人之象不同卦之三畫包犧之象也重之為六文王之象也次為六位剛柔周公之象也在乾則自天行健至于天德不可為首孔子之象也三六之象以卦為主六位剛柔之象以爻為主孔子之象以辭為主所主不同其為盡意一也故辭有不能盡者求之爻爻有不能盡者求之卦則易之意無餘藴矣然則象也者豈為天為地為馬為牛而已乎天地牛馬有乾坤之象者也非乾坤之象止于天地牛馬而已也故知易之為書其意其辭皆由象出未有忘象而知易者如首腹馬牛之類或時可忘此象之末者也
歐陽文忠公言彖象文言雜入卦中者自費氏始王弼為注亦用彖象相雜之經考費氏傳曰徒以彖象繫辭十篇文言解説上下經觀今之易十篇未嘗盡入卦中則非費氏明矣孔穎達言孔子象辭在六爻經辭之後及王輔嗣以為象者本釋經文宜相附近其義易了故分爻之象辭各附其當爻下言之猶如杜元凱注左傳分經之年與傳相附觀此則小象固已先在卦中弼又雜之爻中也其彖與大象文言終莫可考
文言
易有彖所以明成卦之才有象所以盡作易之意又為文言所以釋一卦之辭然獨著于乾坤二卦者言辭在聖人道之易明者也學者考諸彖象智之可及也孔子曰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又謂賜也告諸徃而知來蓋有不勝其言者言之終不可盡學者觀乾坤二卦文言觸類而長之可也〈案是書舊有夷陵謝主簿校證本未詳主簿名字其校證此條謂脱去乾坤二卦文言句校補之今此本弗脱與所校補符合别詳卷一卷十一小註〉
繫辭
包犧畫卦初無繫辭文王孔子之言皆繫辭也故孔子曰繫辭焉以斷其吉凶繫辭焉以盡其言則卦爻之辭皆是也今獨以此上下二篇稱繫辭者蓋卦辭爻辭文王周公之繫辭也此上下二篇孔子之繫辭也又于十翼之中獨此二篇泛論大道為諸卦之統要與彖象文言之辭異故獨曰繫辭所以尊崇孔子之辭與文王等也觀其言廣大而備變通而神无思而精皆彖象文言序卦説卦之所不能盡者非聖人孰能與于此哉微此則易道絶矣
何氏謂上篇明无下篇明幾或以上篇論易之大理下篇論易之小理孔穎達言上下無異義直以簡編重大是以分之今觀上篇自天尊地卑至存乎德行篇章相次事理大小皆有條理不可紊亂次章之言皆前章所未盡至存乎德行則易道備矣下篇復起其説前後相次復如上篇是則初為二篇非後人妄分也
諸儒分章不一孔穎達定以上篇十二章下篇九章然章有甚大甚小有可分不可分者似不止此二十一章故有文意未斷而章分有才一二句而文意斷不相續者豈能拘以二十一章也説見于後
上篇所言多易道之大者與其精微神變之用下篇多卦義及上所未終粗顯之説又不可不明之者則上下二篇畧有辨也且上篇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髙以陳貴賤位矣以其有是言故下篇可言八卦成列象在其中因而重之爻在其中也上篇言乾以易知坤以簡能至易簡而天下之理得以其有是言故下篇可言夫乾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簡矣也孔穎達謂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日月之道貞明者也此豈復為易之小事然貞觀貞明特引天地日月以明吉凶貞勝之辭非在易之義又不若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隂陽之義配日月易簡之善配至德為易之道也觀此數義則二篇精粗畧可見矣
說卦
說卦論八卦之道德與其象義情性也然則六十四卦亦有是乎蓋六十四卦各具于文言彖象雜卦之中矣至萬物象類如履之為虎漸之為鴻中孚之鳴鶴小過之飛鳥井之為井鼎之為鼎皆是也其象不可盡言故于是數卦畧明之繫辭曰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斯其所以難言也故曰書不盡言
序卦
孔穎達曰六十四卦二二相耦非覆即變覆者表裏視之遂成兩卦屯蒙需訟之類皆是也變者反覆惟成一卦則變以對之乾坤坎離大過頤中孚小過八者皆是也此蓋卦變反對之象先天之學詳矣雖出于變象豈無其序哉故聖人所以序之也八卦之序有二帝出乎震一章八方之序也乾天也一章成卦先後之序也先序八卦于上故序六十四卦于此八卦序包犧之道六十四卦序文王之道也道至難明也聖人判之為三才離之為八卦使有目者可見有耳者可聞亦云至矣于是又為之説為之序三才八卦之道纎介不遺而言易者尚或滯于空言而乖亂正道或溺于術數之用不明三聖人之大旨斯學者所宜深戒也
雜卦
卦之性情與其為德之不同八卦則見于説卦六十四卦則見于雜卦孔子于包犧之道詳盡于說卦皆文王所未嘗明之者故不得不詳也于文王之道則具于序卦雜卦之中其象則見于諸卦大小象而繫辭上下則兼統之〈案原本自論繫辭至論雜卦複載繫辭説卦序卦雜卦各卷篇首殆因曽穜大易粹言分載之不察已見卷首誤據以増入今已校刪至各卷有與粹言所載互異者就文義審定不皆從粹言或據以增入則註明本文下〉
郭氏傳家易説總論
欽定四庫全書
郭氏傳家易説卷一
宋 郭雍 撰
上經〈乾 坤 屯 蒙 需訟 師 比 小畜 履〉
䷀〈乾下乾上〉
乾元亨利貞
包犧名卦必備三才之義故自太極離而為八名曰乾坤震巽坎離艮兊至文王重卦之後然後三才八卦不一而足而天地人之道或分矣獨八卦之名因之不改是以其義獨異于諸卦也説卦曰乾為天故世之説乾者止于天不得其道又以天為體乾為用夫以乾止于天則乾象當一畫不當有人道地道而備三才也孔子曰乾陽物也自道言之乾坤天地人无非一物則是三才陽物皆乾之道故説卦曰乾為天在天之乾也為圜在象之乾也為君為父在人之乾也為玉為金為寒為冰為大赤為馬為木果在地在物之乾也以乾能備三才萬物之象而三才萬物之一物不能兼乾之象故不得獨名曰天而必名曰乾也又況乾坤道也天地物也得是道而後為物故天得乾之道而為天也八卦之名皆與此同義文言之初言四德後又曰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又觀餘卦利牝馬之貞利君子貞之類則疑其以元亨二德為一利貞二德為一矣蓋自易論之乾陽物也坤陰物也由乾之一卦論之則元與亨陽之類也利與貞陰之類也是猶春夏秋冬雖為四時由隂陽觀之則春夏為陽秋冬為陰是以四德或為二義可也且四德者在卦則為天地人而言之曰元亨利貞在天地人别而言之雖亦曰元亨利貞然天之所謂元亨利貞者如立天之道陰與陽之類是也地之所謂元亨利貞者如立地之道柔與剛之類是也人之所謂元亨利貞者如立人之道仁與義之類是也天地人陰陽剛柔仁義皆可謂之元亨利貞而卦之元亨利貞不可謂之隂陽不可謂之剛柔不可謂之仁義者以卦得兼三才而三才之一物不得以兼卦故也是以乾之道天得之而為天君父得之而為君父圜得之而為圜木果得之而為木果大小不同其具四者則一而已所謂語大天下莫能載語小天下莫能破其道一也文王之易乾卦六畫之下惟元亨利貞四字而已至周公益六位爻辭六十二字而易道備孔子彖象文言成今之易而後世明觀文王之易則知周公事業所謂郁郁乎文者也亦見文王無聲無臭同于上天之載天不已文王亦不已之義由文王以觀包犧之畫則知包犧範圍天地之道同于太極至矣
初九潛龍勿用
爻辭皆以人道為主龍雖非人而萬物皆人道之内又取以象聖人故乾爻稱之乾不為龍而稱之者龍有聖人之德不必拘以乾象也初始也聖人之始果行育德未可為時用或時亦未能致聖人皆潛可也此舜耕稼陶漁之時必至𤣥德升聞乃命以位故潛之時宜勿自用伊尹耕于有莘傳説隱于巖野二老避于海濱亦皆是道或喻漢祖及後世之隱者皆不足以當潛龍之義
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寛以居之然後仁以行之至于仁以行之道大成矣故龍之潛也有必見之理聖人之學也有必行之道舜之相堯伊尹之就湯太公伯夷之歸文王皆利見九五之大人者也人臣地道也故見而在田人君天道也故飛而在天大人者其道甚大之人也故德合天地明合日月其序合四時其吉凶合神不如是豈足以有天下之大而賛化育參天地乎君臣俱有大德而小人勿用此二帝三王之所以興也乾德以大為主故不言聖人而曰大人然則聖人之法乾法其大而已矣
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无咎
三居臣道之尊當興事造業之任故終日乾乾法乾之健不遑休息此大禹三過其門不入之時然天下之理髙則危滿則溢必戰戰兢兢然後无危溢之患是以九三位極之君子能朝夕惕然則雖處危地无咎矣若厲者雖危也禹曰予思日孜孜舜稱其不自滿假孟子稱其聞善言則拜皆夕惕之意也乾之道堯舜得之大禹得其健雖欲不為帝王不可得已故堯舜禹之授受係乎道之自然聖人无心于其間焉
九四或躍在淵无咎
初居下體之下潛之也潛則行而未成故不可用四居上卦之下猶有淵義雖潛道已革而无在田之位進退惟時固不可躍而進也然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居近君之位時其可失乎是以疑于可進而自躍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所謂或躍也六爻之義大率以初為未仕四為己仕二為應君之臣三為人臣尊極之位蓋下卦以漸進而四為近君矣故二多譽得君也四多懼近君也三多凶危也
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孔子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孟子曰大舜有大焉則大人莫大于堯舜也然堯以不得舜為已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雖堯舜之大其憂尚如此此九五大人之君所以利見九二大人之臣也天位不可階而升也故稱飛龍焉二帝三王未有不得大人以興者漢唐之際雖莫不然然皆權謀變詐小人之徒爭雄竊國而止耳安知所謂利見大人之道哉
上九亢龍有悔
九三過而惕故无咎上九過而亢故有悔然則龍德莫善于惕而莫不善于亢也亢則貪夫位慕夫禄不知進退存亡其悔宜矣堯老而舜攝舜亦以命禹伊尹復政厥辟周公復子明辟君臣之間皆有是道故知進退存亡者其惟聖人乎
用九見羣龍无首吉
九天德也用天德者徧覆包含无所不容其于見羣龍而容之有餘裕矣夫是之謂大人大人有容天下之德而无長天下之志至于天下樂推首出庶物之際一以无心應之而已象言天德不可為首為者自為之辭无首者戒其无自為首也是以堯無能名舜有天下而不與文王三分有二而事殷皆无首之道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知此然後盡用九无首之吉也乾坤純備天地九六之道故稱用九用六他卦雜而不純雖有所用亦乾坤之九六也
彖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乾之四德元為大元為始彖論一卦之才故首言乾元元之在乾猶人之有首也萬物之所以資始者在此且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天之長育萬物健而亨之道也而乾元則統之聖人知此故大明乾元終始一卦之道得所謂潛見飛躍各以其時而成六位矣此周公繫爻之義也六位既以時成則聖人可以乘此而用天道或潛或見或惕或躍或飛或亢亦各因其時而乘焉此聖人法乾用九之道也故孔子曰乾元用九乃見天則且乾道之變化也蓋非物物而生之大闢資始之戸使萬物无一物之不和是之謂保合太和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者以此是乃乾之所謂利貞也聖人知乾之利貞在此而不在彼故法各正性命之道以出庶物法保合太和之道以寧萬國則首出庶物而萬國咸寧矣此又聖人法乾用九之道也故孔子曰乾元用九天下治也易之彖非獨統論一卦之體蓋以人事兼明之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天有乾之象也君子像天與乾者也天有乾之象者以乾健而天行亦健故也君子能像天與乾者以天行健而君子自强不息可像之也
潛龍勿用陽在下也
在下非獨處微亦陽未動而時未至故也
見龍在田德施普也
時至而出兼善天下膏澤下于民之時也
終日乾乾反復道也
乾乾自强不息也自强不息則反復皆天道造次顛沛必于是也
或躍在淵進无咎也
四為有位之臣與二同功雖有進退之義而義在有為故進亦无咎聖人懼其近而必進故或之亦慮其退而失時故曰進无咎也
飛龍在天大人造也
大人體乾行健不為小道也故飛龍見大人之為
亢龍有悔盈不可乆也
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乆亢不知變其能乆乎
用九天德不可為首也
善用天德者用其大不善用天德者用其强强无不及也處衆則欲長有功則欲伐故聖人于是戒之益賛于禹曰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其知用天德者歟
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幹也
元亨利貞固不止于在人者則善之長嘉之㑹義之和事之幹非獨人事而已
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會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君子體乾之仁故足以長人體乾之嘉㑹故足以合禮體乾之利物故足以和義體乾之貞固故足以幹事此君子行此四德之道也君子行此四德亦同乾之元亨利貞
初九曰潛龍勿用何謂也子曰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悶不見是而无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
道與世合則出而見道與世違則隱而潛惟有德者能之古之人邦無道至死不變又曰邦無道則愚豈不易乎世不成乎名者歟遯世无悶獨善其身者也不見是而无悶人不知而不愠者也行其所可樂違其所可憂此顔子所以不改其樂而人不堪其憂也
九二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龍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易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君德也
初九潛而勿用故孔子言其隱德九二見而在田故孔子言其龍德之著見者由二爻以觀之中庸所謂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之序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言行之見者安行之也惟正故能閑邪惟中故能存誠閑邪所以存其誠也有善世之功而不自伐故天下莫與汝爭功有正中龍德博而物化故能盡性盡人物之性豈閑邪存誠之所致歟君之德正中而已九二所謂咸有一德者也
九三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无咎何謂也子曰君子進德修業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无咎矣
乾健也乾乾健之至其自强不息可知也蓋不如是不足以進德修業大有為于天下也德在我者也非内盡忠信則德不可進事業措諸天下者也其修辭外見者未見其所以盡成已成物之道皆不足以居業也事之方來可至者至之君子知動之微作事謀始也事之已徃當終者終之君子存謹終如始之義也卦至于三其道革矣自初至三可終之德業也自四以徃可至之德業也既盡善始善終之道故居三之尊而不驕任五之事而不憂雖在危地何咎之有夫内以忠信而進德外以辭誠而居業知至之幾知終之義不驕不憂皆兢兢而夕惕者也修辭立其誠如臯陶矢厥謨之類是也𤼵號施令皆修辭也以誠為主
九四或躍在淵无咎何謂也子曰上下无常非為邪也進退无恒非離羣也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也故无咎上下進退皆貴有常而不變而此无常者上下進退係乎時命也孔子嘗為委吏乘田矣豈捨正道而為此哉亦豈離類敗德而為此哉不得其時而已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是以不忘于或躍也孟子以可仕則仕可止則止為聖之時而文言以或躍為欲及時其義一也由是為魯之司寇或躍之義存焉耳九四之處不以正疑其為邪也故言非為邪龍德在下而已違之疑其離羣也故言非離羣孔子懼進不以道而退不以義者故以及時釋或躍无咎之義
九五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覩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大哉君臣之道各從其類如是之至也故湯使聘之幡然而改者商之一德之臣也聞文王興而盍歸乎來者周之同德之臣也雖求之于上應之于下在人事如此而有必應必親之道者係乎龍德之同耳
上九曰亢龍有悔何謂也子曰貴而无位髙而无民賢人在下位而无輔是以動而有悔也
貴而非其位不知退也髙而无其民不知喪也賢人謂九三也九三之德知幾夕惕與此異矣德既不同則在下不應不為輔也動不知止其悔宜矣
潛龍勿用下也見龍在田時舍也終日乾乾行事也或躍在淵自試也飛龍在天上治也亢龍有悔窮之災也乾元用九天下治也
下也猶言微也如有鰥在下也時舍時可進故隨時而舍明有正中君德亦必待時前言位之人也後言爻之時也〈案前言以下原本在時舍句上今據謝主簿校本移正〉行事興事造業大有為也自試君子謹失時之戒故或自試上治以天德位天位治所從出窮之災窮不知變故災至天下治知乾元之義而用天德則治矣
潛龍勿用陽氣潛藏見龍在田天下文明終日乾乾與時偕行或躍在淵乾道乃革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德亢龍有悔與時偕極乾元用九乃見天則
陽氣潛藏則閉塞未亨之時天下文明君子出則道文明與時偕行時可行健君子應時行之行謂用也乾道乃革潛龍之義至四而革也乃位乎天德有天德而得天位也與時偕極乾道極矣時不復矣而不知止故與偕極乃見天則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觀用九之義見天之可則也
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
元亨者乾之始也利貞者乾之性情也乾之始大是也乾之性情健是也惟其大故元亨而健故利貞也利天下者始于乾元故彖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可言所利則其利小矣不言所利无所不利也
大哉乾乎剛健中正純粹精也六爻𤼵揮旁通情也時乘六龍以御天也雲行雨施天下平也
剛健中正純粹精乾之德也六爻𤼵揮旁通情乾之業也時乘六龍以御天乾之用也雲行雨施天下平乾之功也有是德則有是業有是用則有是功也然精者德之精情者卦之情乗六龍用九也天下平致美利也乾之大如此聖人之法乾也剛健中正以崇德𤼵揮旁通以廣業時乘六龍崇德以致用也雲行雨施廣業之功成也
君子以成德為行日可見之行也潛之為言也隱而未見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
隱而未見時之未至也行而未成德未大成也是以確乎其不可拔也成德者時成之龍德也言之信行之謹善世不伐德博而化皆可見也初之潛未足以與此
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君德也
學聚問辯寛居之者期于仁以行之耳故潛龍勿用知其成而未成也見龍在田知其君德大成而可行也是以利見大人惟仁以行之為九二之事
九三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无咎矣
在天為君在田為臣皆中正也三乘重剛而過中故為危懼之地
九四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故无咎
四承重剛多懼之地上不為中正之君下不為同德之臣中非興事造業之任故于進退懼而或之也或之則毋必是以可進則進可退則退故无咎
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
天下至大也非有天德者不能有天下惟有天德故其德有容无私于覆載其明无不及无私于照臨其序有常无私于生養其吉凶有感无私于賞罰是以能同于天而无相違之道況于人鬼乎蓋與天道同者不係乎先天後天也究觀乾之一卦則包犧之畫明人配天地文王之重明聖人成天地之能周公之爻明有天德則居天位孔子之辭明合天地則可以治神人乃知君道不可以不大也故堯則天之大舜能有大禹為大禹皆九五之大人歟
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其惟聖人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
孔子可仕則仕可止則止可乆則乆可速則速孟子稱為聖之時大哉隨時之義也一失其正而為亢則于進退存亡得喪之際尚不能周知況天下國家乎聖人釋爻至于四五者蓋其道難以一義盡也
䷁〈坤下坤上〉
坤元亨利牝馬之貞君子有攸徃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安貞吉
乾健也坤順也天地之大德曰生則乾坤元亨皆一也利貞之體異者坤以順為正也牝馬順而健者也先順而後健坤之道也利牝馬之貞所謂言所利也言所利則不名為大故彖曰至哉坤元坤德至順待唱而應不為物先故君子有所徃在物之先則失其道在物之後則得其道得其道斯能成其所利矣西南坤之類也故得朋東北反坤之類也故喪朋世有以得為吉者堯之得舜是也有以喪為吉者坤之喪朋是也得朋則以順濟順可小事不可大事之道喪朋則以健濟順天下無不濟矣坤道以喪朋為正君子安此則吉孰大焉上言元亨利牝馬之貞蓋坤之繇辭自君子攸徃之下皆人道也凡言吉凶皆人道之辭餘卦同
彖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无疆含𢎞光大品物咸亨牝馬地類行地无疆柔順利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後順得常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東北喪朋乃終有慶安貞之吉應地无疆
大則无不至至則有所極此乾坤之異也始則未生生則成形坤之資生順承之道是為坤之至也一順未足以盡坤之道其能合乾无疆之大德者厚載萬物而已元者四德之首也故統天為乾之元而厚載為坤之元也无疆之德健是也剛健中正此乾之所以大含𢎞光大此坤之所以至含𢎞言其静而翕也光大言其動而闢也萬物資生而得咸亨者本于含𢎞光大而已乾為馬非坤也而坤有取于牝馬者欲合乾德无疆故有取于馬也合乾而非乾故曰牝馬牝馬柔順而行健坤道至柔而動剛故能合乾之德而行地无疆也君子法坤之道行此柔順利貞而已柔順至柔也利貞則動剛在其中矣且乾健坤順道之常也逆之則失其道也故坤先則迷而失常道後則順而得常道也然一陰一陽之謂道坤本陰而西南與類行是不知坤有剛柔動靜之道一于陰者也東北喪朋則得至柔動剛之理坤道乃備是以乃終有慶矣聖人出庶物而寧萬國者法天之行健也安于後順喪朋之正而終于吉者應地之无疆也坤合乾德之无疆馬行類地之无疆聖人應坤之无疆此三言无疆之别也
象曰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天得乾道之大者地得坤道之大者聖人從其大者故乾坤皆言天地而六子之象亦各舉其大者明之也乾言天行健則知天得乾之健也坤言地勢坤則知地勢得坤之順也故君子法之厚其德而无不載焉古之人自任以天下之重者以此
初六履霜堅冰至象曰履霜堅冰隂始凝也馴致其道至堅冰也
陽主生陰主殺故春夏為陽秋冬為陰而陽為君子陰為小人坤之初六陰生之始而言履霜之漸以見聖人好生惡殺辨君子小人之分防微杜漸戒之于其早也霜之始殺未至于堅冰馴致其道有必至之理故也禍亂之作莫不由此是以大禹之戒言不見是圖而成王毖之于小宣王慎之于微詩書有取焉
六二直方大不習无不利象曰六二之動直以方也不習无不利地道光也
臣道以順為正得順之至者其六二乎六二盡牝馬之道者也盡牝馬之道而言直方大者疑于陽德也蓋不有是德則一于柔順而已又豈能東北喪朋而行地无疆乎故象以直方為六二之動而文言亦以其動也剛稱之然牝馬順而健性之自然非習之而後能也蓋君子盡在已直方大之德而外物之來雖不習而可應猶所謂素富貴貧賤者也不習无不利者以敬義也素富貴貧賤者以誠明也臣道得此則動靜之際无所徃而不為利雖非乾之不言所利亦盡坤之利矣繫辭曰坤其靜也翕其動也闢闢則含𢎞光大品物咸亨所以為地道之光也地道之光非以其動而光乎舜曰重華禹曰文命皆地道之光者也
六三含章可貞或從王事无成有終象曰含章可貞以時𤼵也或從王事知光大也
坤以六二為一卦之主三非任時之責者雖有美德可明含而固守之可也或從王事謂從天下大務无成天之功終地之德而已然含章則不茹終于必吐而後己此待時之義也待時者從王事之時也知固守含章以待從王事之時則含𢎞光大之義得矣三居下卦之上其位非不尊雖有從王事任天下之道而六二中正己當其位矣故或之含章可貞非小道也故知六二之外三之德可以任重
六四括囊无咎无譽象曰括囊无咎慎不害也
六五之君柔弱在上而四又以柔德獨近之其道危矣惟六四知幾之君子一以柔德自處既絶直方之動又異含章之𤼵括而絶物斯无咎矣善惡括而不形故无譽好惡括而不萌故不害天下徒知毁之為害而六四又知夫譽之為害也不其慎之至歟孔子言賢人隱非隱其身也隱其德也善夫知幾君子之隱乎然則括囊果為臣之道歟曰時使之然耳非得已也
六五黄裳元吉象曰黄裳元吉文在中也
坤雖臣道而五實君位雖以柔德不害其為君也猶乾之九二雖有君德亦不害其為臣故乾有兩君德而无兩君坤有兩臣德而无兩臣皆一義也六二以柔居尊下下之君也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也下下本坤之道也黄中色也色之美者也裳下服也是以至美之德而下人也昔堯有允恭克讓之德而後能得舜舜有温恭允塞之德而後能得禹臯陶文王有徽柔懿恭之德而後能得閎夭泰顛然則黄裳之德其為元吉宜矣元大也一人有慶兆民賴之之吉也二五之爻蓋聖人明直方之臣非有黄裳之君不能致也文在中者言美德在中故暢于四肢𤼵于事業皆天下之至美是以天下蒙其福也六四明柔德近君著一時之變與六五辭不相通不可符合易之辭類如此觀之爻象文言斯得之矣
上六龍戰于野其血𤣥黄象曰龍戰于野其道窮也隂道柔順待陽唱而後動者也故陽不唱則隂不動君不唱則臣不和有不待唱進而干陽者上六之道也進而干陽逼也則疑而戰矣野者在外之地言陽之拒陰必使不侵其内也龍戰于野則為臣之道既窮而在君之義亦闕矣其血𤣥黄蓋君臣兩傷之謂也觀二帝三王之時君臣一體如元首股肱夫人無尺寸之膚不愛豈自傷其元首股肱哉漢唐之君屠戮臣下如異類其臣固有得罪者而彰君之惡大矣非特𤣥黄而已嗚呼上无黄裳之君下无直方之臣幾何不道窮而龍戰哉
用六利永貞象曰用六永貞以大終也
柔順而動剛坤之德也可乆之道也用六之義用此而已用此可乆能勿大終乎用九非獨君也臣亦可用九二是也用六非獨臣也君亦可用六五是也
文言曰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後得主而有常含萬物而化光坤道其順乎承天而時行
坤雖以柔靜為主苟无剛方之德不足以含𢎞光大後得主而有常矣含萬物含𢎞也化光光大也所謂其靜也翕其動也闢也然而要坤之至以順承天而行以時而已此重明卦彖之意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由辨之不早辨也易曰履霜堅冰至蓋言順也
坤之初六非積善之象而文言先及積善者因明善不善皆在所積知不善之不可積則善為可積矣聖人貴夫早辨者慮馴致之易長耳所以坤之德以柔而剛靜而方為至蓋非剛非方則一于順皆馴致之道必不能早辨故也
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君子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習无不利則不疑其所行也直以言六二之正也方以言六二之義也以敬為正而直内盡處中之道矣又以義而方外是以能居興事造業之任也直内則中立不倚君子所以正其心方外則和而不流君子所以措諸事業内外並立則大德不孤矣虞舜夔夔齋慄直内之敬也温恭允塞方外之義也五典克從百揆時敘无所往而不利故不疑其所行也
隂雖有美含之以從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无成而代有終也
陰能含美則能從事蓋坤之德含𢎞為先也地道妻道臣道皆坤之道也无成代終含美俟用而已
天地變化草木蕃天地閉賢人隱易曰括囊无咎无譽蓋言謹也
天地交感則賢人出而萬物亨天地閉隔則賢人隱而萬物不遂此自然之理非必天地不交否之時為然也君臣之道不合則為閉矣賢人之德不彰則為隱矣括囊蓋欲其自謹之耳
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于四支𤼵于事業美之至也
君子有至美之德能通天下之理故可以正君之位居君之體而德與位稱也是以近而暢于四支大而𤼵于事業見于四方萬里之逺者無非在中之美德也充之足以保四海是為美德之至夫聖人治天下國家之道必本于正心脩身之微是以六五君子之𤼵于事業者蓋由在中之美能通天下之理而已
隂疑于陽必戰為其嫌于无陽也故稱龍焉猶未離其類也故稱血焉夫𤣥黄者天地之雜也天𤣥而地黄上六之戰无龍以明之則不知其與陽戰也為其嫌于无陽而言戰也故稱龍焉蓋俱隂无戰故也因其稱龍故稱血因其稱血故稱𤣥黄從其類而言此周公爻辭之大法也天𤣥而地黄蓋天地隂陽兩傷之意也
䷂〈震下坎上〉
屯元亨利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易為三才之書其言則三才之道也天地人雖均為三才獨人道雜而多端无天地之純全故純剛為乾而盡天道純柔為坤而盡地道至于人事不齊一卦不足以盡故自屯至未濟共為人道以配乾坤是以諸卦所載人事為多而人道自此明矣然則人道以六十二卦而後能配乾坤所謂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歟天地无屯人與萬物皆有之物之始生及其未亨之時皆屯也故為人道之始乾坤之四德所以生萬物而康屯者故屯有得于乾坤之四德也然四德非一于屯也屯之所得者屯之時屯之事而已觀乾之彖萬物資始元也品物流形亨也各正性命保合太和利貞也是則天地之道始終在于萬物而萬物以人為首故屯為人道之始具四德而繼乾坤也人道始生而未成未可用有所徃先于建侯者聖人配天地之德生萬物而康屯莫先此大公之道故也
彖曰屯剛柔始交而難生動乎險中大亨貞雷雨之動滿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寧
乾剛坤柔至屯而始交交則人道乃著然純隂疑于陽則戰況剛柔之交能无難乎以是知人道之患與天地異故繫辭言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是聖人不能无憂也屯之時處險而不可動故言勿用有攸徃屯者也而天下草昧聖人不得不動之時故言利建侯康屯之主也利建侯則動乎險中亦聖人所不得已也惟動則得天地大亨萬物之利道苟一于勿用有攸往則非康屯之主也雷雨之動滿盈乎天地之間此天造草昧也建侯而不寧聖人法天而造草昧也聖人法天繼天而造草昧此屯之所以繼乾坤之道也
象曰雲雷屯君子以經綸
坎在上為雲故雲雷屯坎在下為雨故雷雨作解雲而未雨所以為屯經綸者經綸天下之事建侯而不寧之謂也
初九盤桓利居貞利建侯象曰雖盤桓志行正也以貴下賤大得民也
屯之時興事皆當盤桓盤旋未決也居屯之道則當居貞建侯如是之利可免盤旋矣剛柔始交而難生則居屯者有不可動之勢而天下萬物方資于濟屯之才則濟屯者為不可不動之時以不可動之勢而遇不可不動之時此所以盤旋也初九以剛明之才濟屯之難居正而靜不違勢建侯而動不違時其于屯也何不利之有故雖盤桓而不失康屯之道故曰志行正也況以陽下陰大得民乎聖人經綸建侯非自為也為民而已為民而得民其難濟矣夏商之季湯武其盡之
六二屯如邅如乘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象曰六二之難乘剛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屯之世動在險中非隂柔之所宜也況六爻之中莫柔弱于六二故為在屯之邅者而有女子之象焉馬班如欲應五而不能進也初九之剛進而見逼非為寇則婚媾耳六二居中待應不為苟合寇婚不從故云不字至于十年屯難反常終從正應則六二之處屯可謂女子之貞者矣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徃吝象曰即鹿无虞以從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窮也
虞翻王肅以鹿為麓先人曰如鉅鹿沙鹿之鹿故知從禽非專鹿也雍曰孟子言從禽獸而无厭書言外作禽荒則從禽禽荒皆謂田獵則此不止于鹿明矣六三以隂柔之才非中正之位居動之極貪于有獲非處險之道也曽不自度可動之利雖即鹿也不過入于林中而已豈能有濟哉惟君子知幾不如舍之為得矣往則遇險其道窮也
六四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象曰求而往明也居屯之時有濟難之志而无濟難之才者六四也无其才則必資剛明之才與共濟難此所以班如有待于初九也初九正應以陽下隂得婚媾之義彼求而我徃是以吉无不利也六二不與初九而待正應是之謂貞貞則正道存焉六四不近比九五下待初九求而後往是之謂明明則事業興焉此伊尹伯夷之所以辨也
九五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凶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伊川先生云人君之尊雖屯難之世于其名位非有損也惟其施為有所不行德澤有所不下是屯其膏人君之屯也既膏澤有所不下是威權不在己也威權去己而欲驟正之求凶之道魯昭公髙貴鄉公之事是也故小貞則吉也小貞則漸正之也若盤庚周宣脩德用賢復先王之政諸侯復朝以道馴致為之不暴也又非恬然不為若唐之僖昭也不為則常屯以至于亡矣雍曰九五位非不尊也處非不正也德非不中也見揜于二陰而有屯膏之象者蓋五方自屯于險中豈能膏澤下于民哉然女子小人皆陰之類也能揜君之德者也能屯君之澤者也人君惑而好之乃所以不下是屯其膏人君之屯也既膏澤有所不下施豈能光哉
上六乘馬班如泣血漣如象曰泣血漣如何可長也康屯之道莫大于建侯不寧非優柔不斷之所能濟也上六處屯之極乘馬班如同二四之道可謂優柔不知變者矣故進退猶豫終以自傷非可乆之道也二之班如待正應也四之班如待求而往也上六班如獨无所待進退不決而自傷耳屯為柔弱待濟之時故乘馬班如皆欲待而有所之也
䷃〈坎下艮上〉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利貞
屯之所以為屯者險而動也蒙之所以為蒙者險而止也屯者物之始生生而後穉卦之序也物穉有必亨之理聖人發蒙有致亨之道此蒙之所以亨也童蒙處蒙者也我所以發蒙者也一德以筮之則我一德以告之彼二三其德是以不能告也蒙之時行此為利貞耳筮者問而決之也蓍之稱筮義蓋同此
彖曰蒙山下有險險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時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應也初筮告以剛中也再三瀆瀆則不告瀆蒙也蒙以養正聖功也
險而止蒙畏而止之者童蒙也安而止之者聖人也童言物之穉也物穉則求亨求亨有亨之道患不以亨之道行耳九二處得其中應得其時是亨之道也我有治蒙之志童蒙有求我之志故云志應初筮告者剛中之性无二三也再三不告蓋以瀆我而亦所以瀆蒙也瀆則愈惑是以窒者不復通晦者不復光非所以治蒙也蒙之道養正者則不惑而不取于二三養正不已終成聖功是以不失赤子之心為大人養正猶孟子言以直養而無害蓋正直皆謂天之所命也
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先人有言蒙之為蒙可以達材可以成已也雍曰山下出泉行之所以果行止之所以育德非以泉行而山止也蓋山下之泉必飬其源然後決而為江河君子必育德深厚然後可以果行也其所以利生萬物者所謂達材歟
初六𤼵蒙利用刑人用説桎梏以往吝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先人曰人之生不知學問之可成不知𦊙擭陷阱之可避凡以蒙故也雍曰初六𤼵蒙是使之知學問之可成也利用刑人是使之知陷阱之可避也聖人懼民性之易遷故欲辨之于初也雖舜之刑期无刑不過于此豈非説桎梏之道哉不知此道而以往能无吝乎或以用刑為𤼵蒙之道疑聖人先刑後教非也𤼵蒙所以教之也用刑所以輔教也此舜戒臯陶明于五刑以弼五教之意聖人豈有先刑罰而後教化之理哉
九二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象曰子克家剛柔接也九二以剛中之德為治蒙之主所謂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者也故雖昏愚之蒙包而容之柔道之善取而納之長幼之節不廢而君臣之倫不亂是雖為治蒙之主而上下之分嚴矣是以吉也然包蒙者包衆蒙而為之主以陰陽言之九夫道也六婦道也以尊卑言之五父道也二子道也包蒙納婦必子克家而後吉苟无子道獨能包而納之是為强僭不制之臣矣故二者皆以克家為吉包蒙納婦剛克也子克家柔克也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其九二之謂乎剛柔接者謂二之剛中上接于柔五之巽順下接于剛也
六三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无攸利象曰勿用取女行不順也
六三不正之女捨應從二見利忘身與貞不字者異矣何所利哉易于有應言婦无應言女捨應從二行不順矣稱女可也
六四困蒙吝象曰困蒙之吝獨逺實也
先人曰上下逺于二剛无所資焉謂之困蒙是以君子慎其獨也雍曰逺于二剛无所發蒙則困陽實而陰虚故稱逺實孟子曰夫苟好善則人將輕千里而來告之以善何困之有夫苟不好善則訑訑之聲音顔色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其所以困也故以此居上則失道而寡助以此務學則孤陋而寡聞然則困蒙抑亦自取之歟伊川以吝為不足謂可少之也然有嗇而可鄙之意
六五童蒙吉象曰童蒙之吉順以巽也
柔順居尊下應九二學焉而後臣此童蒙之吉也太甲之于伊尹髙宗之于傅説是也太甲克終允德髙宗克邁乃訓皆順以巽之義
上九擊蒙不利為寇利禦寇象曰利用禦寇上下順也先人曰不利為寇利禦寇彼我賔主之辭非有時而利為寇也雍曰既利禦寇則彼來寇者不利明矣夫不能戒之于早終至于過而後擊之亦非特教之不至也蓋有積惡不移之質如何校滅耳者也上九剛過之才發蒙則不能容以之禦寇則利矣能禦寇亦去衆蒙之害上下得不順之乎
䷄〈乾下坎上〉
需有孚光亨貞吉利涉大川
天地之大尚不能无所需以生萬物況人道乎有孚者充實之美也光亨者輝光之大也有是德衆之所需也需之亦以成是德也貞則吉需之道也利涉大川乾之健也
彖曰需須也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需有孚光亨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徃有功也
以卦言之乾猶需于五以爻言之五猶需于物故曰需須也以乾之剛健其遇險也止于不陷不困窮而已則險之為義大矣能无需乎有德以待天下之需者九五也故言位乎天位以正中為需之主宜矣
象曰雲上于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
先人曰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而始于燕羣臣嘉賔者需之道也雍曰序卦曰需者飲食之道也飲食朝夕之需也人无饑渇之害則飲食无需也屯蒙之後天下之所需者在君而君之所需者在賢雲上于天欲雨之象萬物之所需也飲食宴樂所以養賢膏澤將以及民亦天下之需也
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象曰需于郊不犯難行也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
以乾之剛猶有畏難之義則險其可犯哉初九逺于難者也故言于郊于郊不犯難矣勿以逺而妄動乃盡畏難之義是以利用恒无咎可需則需不可需則勿需也可應則應不可應則不應也此需時用常之道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終吉象曰需于沙衍在中也雖小有言以吉終也
沙近水近難也近之必不能无難故小有言剛明之才居柔守中小言之傷不為大損是以終吉欲无小言之愆則逺于郊而用常可也二雖不能逺于郊而以寛裕居中是雖有言而吉終也叔孫武叔毁仲尼子貢曰其何傷于日月乎終吉之謂也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象曰需于泥災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敗也
于泥則有難矣不能于郊而于沙不能于沙而于泥則于泥之寇自我致之也災自外來也敬慎而不敗者君子責己反身之道也躬自厚而薄責于人則逺怨矣何敗之有是以君子居易以俟命敬慎也小人行險以儌幸鮮不敗矣然君子雖因接物而有敬而敬當在物先故坤之直内言存于物先也需之九三上六見于用以接物而已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象曰需于血順以聽也
以陰柔之質處衆剛之上不能違而避之反出自穴是自求禍也故需于血然應于初九自上應下能順以退聽故雖傷而无凶
九五需于酒食貞吉象曰酒食貞吉以中正也
先人曰既醉以酒既飽以德人有士君子之行詩之所謂太平需之所謂貞吉也雍曰飲食非自養也養賢而已養賢以及萬民所謂應天下之需也鹿鳴之君蓋得需于酒食之道天保之福所謂貞吉也
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來敬之終吉象曰不速之客來敬之終吉雖不當位未大失也
先人曰上六不當有事之地至于三陽彚征不能退聽以違之雖敬之終吉未大失而已乃若鴻飛冥冥弋人何慕焉上六坎也故不足以進此雍曰上六據非其位不能退聽徒知入于穴以避焉僅免夫需血自傷而已故曰未大失也天道上行理之常來而敬之終无凶也夫需之時天下如饑之需食渇之需飲也故于郊于沙于泥出入于穴獨五自然是為需之主然水行需舟陸行需車莫非需也卦特言其大者耳
䷅〈坎下乾上〉
訟有孚窒惕中吉終凶利見大人不利涉大川
需訟一體也相親而需則為需相違而訟則為訟性情之異耳然性情之異而有孚則同者親而无孚需之妄也訟而无孚訟之妄也窒者塞其源而不流也惕者謹其事而知懼也得其中則吉成其終則凶如此則知訟之為道矣非特訟者為然聽訟亦如之也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窒之也欽哉欽哉唯刑之恤哉惕之也吕刑曰簡孚有衆又曰獄成而孚輸而孚有孚也故乃明于刑之中中吉也舜典之疑唯輕吕刑之疑有赦不成其終也
彖曰訟上剛下險險而健訟訟有孚窒惕中吉剛來而得中也終凶訟不可成也利見大人尚中正也不利涉大川入于淵也
訟不親也不親而健健而陷此所以為訟剛來居二而得中故二為成卦之主用中則吉也大人與天地合德日月合明无私之大者況訟乎是以利見之也險欲陷健逺之可也故不利涉大川涉之則自入于淵矣需之利涉大川險在前也訟之不利涉大川險在下而必陷也
象曰天與水違行訟君子以作事謀始
天水違行大不親矣作事謀始期无訟也邦无道免于刑戮在下之謀始也刑期无刑必也无訟在上之謀始也此謂窒惕之道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終吉象曰不永所事訟不可長也雖小有言其辯明也
訟之初未始不小有言也永其事則有成終之凶不永所事是以終吉言于初者戒之于始也初四在訟之應者是以其辯易明二五在訟之不應者是以不克而掇患也
九二不克訟歸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象曰不克訟歸逋竄也自下訟上患至掇也
先人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則三百户不為小矣雍曰二五有君臣之位上下之分非可訟也訟之義不克也不克則置三百戸之邑而歸逋竄之中可无眚矣蓋以下訟上其患自取苟不違其邑是速誅伐之禍也九二以剛中之才一陷險中而不克訟其取患如此況无其才者乎是以聖人貴夫窒惕而不利涉難也伯氏駢邑三百管仲奪之而沒齒無怨言豈有訟上之患者乎
六三食舊德貞厲終吉或從王事无成象曰食舊德從上吉也
以陰柔而介二剛之間危懼也能不以訟為事所謂窒惕者也故能保舊德之禄而固守勿失與逋其邑而喪者異矣雖介二剛為危道而終獲吉者能窒其訟故也介二剛有道乎捨二之訟上從乾道代終而已從其大體者也故吉六三不以訟為事上從乾吉之大可謂德與位稱者矣然僅能食舊而已九二自下訟上掇患已至又豈能保其舊邑哉逋竄宜矣
九四不克訟復即命渝安貞吉象曰復即命渝安貞不失也
剛强之才未嘗下人非得位必多訟九四居上訟下為初辨明既不克訟復即初之命變而安于貞是以獲吉復即初命捨訟而應初也應初所以為正也是以不失舊德之道苟非復即命渝安貞殆亦逋邑之流乎九四蓋嘗有訟能變而獲吉故不言舊德而象但言不失也既云不克訟則无德可言矣論訟則四優于二論德則三優于初其訟者上九乎亦愈于二之犯上也
九五訟元吉象曰訟元吉以中正也
九五中正大人也聽訟之主也天下之長也為天下之長以中正之德聽天下之訟人之所利見其為吉也大矣蓋非一人之吉實天下之吉也訟獄之歸虞舜虞芮之質文王其九五之謂也
上九或錫之鞶帶終朝三褫之象曰以訟受服亦不足敬也
先人言鞶大帶也男子帶鞶婦人帶絲蓋爵命之服非所以賞訟也雍曰上九以訟而錫之鞶帶其招褫不足貴如此況自下訟上義不克者奪邑宜矣是不若六三不言訟而守舊德又不若九四復即命而不失也
䷆〈坎下坤上〉
師貞丈人吉无咎
師為衆九二主師之象也貞正也師之道正于一者也故師以貞為先丈人尊嚴老者之稱故能慮善以動无輕敵貪利危國喪師之患所以惟丈人為吉也與武王唯師尚父宣王方叔元老同義兵凶器戰危事爭逆德无全吉也故以丈人无失律喪師為吉以善補過為无咎
彖曰師衆也貞正也能以衆正可以王矣剛中而應行險而順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吉又何咎矣
剛中而應九二也行險而順師之義也師道必正而後動衆正于九二也能用衆正之九二則可以王六五是也師者凶危行險之道故曰毒天下而必以順動者蓋有義存焉則民從之毒如藥石之攻疾毒之所以除害也所謂誅其君而弔其民東面而征西夷怨者可謂善補興師動衆之過者矣
象曰地中有水師君子以容民畜衆
先人言地所以容民水所以畜衆大司徒有比閭族黨州鄉容民之道也小司徒有伍兩卒旅師軍畜衆之法也
初六師出以律否臧凶象曰師出以律失律凶也師之勝負上則繫國家安危下則繫億兆人之命利害之大者无踰于此故戎為國之大事而洪範八曰師聖人戒謹之意為至深矣可无律以妄動而蹈至險之機乎禁暴誅亂雖不得已而用之不可无律也故師之初六言師出以律以明用師莫先于律也猶卦辭首言師貞以明師之道莫先于貞也然失律否臧其凶固宜或幸而勝雖臧亦凶者蓋聖人明師之吉凶于有律失律之際不在于否臧幸不幸之間也否臧幸不幸小人之事非丈人之道故聖人不取也漢武窮兵以討匈奴僅有獲焉而天下戸口減半非臧凶歟計其所獲曾未補千萬分之一安知所謂中吉无咎之道哉
九二在師中吉无咎王三錫命象曰在師中吉承天寵也王三錫命懐萬邦也
九二以至剛之才為一卦之主其行師用兵之道宜一以剛濟矣而能用中焉此蓋丈人主師之道也用中則吉而无過何咎之有是以王三錫命以寵其无咎之吉非攻戰之功也昔禹之徂征也苗民逆命而班師振旅文王之命將也曰薄伐西戎宣王之北征也曰薄伐玁狁皆以用中為貴也用中故无過之可補又何必有戰勝之功而後為吉乎春秋無義戰聖人貶之乆矣後世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孟子辭而闢之其言有曰徒取諸彼以與此然且仁者不為而況殺人以求之乎又曰我能為君約與國戰必克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觀此則知殺獲之功固非聖賢所尚矣是知中吉之寵為懐萬邦之道不然以王命三錫民賊則天下被不仁之害適足以糜爛吾民尚何懐萬邦之有是以古之仁賢之將率以安民和衆為先恥為孫吴小人變詐之技視殺獲首虜初无意焉其安疆埸之功後世蒙其利而人无知者師卦所謂丈人之徒歟史氏既不能暴白于天下徒誇大匹夫悍卒與夫權謀狙詐之士以資委巷之談識者悲之安得以師中之道發潛德之光哉
六三師或輿尸凶象曰師或輿尸大无功也
師道尚専則正故五陰一陽成為師卦師臣道也故九五為此而九二為師觀師之成卦則師之義得矣六三以柔居剛非其才也位不中正非其任也拂衆主師凶之道也師或有功而凶或无功而吉六三象主无功之凶也師之不善无以加此春秋遷延之役邲戰之類是也
六四師左次无咎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賢哉六四之左次也師之進退理不可必可進而進可退而退則常道也六四以陰居柔力不能進而左次得其常也何咎之有故師之凶在内則傷財害民在外則覆軍亡將内外无是焉雖左次无功亦謂之无咎可也彼不度德不量力而喪師者六四之罪人歟
六五田有禽利執言无咎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貞凶象曰長子帥師以中行也弟子輿尸使不當也
自古帝王興兵動衆蓋未有無名之師也故六五言田有禽利執言田之有禽害稼也故獵取之蠻戎寇賊害民也故執言以伐之執言奉辭也以興師則无咎矣此論在師之君道非將帥之事也故雖鳴條之師牧野之戰湯武必執言誓師明告其罪而後舉也長子九二也以行師得其道者也弟子六三也以輿尸而凶非獨六三之罪也君使之不當也貞凶蓋言輿尸之凶長子帥師无凶也然則師之君道无他焉執言專任而已師道貞則吉卦既言得丈人而後吉爻于此又明弟子雖貞亦凶聖人之意其慎如此
上六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小人勿用必亂邦也
先人曰武成之終曰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又曰敦信明義崇德報功則盡上六之義者其武王乎雍曰雖大君有命而小人不得開國承家者以小人无容衆居上之德此武王所以必崇德而報功也崇德則小人勿用矣
䷇〈坤下坎上〉
比吉原筮元永貞无咎不寧方來後夫凶
伊川曰原筮者推原占決相比之道也非以蓍龜也上之比下必有元永貞之三者下之比上必求此三者則无咎矣又曰夫剛立之稱也傳曰子南夫也又曰我非夫剛立者猶凶況柔弱乎雍曰一陽之卦得位者師比而已得天位則為比得臣位則為師天下之吉莫吉于此故比直言吉治天下之衆莫急于貞故師先言貞帥師有君道而不得如是之大如是之久也故无元永之貞昔成湯之初征也東征西怨曰奚獨後予所謂不寧方來而无後凶者矣
彖曰比吉也比輔也下順從也原筮元永貞无咎以剛中也不寧方來上下應也後夫凶其道窮也
伊川曰卦之辭泛言比道而彖言盡比道之善惟五而已民不能自保故戴君以求寧君不能獨立故保民以為安凡生于天地之間者未有不相親比而能自存者也又曰以聖人之公言之固至誠求天下之比以安民也以後王之私言之不求下民之附則危亡矣雍曰天下之吉生于順而凶生于逆下之順從天下无異意不寧方且來非吉乎後之凶无順意故也不寧方如初六六四是也後夫上六之不我比也上下應者上而六四下而初六非正應而來比也然易之道窮則變不知變則失易之道故乾有窮之災坤則其道窮況後夫乎聖人于道窮之際每致意焉者明易之道初无窮人自失之也
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
伊川云建萬國所以比民親諸侯所以比天下先人曰民之有君諸侯之有王非先王創治而有之皆出于自然之勢此先王封建之本也梁襄王曰天下惡乎定孟子曰定于一一者王也方地上有水非澤之所鍾散而相親則各有所比先王以是建萬國親諸侯王道之本也觀禹㑹諸侯于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周成王時助祭者千八百國春秋之時見于經者止百二十四國其後離為十二合為六七卒并于秦數百年間吞噬屠滅殆盡凡以天下无王故也故易之有比春秋之書王其義一也
初六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終來有他吉象曰比之初六有他吉也
廣大乎比天下之道見賢則比之不必有應而比也然有應而比者比之易二四是也逺而非應者比之難初六是也然逺而非應柔弱不能自達有待于人者也缶之為器有物盈之則有用也无以盈之虚器也是缶之有待于物猶初六之不能自用也初六以誠信之道自充于中所謂有孚盈缶矣何患其无用乎中孚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蓋誠信感人有必應之道故終使六二自内與之同比于五也雖非其應而比其道蓋益賢于求應者矣何咎之有他吉本非我有之吉因人而得之者也初六才位不足直以誠信得他吉也故比之道雖吉而比之始又以孚為先古之人因人得用者多矣惟誠信充于中能終他吉不然吉未終而凶矣
六二比之自内貞吉象曰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比以九五為主而六二正應為主于内蓋率天下而比五者故自内之外率天下以歸王也二之比初非欲親初也欲與之比五也終能同比于五是不失己道之貞吉也觀初六他吉六二自内之辭可明其義蒙之六三亦舍應親二矣而有不有躬之象蓋蒙與比異道而三與二異位義不同也故象言不自失以見非如蒙之不有躬也夏商之季天下諸侯相率以歸湯武或三千或八百國所謂六二貞吉初六他吉者衆矣
六三比之匪人象曰比之匪人不亦傷乎
六三不知比賢而比于上上非正應而有凶比非其人則自失其身矣是其所以可傷也
六四外比之貞吉象曰外比于賢以從上也
四與初非正應故舍逺比近外比九五之賢亦自知才位非可兼人從上保身而已故得貞而吉比或自内或外比以明比道之大不可拘于常也
九五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誡吉象曰顯比之吉位正中也舍逆取順失前禽也邑人不誡上使中也先人曰洪範五皇極曰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凡上之所以示下者如此也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德惟皇作極凡下之所以從上者如此也方顯比建大中之道逆者不追順者不拒无恤于去來无間于小大邑人之不誡特為其微者言之至于自西自東自南自北蓋有无思而不中者矣可勝言哉雍曰九五之君非以力假仁者也蓋有大中至正之道以昭示天下天下自從而比之故曰顯比王田不合圍三面而驅故所失者前禽而已是猶上六之不我比也夫以大中至正之道昭示天下无容私焉是以逆則舍之順則取之故上言不寧方來後夫凶皆自來自後之辭非聖人有以强之也聖人以大中至正舍逆取順必无侵伐之虞邑人又何誡焉是則顯比之吉為天下之至公也求其所以然實建大中以致之耳故曰上使中也書曰民心罔中惟爾之中其使中之謂乎由是知商之三千周之八百亦舍逆取順而已或謂顯比之道狹不亦異乎
上六比之无首凶象曰比之无首无所終也
上六非天下之所比又不能比人為臣而无君與无元首何異哉是以凶而无所終也三有匪人之傷上有无首之凶皆逆比之道聖人捨之者也四也初也其知幾乎故能非其應而獲吉以是知比者必求大中至正而比之斯无不吉
䷈〈乾下巽上〉
小畜亨密雲不雨自我西郊
剛德天德也天德畜之則止不能畜則失聖人之所以為聖以能畜天德而已然畜有二道有止而畜之者畜之大也故為大畜有入而畜之者畜之小也故為小畜捨是皆不能畜矣能大畜天德則理非不亨小畜疑于未亨故言亨也密雲不雨言畜之而未及用也自我西郊明其自我畜之也自我畜之而未及用君子成己之道未至于成物所以為小畜
彖曰小畜柔得位而上下應之曰小畜健而巽剛中而志行乃亨密雲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也初之應四而曰上下應者陽道過盛喜于從陰雖非其位而其志皆應之也剛中二之天德也志行四之巽志也剛德居中而巽志行是以亨也尚往者其道方行行猶未已也施未行也澤未下也密雲尚往則澤有必下之理君子成己有必能成物之道盡其道則為大畜施未行則為小畜也
象曰風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
文德美德也坤言文在中而文言曰美在其中而暢于四支𤼵于事業美之至也然則畜之道必先畜美德以成己而後可見于事業也大畜之以畜其德則天德之大皆止而畜之矣乾之不言所利猶大畜以畜其德坤利牝馬之貞猶懿文德也風行天上是為巽入之道是我入而畜之也天在山中則為來畜于我大小之辨如此
初九復自道何其咎吉象曰復自道其義吉也
天德之大而人畜之雖曰小畜亦已艱矣惟早辨者易為力而不能早辨者難為功故小畜雖同而有初九九三之異也易為力則復自道復自道則鮮失焉是以其義吉而无咎也然小畜之道何與于復而初九九二曰復何哉蓋大畜畜而无失无失故无復小畜未能无失是以不免有復也學者不能大畜則有小畜不能小畜則有復雖初无異道蓋力行有淺深耳
九二牽復吉象曰牽復在中亦不自失也
不能辨之于早至二尤艱矣故牽而後復也牽者强勉之義雖无自復之易然强勉能復猶為吉也非二有剛中之德亦將自失矣
九三輿説輻夫妻反目象曰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大畜有止畜之義説輹則止而不行也小畜入而畜之有復之象焉復貴早辨過中則危矣此牽復之後所以言説輻也説輻則害于行道故又有夫妻反目之象夫妻反目道不行于一家何以正天下是如輻壊而車不能行也孔子曰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意與此同求其所以然蓋本于不能正室不能正室者其身不正故也是以君子必篤于成已而後可以成物為是故也大畜輿説輹止于二也良馬逐行道于三也小畜牽復于二未為成德故説輻于三不能行也輹可説者也輻不可説者也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以人畜天以柔畜剛非天下之至誠其孰能與于此此六四有孚之道也六四以有孚之道主于中又且惕然知懼此其所以免害而血去且无咎矣蓋一柔五剛有害而傷之之理故也上合志者合九五有孚之志故志行也惟其上合志是以能畜也
九五有孚攣如富以其鄰象曰有孚攣如不獨富也九五合六四誠信之志攣衆剛而畜之是富以其鄰者也富以其鄰則以畜衆為富不以獨智為富矣此明畜之君道如大舜善與人同取諸人以為善者也易言富以其鄰者乾之象也不富以其鄰者坤也乾大也坤吝嗇也
上九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月幾望君子征凶象曰既雨既處德積載也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小畜密雲不雨之象至上九畜道成而後既雨也既雨則小畜之道盡矣是安于畜者也故曰既處君子于成終之際未嘗不思戒焉戒而尚德則无顛覆之憂婦人以順為貞不知尚天德之大以持守之是以危也幾望將盈也將盈之時居位之極知進不知退是以征凶有所疑者盈滿皆有疑之時故君子戒之孔子言知及之仁能守之所謂尚德者如此夫畜德既成尚戒其失況畜之未成者乎
䷉〈兌下乾上〉
履虎尾不咥人亨
履者行道之義乾在上天道也天道至大天下之所難履而行之也故有履虎尾之象履虎尾直取其難非取其為害也然履虎尾者有咥人之患履乾之道者雖難而无咥人之患惟有亨之理也孔子言博施濟衆則曰堯舜其猶病諸言修己以安百姓則曰堯舜其猶病諸信乎天道之難履如此
彖曰履柔履剛也説而應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履之所以難者以六三之柔而履天之剛德是以難也説而應乎乾則與乾合德是以能履而有不咥人亨之象剛中正九五也履帝位而不疚然後其道下濟而光明疚則不能光明也剛德常過過則疚剛而不過斯不疚矣故允恭克讓堯所以光被温恭允塞舜所以文明皆剛而中正也謂之不疚者如此
象曰上天下澤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
伊川曰後世士夫公卿日志于尊榮農工商賈日志于侈富此蓋民志未定欲其不亂難矣雍曰上天下澤言天道居上則澤必下及也君子之澤无他焉使斯民各安其分无乖爭之變而已故曰辨上下定民志上下既辨則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覬覦又安有不定之志哉
初九素履徃无咎象曰素履之往獨行願也
素有先定于内之義素定于内則隨事之來履而往之又何咎矣素富貴則可以行富貴素貧賤則可以行貧賤故孔子曰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此素富貴貧賤之道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此孔子之素履也素履行已之義非澤民之道故曰獨行願也伊川曰若欲貴之心與欲行道之心交戰于中豈能安履其素也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貞吉象曰幽人貞吉中不自亂也居君位而得中九五也居臣位而得中九二也剛中之道自非大人難于兩立此九二所以為幽人之象也履得其道而坦坦平且易也幽人之履如此何適而非貞吉乎孟子曰我無官守我無言責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履道坦坦之謂也故惟孟子然後有餘裕不然雖周公大聖人亦有跋㚄之患不得為坦坦也幽人剛中處道深逺非富貴貧賤所能移大丈夫也況已志素定豈有中亂之道哉
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為于大君象曰眇能視不足以有明也跛能履不足以有行也咥人之凶位不當也武人為于大君志剛也
六三以陰居陽无中正之道又以一柔介五剛之間勢无全人故有眇跛之義也以是而視以是而履所以遇咥人之凶矣夫居五剛之中履于上則不能履于下視于前則不能視于後常有不足之道故眇也跛也遇咥也皆以不足故也位不當者豈以非其所居歟武人三軍之勇者視不勝猶勝則其視一于進而已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則其履亦一于進而已此所以惟武人可用是道以有為于大君也夫武人可用有為于大君者以其志剛也故爻辭于咥人凶之後繼以武人為于大君而象言志剛不言其凶吉者明武人可用也履之爻六三九五皆有二義亦如否之小人吉大人否亨恒之婦人吉夫子凶皆難以一義明矣
九四履虎尾愬愬終吉象曰愬愬終吉志行也
九四近剛決之君處多懼之地而能愬愬恐懼所謂戰戰兢兢如臨淵履冰者也豈有不終吉者哉此聖人居危難之道也志行者不失其所志之謂也舜之志孝也文王之志仁也父頑母嚚而克諧以孝舜居難而志行也出羙里而請除炮烙之刑文王居難而志行也
九五夬履貞厲象曰夬履貞厲位正當也
夬決也剛決不已之辭也以陽居陽剛之過也剛過而自任其剛宜為致凶之道然以居位正當故特貞厲而已非所謂履帝位而不疚者也彖論中正故發其光明之義爻言夬厲故示以剛決之戒道之常變如此位正當者猶以用剛而厲則知位非正當者凶矣
上九視履考祥其旋元吉象曰元吉在上大有慶也先人曰視履猶洪範之五事也考祥猶念用庶徴也其旋元吉猶嚮用五福也雍曰視履而考其祥則其動容周旋之間元吉著矣所以大有慶也大有慶者一人有慶兆民賴之也
郭氏傳家易説卷一
<經部,易類,郭氏傳家易說>
欽定四庫全書
郭氏傳家易説卷二
宋 郭雍 著
上經〈泰 否 祠人 大有 謙豫 隨 蠱 臨 觀〉
䷊〈乾下坤上〉
泰小徃大來吉亨彖曰泰小徃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陽而外陰内健而外順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
泰通之大者也通不足以盡之故曰泰小大云者乾為大坤為小陽為大隂為小君上為大臣下為小君子為大小人為小總衆類而言之故特曰大小也三隂外而徃三陽降而來故曰小徃大來陽來故吉道交故亨天地交萬物之泰也上下交人道之泰也其志同者君臣同心同徳以泰天下者也内陽而外隂天地之道泰也内健而外順乾坤之道泰也内君子而外小人天地國家之道泰也消長者有漸之辭
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有復姤然後有臨遯有臨遯然後有否泰復姤臨遯隂陽之偏得其正者其泰否乎正故交偏則不交也故曰天地交泰六十四卦之中隂陽得其正而交者獨泰一卦而已此泰之時所以為難遇也泰之時萬物盛極而人不知有節故欲財成輔相焉蓋聖人體天地交泰之道財而制之以成人道又因天地生萬物之宜為之播殖收斂東作西成以輔相之是以天地交泰之道左右吾民也
初九拔茅茹以其彚征吉象曰拔茅征吉志在外也君子小人各從其類不能相入也故言拔茅茹彚征則得志故吉志在外者君子以獨善為内而以澤加于民為外也昔堯用舜而野無遺賢者其拔茅茹之謂乎
九二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象曰包荒得尚于中行以光大也
泰之道甚大有三才成能之事故象言財成輔相非小人可居必大人君子用天徳者可以主之九二之臣是也九二得乾剛中之大徳故荒不治者包而治之馮河之勇者用之幽逺之士不遺焉是有含容之度而无忿疾之心者非天徳之臣不能至也如是則大者自來而无幽遯之志小者自徃而无干進之心善惡各安其分而天下之朋比亡矣蓋一于大公而无私心則天下有朋者未必用而无朋者未必遺君子小人率包而容之而其用者必有徳遺者必无徳也天下曉然知有徳必用而无徳必遺雖有朋何益也是為朋亡之道也此九二所以得尚于中行之君尚猶配也中行者六五為中以行願之君也洪範以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徳為皇極大中之道則象以九二為光大不亦宜乎九二以君徳而為臣觀爻象之辭盡坤含𢎞光大之義矣所謂大人之事也而不言大人者以否之辭可互見也故乾之九二善世而不伐徳博而化而泰之九二包荒用馮河不遐遺近之坤之六五黄裳元吉而泰之六五帝乙歸妹以祉元吉近之非得于乾坤用九用六之道不足以成泰也九二所謂見羣龍无首者也六五所謂永貞以大終者也
九三无平不陂无徃不復艱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象曰无徃不復天地際也
否泰之道如循環終則有始可不豫戒乎城復于隍則无及矣九三下體之上位已過中故以平陂徃復而思戒也艱若周公之無逸也貞若成王之持守也能艱能貞則无咎矣君子能為可信之道以无咎何恤人之必信否也艱貞无咎邦有道穀之時是以于食有福况太平之世既醉以酒既飽以徳君子萬年介爾景福則于食有福明矣九三六四是為天地相交之際天道終矣地道之始故曰天地際也過此以徃則未之或知故君子思必陂必復之戒焉
六四翩翩不富以其鄰不戒以孚象曰翩翩不富皆失實也不介以孚中心願也
翩翩飛之疾也疾飛而趨下從陽蓋見幾之君子也陽道常饒而為實隂道常乏而為虛乏而從饒虚而從實理之必然也故翩翩從陽以不富而失實也皆者三隂同志之辭鄰者五也上也不戒以孚則不約而從也不約而從以三隂中心之願同故耳不富主坤言與謙同
六五帝乙歸妹以祉元吉象曰以祉元吉中以行願也泰之時有乾徳剛中之臣而上无飛龍之君不㡬于不能用乎然泰之所謂天地交者以臣有乾徳而居下君有坤徳而居上是以謂之交也兼具乾坤之體而不得其全所以為聖人參天地之卦故象言財成輔相之道也六五以謙尊自居用坤之六得黄裳之道下下以成其政所謂上下交而其志同也有是君有是臣所以能福天下以元吉也元吉非一人之吉天下之吉也所謂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者也以祉者以福天下也六五之志在于用柔今之下下行用柔之願而已乙用柔也妹柔之至也非柔之至不足以盡黄裳之道故歸妹黄裳皆稱元吉蓋一道也
上六城復于隍勿用師自邑告命貞吝象曰城復于隍其命亂也
泰極必否故上城復于隍方是時也紀綱法度頽毁將絶雖自治且不暇又安能行師以治人之罪乎故直曰勿用師然號令雖宣亦且塞而不通不過于告自邑止于近者小者而已雖固守是道亦可鄙也且泰之過極則有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之象故九三无平不陂无徃不復所以戒臣之剛也上六城復于隍所以戒君之柔也城之所以為城者以有立也城反于隍君道圮矣上下之命能无亂乎觀此則宜戒于城隍未復之時也不言凶者何哉泰有持守之道故也
䷋〈坤下乾上〉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徃小來彖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徃小來則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内隂而外陽内柔而外剛内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
否閉也塞也天地閉塞而不通人道何從而立乎故否之時非人道也人道配天地而言聖人之道是也聖人之道絶故曰否是知城復于隍亦有未絶者存為否之始而未否也不利君子貞者非不利于固守已道蓋不利于固禄位也故象言不可榮以禄而初六言君子貞吉亨也大徃小來皆反泰之道也天下所以為邦者以有君臣父子人倫之道上下不交則人倫之道絶謂之无邦可也此之謂匪人矣匪人猶曰无道也
象曰天地不交否君子以儉徳辟難不可榮以禄先人曰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故君子得以為君子小人不肯為小人君子則事道屈身而行道者有之小人事事屈道而信身无不為也況否之時小人非唯屈道信身又將惡直醜正協比䜛言以害君子者多矣詩云為鬼為域則不可得有靦面目視人罔極是也孔子稱殷有三仁焉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諌而死方其自靖人自獻于先王固有不可去之者而儉徳辟難𤼵于早辨與疎且逺者言也孟子曰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故醴酒不設穆生去之曰楚人將鉗我于都市何必見否之已然而後避之不亦晚乎雍曰禮言嵗凶年穀不登君膳不祭肺馬不食榖馳道不除祭事不縣凶年尚殺禮如此況否之時乎此君子所以儉徳辟難不可榮以禄也以无難言之邦無道穀為耻況有難之時乎故直曰不可也太公伯夷之避紂是也夫君子小人之際患亦多乎君子雖未嘗有意于害小人而小人嘗忍于害君子何哉蓋方泰之時君子彚進以小人亂邦必不容于其間不過逺而勿用也小人得志則以君子為害己者必欲窮其陷害務快私忿誅絶之而後已為君子者可不避哉漢之黨錮雖有以致之在君子未為無罪然小人忍于誅戮一至是耶
初六拔茅茹以其彚貞吉亨象曰拔茅貞吉志在君也先人曰先大夫有言曰居廟堂之髙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逺則憂其君蓋泰言志在外否言志在君之意也雍曰君子當否之時有止无進固守且吉而道不廢于自亨也亨如顔氏之樂是也卦象以内為小人而爻以初為君子伊川所謂隨時取義變動无常也志在君者君子儉徳辟難豈忘君者哉如伊尹樂堯舜之道其愛君至矣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故荷蓧之徒聖人无取焉
六二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象曰大人否亨不亂羣也大人與天地合徳其于含容固有餘矣然六二之包承則異于是蓋枉己屈道以承媚于人小人固能之非大人之事也故大人否亨否者身之否而道則亨矣孔子曰獲罪于天無所禱也孟子曰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大人之不能包承也如此不亂羣者如鷹鸇鳥雀必不可同羣伯夷不立于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是也
六三包羞象曰包羞位不當也
三居下體之上過中思變之時也泰之九三能艱貞以守之故无咎否之六三不能變以有為而輔休否之君尸禄素餐所謂包羞者也孔子曰邦無道穀耻也其六三之謂歟書言沈潛剛克六三包羞无剛也无剛而處三五同功之位故曰位不當也
九四有命无咎疇離祉象曰有命无咎志行也
九四以剛健之才居近君之位可以輔其君以休否者也然臣道无成有終而已必君命之斯无過舉矣故有是臣有是命又非特无過而已其疇類亦將附麗而獲福也湯之命見于湯誓也又曰聿求元聖與之戮力則有命无咎之人伊尹是也武王之命見于泰誓也又曰予小子既獲仁人以遏亂畧則有命无咎之人太公之徒也湯誓曰予其大賚汝周書曰大賚于四海豈非疇離祉之謂歟嗚呼商周之民非伊吕則无休否之祉伊吕非湯武之命將老死于莘渭間尚何志行之有哉
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繫于苞桑象曰大人之吉位正當也
九五以剛中之才而居尊位為休否之主湯武是也商書曰徯予后后來其蘇此湯之休否也周書曰一戎衣天下大定此武王之休否也湯武休否大人吉也其亡其亡存不忘亡也繫于苞桑則為悠久無疆之道也聖人之意蓋亦深矣湯之書曰慄慄危懼若將殞于深淵仲虺又為之誥曰慎厥終惟其始此湯其亡苞桑之義也武王之書曰乃偃武修文歸馬于華山之陽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召公又訓于王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此武王其亡苞桑之義也位正當者有其徳而有其位也易于否稱大人而泰不言者則知泰之九二否之九五皆得乾二五大人之道可互見也否疑其非則言之
上九傾否先否後喜象曰否終則傾何可長也
志行于四否休于五上九之傾宜矣滿而傾覆自然之理也且處泰而泰則終否處否而否則終泰先否者乃所以為後喜之道故曰何可長也
䷌〈離下乾上〉
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貞
同人名卦不曰同者同大同也大同則三才无不同矣聖人明人道得失必有所指故名曰同人不曰同也然聖人雖行人道而其道未嘗不同天者蓋由同人則同天矣人道以同人為大故也故為君臣父子為兄弟夫婦朋友至于臨民為政處己接物凡有見于外者無非欲盡同人之道子思之所謂盡性孟子之所謂盡心其説一本于此然天无事于人也聖人亦同其无事于人則不期同天而天自同矣大舜善與人同孔子稱其無為而治則同天矣孔子曰予欲無言是亦同其无事之義也野者逺于有事又其廣大无際同人之道至于野則廣大无不同矣六爻之才皆不及此利涉大川天道之大且健也利君子貞廣大非小人之事言惟君子可得同人之道也夫不能同人而欲人同已者小人也能同人則君子矣君子言其徳之盛大蓋不以才言以是知同人之道在徳不在才也中庸曰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此同人之道也
彖曰同人柔得位得中而應乎乾曰同人同人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乾行也文明以健中正而應君子正也唯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
同人之成卦以六二為主故言柔得位得中而應乎乾曰同人以成卦言也同人于野非六二之事獨卦辭言同人之道故稱同人曰以别之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彖言以乾道而行是為天道也文明以健中正而應彖言二五之才君子之道也同人之所以同乾之行者无事而已至大且健而已君子之所以貞者明健而已中正而已唯君子能通天下之志此言君子之事業也子思曰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可以贊天地化育與天地參矣夫盡人物之性則盡同人之道也盡同人之道則同天而配天矣故贊化育參天地夫如是天下之志其有不通者乎通天下之志則人物之性盡矣
象曰天與火同人君子以類族辨物
先人曰陳相道許行之言使市賈不二國中無偽孟子曰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百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故類族辨物乃所以盡同人之道
初九同人于門无咎象曰出門同人又誰咎也
同人之始未足以及逺故言于門知出而同人无我者也則无咎矣出于門則一東一西一南一北或達于大道究四方萬里之逺或困于窮途止于五十步百步之間是皆未可知也吉凶悔吝隨動以生豈能究言之哉此特能知出門之同則无咎于其初也誰咎者人无咎我者也
六二同人于宗吝象曰同人于宗吝道也
在卦論之六二文明之性固知同人之義自爻觀之其才至柔不足與立安能大同于物是雖知之力有所不能也故彖之所論者卦之徳也六二之所言者爻之才也然知同于五不失上下之分又以中正同中正亦何異于宗黨同于所尊者哉然以同人之道論之則小而吝矣
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髙陵三嵗不興象曰伏戎于莽敵剛也三嵗不興安行也
有得同人之道者于野是也郊庶㡬焉失其道者大師相遇是也伏戎甚矣九三之爻居下卦之極性剛而炎上其暴可知也然同人有道力不能強雖使伏戎升髙經時累年肆其強暴雖二之柔終不可得而同也況九五之剛敵乎故至于三嵗之久而不能興也宜矣安行者行將安之也伏戎不敢顯𤼵也升髙畏而顧望之意伊川曰此爻深見小人之情狀然小人欲以此道同人難矣
九四乘其墉弗克攻吉象曰乘其墉義弗克也其吉則困而反則也
同人之時以一陰欲同衆陽而衆陽亦欲同于二也三四居二五之間故有爭奪之象亦已見君子志于大同而小人私于同已者也説者謂九四乘其墉而欲攻五或謂欲攻三不克而困反于則乃吉夫三可攻者也弗克攻反則吉也謂攻五者其理尤悖且乘墉之逼過于伏戎于莽之逺也弗克之攻過于升髙陵之不興也是則強暴悖逆過九三逺矣況君臣大分一有犯焉困而反則何吉之有而曰弗克攻吉者何哉蓋九四近君之地聖人言其地近易攻如在其墉間非若于莽之逺不能攻也弗克攻者言其勢可攻而不攻也勢可攻而不攻知君臣之大分也知君臣之大分是以吉也然九四无應居三五二剛之間為多懼之地困窮甚矣窮斯濫小人之常情也九四雖困而反能守則君子固窮者也異于小人之情矣豈所謂利君子貞乎不然一乘其墉終身无可吉之道故知乘墉如升堂入室皆親近之意非必真乘其墉而攻之四爻言此深罪三之伏戎也然伊周示大信于天下萬世必无乘墉弗攻之義觀漢帝驂乘之憚蜀主臨終之言則霍光與亮不幾于乘墉弗攻之人歟
九五同人先號咷而後笑大師克相遇象曰同人之先以中直也大師相遇言相克也
九五之君能盡于野之道則亨矣而其私在于六二安足以盡同人之道哉故九三伏戎升髙亦有以致之也然方其為三所間則憤抑而號咷及其克而同也則懽然而笑以此見其私于一人非大有為之道所可取者特斷金之利同心之言而已終以大師克之而後相遇則其于同人之道亦未優乎故象言二五之同其先本以中直之道而反至于大師相遇以失于野之亨也九五之君私其應如此者无他焉蓋乾剛在上而離明在下剛有餘而明不足故也與大有之君異矣爻辭所以垂戒也
上九同人于郊无悔象曰同人于郊志未得也
郊之與野其庶幾乎然上九非有為之位其自為則善矣所以同天下之道則未大也故无悔者言自為也志未得者不能同天下之大也上九逺于有事之地故言于郊也夫同人之道甚大六爻皆非其才自卦觀之以人同天以隂同陽以有為同无事則同人之義可得矣謂之于野者如此
䷍〈乾下離上〉
大有元亨
伊川曰凡卦徳有卦名自有其義者如比吉謙亨是也有因其卦義而有訓戒者如師貞丈人吉同人于野亨是也有以其卦才而言者大有元亨是也由剛健文明應天時行故能元亨也又曰諸卦具元亨利貞則彖皆釋為大亨恐疑與乾坤同也不兼利貞則釋為元亨盡元義也元有大與善二義故也又曰元之在乾為元始為首出庶物之義他卦則為善為大而已又曰元之為善何也曰元者物之先也物之先豈有不善乎事成而後有敗敗非先于成也興而後有衰衰固後于興也得而後有失非得則无失也至于善惡治亂是非天下之事莫不皆然必善為先也故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也雍曰乾坤四徳諸卦有具之者皆自乾坤中得其一時一事非全有之也雖使彖釋无異辭亦不得與乾坤同如屯為屯之時元亨利貞臨為臨之時元亨利貞屯之元亨利貞已不得施于臨臨之元亨利貞亦不得施于屯又安得如乾坤四徳天地長久其用无窮哉故知四徳支分派别散為諸卦合則為乾坤矣譬之水焉澗谿沼沚江淮河漢以至于海皆水也其功皆能潤其徳皆能生其力皆能載而大小相逺則有間矣乾卦言不言所利大矣哉者正所以别坤也諸卦不必辯也
彖曰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曰大有其徳剛健而文明應乎天而時行是以元亨
同人之六二不能大同者也非其位也非其才也大有之六五能有大者也有大者包衆陽而有之其道孰大于此故大有者非獨有賢也无所不有也孔子曰履信思乎順又以尚賢也則履信思順而又尚賢不獨以尚賢為主也是以帝堯克明俊徳以親九族平章百姓協和萬邦皆堯之有也虞舜詢于四岳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皆舜之有也然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則堯之有則天而為大也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則舜之有以人同天之大也故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者若舜之事是也其徳剛健而文明應乎天而時行者若堯之事是也其為元亨則一而已
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明之為徳也大矣聖賢之所甚重而後世未之思也堯之巽位大事也曰明明揚側陋而已臯陶賡歌君徳曰元首明哉而已伊尹論終始慎厥與曰惟明明后而已商臣之諫髙宗曰明哲實作則而已泰誓言元后曰亶聰明而已是以古人稱君徳率曰明王明后則明為君徳之大也故堯典稱堯曰欽明舜典稱舜曰文明五子稱禹曰明明我祖仲虺言于成湯曰惟天生聰明時乂詩人以大明稱文王非獨知明為君之大徳亦以見不明為君之大惡也伊尹放太甲于桐非有桀紂之多罪也以不明而已由不明以充其惡是亦桀紂耳故伊尹懼而放之太甲亦曰予小子不明于徳是知君之大惡莫大于不明也大有之象在天為日之明在地為火之明在人為徳之明今也火在天上又為人君明徳之象安得不大有于天下也故象言火在天上以見至明居至尊至髙之位而臨照四方雖衆陽之剛非資其明則冥行而已故天下之動晝行夜伏者無他焉其動以明為主故爾是知大有之卦以五陽而歸于一隂者非歸其柔也歸其明也人主明徳天下歸之意也乃若同人之象火在天下雖火為至明潛而在下不復有君徳尊明之象是以同人則可語以大有則未也遏惡揚善明于人道也順天休命明于天道也堯授舜而舜受之明休命也舜舉十六相而去四凶明善惡也
初九无交害匪咎艱則无咎象曰大有初九无交害也賢者當彚進之時而已獨在下以无交為害疑于有咎矣疑于有咎而匪咎者以无交之害非己自致故匪咎也大有尚賢之君將使野無遺賢何患于不進哉難進易退士之常也不失是道則无咎矣故曰艱則无咎叔孫之毁仲尼臧倉之沮孟子无交之害如此而孔孟未嘗枉道以干之所謂艱則无咎也大有之時不以无交為害而初九最為卑逺者故獨有无交之害也邦有道穀之時恥于无交也
九二大車以載有攸徃无咎象曰大車以載積中不敗也
自任以天下之重者伊尹也大車以載非伊尹不足以當之以此而徃就湯可就桀可也相湯伐桀可也放太甲于桐可也歸太甲于亳可也又何咎之有蓋聖人道積于中无所徃而不利故如大車之不可敗也九二有剛健之才柔謙之徳居中而无過其積于中者如此
九三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象曰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害也
九三居下卦之上為臣之尊位方之九二之權或不足是為諸侯之尊大者矣先儒多以亨為享獨王輔嗣曰通也且天子饗諸侯皆于祖廟上公備九獻之禮其為禮也莫加焉小人安能勝此享哉小人享之則其榮也適所以為害歟
九四匪其彭无咎象曰匪其彭无咎明辨晳也
賢者居近君之位特立獨行自進于君而无外交者九四是也故雖九三之剛徳亦不與之親附而進焉此所謂匪其彭也如是則其明足以辨晳何咎之有九四離之初故知其有明徳子夏傳彭作旁伊川云如詩行人彭彭駟騵彭彭皆盛多之貌蓋匪其旁者盛多也
六五厥孚交如威如吉象曰厥孚交如信以發志也威如之吉易而无備也
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歸美以報其上盡君臣相與之誠故曰厥孚交如也凡為臣者皆以誠交非一臣也書曰威克厥愛允濟大有之君以柔居尊而有衆賢雖盡相與之誠苟无克愛之威亦且未為吉也交如親之也通誠信之道也威如尊之也嚴君臣之分也誠信之道已通君臣之分已嚴故能消患于无形矣非明君盡惟幾惟康之道者不足以與此君臣上下信以𤼵志孰為猜嫌之患是以易而无備也且初九之難進九二之積中九三之克享九四之匪彭各以其道而來親而尊之可謂有賢之極矣舜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終至於無為而治君臣賡歌都俞而已其六五易而无備之吉乎
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象曰大有上吉自天祐也繫辭曰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又以尚賢也六五之君實盡此而言于上九者非上九之才能得此也蓋言大有之吉以此終也故象曰大有上吉則知此吉大有之吉也非止上九之吉也與小雅樂得賢之詩每章必終以夀考同意然大有之時不以无交為害獨初九卑逺有是患焉故象曰大有初九如言大有之初九獨有是患也上九之吉大有之吉也故象曰大有上吉如言大有之極則終有是吉也聖人變文立義如此
䷎〈艮下坤上〉
謙亨君子有終
繫辭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徳厚之至也故謙為不居其徳之稱徳且不居則富貴崇髙皆餘事矣孔子不居聖顔淵願無伐善無施勞之謂也然有徳而不居亨在其中矣小人矜能伐功日損之道君子徳日進而謙不已是以有終也然一盈而有四害一謙而有四益是以君子拳拳而弗失之矣
彖曰謙亨天道下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君子之終也
先人曰天之虧盈日月是也地之變流山河是也鬼神害福吉凶是也人之好惡得失是也以此居尊則益光以此居卑則不可踰故惟有徳君子能終之伊川曰以地勢而言則盈滿者傾變而反陷卑下者流注而益増雍曰四者非天地鬼神人有心如是其道自然如此故皆曰道艮之一陽即有天道下濟之象
象曰地中有山謙君子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
謙地類也故象以地見其義地卑而山髙理之常也今地在上益之也山在下損之也非以山居地中為山謙也乃以地謙而致益也是為變盈流謙之義裒多益寡者損有餘補不足之道也稱物平施者裒多益寡之道也裒多益寡見于彼者也稱物平施行乎此者也天地鬼神莫不皆然故君子法之以此此君子有為之道
初六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象曰謙謙君子卑以自牧也
卦之六爻三言吉三言利是知謙之為道天地人鬼之所貴也謙謙者謙而又謙也謙而又謙是為有終惟君子能之昔舜戒禹曰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曽子稱顔淵曰有若無實若虚是知謙謙非君子不能也書曰滿招損謙受益是謙為滿之反亦有虚之象也乘木舟虚故用涉大川吉易于乾健之才多言利涉大川如謙與中孚皆以虚而有濟耳卑則謙之道也卑以自牧言又能自養其謙以至謙謙也
六二鳴謙貞吉象曰鳴謙貞吉中心得也
詩曰鶴鳴于九臯聲聞于天則鳴者聲必逺聞也易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則聲之有聞必有應焉六二得位得中謙徳著聞而貞吉者也得位得中則非在隂之幽近于九三又非于天之逺況九三方以功下人如謙之近而有聞者无不應矣中心得者非有心于鳴以感人于外者也蓋修徳于内而自然有聞者其得自于中心故也
九三勞謙君子有終吉象曰勞謙君子萬民服也九三以一陽而為衆隂之主衆隂宗之而俱與之有終則其為勞也大矣勞而不伐是曰勞謙非君子能之乎故君子有終吉唐虞之際能盡勞謙之道者其禹歟克勤于邦而至于九功惟叙所謂勞也不自滿假而拜昌言所謂謙也至于訽謀僉同鬼神其依則天地人鬼莫不從有終之吉大矣萬民服者特其一而已然卦以一隂為主者難以一陽為主者易隂常失之不足非有至明之徳不能也大有同人是也陽常失之太過非有至中之徳不能也師比是也謙豫近師比而徳不同者非中故也故謙以徳下人則民服豫以順合衆則得志皆不失損剛從柔之道于中為近矣
六四无不利撝謙象曰无不利撝謙不違則也
六四以柔順之徳兼四益之道天地人鬼何所不利哉故曰无不利然有近君之權能撝而不有以尊勞謙之臣可謂得謙之道者矣合謙之道而无過焉故曰不違則也觀帝堯曰汝能庸命巽朕位岳曰否徳黍帝位有鰥在下曰虞舜若四岳者可謂撝謙矣伊川曰撝如手之撝也
六五不富以其鄰利用侵伐无不利象曰利用侵伐征不服也
先人曰孟子有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雍曰謙之為卦五隂一陽隂虚之象以乾坤之䇿言之亦已耗矣故為不富不富非足也與泰之六四同義而六五尊位大中謙以居之徳盛禮恭之主是以為衆所歸而能有其鄰也以其鄰故多助多助則戰必勝故利用侵伐也征不服者蓋有不服則征无不服則勿征也昔禹之徂征苗民逆命益贊于禹曰惟徳動天無逺弗届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蓋謙以徳為主有謙之徳則无不利其于侵伐用與不用在上之人耳非必于用師也六五坤道不足而不富故容有不服之征九三陽道有餘而有終故萬民无不服也
上六鳴謙利用行師征邑國象曰鳴謙志未得也可用行師征邑國也
上六之鳴異乎六二之鳴也六二之鳴非有求于應而欲人之聞之也其聲之自聞而人自應之也所謂聲無逺而弗聞行無隠而弗彰者也上與三為應也有應而鳴以聲感三也九三止而不求又且為衆隂之主而無私焉此上六所以志未得也終以其應而有助故可用行師征邑國而已邑國小也非无不利之師也可者僅辭也謙道本亨六爻无凶咎悔吝危厲之變以此知徳盛禮恭之事天地人鬼无不宜者矣然謙之為徳非有挾太山超北海之難能而人每患其不能行者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故卦爻皆以君子為言君子无大過人者特能行之耳
䷏〈坤下震上〉
豫利建侯行師
馬氏王氏以豫為樂從釋詁也闗氏曰豫備也備豫則安逸也孔氏以為逸豫又為悦豫亦釋詁之義程氏言動而天下順應為和豫蓋取彖義諸儒之説不同如此大率易之名卦兼備衆義固非一字可訓故豫得兼和悦逸樂備豫為名而和悦逸樂不可以一字盡豫之道故伊川既曰和豫又曰逸豫為得之矣考之于卦獨無備豫之義而闗子明言之者蓋因繫辭言重門擊柝以待暴客之意也且豫之為卦上動而下順惟動丕應徯志者也以此建侯則内无不服之人以此行師則外无逆命之敵周封同姓五十而不以為私順故也所謂利建侯也湯東西南北之征而天下不以為怨順故也所謂利行師也
彖曰豫剛應而志行順以動豫豫順以動故天地如之而況建侯行師乎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而四時不忒聖人以順動則刑罰清而民服豫之時義大矣哉三才一理也順之則易逆之則難行于一身尚不能違況有天下國家如建侯行師者乎故得其理而順動則豫雖天地于日月四時尚不能外此則人道固不能違也是以聖人刑罰清而民服所以為順也歟夫順坤道也貫通三才非止人事故論其時則建侯行師論其義則天地如之不亦大乎卦以九四為主言剛應而志行者羣隂應剛得行其志順動而已伊川曰既言豫順之道其㫖味淵永言盡而意有餘也故復贊之云豫之時義大矣哉欲人研味其理優柔涵泳而識之也時義謂豫時之義諸卦之時與義用大者皆贊其大矣哉豫而下十一卦是也豫遯姤旅言時義隨言隨時之義坎睽蹇言時用頤大過解革言時各以其大者言也
象曰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徳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
先人曰雷出地蓋帝出乎震之時于夏則仲春之二月于周則孟夏之四月也又曰大司樂以圜鍾為宫雷鼓雷鼗孤竹之管雲和之琴瑟雲門之舞于地上之圜丘奏之圜鍾夾鍾也夏時二月律也則雷出地奮豫而作樂崇徳其在于斯時乎帝者生物之宗祖考者人之始也故推以配焉雍曰雷出地奮夏之二月天地萬物悦豫之時也作樂崇徳治定功成君臣萬民悦豫之時也樂之出虚蓋本隂陽之氣自无而生有故因器而成聲器可見者也聲可聞者也氣不作焉聲不聞矣雷之收發何以異此故隂陽者雷之氣也而雷者隂陽之聲也春秋者又雷之器也非鍾鼓則樂无作止非春秋則雷无收發以是知雷之與樂非特取象而成其實一氣同類特大而作于天地者曰雷小而作于人者曰樂此見先王法象乎天地之道也故祭義曰君子合諸天道春禘秋嘗此言夏商之時也又曰禘有樂而嘗無樂以見先王作樂之道因雷之收發其微如此蓋春秋者天地之闔闢也一闢而雷奮于是乎作樂以通隂陽之氣一闔而雷收于是乎不作樂以順隂陽之理此所以禘有樂而嘗無樂合于豫之作樂崇徳也
初六鳴豫凶象曰初六鳴豫志窮凶也
初六之鳴如謙上六之鳴感其應而有求也上六之鳴蓋鳴而求謙初六之鳴蓋鳴而求豫豫而知裁尚或有失況知其悦逸而鳴以求之乎且鳴而求謙者志猶未可得況鳴豫乎其志窮凶也宜矣夫履霜之始未堅氷也馴其道則堅氷也鳴而求豫未至于凶馴其道則凶矣聖人知幾故欲早辨也志窮凶也窮其求豫之志則凶也
六二介于石不終日貞吉象曰不終日貞吉以中正也繫辭曰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又曰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是以聖人貴夫知幾者以此豫之六二知幾之君子也知逸豫之道必凶而後已故不為逸豫中正自居介如石焉守以貞固是以吉也觀其上交不諂是不與上為豫也下交不瀆是不與下為豫也上下无與應不得變其志故中正之道常存而貞固之守益堅非介如石之象乎終日則失于不能早辨不終日所以為知幾也古之人行此道者其惟文王乎始于憂勤終于逸樂文王之治也至于不敢盤于遊田以庶邦惟正之供故能享國久長而得介于石之吉也明此道者其惟周公乎觀其作無逸以戒成王曰無淫于觀于逸于遊于田以萬民惟正之供惟成王能持盈守成為太平之君子亦得介于石之吉也不然則盤遊無度太康尸位之逸豫也酗于酒徳商王受之迷亂也故孔子曰知幾其神矣乎惟文王周公其盡之然有初六之鳴故有六二之介
六三盱豫悔遲有悔象曰盱豫有悔位不當也
處豫之道戒在于不能自立而優柔无斷是以馴必至于凶故六二以介如石為得而六三以盱遲有失也夫睢盱視上而悦之非介如石者也遲遲疑而有待非不終日者也視而悦之者失于不立遲疑有待者失于无斷與夫鳴而求之者過猶不及耳宜其皆為有悔之道欲无悔者无他道焉介然不動以守之斷然不疑以行之惟此見六二之貞可謂能知能行者也孔子之不惑顔子之弗失孟子之不動心亦皆六二介于石之道歟再言悔者一盱一遲皆各有悔也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象曰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
九四以一陽而總衆隂為豫之主以順動自任者方是時上无剛健之君則衆隂不得不由之以豫也由之以豫則天下少安所以大有得也然處由豫之道在于信立而勿疑勿疑故朋盍朋盍則總衆智力以安上其序如此也昔齊晉之霸也歸魯三敗之地示原三日之圍可謂信立矣㑹于葵丘㑹于踐土可謂朋盍矣總諸侯以尊王室非安上乎此雖霸者之事然孔子嘗曰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蓋孔子之意以為雖非三王之舉豈不愈于委而棄之夷狄也哉是所以由豫之為大有得也伊川曰簪聚也簪之名取聚髮也
六五貞疾恒不死象曰六五貞疾乘剛也恒不死中未亡也
伊川曰居得君位貞也受制于四有疾也五居尊位權雖失而位未亡故云貞疾恒不死雍曰九四以一剛為豫之主六五不能正為君之道求其所以然蓋失于好逸不知文王周公之戒馴于君弱臣強而不能振也其猶平王東遷下堂而見諸侯之時乎君徳微矣雖僅能守其位譬夫人之老也血氣既衰疾亦甚矣僅得常不死而已中未亡者終亡之象已見特其中未盡亡而已
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象曰冥豫在上何可長也上六豫極之時冥昧耽樂迷不知反豫之凶將成矣或有變焉亦且无咎蓋豫雖必至于凶而上六知變之位聖人貴其能變故不言冥之凶而言渝之无咎也且初六之鳴未凶而言凶上六之冥當凶而曰无咎何哉蓋鳴于終者則未必凶鳴于初者馴于終則其凶必矣冥于終者變則无咎冥于初者雖變亦有咎其凶又有甚于鳴矣故上六之冥始勤而終怠者也非若鳴之怠于初也是以其為凶咎係乎初終而不與于鳴冥之輕重也
䷐〈震下兑上〉
隨元亨利貞无咎
隨有隨之主有隨之者有隨于内有隨于外者隨之主大哉而隨之則小也隨于内小矣而隨于外則大也以隨之成卦言之剛來隨于内而柔上隨于外二三得剛而隨以動四五得柔而隨以説此隨之義也六爻无不隨者矣然謙卦一謙而得四益為吉隨卦一隨具四徳而无咎非无咎不足于吉也蓋謙之得失在人事人事以吉為善隨之得失在道道以无咎則不失不可一槩論
彖曰隨剛來而下柔動而説隨大亨貞无咎而天下隨時隨時之義大矣哉
先人曰隨不止于人道而言震東方之卦也萬物隨之以生兑西方之卦也萬物隨之以成其出入也孰不隨之故春生之夏長之秋成之冬藏之隨也聖人東作西成亦隨也五載一巡狩亦隨也隨之大豈一端而已也伊川曰凡人君之從善臣下之奉命學者之徙義衆人之隨已已之隨人與臨事而擇所隨皆隨也雍曰隨之成卦以初九上六來往成震兑動説而有隨王輔嗣以震為剛而兑為柔是剛下柔如咸卦男下女之説不言初九上六之義若如王氏言則剛來下柔之卦居易之半矣何獨于隨言之也且天下之理不動則无所隨不説則不能隨所以致動而説者初九上六之力也聖人論上下卦則言男女隂陽及論爻則言剛柔隨蠱二卦不以初上之變論之則剛來下柔與剛上柔下之義終不可明也然隨之道大而天地小而人民細而蟲魚草木无不有隨不能以言盡要其歸則隨時而已至如堯舜隨于揖遜湯武隨于征伐伊周隨于致君孔孟隨于設教以聖人之隨其不同已如此況天地萬物之隨乎蓋道與時㑹則聖人隨之易地皆然也是以聖人所任者道而不能違者時故曰隨時之義大矣哉
象曰澤中有雷隨君子以嚮晦入宴息
伊川曰禮晝不居内夜不居外亦隨時也雍曰夫君子一動一靜至于宴息猶有存焉大者可知也此蓋因其小者足以見隨之大不然君子之道宴息而已乎
初九官有渝貞吉出門交有功象曰官有渝從正吉也出門交有功不失也
剛來隨于内者也在内之隨主于初九夫以乾剛之性豈能變于所守哉能變而從動雖未至隨之大已為動之主矣易曰變則通此隨之成卦所以有取于初之變也能變其所守是以得貞而吉二三得剛而後動剛亦得二三而後動剛柔相須以動故出門交而有功也出門交兑然後隨道成而不失隨之大也蓋初雖為主于内特動之主未為隨耳伊尹幡然而改是為出門交有功也
六二係小子失丈夫象曰係小子弗兼與也
六二初不能動今居動之中者得初九而後動也故捨應從初非得已也亦隨之小者耳是以有係小子失丈夫之象方其未動之時雖欲應五豈可得哉然終无絶五之志以急于託𥘉之動未能兼與故也與夫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者異矣是以所係雖小而无凶咎
六三係丈失失小子隨有求得利居貞象曰係丈夫志舍下也
六二隨于内者也六三隨于外者也隨之道貴知變知變故能隨時非六三之智優于六二也時之不同耳方其不能動之時則不得不隨于初及其居動之極則不得不隨于説此六三係丈夫失小子之義蓋盡初九出門交有功之説也雖小有失于内而其隨之大者蓋有得也故曰隨有求得有得則利居正以守之故利居貞然初自守而變而三自變而守易地觀之皆一道也志舍下者六三于斯時志在于隨而不在于動故舍下也
九四隨有獲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象曰隨有獲其義凶也有孚在道明功也
九四居尊近之位有剛健之才天下之所説隨亦足以致人之隨者也故為隨之有獲者六三隨有求得蓋隨人而有得者九四隨有獲蓋以得人之隨為獲也夫尊近之臣勢疑于君又獲天下之隨守此為貞則凶矣是必有至誠之道大明于天下足以使天地人鬼萬世無疑焉斯无咎矣文王之時三分天下有其二可謂有獲矣方且以服事商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而已是以萬邦作孚而天下萬世稱其徳焉非有孚在道者乎其義凶者非九四誠有是凶也若貞固守之其義有得凶之理也明功者有孚在道明隨之功也
九五孚于嘉吉象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
九五之于隨所謂信以成之者也亦所謂安而行之者也故能無事于隨不優不迫居中履正孚于嘉而已嘉美徳也美徳孚于天下无外内之限豈堯所謂欽明文思允恭克讓光被四表之徳哉豈舜所謂濬哲文明温恭允塞之徳哉位正中者天下之人莫知其有為之迹所可見者位正中而已孔子言堯無能名舜恭已南面之意也或謂孚于六二則與屯其膏同人號咷无以異安足以見隨時之大哉
上六拘係之乃從維之王用亨于西山象曰拘係之上窮也
先人曰舍已從人不咈人以從已之欲隨民之道也隨民之極則民之隨也亦如是而已方文王之三分天下有其二固有不隨者也至于其化自北而南皆有徳以維其心此亨于西山之道也故詩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方是時民歸之若自拘係乃從而維之也必也文王有以拘係有以維縶豈文王之道哉而上六所言乃上窮之民將從文王之維無孑遺者也大哉隨乎舍已從人隨也達則兼善天下亦隨也不當時命而獨善其身亦隨也故始之言父子夫婦朋友之隨而終之以文王之成王道皆隨時之義也雍曰上六隨道之成盡動而説隨之義故如水之就下獸之走壙各從其類拘係而來莫之能禦也為之主者乃從而以道維之而已觀二老之歸文王孟子曰天下之父歸之其子焉徃夫其歸也如父子相拘而來豈非拘係之謂乎至于虞芮之訟亦非文王有以拘之也然文王發政施仁必先于鰥寡孤獨視之如傷使无凍餒是為維之之道蓋非文王有心于其間隨時之義當然耳孟子言朝覲訟獄謳歌之歸舜禹亦由是也説者謂有不從者必拘係之乃從此宜齊桓晉文之所不為而謂文王為之乎
䷑〈巽下艮上〉
蠱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後甲三日
伊川曰自古治必因亂亂則開治理自然也又曰甲數之首事之始也如辰之甲乙是也有始必有終有終必有始天之道也聖人知始終之道故能原始而究其所以然要終而備其將然先甲謂先于此究其所以然也後甲謂後于此慮其將然也一日二日至于三日言慮之深推之逺也究其所以然則知救之之道慮其將然則知備之之方善救則前𡚁可革善備則後利可久此古之聖王所以新天下而垂後世也又曰甲者事之首庚者變之首制作政教之類則云甲舉其首也發號施令之事則稱庚庚猶更也雍曰甲庚之説自古失之甚至于論及辛丁為巫史之言獨伊川先生最為得也且蠱者事也事之蠧𡚁者也故傳曰皿蟲為蠱天下之事如循環新故治亂相因而不留也故亂則將治𡚁則將新理之必然者也是以蠱為已𡚁而大亨居前勢甚易為也利涉大川言其有為之易也易言利涉大川非剛健之才則虚中有濟之象而蠱特言其易于有為也觀易之爻兼三才而兩之故六是以陽不過六隂不過六而盡矣復稱七日自姤經六爻至復初九而七日臨稱八月自復經六爻至遯六二而八也蠱之先甲後甲亦六日之義先甲三日者蠱之先也新之終而𡚁之始也至中而大𡚁矣是為蠱也以言乎治則不治之時也後甲三日者蠱之後也𡚁之終而新之始也至中而大新矣是為蠱之反也以言乎治則治之時也故治為蠱之反而蠱為治之反二者之象兼于先甲後甲之中相與循環而已甲即蠱也
彖曰蠱剛上而柔下巽而止蠱蠱元亨而天下治也利涉大川徃有事也先甲三日後甲三日終則有始天行也
否泰反其類者也而蠱之于泰亦有相循之義焉然泰之道大蠱之事小雖不能如否之反而泰之後先蠱而後否聖人圖難于其易為大于其細是以有治蠱之道使不至于否此商宗周宣之所以興也先儒謂蠱自泰來剛上而柔下是也知蠱之極而治之則有治无亂故後甲三日之後元亨而天下治也蠱之時事為易圖宜徃有事故利涉大川先甲後甲則天行終始之道循環然耳易于泰言其命亂于蠱言天下治皆先甲後甲之常也故聖人于蠱𡚁之時未嘗憂其不治特患幹之无其人耳知其道得其人治天下可運諸掌也觀傅説之戒髙宗曰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又曰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詩人之美宣王曰復古也天下喜于王化復行也復文武之境土復㑹諸侯于東都也觀是二者則知治蠱之道特在于除前人之𡚁復先王之法而已蓋无創業垂統之多難也
象曰山下有風蠱君子以振民育徳
先人曰女惑男風落山為蠱長女從少男惑也風在山下落也以人事言則風俗敗也故必有振徳之術焉雍曰蠱自泰來是泰之道𡚁而為蠱也夫泰之所謂地今𡚁而為山矣所謂天今𡚁而為風矣天地之道𡚁而為山風之事矣道𡚁于事大𡚁于小君子𡚁于小人安得不振而起之也哉此君子所以振民育徳也能振而起之以復于泰是以元亨而天下治也不能振之日入于頽𡚁之域此所以否而不反矣振民風象育徳山象也
初六幹父之蠱有子考无咎厲終吉象曰幹父之蠱意承考也
蠱非創始之事蓋嘗作之而𡚁者𡚁而改為則治矣非若屯難之難濟否塞之難傾也故雖初六柔弱之才亦能幹焉蠱實家道蓋承父已基之事又非去故而鼎新也能幹父之蠱則有子矣有子則考乃无過雖有涉川之危亦終吉也況非危事者乎考无咎若武王言惟朕文考無罪同意而初六非武王之才徳耳意承考者葢繼父之志也
九二幹母之蠱不可貞象曰幹母之蠱得中道也初六以隂承陽故言幹父九二以陽應隂故言幹母然九二以剛強之才而幹隂柔之事方之初六有餘力矣不可固守剛強以盡用其才也惟九二能得中道故克幹焉貞本幹事之徳而九二不用者蠱之時易為力適中足矣不可過也
九三幹父之蠱小有悔无大咎象曰幹父之蠱終无咎也
幹蠱之道欲知其弊而順治之固不必經綸之大才也不順其弊而治反更張作新未嘗不至于變亂也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九三之才已過矣然不至于大悔而終无咎者蓋所幹之蠱遵前人之法而已宣王之詩有箴䂓是為小有悔也
六四裕父之蠱徃見吝象曰裕父之蠱徃未得也幹蠱之爻多无大才以𡚁事順治不用過也過則有害非幹蠱也然才之過者九三而止耳亦无大過也其不及者六四是已以六四隂柔不及之才猶能裕父之蠱則知治蠱不為難也裕父非幹也能因其基而増益之耳或徃幹之則見吝矣蓋才力太柔未可徃故也繼體守文之治似之
六五幹父之蠱用譽象曰幹父用譽承以徳也
六五以柔順中正居尊位盛徳之君也幹蠱有餘裕矣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而蚤有譽于天下者以徳不以力故也觀成王之時作詩者嘉美之喜樂之安樂之其詩有曰顒顒卬卬如圭如璋令問令望豈弟君子四方為綱所謂用譽承以徳者也幹蠱之美不可以有加矣
上九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則也先人曰伯夷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鄉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于塗炭當紂之時居北海之濵以待天下之清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亷懦夫有立志故曰伯夷聖之清者也當蠱之時非其徳可以忘世其道可以髙人不為事窮不以物累不如是曷足以振之哉雍曰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三王非故為異也救一時之弊耳知此故足以興道不知此雖歴舉三代之政其治道愈逺矣孟子言伯夷之清伊尹之任栁下惠之和為行不同而同歸于聖者所以救𡚁之方在時有不同故也蠱之時天下事𡚁人知幹治為急而不知幹治之𡚁又有甚焉是以捨本源循末流風俗鄙陋委靡而不振去道日已逺矣此不事王侯髙尚之士所為作也髙尚之士豈直以不事王侯為髙哉蓋必有其道焉非捨簞食豆羮之義也方蠱之時大道不明王侯之賢者知趨事赴功而已非獨不知道之大全而用之也亦有以道為不切時務而不用者多矣如是則髙尚之所守乃當世之不用而王侯之所務或髙尚未嘗容心焉故髙尚之士既不能屈道伸身則王侯不可得而事也王侯不可得而事而人謂之髙尚其事亦宜矣在君子則盡用舍行藏之道夫何容心于髙尚哉是以天下既又𡚁于幹蠱非夫人孰能振之蠱之上九既无絶物之過又无屈道之累其用舍行藏之志是可為法于天下後世矣此孟子所以稱伯夷為百世之師也不然雖不仕如荷蓧狂歌如接輿放蕩不法如莊周為我無君如楊氏皆流浪不反其自為髙尚以欺世俗耳目則有之君子未嘗有取焉故孔子不能為素隠行怪而孟子深鄙陳仲子之為亷也非夫伯夷之聖使聞其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又安能振蠱之風歟易于否有彚貞之君子在蠱有不事王侯之士其道同而時異者也
䷒〈兑下坤上〉
臨元亨利貞至于八月有凶
臨以大臨小上臨下為義序卦曰臨者大也蓋臨為大而所臨者小故也元亨利貞天地生物之大徳澤下于地施生物之徳故臨具四徳也自一陽生而為復長而為臨凡八變而得遯遯臨之反也有臨之大亨是以知遯之有凶也有凶不必凶至蓋有凶之理也與隨有獲其義凶同意易于臨言月于復言日者日月皆一也論天道則稱日論人道則稱月從其類也堯典言日中日永稱日也仲春仲夏稱月也日之所次月之所周皆為一月故後世為月令者曰孟春之月日在營室雖别言之合而言之其義皆同
彖曰臨剛浸而長説而順剛中而應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
自一卦之象言之二陽之生為臨其生不已也故曰剛浸而長不言陽而言剛者以初九九二二爻言也自内外二卦之象言之則曰説而順自九二成卦之爻言之則曰剛中而應順者順天之道而説萬物也九二剛中之徳足以有臨其有不大亨以正者乎且剛柔之義相反以相生故泰中有復否中有傾而臨之中有八月之凶也君子知幾之義欲其辨早而思其亡之戒也
象曰澤上有地臨君子以教思无窮容保民无疆天之澤謂之澤地之澤亦謂之澤皆以及物為功故澤為説也猶坎之水在上為雲在下為雨在地為水具三者之義斯為坎矣坎之為水本周流轉注淵深莫測而已及其為澤皆兑之功也然其道亦相須焉此坎為險而兑為説之意也觀雲雷為屯雷雨作解澤地為萃地澤為臨則知臨之及物至矣是以有元亨利貞之徳也君子法之以教思无窮充澤之利也保民无疆充地之容也不如是則不能大不能大則不足以有臨也
初九咸臨貞吉象曰咸臨貞吉志行正也
先人曰臨觀之義或與或求故初九九二六四六五皆有焉雍曰咸感也感之而應也初九以此道正而吉无他求焉可謂行正之君子諸卦皆感而應也獨臨觀具與求之義者蓋臨者求也臨之者與也童闚求也大觀與也
九二咸臨吉无不利象曰咸臨吉无不利未順命也剛中有應為一卦之主方剛長之時權獨在已而能感中順之君以求應焉斯吉无不利矣未順命者有獻可替否之義非獨順命而後利也蓋君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則世俗謂之不肖臣故舜之戒禹曰予違汝弼汝無而從退有後言六五中順之君在上故九二以未順命為吉也
六三甘臨无攸利既憂之无咎象曰甘臨位不當也既憂之咎不長也
以柔而居不中不正之位是以不正之道甘而説人者也安足以有臨乎无攸利者也剛長泰來又豈容小人以邪説誣民而充塞仁義也哉能知時之變懼而憂之可以補過矣咎不長者憂則其咎不能久也
六四至臨无咎象曰至臨无咎位當也
六之居四柔之至也初以至剛而感四以至柔臨之以至柔臨至剛无乖爭之變是為至臨然位則當然也知當然而然則不失剛長之道故无咎
六五知臨大君之宜吉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謂也聰明睿智足以有臨聖之事也大君之宜也何徃而不吉也舜之大智是也舜執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其行中之謂乎非行中蓋不足以為大君之宜矣中庸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洪範皇建其有極用敷錫厥庶民皆行中也
上六敦臨吉无咎象曰敦臨之吉志在内也
有感而應理之常也无感而志在内者蓋二陽方進為君子道長之時不以尊髙自居而有下賢之志是厚于君子而薄于小人徳之盛者也其有敦臨之吉宜矣以一身言之則可獲吉以臨之道論之是无咎也
䷓〈坤下巽上〉
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
鬼神至幽也人至明也聲臭之所不能交也聖人設為祭祀寓之誠心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是道也天地鬼神尚且弗違況人乎故盥而不薦一示于上則有孚顒若必見于下觀而化也馬氏曰盥者進爵灌地以降神也郊特牲言周人既灌然後迎牲祭統曰祭有三重焉獻之屬莫重于灌祭必先灌而後薦腥薦熟方灌之時其道一于誠而已非若薦之託物也灌者祭之本也薦者祭末也籩豆之事則有司存是為有司可備之禮故自灌而徃孔子不觀蓋君子惟誠之為貴之義也夫誠之感人不行而至故方盥之時欲誠于求神初非有意于化天下而天下觀之者感其誠而顒肅之心自生焉惟其不期化而自化此所謂大觀之道使聖人有意于化民是教以化之非大觀之意也記曰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豈非誠之所感天地鬼神不能違況人也哉
彖曰大觀在上順而巽中正以觀天下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下觀而化也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
大觀在上以巽順之徳居中正之位初未嘗有心于示人也其誠明之著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有不可揜者焉亦猶聖人有以示之也觀之者至于不期化而自化是之謂神道神道之謂大觀且觀之天則天亦无所示也特四時不忒而已因四時不忒而萬物自生自化故知四時不忒是為天之神道由人言之亦曰天之大觀也聖人大觀其道同天則下觀而化也宜矣曰設教者天无教聖人主教雖以不教教之亦曰設教可也帝堯之則天孔子欲無言皆是道也乾卦言各正性命保合太和天之神道其及物如此而已然彖因卦辭盥而不薦明一卦之全體盡巽順之道以居中正故曰大觀九五言一爻之義能巽而已故反諸其身為觀民之道也卦辭彖辭明其大者象與爻抑又次焉是亦取義不同也卦之名不曰大觀者以上下大小之觀无不兼統而言故獨曰觀而彖則首明大觀之義也
象曰風行地上觀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教
風之為物初不知其生化萬物也而風行地上萬物自生自化猶大觀在上下觀而化故為觀之象也省方觀民設教伊川謂如奢則示之以儉儉則示之以禮是也禮王制言巡狩之禮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命市納賈以觀民之所好惡命典禮考時月定日同律禮樂制度衣服正之此省方觀民設教也彖言神道設教天下不知所以然而然觀民設教則其迹可見矣所以為王者之事非盡彖之義者也
初六童觀小人无咎君子吝象曰初六童觀小人道也在觀之初以柔自處未見其有立童觀是也童則䝉而无知小人道也小人能用童䝉則内无剛戾之性外无强暴之行惟知觀人而效之者也何咎之有君子以設教立道為事反同小人之觀不亦鄙乎故曰君子吝初六小人之觀也六二女子之觀也三四君子之觀也
六二闚觀利女貞象曰闞觀女貞亦可醜也
闚者觀之小道也六二柔順居中女子之象也而見應焉故利女貞所謂可醜者非女子之醜也君子為闚觀則醜也男女吉凶不同故恒卦曰婦人貞吉夫子凶則此利女貞者固知為君子之醜也故初之象言小人道則知君子必吝二之爻言利女貞則知男子可醜不然柔順居中得其正應在女子何醜之有
六三觀我生進退象曰觀我生進退未失道也
六三順而應上可以進也柔不當位可以退也觀我道之可進而進可退而退則為不失進退之道矣雖孔子用舍行藏孟子得志不得志之説不過如是而已
六四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象曰觀國之光尚賓也先人曰古之人道合則從不合則去孰无賓之義乎雍曰君之光莫光于有徳國之光莫光于用賢六三逺君方且自觀其身而圖進退四則近君之地已進而觀國者也國有光焉非利用賓于王之時乎蓋无進退之疑也或謂賓有不純臣之義夫忠臣嘉賓賢有徳之稱也
九五觀我生君子无咎象曰觀我生觀民也
九五尊位大中居大觀之位未嘗責天下以必化唯觀我道之何如耳天下入于君子之塗我之道得也故无咎是觀民所以為觀我生也中庸曰取人以身修身以道又曰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皆九五觀民之道也羣黎百姓徧為爾徳人有士君子之行皆天下為君子之時也
上九觀其生君子无咎象曰觀其生志未平也
上九道之已成處觀之極不當其任者非若小人女子之童闚又无進退之疑无賓王之利者也故觀其生九五之君六三之臣皆在所觀也志未平者上不能忘君下不能忘民猶有心于觀焉故君子居之則无咎是以聖人謹于在上之觀必觀天而設教者以此
郭氏傳家易説卷二
<經部,易類,郭氏傳家易說>
欽定四庫全書
郭氏傳家易説卷三
宋 郭雍 撰
上經〈噬嗑 賁 剥 復 无妄大畜 頣 大過 坎 離〉
䷔〈震下離上〉
噬嗑亨利用獄
噬嗑之名有二義合而言之則噬而後合嗑而後亨事之序也别而言之則方噬者未合既嗑者不噬噬為始也嗑為終也終始之義分焉文王之辭兼始終故言亨謂嗑之終也言利用獄謂噬之始也噬之始立卦之義也嗑之終成卦之義也周公論立卦之始故爻辭言噬而不言嗑非无嗑義也舉一以明之耳孔子于彖從文王蓋釋文王之辭也于象從周公蓋釋周公之辭也于繫辭極其終蓋明文王周公之所未言也故言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又曰嗑者合也物不可以苟合而已皆以嗑為義而不及噬也如是則知方立卦之始主于噬而成卦之後主于嗑矣主于噬故利用獄嗑亨之時非利用矣是以聖人于道徳仁義无時不用刑獄雖設而其用有時者蓋本噬嗑之義故也唐虞之民不犯成周刑措不用方是時則不以用獄為利也故知利用特在于有間之時易之為辭其㫖遠哉然頤中有物事之至小者也而名卦之義有取于此者蓋易之道觸類而長之雖大而天下莫能載小而物莫能破者其道皆一也又况頤中至小猶湏震之動離之明而後可斷矧有大于此者乎是以聖人欽慎之而不忽也
彖曰頤中有物曰噬嗑噬嗑而亨剛柔分動而明雷電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雖不當位利用獄也
先人曰噬嗑自否來否乾剛而坤柔初六外而為離柔也九五降而為震剛也雍曰剛柔之分蓋以乾之三剛分一以成震坤之三柔分一以成離也否泰二體乾坤之純故噬嗑與賁皆稱分焉噬嗑之彖蓋具三義自已成一體論之合六爻而言有頤中有物之象自乾坤之變論之則有剛柔分之義自震離二體而言故曰動而明雷動也電明也雷與電合則天威于是乎章動而且明則聖人之威于是乎立此聖人法天之道而用獄也柔得中六五也上行則法天動而必明之意也故雖无剛健之才以當其位亦可為噬嗑之主而用獄矣由是知聖人用獄无私情一本天道而已然則漢唐之興卒无三代之治者不明法天故也其惡之大尤見于用獄之際不知雷電之必合以盡動而明之義復蹈秦皇慘毒之政其傳祀数百年亦已幸矣是以游聖門者羞稱之
象曰雷電噬嗑先王以明罰勑法
先人曰噬嗑先動而後明初未明也故不敢折獄致刑豐則先明而後動初已明也故不待明罰勅法而後用也雍曰二卦先後之象盡于此矣然噬嗑方動以期于明必先明其罰勅其法以示天下使天下知所避然後犯于有司者可以麗其罪若周官大司寇垂刑象之法于象魏小司寇令以木鐸曰不用法者國有常刑令羣士乃宣布于四方憲刑禁至于士師又憲禁令于國及郊野此之謂明罰勑法也豐則已明而動是已布刑也已令憲也動則麗之刑矣若大司寇邦典定之邦法斷之邦成弊之小司寇以五刑聽萬民之獄訟附于刑用情訊之至于旬乃弊之士師察獄訟之辭以詔司寇斷獄弊訟致邦令此之謂折獄致刑也是皆聖人之政見于有迹者也若其至仁内充推恩四海蓋不可得而見焉特于聖人之言得其大槩而已觀舜戒羣后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其戒臯陶曰惟明克允又曰明于五刑以弼五教又曰刑期于無刑而臯陶稱舜亦曰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知此則盡噬嗑之用獄矣然舜之命臯陶必先曰蠻夷猾夏寇賊姦宄然後曰汝作士蓋蠻夷猾夏宼賊姦宄利用獄之時也由是知非噬嗑之時聖人未嘗以用獄為利也
初九屨校滅趾无咎象曰屨校滅趾不行也
伊川曰初最下上過尊位皆无位也无位受刑者也王弼謂无陰陽之位非也雍曰觀輔嗣傳文曰无位而已伊川謂无陰陽之位者以略例言初上无陰陽定位故也易之于爻以二三四五為人道之著初上雖為始終然既居六畫之内安得謂之无陰陽之位若謂非有位用事之象則可也以在噬嗑為受刑之人夫以聖人仁覆天下于小罪輕刑固宜赦宥而此初九屨校滅趾不以為過何哉蓋小懲于早所以大誡于後使惡不進是為无刑之本此聖人之大仁也不然姑息不忍長惡孰甚焉校者械之通名在足之屨校之而没其趾大其桎而使之不能行也乃所以戒其惡之使不行也
六二噬膚滅鼻无咎象曰噬膚滅鼻乘剛也
二三四五皆言噬蓋用刑除間之爻也膚柔脆之物易噬也夫以六二柔順中正之徳宜其用刑无過舉矣今噬膚之易而有滅鼻之深者蓋六二以柔乘剛患在不及能勉于用剛焉乃能乘剛故此噬深亦无咎也古者刑亂國用重典豈非噬膚乘剛之義乎四爻必假膚腊胏肉見義者以噬嗑之名本取頤中之象故也
六三噬腊肉遇毒小吝无咎象曰遇毒位不當也六二雖乘剛而能噬深者中正故也六三之爻又非中正其噬難矣而能擇乾物之小者噬之猶如治小獄決小罪可謂度徳而量力者也然其威徳終不足以服人適足以招怨懟而致悔吝以其刑既小是以止于小吝而无大咎也鄭氏周官注以小物全乾為腊馬氏以有骨謂之胏其義最得之毒害也猶人不勝其噬而疾作也
九四噬乾胏得金矢利艱貞吉象曰利艱貞吉未光也先人曰胏骨之乾堅強難噬者也噬嗑皆以柔而四為頤中之間上下二陰三五之所同欲以噬者也故在訟則為難聽之訟在獄則為難折之獄而九四以剛明而聽之能得其情者也古者以兩造禁民訟以兩造聽之而无所偏受則不直者自反而民訟禁矣入束矢于朝不直則入其矢所以懲不直也以兩劑禁民獄而无偏信則不信者自反而民獄禁矣入鈞金三日乃致于朝不信則入其金所以懲不信也方九四之聽訟也旣得其矢則不直者自反而服其非又得其金則不信者自反而服其罪則難折之獄旣折而得其情矣尚且曰利艱貞吉則人之于獄訟其可易言之哉故曰刑者侀也侀者成也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續言一成而不可變也故于聽之始也如此之審于其成也則又可知矣雍曰九四有至難之噬而得束矢鈞金猶曰利艱貞吉者曽子所謂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盖聖人明審欽恤之意也雖然刑期于无刑必也使无訟如是則得金矢亦安足以為聖人之光哉所謂聽訟猶人者也帝堯之光被四表文王之光于四方其道有大于此者矣故孔子之象以九四為未光也
六五噬乾肉得黃金貞厲无咎象曰貞厲无咎得當也先人曰噬嗑之義有審克之斷无五過之疵可以明于刑之中率乂于民棐彝者也故噬乾肉得黃金亦庶幾居中之得也又曰六五之貞厲才得當而已較之虞芮質厥成其亦未優乎雍曰乾肉之噬易于乾胏六五柔而用中有可噬之道故得黃金然猶貞厲者蓋未能盡為君之道故也觀舜命臯陶作士而戒以无刑孔子予仲由折獄而自任以无訟蓋君道无事于獄不必有乾肉之噬矣
上九何校滅耳凶象曰何校滅耳聰不明也
小人不積小善不去小惡終至于不可揜不可解之際故有何校滅耳之凶則其聰之不明可知也蓋能明善惡安危之戒必无是凶矣然初六滅趾六二滅鼻上九滅耳或以滅為刑而疑之獨孔氏以為滅没也蓋屨校何校則刑也屨校桎其足也桎大而没趾也何校械其首也械大而没耳也噬膚之易而深噬焉自没其鼻用力之過也此皆没之義也若以滅耳為刵滅鼻為劓滅趾為剕則上九復不為凶而初二又不為无咎也書注劓刵輕刑也考之吕刑剕辟為重故漢重斬趾同于棄市方初六小懲固不當斷趾上九罪大復不當輕刑以是知三者言滅皆非刑也初二无咎上九則凶蓋戒之于早故終為无咎上九已極雖戒亦晚矣然則械其首者安知終不麗于大辟乎故為重刑也
䷕〈離下艮上〉
賁亨小利有攸徃
伊川曰賁飾之道非能增其實也能加之文而已又曰理必有對待生生之本也有上則有下有此則有彼有質則有文自然之理也一則不立二則為文非知道者孰能識之凡卦有二體之義及二象成者如屯取動乎險中與雲雷訟取上剛下險與夫天與水違行是也有取一爻者柔得位而上下應之曰小畜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曰大有是也有取二體又取消長之義者雷在地中復山附于地剝是也有取二象兼取二爻變者風雷益又取損上益下山下有澤損又取損下益上是也有以二象成卦又取爻義者夬之剛決柔姤之柔遇剛是也有以用成卦者巽乎水而上水井木上有火鼎是也有以形為象者山下有雷頤頤中有物曰噬嗑是也此成卦之義也如剛上柔下損上益下據成卦而言非謂卦中升降也如訟无妄云剛来非謂自上體而来也凡柔居五者皆云柔進而上行柔居下者也居尊位是進而上行也非謂自下體而上也先儒謂賁本泰卦豈有乾坤重而為泰又由泰而變之理乎雍曰賁自泰来雖取六二上九之變其實主文明之道者六二而已故彖釋賁亨則曰柔来文剛其文有異于噬嗑所謂剛柔分也小利有攸徃以上九之變而非主卦之爻是以小利而已
彖曰賁亨柔来而文剛故亨分剛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徃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先人曰鄭康成輩謂離為日天文也艮為石地文也天地二文交相飾焉成賁蓋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无一物不相文今纔得之二象而已故經曰日月麗乎天百穀草木麗乎土則凡麗乎天地者无非文也惟人則内之于一身外之于庶物因其理而節文之所謂文明以止是也故君尊臣卑君南而臣北面父坐子立兄先弟後夫唱婦隨上行之以為教下化之以成俗一本于上下相文自然而止耳故觀乎天文則日中星鳥宵中星虚而知東作西成之序時變可知也觀乎人文則二南之道麟趾騶虞之應化成可知矣故謂水火土石風雨露雷不如剛柔相摩八卦相盪之為博也斗振天而進日違天而退不如日徃則月来寒徃則暑来之為約也故君子惟易可以盡心焉雍曰王氏有言互體不足遂及卦變變又不足推至五行一失其原巧論彌甚此言卦變不可用也及觀輔嗣釋賁之彖辭則曰坤之上六来居二位柔来文剛之義也乾之九二分居上位分剛上而文柔之義也如此則賁自泰来乃卦變也故正義曰今謂此卦本泰卦故也是以隨蟲噬嗑賁之彖皆以卦變為主臨川則云艮乾德之所成離坤道之所成如此則亦可為旅亦可為諸卦蓋諸卦皆自乾坤索而成今獨言于離下艮上之賁者以自乾下坤上之泰来不得與諸卦同也且賁飾也交相飾謂之賁柔来而文剛則剛為質而柔為文也以剛為質而柔文之得中得正此六二所以亨賁也分剛上而文柔則柔為質而剛為文也以柔為質而剛文之又非中正之位可小事而已此上九所以小利有攸徃也然由二卦之變論之則以六二上九二爻為主是為乾坤之變文也地道无成而代有終則是地来文天天徃文地皆以天為主地在其中耳故獨曰天文也由一卦之成論之則上體為艮下體為離是為艮離之成文也故曰文明以止人文也天文主二卦之變人文由一卦之成故觀乎天文者以察時變觀乎人文者能化成天下此聖人觀賁之卦以用賁之道也以是知乾坤相文而獨歸之天蓋包犧畫乾之道也艮離因變而得人文蓋文王重卦之道也天人之分見矣
象曰山下有火賁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獄
本乎天者親上火之性也本乎地者親下山之德也山在上而親下火在下而親上是又相飾成文之象也聖人之德无加于明文明如此故可以明庶政然无敢折獄者有其象而无其才故也噬嗑以離明而明罰豐以離明而折獄賁之文明是有其象也噬嗑動而明豐明以動而賁文明以止是无其才也且噬嗑與賁均有頤中有物之象而賁无除間之義者蓋動則間當除而止則不能除間也洪範曰龜筮共違于人用靜吉用作凶亦猶為間雖一而有動止不同之義也
初九賁其趾舎車而徒象曰舎車而徒義弗乘也趾在下者也徒行賤者之事也皆初之象也君子以義為榮而不以徒行為辱舎生取義尚有之況車徒之間乎是以古之人禄以天下弗顧繫馬千駟弗受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惟義所在而已故初九以卑自居舎車而徒所謂窮不失義者矣雖徒行也乃以義飾其趾者乎二之虚中猶載我者也舎二應四義弗乘也若夫小人不義而乘盗之招也雖慶氏之車何有于我哉孔子曰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雲孟子曰萬鍾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于我何加焉充舎車而徒之義則義不可勝用然後孔孟之學可得而至也
六二賁其須象曰賁其須與上興也
先人曰安定先生謂須待也君子之道不可以躁進也蓋上下相文之時六二以文明而麗乎下柔順中正无私无應靜而有待物必有致飾者雍曰以王輔嗣之清談猶以須為上附之物獨安定以為須待然後賁之六二可得而言也六二文明之主也有待而興智之事也然其須也乃所以為賁歟與上興者柔而无應故須九三剛為之助則可興于君矣
九三賁如濡如永貞吉象曰永貞之吉終莫之陵也三以剛德居文明之極其不待致飾而賁于自然者故曰賁如也濡如有相與之義二足以飾三而三亦所以飾二之須也賁之時上下相文二三既以剛柔盡須濡之義得賁之道矣能永保而固守何吉如之終孰得而陵之哉相與非其道多致陵此言致飾故終莫之陵也
六四賁如皤如白馬翰如匪宼婚媾象曰六四當位疑也匪寇婚媾終无尤也
賁雖剛柔相文然陽道常饒故足以兼人陰道常乏故有受飾之理四雖自失矣亦有皤如之質將受物之飾猶六二之須丘園之賁皆虛己待物之象也初九以剛強之才飾其趾而来翰如之馬也馬之来所以飾四之皤四亦以飾馬之白皆有受飾之質而交相文也此其所以為賁也凡剛自内進柔必疑之蓋力不足而居上常懼人之寇已也初以剛下柔而来應匪寇也婚姻之道也六四雖多懼懷疑終何尤哉伊川云翰從之疾也
六五賁于丘園束帛戔戔吝終吉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六五為賁之主及于丘園所飾遠矣非若二三之須濡初四之私應也其道豈不廣且大哉聖人不遐遺之義也遠且不遺況邇者乎丘園尚及之況朝廷之上乎故商之賁也及于耕築周之賁也及于漁釣賁于丘園乃所以飾天下國家非特下飾窮士而已束帛戔戔幣聘之禮湯聘伊尹文王聘吕望實幣帛箱篚之意也子夏傳云三元二纁象陰陽為束帛或以戔戔為多何哉馬氏云戔戔委積貌許叔重以戔從二戈蓋謂有相次不一之意四方聘賢前後相望于道如有次非一所也然以幣聘賢猶為吝道故孟子言仁人不可以貨取而在禮不廢故賢者至而終吉也人君與天下之喜莫喜于得賢故君子能長育人材則天下喜樂之而詩人于得賢興賢育材之際未嘗不以喜樂壽考終之蓋六五之吉有喜之義也先儒多以賁于丘園為聘士獨王氏孔氏以為國之道不尚華侈而貴儉約其説不同然書言野無遺賢詩有考槃在澗在阿之刺則丘園宜為賢者窮處之地必曰賁于丘園蓋示无遺賢之意為國之道孰大于此孰美于此天下之治孰不本于此故在賁之時為君道之至廣大也在易言于野于郊于陸于陵之類皆誠為郊野陸陵何獨假丘園以為質素也況質素為上九之事六五正當賁之盛大之時言賁之盛大无過于得賢及遠為國之休光若從王孔二家説云賁飾于束帛珍寶則質素之道乃隕落若設飾于丘園質素之所則束帛戔戔衆多此務在積帛之多即管墨喜利之學貪鄙小道豈足以充賁之六五之義乎在節之彖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聖人之崇尚節儉恐傷財害民而已非有望于束帛珍寶之多也聖人所寶惟賢苟有意于束帛戔戔之多又安足以為聖人之道故非聘賢之君不足以當六五之位王氏之言害義孔氏膠于爻象无待士之文丘園之義幾不復聞矣
上九白賁无咎象曰白賁无咎上得志也
先人曰賁之文陰陽上下之相文自然之文也至于文明而不以止人為之偽也人為之偽殆不若白賁之為得也禮有以文為貴者有以素為貴者孔子曰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間然矣此之謂也故三代之王忠質相先救時之弊也方賁之時文既勝矣白賁无咎其救僿之道歟然則人之文也率歸之偽可乎詩云緜蠻黄鳥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國人交止于信未有不知止者也知止則誠而无偽矣雍曰大哉白賁之義也立德之始也治天下之本也且以一性言之天命之謂性也聖人懼其質而近于禽獸故假賁飾以文之文之不已于是乎窮人欲而滅天理是豈人之性也哉知白賁之義則知天命之性知天命之性則知率性之道知率性之道則知脩道之教此中庸之道所以立也以天下言之則忠之弊救以質質之弊救以文文之不已其弊僿矣大者驕奢滛泆于其上小者放僻邪侈于其下是豈聖人之教哉知白賁之道則救僿以忠于以繼周雖百世可知此三代之治可以復也不然則君臣上下沈湎滛泆卿士師師非度從流忘反尚何化成天下之有哉故彖言文明以止所以止其初上九言白賁无咎所以復其終其義一也方夫賁之時則白賁為非既賁之後乃无咎矣此獨上九之事故象言上得志蓋得上九之志也
䷖〈坤下艮上〉
剝不利有攸徃
剝有二道有民剝君小人剝君子民之剝君不過厚百姓以自薄為安宅順止之道小人剝君子則勿與爭利藏器待時而已潛龍勿用内文明而外柔順艱貞晦其明儉德辟難遯之時義皆君子遇剝之義也剝之卦辭獨言不利有攸徃者遇剝无他説焉懼君子以直道自任與小人校也
彖曰剝剝也柔變剛也不利有攸徃小人長也順而止之觀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虛天行也
伊川曰山附于地圯剝之象雍曰剝落也剛過久而柔落之卦之所以為剝也自初至五剝五剛而為柔剝之極也一陽順于下而止于上僅足以避害而已故不利有攸徃然衆剥剛其害為難避君子觀順止之象而行順止之道故能處剝之時也消息盈虚天道之運君子所尚之道也當陽消陰息進盛而剝是為天道自然之運君子何尤焉不過於觀象順止俟時而已
象曰山附于地剝上以厚下安宅
以剛柔言之則天道盈虚消息所以有剝自卦才言之則順而止之為處剝之道由象言之則山附于地者剝也厚下安宅者處剝之道也彖象之義不一而足象言上者非獨君后也几居上者皆當然也語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是亦厚下之道厚下所以安宅也夫知幾君子未必至于剝之時也不幸而至是不過厚下俟時而已
初六剝牀以足蔑貞凶象曰剝牀以足以滅下也剝自下興也故初言剝牀以足剝以厚下而安牀則僅可安身亦非厚下之道況剝其足者乎既失厚下之道則下已滅矣然剝之初而未甚也所以蔑貞則凶言貞固不蔑則无凶矣詩曰載寢之牀故處牀為求安之道剝言牀亦見道之无乎不在也
六二剝牀以辨蔑貞凶象曰剝牀以辨未有與也伊川曰辨牀之幹所以分上下也輔嗣謂足之上孔氏謂牀身之下足之上分辨之處義皆一也剥牀以辨則其剥進矣未有與者遠陽而无應无以止之也或近陽而有應有以止之安有蔑貞之凶哉天下之患未有不自小至大自微至著苟不能辨之於早未有不至于凶者剥之初二有凶之漸而非凶者三以應而无咎四則凶矣
六三剥之无咎象曰剥之无咎失上下也
剥之時小人道長之極羣衆剥君子獨六三舎其羣類于上下而應乎陽是捨小人而從君子也所以在道為无咎然則六三之失其類乃所以為有得歟
六四剥牀以膚凶象曰剥牀以膚切近災也
剥牀而後及其身及其身自膚始六四上體之下居牀之上膚之象也初二先剥其所安而後有及身之漸不能止之至六四災及其身故直云凶也繫辭言窮上反下于此可見
六五貫魚以宫人寵无不利象曰以宫人寵終无尤也六五柔得尊位大中為剥之主能御衆陰以承陽者也魚陰類也六五未免其類是以能聯而貫之制于我也雖制于我而在剥无剛決之義故以宫人寵之宫人宫中之人也女子小人皆是也孔子曰惟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然則女子小人為同類御小人以宫人之道宜矣方剥之時小人進長六五知不可決而寵之所謂順剥之時而為止剥之道者也雖然貫衆陰而寵之疑非聖人之道而曰无不利終无尤者蓋消息盈虛天之所行君子之所尚雖聖人不能違時特于其間既順以從時而又有止之道以救時耳非若一于順而寵之不知濟時者也安定先生曰以宫人寵但厚之田宅不使竊天下之權則无不利然此謂根蔕之難去者
上九碩果不食君子得輿小人剥廬象曰君子得輿民所載也小人剥廬終不可用也
果者易食之物也在剥之時君子易傷之象也果之碩大易食而不食君子居剥易傷而不傷者以君子觀剥之象有順而止之之道足以厚下故終不食也且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君子小人蓋相須也輿所以載君子小人之象廬所以庇小人君子之象君子得輿為民所載則有厚下之道故也小人之性自下窮上必剥其廬而後已剥其廬則无以自庇終失所安之象以見小人不可用于天下國家也唯其終不可用而遭時未復故以宫人寵之宜矣能貫之則可寵而寵之亦可貫所以柔服其心毋使為患而已此孔子所以嘆其難養也然君子之剥非自取也小人剥之也故其剥也有漸小人之性不能育物處剥之極必自剥矣是以其亡也忽焉蓋自取之速也易于小人女子有順止貫寵之道非逹時變者不足以知此
䷗〈震下坤上〉
復亨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復其道七日来復利有攸徃
乾坤剛柔相為消長陰剥陽盡至復而剛反在卦之中其義為大幽微難言故因七日以言之則復之義易明非復之義盡于七日而止也陽道方復為泰之始故亨疾猶不疾而速之疾陰陽消長有漸其出其入任道自運无遲速于其間與天之行健无以異也方剛長之初獨陽未能用必得其類斯无咎矣是以朋来則有臨有泰而後為復之无咎也此皆陰陽剛柔大義微而難言者欲觀復道反復无若歲功之易明故繼以反復其道七日来復也自夏至陽始剥而于卦為姤建亥剥盡建子而一陽来復在天之日蓋自鶉首以及星紀凡更七舎在人之月亦七易矣人之月即月之周天也從天道與日而言故云七日猶堯典言日永星火日短星昴詩言一之日二之日皆是也剛長之初利動而徃之時蓋自易言之不動而徃无以致臨泰自天地言之不動而徃无以生萬物自聖人言之不動而徃无以治天下其利有攸徃皆一也然陰陽剛柔皆一道自天與氣言之則曰陰陽自地與形言之則曰剛柔在易之卦麗于形矣故六爻以剛柔言而復謂之剛反也
彖曰復亨剛反動而以順行是以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復其道七日来復天行也利有攸徃剛長也復其見天地之心乎
先人曰先儒謂易以靜為復天地以无心為心觀其自古以固存未有不由乎順行周旋之必信者也且卦之二體靜以法坤動以象震震已復于下雷已復于地中惡在其靜而已也然謂靜之終動之始斯可矣雍曰復以剛反而亨則天地萬物皆有待于剛者也剛故動柔故靜物久于靜不能自動是以有待于剛然後動而亨如此則復主動而非靜姤主靜而非動動靜之義係乎剛柔之反也有震之動有坤之順以是行焉則上順天地之道下順萬物之理是以出入行于自然无遲速之異也且剛柔反復其運不停自其小者視之四時日月可見也故在易之中一陽為復進而為臨為泰為大壯為夬為乾一陰為姤進而為遯為否為觀為剝為坤皆其出也陽出則陰入陰出則陽入陰陽出入反復如此孰為遲速故无疾而有常也朋来之後然後道大亨而成功故言无咎天行者自天道以言之七日之復是也由七日之復以觀則三才萬物之復莫不皆然其見天地之心者天地固无心于萬物也而萬物有心于天地因其有心于天地言之故曰天地之心然萬物資天地以有生故天地于是乎生萬物則天地之心无他焉生物而已是以繫辭言天地之大德曰生以有生故有徳有德則有心矣復為生物之始是所以見天地之心也然復之時義大矣而彖不言大矣哉者蓋復非小道不待言而可知也姤遇之事有至小者存焉聖人欲人遺其小而玩其大者故姤言大矣哉也
象曰雷在地中復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坤為靜之終復為動之始雷在地中則動已萌矣而未奮也然天地萬物之理得陽則舒得陰則慘故人喜陽之復而畏陰之剥也先王至日閉關助陽道也喜陽之復懼其微而人泄之以先奪陽氣則陽愈微而不進是以閉關而固其氣以助之蓋三才一氣耳方天地欲動而人爭先之是爭天地之動以損天地之氣也聖人欲奉天時莫不先天地而後人從之是所以閉塞人事以助天地之𤼵也後世為月令者于仲冬之月塗闕庭門閭築囹圄以助天地之閉藏蓋假此以為義誤以至日閉關為天地閉藏之時也夫至日日至也天地至復則動而將𤼵生先王至日閉關正為陽氣方動而微懼人道分奪其氣先動以泄之故至日閉關以奪人動𤼵之氣是所以助天地生生之義也何閉藏之有哉
初九不遠復无祇悔元吉象曰不遠之復以脩身也卦辭言出入无疾朋来无咎統復道而言之也至于七日来復則指天行而言是復道之一也爻象言君子脩身蓋亦復也凡易之一卦其義象皆不可窮盡聖人卦爻彖象之外不能悉言者多矣就其所言之中已具數義學者當觸類通之以極廣大而已如乾象為天為馬豈能居于大小之間哉故昭昭之多與天同一撮土之多與地同一卷之石與山嶽同一勺之水與河海同道无間于小大故觀復之初九顔子盡之能不貮過故不遠而復于道苟貮過則遠矣雖然有不善未嘗不知則蓋嘗有過也有過則有悔唯不貮過故其悔小而无大悔也凡充有悔之極則有大凶充无悔之極則有大吉以其不遠復故知无祇悔以其无祇悔故終知其元吉也此顔子克己復禮之道故象言脩身也
六二休復吉象曰休復之吉以下仁也
孟子稱樂正子好善優于天下又曰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之謂美休美也充好善之實孟子之所以為美盡下仁之道復之所以為休其義一也不遠之復克己者也克己復禮仁也故六二之下初九所以為下仁也然古之人脩身者豈徒然哉所以為齊家治國平天下之始也聖人之治天下仁之而已孟子所謂推恩保四海是也夫欲仁天下者必先仁其身是以中庸言脩身以道脩道以仁而復以初九脩身六二為下仁不亦宜乎
六三頻復厲无咎象曰頻復之厲義无咎也
先人曰先儒皆以頻為頻蹙之頻不得已而復也獨王昭素謂為頻數之頻頻蹙不得已則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何厲之有與孔子所謂義无咎者為不侔矣孔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唯君子能久于其道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故道有至于數失亦有知其數復得失之間不能一寸是以危也然而義无咎者知復故也是以子夏之徒出見紛華盛麗而説入聞夫子之道而樂蓋頻復也與夫囘之為人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者固有間矣
六四中行獨復象曰中行獨復以從道也
位不得中而居四陰之中獨從初九之道而應焉是以捨其類而獨行其志者也故曰中行獨復七十子于衰周之際從夫子于洙泗之間豈是道歟剥之六三與復之六四反對其義相類故在剥則取失上下以應乎陽在復則取其獨復以從道也
六五敦復无悔象曰敦復无悔中以自考也
五以陰居尊位在坤之中有厚德之象故言敦復中以自考者能以中道自厚而已自厚則所以成已者至矣雖未足以盡為君之道亦可以无悔矣中庸曰誠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盡成已成物之道則君道盡二帝三王是也六五為一卦之主其才有所不足故僅能自成與在下君子脩身无以異然初九既无大悔于其初馴致其道則知其終為元吉矣六五居尊極之位方同在下之道雖敦復優于不遠之復而以時位初終論之是未足以致人君之元吉也故特中以自成而已矣
上六迷復凶有災𤯝用行師終有大敗以其國君凶至于十年不克征象曰迷復之凶反君道也
處復之終迷不知反孔子所謂下愚不移者歟夫天道人事皆貴復焉迷不知復則上逆天道下乖人事其凶宜矣言有災𤯝則得之天得之人者其凶非一也迷復无所不失故其凶至亦无不有之況行師用兵之道尤為危事是以自用之則大敗佐其君以用之則十年不克之凶十年極矣十年不克則自敗可知是其國君凶也且復有自復者有不能自復而從人者有失而頻復者皆復也上六居一卦之上有君之道君道以能從人為善坤之六五黃裳元吉是也上六自不能復又不能從人之復可謂反君道矣或謂迷而後復非也苟能復矣雖迷何凶太甲是也冥豫成有渝是也
䷘〈震下乾上〉
无妄元亨利貞其匪正有𤯝不利有攸徃
自太極函三論之則无有妄无妄之别自三才之判論之然後有妄无妄分焉天之于覆地之于載皆无妄也聖人所以成天地之能者亦无妄也无妄天道也盡天道故具元亨利貞也諸卦具四德者各見其義无妄則以天道得之也匪正則妄矣妄故招𤯝匪正而有𤯝非无妄之災也災𤯝之義其説不一以无妄觀之則自天至者為災由人自致者為𤯝无妄之動貴其止于天道不知所止而徃是以窮人欲而滅天理也故不利有攸徃
彖曰无妄剛自外来而為主于内動而健剛中而應大亨以正天之命也其匪正有𤯝不利有攸徃无妄之徃何之矣天命不祐行矣哉
剛自外来而為主于内論卦之所以无妄者主于震也動而健者動以天不以人也剛中而應九五也大亨以正无妄之道也无妄之道天也非人也故言天之命與中庸言天命之謂性孟子言有命焉君子不謂之性義皆同然止于无妄而不徃則天道常存不止于无妄而有攸徃者是以人而滅天者也故彖之意以謂捨无妄而徃者又何之焉一捨无妄而徃則為匪正矣是以人滅天以偽喪誠乖于天道此天命所以不祐也天非有心于祐不祐之間蓋其道不與天合天何由而助之故孟子言盡心知性則知天存心養性所以事天蓋知天事天為天所祐皆必與天合德也曰動而健則動而與天合德矣不與天合德則與天非其類故非天之所助如是行而有徃又何之乎蓋聖人欲人之著誠去偽而明其天也伊川曰動以天故无妄動以人欲則妄矣此之謂也輔嗣于此卦尤不曉聖人之㫖
象曰天下雷行物與无妄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天運乎上雷行于下无適而非天故為无妄然雷之収𤼵有時疑其有妄也蓋収𤼵非雷也天之所運是雷无妄也物之生死又應乎雷以從天之所運則物亦无妄矣故曰天下雷行物與无妄茂對時育萬物者聖人以至誠任天道贊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于无妄者也其茂對也育物也自然馴致之耳聖人初无容心焉
初九无妄徃吉象曰无妄之徃得志也
伊川曰卦辭言不利有攸徃者謂既无妄則不可復徃過則妄矣爻言徃吉謂以无妄之道而行之吉也以是知伊川之得于无妄也深矣蓋卦之辭以天下之誠未有不以偽喪者故欲守正而不徃顔子拳拳服膺弗失之義也爻之辭欲以无妄之道見于有行既盡已之性如是而徃其為得志大矣是以吉也言于初者初震也震之動以天故也卦爻之言相為終始與中庸天命之性率性之道脩道之教及成已成物之義皆同
六二不耕穫不菑畬則利有攸徃象曰不耕穫未富也无妄之卦不利有攸徃而六二利有攸徃何哉蓋盡天理而動則利有攸徃與无妄徃吉之義同其匪正則不利有攸徃也且耕而穫菑而畬天之理也苟不耕可穫乎不菑可畬乎以是為思而後動則利有攸徃矣未富者未能足乎已也誠欲不耕而穫不菑而畬是未能成己之事而遂及物非无妄之道也无妄與中庸同必先成己而後成物爻象之辭互為𤼵明蓋非一意禮于坊記稱易曰不耕穫不菑畬凶其辭義皆異蓋果欲不耕而穫不菑而畬皆妄也故凶既云凶矣何利有攸徃之有而象亦不當言未富也蓋不耕穫不菑畬之義自昔難通故當時傳授有如是之疑者然爻辭言利有攸徃必曰則利有攸徃象不曰不富而曰未富觀此二者然後得聖人之㫖乃知不當有凶字也
六三无妄之災或繫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象曰行人得牛邑人災也
關子明曰无妄而災者災也有妄而災則其所也非災之也運數適然非己妄致乃无妄之災自妄召災所宜也災亦不能妄近人也子明之言无妄之災最近之然曰運數適然又非也无妄无運且无數也輔嗣以六三行違謙順无妄之災失之矣行既違則非无妄況六三有妄乎何則六三非中正之位居震動之極不知過于動而求止反欲應于上九妄行窮災之爻是亦妄行之人也匪正有眚之道也然亦有行之而无災者孔子所謂罔之生也幸而免者也爻辭因六三有眚之道而无眚因以明无妄无致災之道而有災也故于无妄之災之後以繫牛行人邑人重明之行人六三也妄行之人也邑人止其所者也止其所者知不利有攸徃故也孟子所謂不失赤子之心者也六三知初之徃吉二之利有攸徃而以動為利不知初徃之吉二徃之利蓋有无妄之道存諸己而六三獨欲以妄得之是窮人欲而滅天理小人徼倖之道雖得之君子不貴蓋其所得不過于物之利而已于道无有也殆不若邑人寧災而其得多矣故有或繫之牛者為行人之得而邑人受其災夫行人得牛則所得者牛而所失者无妄是得于人而失于天也邑人之災則所受者災而所守者无妄則得失一于天矣中庸曰君子居易以俟命邑人也小人行險以徼幸行人也行人雖得牛驅而納諸𦊙擭陷阱之中矣可不戒哉六爻无邑人之象能與行人之道相反者皆邑人也故因行人而邑人可明焉然由其小者言之則得失一牛耳由其大者言之則堯湯水旱皆无妄之災也與道何損焉
九四可貞无咎象曰可貞无咎固有之也
九四為乾體之下震動之象革矣動革則止止則能固守天道而不失是可固有无妄者也于道何咎之有孔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顔子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皆九四之謂也
九五无妄之疾勿藥有喜象曰无妄之藥不可試也易以乘剛為疾豫之六五是也乘剛之疾自取之也非无妄也九五以剛乘剛居中得正无自取之道故為无妄之疾也人之有疾也或以藥石攻去其邪而復其正或損益有餘不足以適其平然此治豫之貞疾則可治无妄之疾則不可蓋疾以无妄而攻我我以有妄治之則天理滅矣是所以勿藥有喜藥者有妄之物也而孔子又言不可試者蓋深絶之戒其必不可用有妄之藥也災與疾其理相類无妄雖有災而有有妄无災者幸也无妄雖勿藥而有有妄勿藥者亦幸也皆小人之道也凡足以害无妄者皆謂之疾
上九无妄行有眚无攸利象曰无妄之行窮之災也上九居卦之極而不知止于是猶欲行焉行則失无妄之道所謂无妄之徃者也是為有眚之道也何利之有初之往吉未過也二之攸利得中也三之行人之得幸免也上九有眚窮之災也窮之災自取也非无妄也
䷙〈乾下艮上〉
大畜利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
健天德也能止天德其畜大矣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堯之止健也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文王之止健也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孔子之止健也能止之則畜而有之矣為大利為大貞上合天德内之所畜也不家食以養賢外之所畜也外内止健而畜之其于濟難也何有无妄動以天大畜止天德畜之所以能動也而序卦言有无妄而後可畜者是亦无妄言不利有攸往之義也然則畜之而後能動者又大畜言利涉大川之義也二卦相終始而後其道大備
彖曰大畜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其德剛上而尚賢能止健大正也不家食吉養賢也利涉大川應乎天也卦之才能止健故内能成剛健篤實之德𤼵于事業者又輝而日新也剛健篤實猶中庸所謂至誠輝光所謂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也日新所謂悠久无疆也好剛者常不能下人蓋有剛強不撓之才非有德故也大舜樂取于人以為善所謂有德者也書以𤣥德稱之𤣥德天德也故剛上而尚賢者必止健得天德之大正者能之非有天德之大者不能也賢不家食禄之也書曰惟賢非后不食蓋古之人不仕无禄則耕耕而食之家食也仕而得禄以代耕則不耕不耕則不家食也至于孟子所謂廩人繼粟庖人繼肉皆養賢大烹之道不必人君蚤暮餔啜之也二五之應以艮應乾止乾之健而畜之其于涉大川為餘事蓋有剛德可以涉難尚賢可以涉難大畜兼之故涉大川優為之矣
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高高在上者天之體也而天道无乎不在其在人亦莫不有之皆自失之耳且以山言之一山必不能畜天之大也而畜天之道則為有餘在人亦然故君子欲多識前聖之言以知天之德如是而可畜也欲多識往聖之行以見天之德如是而可畜也是以稽其言考其行如是而畜之則天德盡在是矣故能畜其德也其德者謂剛健篤實輝光日新之天德也此所以為大畜也歟且識孔子之言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則知天之德以是而畜之也識唯天為大唯堯則之則見天之德以是而可畜也故知帝堯孔子之言行如此是為多識前言往行矣所以能畜其德也然自其不可名而言之則曰天道自其可名而言之則曰天德其實一也畜以德為本故大畜言畜其德小畜言懿文德能畜天德斯能行天道矣此盡性盡人性之説也
初九有厲利已象曰有厲利已不犯災也
天道上行今居下焉有難畜之象唯聖人則安而畜之賢人則利而畜之中人之才則勉強而畜之必不使有失于天德也失天德則納諸陷阱其危可立而待然人雖知危可畏而不知危之為利知危之可畏者不知反身脩德之道也知危之為利者蓋以危而脩德則无犯災之理反所以為己之利也故古之人以宴安為酖毒知此則有厲為利己明矣畜德之初蓋有出于勉強知之而未必好之者故因有厲而畜其德也如艮之九三為力止之道則曰厲熏心同意若夫聖人則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亂蓋其脩德不繫乎有厲无厲是以其身常安而國家可保故曰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初九不足以與此利己者非若利吾身之利蓋誠利于治己也
九二輿説輹象曰輿説輹中无尤也
人心操則存舎則亡古之人必求其放心而後謂之學者以不能操其心而止之則不能畜德故也畜之初未能力也畜之中則不得不力止之矣故九二有輿説輹中无尤之辭焉輿説輹蓋必止不行之象止而説之則不失其中故无尤不能説而止雖中亦尤也孔子絶四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雖孔子之聖亦必絶而毋之然後天德可存而孔子乃能配天況衆人乎故貳過遷怒皆放心之小者顔子未嘗有焉亦可謂庶幾畜天德者矣此中庸所以言謹獨君子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然後天命之性可使不失不然則物交物而引之驅而納諸𦊙擭陷阱之中矣至孟子則曰我四十不動心蓋亦説輹之道也
九三良馬逐利艱貞曰閑輿衛利有攸徃象曰利有攸往上合志也
能止健而畜徳无若九二説輹之道也説輹止健而有之夫欲何為哉蓋欲施之天下國家非獨善其一身而已此中庸之道也大畜之健中庸天命之性也止健率性之道也九三良馬逐脩道之教也故中庸言能盡其性則盡說輹之義矣盡其性而盡人物之性此良馬遂利有攸往之義也良馬遂利有攸往蓋言用道也聖人之畜德確乎不可㧞及其用也推而放諸四海而凖雖有良馬逐之象亦未喻其至也至于何天之衢則放乎四海與天道同矣故良馬之逐所以上合天衢之志也良馬正為乾象言良馬則知九三畜乾之德至于用九矣然自輿説輹之止至于良馬逐之用中庸之道已備矣蓋參天地贊化育之時上合天地之志猶曰利艱貞閑輿衛蓋懼有失焉此中庸始言戒懼謹獨終言不愧于屋漏之義不然則湯之慄慄危懼文王小心翼翼詩書何取焉
六四童牛之牿元吉象曰六四元吉有喜也
四在上卦之初蓋知早辨而止之于初者止于初則天理不失而人偽不萌故能全其天童牛全其天者也亦猶人之赤子也自童牛而後角角而充之其狠戾鬬爭之性斯无不至自赤子而充之放其良心亦无不至牛豈无童牛之善人豈无赤子之心哉皆以其放不知止故人欲日窮而天理日滅也孟子言大人不失赤子之心此童牛之牿之象也吉孰大于是哉牿牢之也童牛不必牿而牿之君子戒懼乎其所不睹也赤子之心良心也中庸天命之性也誠是已
六五豶豕之牙吉象曰六五之吉有慶也
不能止之于初如童牛之牿如大人不失赤子之心或至于有害當如九二說輹之道故言豶豕之牙也牛之所以為害者角也豕之所以為害者牙也童牛則止于角未生之初故其止也易豕既有牙斯不可止必除其牙則不為害矣是猶君子必盡去人欲然後天性良心可得而復也童牛未嘗失天性无欲可去故大人不失赤子之心似之牙豕已有失矣蓋已陷于人欲者故求其放心之論似之能求其放心是以吉而有慶也復之不遠復顔子之克己復禮其義皆相近有喜者自得于一心而已有慶者喜之廣大及物之意蓋五為君道與四不同能盡己之性以盡人物之性贊天地之化育其慶豈不大哉
上九何天之衢亨象曰何天之衢道大行也
孟子曰聖人之于天道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如童牛之牿豶豕之牙如不失赤子之心求其放心豈非其性哉能盡是性是以至于天之衢也何天之衢聖人止于天道矣止于天道然後萬物各正性命保合太和是以道大行而亨也以在上言之則蕩蕩乎民无能名之時也以在下言之則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之時也方是時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雖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血氣莫不尊親故曰配天其上九之謂歟究觀大畜上下卦三爻各相類童牛之牿則知利己之厲矣豶豕之牙則説輹矣良馬逐則何天之衢矣蓋艮之所止者乾之健也乾之健為艮之所止也是以三爻各相類特君臣之道不同耳然尚賢之義六爻有之乎曰止健與止賢畜德與畜賢其義皆一反求尚賢之義于六爻之中亦猶止健畜德之道也特尚賢為大畜之一耳止健畜德足以兼之
䷚〈震下艮上〉
頤貞吉觀頤自求口實
頤之為象上下二陽中含四陰虚中而實外上止下動飲食之象也頤養也飲食所以自養也天下之養自飬生養心養徳養人其養雖不一然非如頤之虚中則口實无自而致養必有虚以容之斯足以受養矣故卦辭祗以觀頤口實為言以明頤之道以虚中為主故也況飲食之養朝夕有常不可變者如此然後盡頤養之道所以必取飲食之象而頤非止于飲食而已也聖人立象以盡意故言簡而理明如此
彖曰頤貞吉養正則吉也觀頤觀其所養也自求口實觀其自養也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頤之時大矣哉
人與萬物莫不有所養然有養之以正養之非其正者養之以正則得所養養之非正則失所養是以養正則吉也欲觀天下之所養必觀口實自養之義則得頤之道矣莫非天下之所養也雖大至于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皆是也以其頤之大者自求于口實頤養之中皆得之矣則頤之時非止飲食口體而已豈不大矣哉卦言觀頤彖稱其大皆謂不可以飲食小者為盡頤也
象曰山下有雷頤君子以愼言語節飲食
山附于地其養物以形也雷動于天其養物以氣也此天地致養萬物之道也在人之養亦无異此故天地以形氣而養萬物而人亦受養于形氣之間是以君子謹言語而節飲食也然頤以虚中為主雖以言語飲食為致養之道而為虚中之患者亦言語飲食也言語出于虚者也飲食入于虚者也出而為患于是謹之入而為患于是節之頤養之道斯為至矣蓋君子知言語飲食之不能无也使不為養之之患者其唯謹而節之乎天下之虚其患皆如是所以去其患者亦莫不然也
初九舍爾靈龜觀我朶頤凶象曰觀我朶頤亦不足貴也
頤之善者莫善于龜之為物也蓋言語飲食人所以致養亦所以為頤之患遠取諸物獨龜不以是而壽舉頤之患息矣不亦善乎初九在頤之初可求善道自養而舎之反觀朶頤之患是失其所守之貞者也頤之道貞則吉非貞則凶初九之凶自取之也然初九于六四為應捨陽求陰捨善求不善是捨君子而為小人又何足貴乎頤之取龜亦猶艮之取背
六二顛頤拂經于丘頤征凶象曰六二征凶行失類也天下之理陽足以養陰而陰則受養而已蓋陰道不足无及人之力也二五相應者也二陰不足而求養于五五陰不足无以致養失頤養之道故曰顛頤若是則二五又違經常相應之理矣故又曰拂經五艮也艮為山而曰于丘頤者山之養物之道不足故也是為五之象也必欲征行求養徒凶而已二五類也不得其養故言失類先儒謂頤征凶當作于丘頤蓋言丘之所養異乎山也
六三拂頤征凶十年勿用无攸利象曰十年勿用道大悖也
二言拂經謂違二五相應之常此言拂頤則違頤之道矣故象言其大悖也六二之凶宜矣六三有應而凶者蓋上止下動為頤之道今居上下之際過于動而不知止以動為貞則凶矣是以十年勿用无所利也易每以十年然後反常則人之一失必十年而後復可不畏哉
六四顛頤吉虎視眈眈其欲逐逐无咎象曰顛頤之吉上施光也
居上而求養于下者亦失養頤之道故謂之顛頤顛頤一也所以為顛頤則異也經曰頤養正也又曰養正則吉也故知求養正于下者是能養其德也故吉不知求養正于下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故凶此其所以異也六四所居者正所應者正獨得養正之道故一爻之中具求養自養養内飬外之義是以吉且无咎而為上施之光也且顛頤求養也虎視眈眈其欲逐逐自養也虎視耽耽所以養威容于外又逐逐然去其多欲所以養心于内也詩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故古之人以能問于不能以多問于寡有若無實若虛此顛頤求養之道也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所謂虎視耽耽以養其外者如此顔子克己而非禮勿視是也孟子曰養心莫善于寡欲所謂其欲逐逐以養其内者如此孔子絶四而毋意毋必是也彖曰觀頤觀其所養也自求口實觀其自養也觀六四之所養則顛頤求養是也觀六四之自養則虎視養其外逐欲養其内是也六四雖无養賢及萬民之位而其養德之正亦可謂大人之事矣不然則不知養正之道而失顛頤之吉其求下也不過上下征利養口體而已所謂觀我朶頤凶者也若是者外安得有可畏之威而内安能无欲哉上施光者易以謙為光以益為光謙卦曰天道下際而光明又曰謙尊而光益卦曰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六四求下養德亦庶幾謙益之光者歟
六五拂經居貞吉不可涉大川象曰居貞之吉順以從上也
五為一卦之主其才不足非徒无以養天下雖六二之應亦不能致養非養賢以及萬民之道也故亦曰拂經苟能以柔道自居守正不失足以自養其身凶禍亦无自而至是以吉也然柔道不可以有為故不可涉大川柔道好從人故順以從上上九有剛陽之才而知止者是以得其所從而成己之吉也六二拂經蓋違相應之理六五拂經以違大君之道其言雖同而各有所辨
上九由頤厲吉利涉大川象曰由頤厲吉大有慶也豫之由豫以九四之剛德也頤之由頤以上九之剛德也初九非不剛也在頤之初未足以自養況養天下乎此天下之養所以必由于上九也上九居人臣之極位以養天下其事危矣知其危而不忘是以吉也不知其危而安其位則凶矣利涉大川者由頤之才也大有慶者天下得其所養也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稷思天下有饑者由己饑之伊尹思天下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如己推而納之溝中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由頤之道蓋自任天下之重者如禹稷伊周為能盡之
䷛〈巽下兌上〉
大過棟橈利有攸往亨
頤之虚中虚故受實實則剛剛而後過二卦之象相終始也故頤以虚為主而過以剛為義過非人之失也過于用剛也過于用剛所以為大者過也當本末弱而棟橈之時非過于用剛不可也夫大厦將顛梁棟傾橈不可扶持是以必當大過治之也亦猶衰亂之世天下蕩蕩无綱紀文章非聖人大過常道以治之豈能復治哉利有攸往亨者大過棟橈之時利于聖賢大過治之然後亨也由此觀之大過之時亦非不可治之世特蠱弊之大者耳患无剛過而中之德以行大過之事也
彖曰大過大者過也棟橈本末弱也剛過而中巽而説行利有攸往乃亨大過之時大矣哉
伊川曰聖賢道德功業大過于人凡事之大過于常者皆是也又曰堯舜之禪遜湯武之征伐皆由此道也又曰立天下之大事興不世之大功成絶俗之大德皆大過之事也雍曰彖言大者過也蓋明大過之義非言小者之過也棟橈大過之時也大過之時外則棟橈故宜用剛内則剛過而中是以其剛可用所以成大過之象然剛過而中非剛德過中也乃剛過之德又不失中者也剛過之德既不失中又巽而說行者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也所謂致天下之大利成天下之大順者也以是而有攸往寧无利亨乎大過之時大矣非大人孰能當之
象曰澤滅木大過君子以獨立不懼遯世无悶
澤上而木下滅木之象也滅木澤之過也君子于大過之時有二道或進則大有為或退則窮處而已進而大有為則反天下之衰弊獨立不懼可也退而窮處則遯世无悶可也禹之治水伊尹之相湯伯夷之諫武王皆大過之事可謂獨立不懼者矣孔子反魯而剛詩書繫周易作春秋顔子人不堪其憂回不改其樂亦皆大過之事可謂遯世无悶者矣若接輿荷蓧長沮桀溺皆失德之人非遯世之士也遯世无悶幾于乾道之潛二者蓋聖賢出處之大致非止于行過恭喪過哀用過儉而已
初六藉用白茅无咎象曰藉用白茅柔在下也
大過之初未可大有為而初六旣柔居下又不可以有為者故特可用于過厚而已此藉用白茅之義也藉用白茅在初六則无咎二則失之不及矣上六不知柔道之難濟是以凶也
九二枮楊生稊老夫得其女妻无不利象曰老夫女妻過以相與也
澤潤養木者也木之枯者不可復生其澤之潤養至于枯楊生稊生華則潤之大過可知故二五取以為象然則聖賢當棟橈之世其用剛也必如澤之潤養枮木使之生榮而後可豈不大哉且枮楊不可復生猶老夫之不能復妻也今枯楊生稊有實之漸潤澤之力也老夫女妻有子息之理過以相與之致也用剛如是何所徃而不利哉九二下比初六之柔故有女妻之象蓋大過之得其道者稊之字他書无見王輔嗣曰稊者楊之秀也爾雅云木謂之華草謂之榮不榮而實謂之秀如此則秀主草言且楊一木也既言其華又不得兼不榮而實之名也虞翻曰稊稚也説文云穉㓜禾也後世作稚䄺皆同音如虞言則為䄺可矣鄭氏作荑陸云謂山榆之實如此則爾雅所謂莁荑蔱蘠也益非矣說文又有荑草即詩之柔荑亦无稊義獨伊川曰稊根也稊字之釋終不可明如此以爻意推之則老夫女妻有實之象而老婦士夫徒華而不實也實則可久華不可久也然稊字之疑其来尚矣今從根義
九三棟橈凶象曰棟橈之凶不可以有輔也
木之所以能任重者剛之材也君子之所以任重者剛之德也欲剛必以柔守之是以能成其材與德也九二之生稊得其女妻有柔以輔之也九三之棟橈无柔以輔之也上應上六而无柔以輔之者蓋卑不能有尊以為輔故也且任重雖在我而輔我之任者在人是猶一棟之強不能獨任室屋之用必資衆材之輔焉无以輔之則棟橈矣能无凶乎彖曰剛過而中巽而說行是為柔輔剛之義也
九四棟隆吉有它吝象曰棟隆之吉不橈乎下也九三之應上六卑不能有尊是以无輔初六之應九四得居下輔上之義是以九四之棟隆而不撓乎下也在大過之時九四非大有為之才僅足小用任重不撓其剛而已它用之則吝矣故九四之不能有它雖愈于三之不能有輔其于大過之道亦未優也
九五枯楊生華老婦得其士夫无咎无譽象曰枯楊生華何可久也老婦士夫亦可醜也
三四之應同故皆曰棟而其應有橈隆之異二五之道同故皆言枮楊夫婦然五之承上二之乘初尊卑上下之位不同而老少夫婦之情自異也三下體也是以不能有輔五尊位也故得夫婦之道焉然上承于陰不如下比之順也上六之過不如初六之謹也二五之辭二為優矣華見于外敷榮而已不若稊之可久也老婦之得士夫反婚姻男女之正方之女妻為可醜也觀象之辭蓋言不若初二之相與也无咎无譽者僅得无咎幸矣何譽之有二之枮楊謂老夫也五之枮楊謂老婦也老夫女妻則剛為主而柔輔之大過之得者也故无不利老婦士夫則柔為主而剛輔之大過之失者也故无譽而象言何可久亦可醜之意也然大過之道在臣下為多故彖言獨立不懼遯世无悶而九五亦不以君道責之亦猶君道之无明夷也曰人君亦有大過如此者其義何如曰人君大過如此則九五休否之君也
上六過涉滅頂凶无咎象曰過涉之凶不可咎也上六以柔道居過之極不知以濟剛為己任而欲自同剛德以有為是以有過涉滅頂之象焉其凶自為之不可咎于人也易于諸卦言无咎者以百數獨大過上六无咎先儒之説大相反王輔嗣謂處大過之極涉難過甚至于滅頂志在救時不可咎也如是則取義于卦之時與震之上六雖凶无咎之義同伊川先生曰上六以陰柔處過之極為小人過常越理之事履險蹈禍過涉滅頂其凶自為之无所怨咎如是則取義于爻之才以其才不足而過涉與節之六五又誰咎之義同使上六果以救時而滅頂則輔嗣之言為得使非救時而自為之則伊川之言當矣且大過之時固大矣卦辭言利有攸徃象言獨立不懼謂其救時亦可然未免有不度德量力之失至于六爻俱无濟時之義獨有自為之文而上六乃以陰柔之才致過涉之凶故伊川之言由是而𤼵大扺大過六爻其義皆難通上六特甚雍于此義誠不能决第考諸卦之爻有才不足而自任者如鼎之九四直以折足而致凶夬之初九直以不勝而徃為咎竊意伊川先生取義于爻者以此
䷜〈坎下坎上〉
習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
易中諸卦于卦上无加字者獨此稱習坎孔氏正義云以坎為險難故特加習名王原叔先生引徐氏新義謂習坎字上脱卦名一坎字而易中卦名之下亦无重言卦者故離卦不曰離重離巽卦不曰巽重巽其重言卦名者皆孔子彖辭也或者云本无習字緣坎卦六畫漫滅正如習字故傳寫者誤以漫滅之卦畫為習字又于上添畫一卦是坎字上十二畫矣然雖以習字漫滅觀之僅有六畫之象如此則其誤在𨽻古既出之後而彖象皆已先言習坎則此説又非矣大扺坎加習字學者思慮終不能得不可更附會穿鑿也坎離等六卦卦辭并彖皆只以三畫取義坎以剛中而實故稱有孚心亨有剛中之德者未有不能濟難也故行有尚如頤大過噬嗑中孚之類皆六畫取象者也坎以三畫取義是一卦之中其象再見故云習坎豈乾坤不可稱習而六子之序始于坎故坎獨稱歟其義則六卦俱有之矣疑當闕之未可深辯也
彖曰習坎重險也水流而不盈行險而不失其信維心亨乃以剛中也行有尚往有功也天險不可升也地險山川丘陵也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險之時用大矣哉彖言重險正釋習坎二字則習之為重明矣先儒謂便習非也水流而不盈者坎之險无窮已也行險而不失其信者坎之德有孚也夫以一陽而揜于二陰非亨也然終不能陷者剛中也剛中則所守至固雖非亨而心亨矣孟子所謂富貴不能滛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者也故孔子亦謂棖也慾焉得剛剛中之德用以有行何往而非功其本則自于有孚心亨之微推而及之天下也君子正心誠意而能治天下國家者以此故中庸之學不離乎一性之内其失則為𦊙擭陷阱而君子每謹其獨所以守剛中之德為心亨之道也天非險也而人不可升者豈天之大險歟地非險也而山川邱陵豈地之大險歟天地之大尚未離乎坎險之道是以王公内則治教政刑外則城郭溝池皆所以象天地之險以守其國也故彖又曰險之時用大矣哉蓋人知用險于小而不知險有大人之事孟子所謂王請大之者是亦孔子大矣哉之意也坎无時險有時故曰險之時用
象曰水洊至習坎君子以常德行習教事
坎者水也原泉混混不舎晝夜放乎四海故言洊至洊至則其来不已險陷亦不已是為習坎之義也君子法之以常德行習教事曰常曰習皆不已之義也常德行所以行險而不失其信習教事所以設險而固其國造次顛沛必于是斯為常矣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斯為習矣常德行故能有孚維心亨習教事故能行有尚而往有功二者其可一日廢乎亦猶君子自強不息以法乾之健者也
初六習坎入于坎窞凶象曰習坎入坎失道凶也習坎重險也初六以陰柔之才居重險之下陷于坎險而不能出者也不能出者无剛中之德而失處險之道是以凶也若從便習之義則初六不為坎窞之凶矣
九二坎有險求小得象曰求小得未出中也
以一陽揜于二陰之中不能无難也故曰坎有險然剛而得中有心亨之道故可以求小得而不至于喪其良心也一離乎中則失之矣故象言求小得以其未出中也求得之際道之所以失也以九二剛中尚且小得而已況无剛中之德者乎是以君子戒懼乎不睹不聞之際誠非用心之過也聖人所謂求小得不過如明哲保身而已異乎小人之求之也
六三来之坎坎險且枕入于坎窞勿用象曰来之坎坎終无功也
三居重險之中當上下之際進則過險退亦險也又履非其位所處亦險矣既无濟險之道終陷于坎窞而已宜其勿用也又安有行有尚徃有功之義哉是知其終无功也来之猶来往也進退之象坎之下卦言處險之道上卦言用險之道枕言處險之上也
六四樽酒簋貳用缶納約自牖終无咎象曰樽酒簋貳剛柔際也
有孚者坎之德君子行險而不失其信所以法其德也觀乎六四蓋可見矣且一樽之酒貳簋之食瓦𦈢之器至微物也苟能虚中盡誠以通交際之道君子不以微薄為失禮亦猶自牖納約其誠已至不必階序行禮之地是以終无咎也坎之六四在上體之下與五為比當剛柔交際之地所謂能用有孚之道者也傅曰苟有明信澗谿沼沚之毛蘋蘩蕰藻之菜筐筥錡釡之器潢汙行潦之水可薦於鬼神可羞于王公者无他焉交際之道以誠為主故也春秋之時齊侯衛侯胥命于蒲蓋申約言而退終二公之世未嘗相征伐雖二君未賢于當時之君胥命未為得禮亦猶自牖納約之事而聖人有取焉傳亦言其近古近正者蓋其信為有餘也孔子不以人廢言況屢盟長亂之世有約言近古之事乎是亦不得中行而與狂狷之義也由是觀之則樽酒簋貳足以盡交際之道者主于習坎有孚而已
九五坎不盈祇既平无咎象曰坎不盈中未大也水之来終不可盈而不失其平者水之常也守其常而不變固可以无咎矣然九五以剛中之才而居君位當法天地設險以守其國蓋思有濟險之道以二陰見揜无應以助之僅能守常而已非大人之事也故象曰中未大也與屯膏小貞之義相類謂雖得中而未大也
上六係用徽纆窴于叢棘三歲不得凶象曰上六失道凶三歲也
坎之爻以近中為得初與四是也初居重險之下失道而凶獨四能行其志是以得納約自牖之道其過中而失之也三與上也三處險而不能有功上用險之過亦已失矣蓋刑法坎險之象而非用坎之道故用徽纆叢棘為坎之道者上六之過也雖使三歳之久亦將不得其情能无凶乎是上失其道而終凶也其道如何有孚維心亨是也以是行之斯有功矣古之聖人任德不任刑故孔子曰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上六之失其在兹乎
䷝〈離下離上〉
離利貞亨畜牝牛吉
坎為險為水離為明為火險與明足以見坎離之情水與火不足以盡坎離之象而論坎者必先水言離者復先明何哉蓋坎險難明而水易見由水以知險由險以知坎斯得坎之義矣離明易見不必因火而後知故直言其明也離之道柔中柔中失之无守故必利貞而後亨牝牛性順而從人柔中之道也然其強力足以有守復有貞固之象是以吉也離之與坤道雖不同而性畧相類故坤之牝馬自順而健離之牝牛自柔而強馬乾象也故坤之黃裳元吉見于六五牛坤象也故離之黃離元吉見于六二君臣之辨觀二五之象斯得之矣
彖曰離麗也日月麗乎天百榖草木麗乎土重明以麗乎正乃化成天下柔麗乎中正故亨是以畜牝牛吉也離附麗也萬物莫不有所麗在天之日月在地之百穀草木皆是也舉日月百穀則萬物在天地之中有形有象者其麗皆一也推而上之雖天地聖人不能不麗乎道而道亦不能不麗乎天地聖人矣離之為義亦大矣而彖不言者蓋坎險難明而離明易見不待言而知也是以坎以險而陷離以麗而明重明麗乎正者在卦為二五在人為君臣以明相繼是以化成天下也書曰元首明哉肱股良哉庶事康哉則化成天下矣柔謂二五也麗乎中正者貞也貞故亨此畜牝牛吉之義也
象曰明兩作離大人以繼明照于四方
先人曰堯曰放勲舜曰重華君臣也而並文王武王宣重光奠麗父子也而繼此所謂繼明雍曰聖人立象以盡意意盡而止耳不必同也坎之險難明故象言水洊至因水而知險也離之明易見故直言明兩作離蓋不必因火而後知其明也大人者與日月合其明故論繼明必以大人為言大人非必君父也揔君臣父子有是明者皆兼言之如乾之二五皆為大人是也
初九履錯然敬之无咎象曰履錯之敬以辟咎也先人曰文明之初錯然者也不敬何以行之子入太廟每事問亦履錯之敬歟雍曰履下道也故為離之初錯然之文過則有弊敬所以救其弊也使文之弊无自而生焉非辟咎之道歟
六二黃離元吉象曰黃離元吉得中道也
離之六爻二五為美五得中而非正柔麗乎中正者惟六二盡之經曰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則黃為中之色而德之至美者也美德在中故能暢于四支發于事業極美之至是以元吉也六二之美雖未及乎天下而黃中之理有必至焉故言元吉其義之美與坤六五相類而其道則中庸之教也
九三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凶象曰日昃之離何可久也
先人曰葉公問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對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𤼵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若孔子者又安有大耋之嗟乎雍曰離日也三已過中是為日昃之時以人言之則衰矣于斯時也不能忘憂而從樂則大耋之嗟至而凶矣衆人以歌為樂故此爻從衆言之血氣旣衰之時使絶滅衆念惟鼓缶而歌以待終焉則良心可復誠日著而偽日去矣是所以逸其老也聖人感人之意深矣然聖賢之樂亦豈鼔缶而歌哉孔子不復夢見周公而述作六經是聖人之樂也顔子不以簟瓢陋巷為憂而不改其樂是賢人之樂也聖賢之樂其心與衆人同其所以為樂則異故接輿歌而過門林𩔖歌而拾穗莊周之鼔盆二子之臨尸雖狂蕩不法以極其矯枉之心終不異於衆人日昃之歌矣蓋未能安之者也是以孔氏之門皆无有焉
九四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棄如象曰突如其来如无所容也
火性炎上而九四近君當慄慄危懼如臨深淵可也反肆其剛暴突如其来若火之焚不能自制速死之道无踰于斯矣自蹈禍機雖三尺之童亦知其非而棄之矣故雖至于死地而人无傷怛之心焉方其突然而来烈如猛火人人將望而畏之其有見容者乎故象曰无所容也古之君子于進也必有漸是以有三揖而進一辭而退之義況居近君多懼之地者乎
六五出涕沱若戚嗟若吉象曰六五之吉離王公也五雖得中而非正焉又麗乎二剛之間未足以致六二之臣以大明德于天下故自傷而出涕以至憂戚嗟若也夫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方其不得為己憂也豈六五出涕戚嗟之時歟天下之急務莫急于斯也人君之明德若明于斯也其為吉也亦孰大于是焉是為離明之君乃有戚嗟之吉聖人慮學者不知戚嗟之明又曰離王公也言六五之戚嗟蓋王公思欲相麗之意也孟子又言堯舜急親賢所謂親賢其離王公之義歟
上九王用出征有嘉折首獲匪其醜无咎象曰王用出征以正邦也
聖人以離明之德繼照四方天下无不仰其化成又豈爭地爭城而故威強天下也哉蓋有不得已之師出焉且征者正也各欲正己也謂之出征正己而已必不得已而至于戰不過折獲非其善類者耳如殱厥渠魁脅從罔治蓋非玉石俱焚之師也謂之有嘉在此而已非嘉其勝敵之功也故知舜征有苖啓攻有扈成王伐淮夷皆非得已之師用以正邦而已惟出于不得已故无咎若得已而不已則過矣正邦者非利人民土地之師也
郭氏傳家易説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郭氏傳家易說卷四
宋 郭雍 撰
下經〈咸 恒 遯 大壯 晉 明夷家人 睽 蹇 解 損 益〉
䷞〈艮下兌上〉
咸亨利貞取女吉
易卦六爻皆相應者有泰否咸恒損益旣濟未濟八卦雖名義各有所主而其為道皆大咸以感為義蓋无所不感故謂之咸感而无不通是以言亨咸无不亨上也利貞以感次也夫婦之感人倫之始人道之大也是以以咸取女則无不吉然序卦言天地萬物男女夫婦父子君臣上下皆有咸之道者也聖人明人道故卦辭以男女為言而彖并天地萬物言之所以盡卦之象也
彖曰咸感也柔上而剛下二氣感應以相與止而說男下女是以亨利貞取女吉也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伊川曰柔上變剛而成兊剛下變柔而成艮故曰柔上而剛下雍曰咸自否来六三上而成兊是柔上也上九下而成艮是剛下也柔上而剛下謂二爻之變也變所以成艮兊二氣感應相與之道止而說咸感之情也男下女内外之象也自咸感至男下女同釋文王之辭自天地感而萬物化生所以盡明一卦之象夫天地非感不能生萬物聖人非感不能平天下則咸之為感雖天地不能外是又豈止男女夫婦而已哉故由所感以觀之大而天地細而萬物其情皆可得而見此咸所以通三才而无間不獨以感人心為道也然文王之辭舉其微而著者孔子極其大與幽逺言之然後咸之道備孔子曰文不在兹乎信不誣矣
象曰山上有澤咸君子以虚受人
山生物也澤利物也天地之大亦相感而後萬物化生況山澤乎是宜交感而後生利萬物也君子法之以虛受人唯虛故受受故能感不能感者以不能受故也不能受者以不能虛中故也充虛中之道故至于无所不感无所不通然後盡咸之道矣聖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蓋本諸此言虛者本山澤有容之義盖卦无虛之象而咸有虛之義也
初六咸其拇象曰咸其拇志在外也
咸之名卦蓋取六爻无不相感故合一卦論之則足以見天地萬物之情自六爻觀之則所遇所感不同其咸分矣不足以見其大全猶耳目手足之用不同又安足以識人之大體哉各言其手足耳目之一用可也故咸之諸爻皆不能盡充咸之義各舉其一偏言之也初之感四其感未深有志于感而已故曰志在外也外四也易之六爻上為首而初為足故初言拇而上言輔頰舌也然天地男女皆以二氣相感而六爻言拇言腓雖一物亦有感而後用于此見萬物之情无所不感矣又非特天地男女二體而已
六二咸其腓雖凶居吉象曰雖凶居吉順不害也咸之道至難言故文王明之以男女夫婦之道而六爻又以人之一身取義盖因其易明而可言者也然自拇而腓腓而股股而心心而脢脢而頰舌自下而上之象也腓腨腸也在足之上股之下腓動則足舉而股隨之足之力本諸此為下體之要下卦六二之象實似之二居止之中腓為動之主吉凶之責在此是以吉凶之義特在夫動止之間耳雖涉妄動之凶苟能居而止之亦不害順感之道咸之六爻雖其應皆順然妄動求感失居正虛受之義尤非艮止之宜聖人戒其違時是以不若居吉也
九三咸其股執其隨往吝象曰咸其股亦不處也志在隨人所執下也
足之力在腓而行之用在拇股无所事隨之而已所應在上所隨在下以是而往能无吝乎九三居止之極亦以隨人尚不能處是其所執愈下者也以其不能自動而隨人故特曰吝苟自動則凶矣君子于行止之間有道存焉孔子可以止則止至公山佛肸之召欲往而不往是以无九三執隨之吝有六二居中之吉也然則咸腓之動往吝之隨不得不深為之戒也
九四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從爾思象曰貞吉悔亡未感害也憧憧往来未光大也
九四失位過中非吉之象而咸道利貞九四之感初出于貞又以說道感人人之所願從故吉也吉則悔亡矣許叔重以憧憧為意不定此言憧憧則其感无定也朋從爾思言其類從而感也然思之所及者能感而從之思所不及者則未從也且天地之間往来者非一豈志意之所能盡虛己聽之可也而欲皆以心思感之是以憧憧无定蓋不知咸之大有在于何思何慮者也象言貞吉悔亡未感害者言九四本无貞吉悔亡之道而在咸則未為害者咸道利貞故也憧憧固不足以盡往来相感之道故未為光大往来之道繫辭言之詳矣
九五咸其脢无悔象曰咸其脢志末也
子夏傳曰在脊曰脢蓋感于不思不動之地其道優矣是以无悔然不能捨脢之感而志夫體之大全未足以盡君人之道故曰志末也君人之道如之何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是也
上六咸其輔頰舌象曰咸其輔頰舌滕口說也
先人曰易稱近取諸身獨咸艮二卦言之為詳而其成終者特異豈非咸極于說而艮終于止而已耶觀艮其輔言有序為可見矣雍曰咸之六爻莫善于脢莫不善于頰舌口舌感人小人之道也故中庸言聲色之化民末矣是以聖人不為也然咸之道以身觀之以男女觀之以聖人和平天下觀之以天地萬物觀之皆可得而見特舉其至近而易明者則莫若人之一身故六爻取象如此
䷟〈巽下震上〉
恒亨无咎利貞利有攸往
咸恒二卦六爻剛柔皆應而名義不同者咸以男下女交感之義也恒男上女下夫夫婦婦之常道也交感時焉而已故曰取女吉夫夫婦婦可久之道也故曰恒久也其道可久斯无不通无不通則无過舉内利以固外利以行此其所以為恒也王輔嗣曰恒而亨以濟三事也後之諸儒竟分三事其說不一然恒之卦辭止有二義輔嗣誤以為三以彖觀之恒亨无咎利貞一也久于其道之謂也利有攸往一也終則有始之義也久于其道天地同也終則有始日月四時同也是孔子以為二義也
彖曰恒久也剛上而柔下雷風相與巽而動剛柔皆應恒恒亨无咎利貞久于其道也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利有攸往終則有始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聖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觀其所恒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恒自泰来故伊川以乾之初上居于四坤之四下居于初二爻剛上柔下成為震巽盖非謂震為剛而巽為柔也若以上下二卦為剛柔則易之柔上剛下剛上柔下之卦居其半矣不當獨于咸恒言之也是故剛上柔下言初四二爻成震巽之始也雷風相與言震巽可久之象也巽而動言震巽可久之才也剛柔皆應言六爻可久之道也有是四者是之謂恒恒亨无咎利貞久于其道之所致也雖天地之大不能外此故必恒久不已然後為天地利有攸往者恒道无終窮无終窮則往无不利猶日月久照四時久成皆終則有始之道聖人之道天地恒久不已之道也其所以化成天下亦如日月四時是已使有終无始則日月亦不能久照變化亦不能久成聖人亦不能化成天下矣故彖言所以為恒者四剛上而柔下雷風相與巽而動剛柔皆應是也又言恒之所以為道者二久于其道也終則有始也久于其道雖天地亦如之終則有始雖日月四時亦如之此可以見天地萬物之情矣咸恒六爻之才皆不及疑二卦之義非大故孔子于彖皆以天地萬物之情終之使後世學者不以小道觀之也
象曰雷風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方猶道也君子所立不可易易則不可常矣是以顔子拳拳服膺而弗失之也
初六浚恒貞凶无攸利象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進道有漸而後可久在恒之初浚而深求非其道也孔子曰欲速則不達孟子曰其進銳者其退速是豈可久之道乎以是為貞則凶矣不達退速之道何所利哉
九二悔亡象曰九二悔亡能久中也
可久之道无它焉中而已矣過猶不及皆非可久也故中庸曰中者天下之大本也九二位雖失正非无悔之象能久于中則其悔亡矣九二无他辭特曰悔亡蓋見止于守常无他事也
九三不恒其徳或承之羞貞吝象曰不恒其徳无所容也
人之于徳也過中則不恒不恒則日入于小人之域是以為機變之巧无所用恥焉雖或承之羞亦忍而固守方自以為得計而不知恥是可鄙也孔子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醫蓋言不能容身于巫醫之賤況事君治民之職乎故曰无所容也伊川曰或承謂有時而至也
九四田无禽象曰久非其位安得禽也
居可久之地故能成可久之功居非其位而望其功是以没世窮年而終不可得也其九四田无禽之謂歟初六以柔求深自用之過者也九四剛而不中居非其位不能自用以有獲者也皆非恒道語之聖人久于其道則失之逺矣
六五恒其徳貞婦人吉夫子凶象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也夫子制義從婦凶也
先人曰柔而在中位有餘而才不足稱也能恒其徳婦人則吉夫子則凶何也婦人從一而終可也夫子制義從婦之義可乎是以伯夷聖之清孟子謂之隘宋伯姬守禮而不去孔子取其恭于此可見矣
上六振恒凶象曰振恒在上大无功也
先人曰居震之極以動為常窮而不知變者也是以言其得失則凶語其道則終无功矣
䷠〈艮下乾上〉
遯亨小利貞
古之人有大徳而无其時則遯方二陰浸長進而之否不利君子之時進則否而遯則亨也乾健也艮止也有剛健之徳而止于上者大畜也有剛健之徳而止于下此其所以為遯也孔子之徳與天同矣而可以止則止遯之義也小利貞者可小事也是以孔子乘田委吏中都司宼皆屑為之至孟子為齊卿其道皆止于一國一邑一職之間在聖賢皆謂之小事也
彖曰遯亨遯而亨也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小利貞浸而長也遯之時義大矣哉
常人之亨以得位失位言聖人之亨進退皆以道言道不必位亨雖遯亦亨也故曰遯而亨也剛當位而應五之應二也與時行者時止則止時行則行是為遯之義雖聖人亦不能自必也小利貞浸而長者陰浸而長不可大事之時也不可大事而彖言大矣哉者蓋有天徳而止者謂之遯不然困窮逃難而已非聖人所謂遯也此遯之時義所以為大也雖堯舜授受亦不過于遯而已矣聖人懼人之不知天徳之大徒以逃難避仇逺迹山林者皆謂之遯則遯之為義小矣故特曰遯之時義大矣哉也遯之小利貞暌之小事吉不知者遂以為小而不思也故孔子明其大而後知小利貞者有大義存焉小事吉者有大用存焉
象曰天下有山遯君子以逺小人不惡而嚴
遯之為象取二陰浸長而消陽君子見幾而作故卦謂之遯天下有山盖備二體之象非是名卦之意易如此類者亦多矣君子當遯之時畏小人之害道志在逺之而已雖山林江海為逺害之地然亦有以道逺之者逺之之道何如不惡其人而嚴其分是也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疾之則惡也不惡則不疾矣孔子曰君子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又曰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皆嚴之謂也自古山林江海遯世之士多矣獨遯以道者孔孟而已若夫君臣授受亦有遯之道者蓋臣道上行君不得不為之遯也知其道而遯者堯舜也不知其道而固有者桀紂也然非舜禹湯武而遯則篡矣
初六遯尾厲勿用有攸往象曰遯尾之厲不往何災也易道貴早辨而君子欲知㡬故自履霜堅冰之後早辨之道言于初者多矣而遯之初六獨止而不知去不能早辨者也故曰遯尾厲遯尾者遯之後時也為遯之尾是為難之首也其危宜矣勿用有攸往者言處遯尾之道雖危而災猶可避也蓋往之義在我能止而不往則何災之有故止而不退則為厲止而不往則无災矣用靜吉之時也
六二執之用黃牛之革莫之勝說象曰執用黃牛固志也
六二柔順中正上應九五可謂得君之臣矣而猶執用黃牛固志何哉方遯之時小利貞不可大事勿用有攸往雖應于君而遯之志不可不固也是以孔子于定哀孟子于齊梁非无應也而其道不可少貶以從時好者所謂固志也六二為下體艮卦之主知時止而止故稱執焉柔順牛之象也中正黃之象也不能執用黃牛則見利忘義終不可大有為于天下而自喪其徳多矣勝說或如字或作脫易以說為脫者有矣此義實近之而其言似膚淺故先儒有不從者也
九三係遯有疾厲畜臣妾吉象曰係遯之厲有疾憊也畜臣妾吉不可大事也
遯以艮止故六二止于下以固志九三過于止而係于遯也係于遯而不知變是以疾困而危其江海避世之徒歟畜臣妾吉者是道也施之于家則可施之于天下則不可若是者君子謂之隘其可大事乎
九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象曰君子好遯小人否也遯自九四而上其遯皆美盖乾徳剛健中正何適而非美乎九四好遯所謂遯世无悶者也潛龍之義也君子安之故吉小人汲汲于富貴戚戚于貧賤一不得志將自經于溝瀆而莫之知又豈能好遯而安之哉故曰小人否也
九五嘉遯貞吉象曰嘉遯貞吉以正志也
先人曰堯授舜舜授禹雖曰天之厯數在爾躬其為嘉遯之志則一也故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其是之謂乎雍曰九五剛健中正道全徳備舉遯之事莫美于斯故曰嘉遯貞吉以正志者道至于此與時為對隨而不流无係也无執也无好也不事于外正其在我者而已矣此其所以為嘉也上非堯舜下非孔子皆不足以與此
上九肥遯无不利象曰肥遯无不利无所疑也
肥者道之充實也道之充實放諸四海而準孟子所謂至大至剛塞于天地之間者何所往而不利乎以是道而處遯世故无所係好其于進退綽綽然有餘𥙿矣夫何疑之有當遯之極所謂知變之大人也遯之時義觀九五上九可見
䷡〈乾下震上〉
大壯利貞
泰之辭言小往大来而彖則言天地上下陰陽健順君子小人以極大小之類大壯之象四陽過中名卦之義實取于大也雖天地亦大者之壯非獨人事而已與泰言大来无以異也故彖曰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
彖曰大壯大者壯也剛以動故壯大壯利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
凡天地萬物大者之壯俱為大壯徒用壯而已非大壯也徳之大者无踰于天自人道言之人得天徳而動壯之所以大也且彊梁以動者雖无不壯其或窮人欲而滅天理則性善梏亡天徳于是失之矣雖壯而非大也故必得天之剛徳而動而後謂之大壯大壯利貞者大者之正也大者天也正則天之徳也天地之情于斯可見況人道乎孟子謂齊宣王曰王請無好小勇夫撫劔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王請大之惟孟氏深明大小之義諸子未之或知也故言文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豈所謂大者之壯歟若匹夫匹婦自經于溝瀆何其小哉聖人以羊譬壯深見小人之情矣
象曰雷在天上大壯君子以非禮弗履
天下雷行為无妄雷在天上為大壯无妄之動以天則天徳及物之時故象言茂對時育萬物大壯先天而後動在人則盡心知性則知天之時期不失中庸所謂天命之性者故象以非禮弗履為言也且壯者君子所以勝己而小人所以勝人孔子告顔淵以克己復禮勝己之道也旣勝己之私則无適而非天矣是為壯之大者也小人不知勝己至于窮人欲而滅天理何大之有是以九三祗以用壯言之然有大壯之弗履以成己然後有无妄之育物以成物二者之道相為終始亦猶中庸言天命之性率性之道而後曰脩道之謂教盖性與道成己也而敎所以成物也
初九壯于趾征凶有孚象曰壯于趾其孚窮也
壯于趾者用壯之始也始而用壯必終于凶矣有孚者信其必以凶窮也凡爻辭獨言壯者謂小人之壯皆非大者壯也
九二貞吉象曰九二貞吉以中也
卦辭言利貞然得其貞者九二也九二之貞謂固守大壯之道也天之徳以剛中為正九二以剛居中是以能固守而貞吉也居卦之下位為不足未能究天徳之用故特曰貞吉而已蓋非禮弗履之士也
九三小人用壯君子用罔貞厲羝羊觸藩羸其角象曰小人用壯君子罔也
剛至三而壯矣小人務勝人故喜壯而用之君子務在勝己之私不失天命之性是以勿用壯于外也以用壯為正則危矣羊狠而喜觸用壯之象也觸藩羸其角用壯而厲也其厲如此凡以小人不知壯有天道之大故也君子用罔者君子罔以壯為用也先儒或為羅罔之罔失之矣
九四貞吉悔亡藩決不羸壯于大輿之輹象曰藩決不羸尚往也
剛至四而愈壯而曰貞吉悔亡何哉盖四居上體之下能捨衆剛而與上有承柔載上之志是以貞吉悔亡藩決不羸壯于大輿之輹也然九四之壯雖非大壯特用得其宜耳輿輹當用壯之物也又況大輿之輹乎壯于大輿之輹是為得其宜也得其宜故貞吉悔亡藩決不羸君子之所以能任重者以此伊川曰輹與輻同虞翻為腹非也
六五喪羊于易无悔象曰喪羊于易位不當也
羊之用壯无異于小人不務勝己于内而欲觸物于外一往若此其害深矣是以非禮弗履之人務在克己而喪其羊也克己喪羊亦人之難能而六五初无甚難則其无悔宜矣位不當者徳不足而位有餘不能究天徳之大以成堯舜三王之治徒喪羊无悔僅能成己而已
上六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艱則吉象曰不能退不能遂不詳也艱則吉咎不長也
居動之極以柔用壯雖无羸角之厲而進退不能何所利哉不能遂者進不足以勝人也不能退者退不足以自勝也此豈不能審于度徳量力之事者歟故曰不詳也聖人兢兢業業其難其慎以不矜不伐為己任又安有用壯之厲乎是以艱則吉也
䷢〈坤下離上〉
晉康侯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
伊川曰晉以其明盛故不言亨順乎大明故不戒以貞不待言而其徳可知雍曰彖言晉進也雜卦曰晉晝也則知晉之義不止于進盖言明以進故曰晉漸以進不謂之晉也晉卦取名之義與大有略相類大有火在天上君道也故為大有晉明出地上臣道也故為晉君臣天地之象雖不同其欲以明徳居上則一而已且以人臣之進獨備一卦之義則臣道之至大者非康侯安足以當之易之卦辭唯晉為異專以康侯為義是以不及其他也康侯如是其亨利貞可知
彖曰晉進也明出地上順而麗乎大明柔進而上行是以康侯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也
明出地上二卦之象也順而麗乎大明晉之義也柔進而上行成卦之序康侯之徳也其徳柔順而明故下能康一國之民而為之主上能致王之寵而錫馬蕃庶晝日三接也車馬重賜也三接數接乎上也在國能康一國之民則進而麗乎大明斯足以康天下矣古之人文王是也
象曰明出地上晉君子以自昭明徳
元首明哉股肱良哉自古以明為君徳之大堯舜文王皆是也而晉為臣道自昭明徳何哉盖侯有君人之道有明徳自昭而柔順上行然後備晉之義可以謂之康侯不如是雖使錫馬蕃庶晝日三接亦非晉進之道不得謂之康侯矣古之人莫不務明明徳于天下為君為臣亦豈有二徳哉是以伊尹言咸有一徳武王言同心同徳則晉之象言自昭明徳不為過矣
初六晉如摧如貞吉罔孚裕无咎象曰晉如摧如獨行正也裕无咎未受命也
在卦之初為進之始有可進可退之義能不以進退為慮唯固守明徳柔順上行為臣若此能无吉乎罔孚者雖以明徳自任而初之時名實未加于上下未足信于人當是時也進退之際旣已處之裕然何咎之有若孔子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是也獨行正者獨以明徳上行而固守為正不以進退為慮也未受命者无官守言責之時孟子所謂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也
六二晉如愁如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象曰受兹介福以中正也
六二柔順中正為臣之道莫美于斯而曰晉如愁如者蓋小人以進為喜而君子以進為懼故召公為保則不悅正考父三命而傴俯兹其所以順而麗乎大明歟是以旣貞且吉受介福于其王也孔子言諸侯長守富貴之道則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則晉如愁如而受兹介福也宜矣此爻之義與卦辭相類盖言侯之受錫福于王者母字无别義亦衍字也
六三衆允悔亡象曰衆允之志上行也
在晉之初名實未加未孚于人至三則忠順不失以事其上也久矣于是乎衆允之也雖非中正疑于有悔及衆允之時則悔亡矣三之上行有嚮明之志所謂順而麗乎大明者是以衆不為疑而允之也故曰志上行也
九四晉如鼫鼠貞厲象曰鼫鼠貞厲位不當也
離以明為徳而火以暴為失故離之九四有突如其来如焚如死棄之象晉之九四與離同位雖順徳在下不至于焚如之暴然當晉之時不免有貪位慕祿之失也鼫鼠貪而畏人者也守此道以事上能无危乎位不當者旣未進六五之明又過三陰之順以剛自進故不當也晉之六爻无凶獨四以貪而厲上以伐而吝盖才有餘而徳不足者豈若初二三五之昭明徳也哉是以聖人徳之為貴
六五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象曰失得勿恤往有慶也
君道无他焉在中與明而已六五居中何悔不亡又唯自昭明徳而一己之失得勿恤于外盖君子失諸正鵠反諸其身之道也如是則何往不吉何行不利乎象言往有慶者人君勿恤一己之失得獨以離明自昭所謂一人有慶兆民頼之者矣孟子告滕文公曰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強為善而已矣失得勿恤之意強為善也謂之強為善亦自昭明徳之義
上九晉其角維用伐邑厲吉无咎貞吝象曰維用伐邑道未光也
角上窮之物位進而上窮亦危矣然晉非止于進而已明順之義存焉是以可用伐邑也然自危則終吉自危者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之義不得已而用之非好攻戰而樂殺人也是以无咎不然則旣伐邑而厲不亡幸矣何吉之有至于伐邑則明徳之昭已或虧蔽故象言道未光也固以伐邑為貞不知明徳之虧非吝而何是以春秋无義戰彼善于此聖人无取焉然則齊晉之霸方之康侯其未優乎
䷣〈離下坤上〉
明夷利艱貞
聖人之徳惟明為大有明徳以在上大有之君是也有明徳以居下晉之臣是也明夷者明傷也故為明徳遭難之時非聖人其難其愼用晦而明殆且傷矣所以利艱貞也
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文王以之利艱貞晦其明也内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在易卦彖之辭異者獨晉言康侯明夷言文王箕子革言湯武是也蓋康侯能盡晉之義故文王言之以見卦之徳與人之徳一也孔子明文王之意故繼以湯武文王箕子為言然明夷之彖自分二義文王箕子之道蓋不同也孔子曰文王旣没文不在兹乎文明言文王有明徳所謂内文明也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所謂外柔順也文王盡坤離之義所謂得明夷之大者矣箕子用晦而明得其艱貞而已此文王箕子之辨也觀其與微子比干自靖自獻于先王所謂内難而能正其志也自為之奴卒陳洪範所謂艱貞用晦而明矣明夷大象獨為聖人明徳遭難之事初无衆人之象故正言文王箕子也
象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衆用晦而明
離日也方其明出地上晉晝之時也及其日中照天下則為豐矣至于明入地中而後為明夷夷之為傷非毁其明也晦其明而已晦其明則有終明之道是以艱貞之君子所以能用晦而明也然日所以照臨下土故君子之莅衆者其象以之
初九明夷于飛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象曰君子于行義不食也
卦之初爻皆有進无退而明夷之初聖人三釋之其辭皆不能果于進者以明傷之時其義不可果于進而其勢亦不得進也何謂三明夷于飛垂其翼一也君子于行三日不食二也有攸往主人有言三也且譬之鳥焉欲進則飛之疾而今言垂其翼者以明明傷之時義不可進也知義不可進而不進是為初九垂翼之道也此戒于未進之前也君子當斯時而欲有行是自取困窮之道象言義不食者君子于行義有不得祿食之象然則三日不食自取之也此言勢不得進而自取困辱也苟不知勢之不得進而終欲有所往是以至于主人有言主人主我者也主人有言則難將作矣故聖人欲垂其翼于前不欲主人有言于後斯能用晦而明矣是以辨之于初也
六二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馬壯吉象曰六二之吉順以則也
離之所以為明者以二也明夷之時初則以進為傷二則不進亦傷矣不用其明則其傷淺故有夷于左股之象雖傷于左股而有用拯之道用拯之道健順則吉故言馬壯吉馬壯猶明夷于飛也順以則者猶垂其翼也以是知明夷之道固不能一于明亦不可一于晦也六二以柔順中正至明之才是以能順時不違則以盡用拯之道而獲吉也
九三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貞象曰南狩之志乃大得也
伊川曰九三離之上明之極也又處剛而進上六坤之上闇之極也斯義也其湯武之事乎湯武非利人之天下也去其害而已南在前明方也狩畋而去害之事也大首謂闇之魁首上六也三與上相敵應為至明克至闇之象不可疾貞謂誅其元惡舊染汙俗未能遽革必有其漸故酒誥云又惟殷之迪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殺之姑惟敎之是也雍曰初九其傷未至六二其傷已至九三則其傷已過矣濟之以剛明上進之才是所以南狩而大得志也不可疾貞者離之性失之過則暴故戒之以此伊川謂九三為湯武則夷于左股者其文王乎
六四入于左腹獲明夷之心于出門庭象曰入于左腹獲心意也
伊川以六四為陰邪小人居高位以柔邪順于君者也雍曰小人之事其君也務引其君于不正之道然後能獲其心意而作威福于天下也大學之道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必先正心誠意而後可以治國治天下是以明君務知本而後小人不得啟其邪心又烏有入于左腹獲心意之事哉明夷之君暗主也暗主不知正心誠意故小人得以不正之道乗間而入以獲其心意適所以喪其君之明也好大喜功者以攻戰入之好貨財者以聚斂入之好奢侈者以土木文繡入之好淫泆驕樂者以鄭衞聲色入之故入于左腹言投其不正之道也明夷之心暗主之心也于出門庭作威福于天下也君子務引其君于當道而格君心之非小人則務投其不正之道而得其心意以作威福君子小人之事君其辨如此是以爭臣多君子而功利之臣多小人此爻盖言小人以不正之道傷君之明為義
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貞彖曰箕子之貞明不可息也君子以正道處己而以道之權濟時明者聖人之正道也用晦而明者權也雖權而其明未嘗息者箕子之明夷是也當明夷之時不知用晦而明則見傷必矣此箕子所以為利貞也五為尊位以君臣之分言之則君也以君子小人言之則君子也故君子處晦與人君處晦皆同
上六不明晦初登于天後入于地象曰初登于天照四國也後入于地失則也
明夷之極一于晦也故言不明晦不明而晦則非若于飛垂翼者也又非用拯馬壯之道也其明息矣聖人原始要終言之故曰初登于天後入于地入于地所謂不明晦而明之道失矣
䷤〈離下巽上〉
家人利女貞
大學言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故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則一家之治所以為治國治天下之本也而家人之道亦與治國治天下之道皆一也齊家自夫婦始故舜觀厥刑于二女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然則利女貞者又家道之本也此與詩首關雎言后妃之徳同意
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家人之名卦以二五也二五正男女之位而曰天地之大義者由人事言之則男女所以為家人自道言之則天地男女一也故男女正有天地之大義存焉然聖人畫是卦而名以家人者豈真一家之事而已哉内之修身外之治國治天下大而至于天地之義舉家人皆足以明之道之要者无以易此此聖人名卦之義也且家人之義以正家為主正家之主尊而嚴者父母也父母盡尊嚴之道以正一家則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矣家正則國治國治而天下定其道一也故孟子曰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不足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善推其所為斯足以究正家而天下定之義
象曰風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
風外也火内也風自火出由内而之外也修身内也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是猶風自火出之道也言有物而行有常君子之修身也非禮勿言則言有物矣非禮勿動則行有常矣是以乾之九二自庸言之信庸行之謹終至于盡君徳家人自言有物行有常終至于正家而天下定其義一也故孟子言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又曰大人者正己而物正也其是之謂乎
初九閑有家悔亡象曰閑有家志未變也
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此聖人防微杜漸早辨之道也苟亂而後治之危而後保之不亦晚乎家人之道能閑于初故能有家而悔亡象言志未變者治家之道志于家道未變之初所謂制治于未亂故能終无變也有家如此有國者亦无以異矣
六二无攸遂在中饋貞吉象曰六二之吉順以巽也彖言夫夫婦婦六二所謂婦婦者也婦人從夫无遂事婦之道也居中主饋婦之職也詩所謂无非无儀唯酒食是議是也二者六二之所以貞吉也然正家者夫也從夫者婦也故以順巽為吉
九三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象曰家人嗃嗃未失也婦子嘻嘻失家節也
嗃嗃剛嚴之意也嘻嘻歡悅之情也剛嚴之道悔厲由生雖非中道而終吉无凶歡悦之情固人所喜而以恩掩義分日以亂情愛雖隆終吝之道也九三過中故或悔厲然聖人之道貴有終與其失家節而終吝固不若終吉而悔厲未為失也由是而言則閑家之道當以嚴分為先此家人所以稱嚴君歟然有嗃嗃之嚴使无悔厲雖王假有家之道不過于此是雖非九三所能盡實自嗃嗃積而致之耳
六四富家大吉象曰富家大吉順在位也
君子修身齊家由内出外至于巽體家道成矣故六四富家大吉九五王假有家上九威如終吉也六四之富豈金玉布帛而已哉盖必有其道矣其道何如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是也家道之富无以加于此故其為吉莫大焉然得其道謂之順失其道謂之逆父父子子順也父不父子不子逆也彖言家人家道正則父子兄弟夫婦各安其分而无逆焉故曰順在位也在禮亦曰父子篤兄弟睦夫婦和家之肥也易之所謂富猶禮之所謂肥也禮以人之肥家之肥國之肥天下之肥是謂大順象言順在位則禮之大順是也齊景公曰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夫有國有家者以有粟為國矣而有不得而食者其富有甚于粟也孔子于家人之彖言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及對景公則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則知家人之道推之國則國治道一而已
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象曰王假有家交相愛也九五父道也父母為嚴君故父與王其道一也況家國之治寧有二乎是以非王道之至不足以有家非有家未見其能正天下也此家人之道所以正家而天下定矣勿恤吉者王假有家毋憂天下之不定也天下定則吉孰大焉然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同大順而无逆焉者交相愛之義也
上九有孚威如終吉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謂也家人之始在于閑及其能成在于信究終始不可變者威如之吉而己威自我出也孟子曰家之本在身故威如之吉克保其終者非反諸其身盖不能也象旣明言有物而行有常而此又言反身之謂者家人之道所以成始成終者修身而已且恩愛人之常情父子兄弟夫婦之間所不能无而過之者多矣至于明信嚴分或為情愛所奪則家人嚴君之義未盡其道故上九以有孚威如終之威如之吉未備君子必自反也然是道也内之則可以正心修身外之則可以治國治天下惟明家人終始之義允執其中而内外之道至矣是以詩首關雎則見文王化天下之道所謂王假有家者也聖人序詩之意蓋亦深矣
䷥〈兌下離上〉
睽小事吉
有睽之事有睽之時睽本小人事而大人有睽者遇睽之時也遇睽之時大有為亦難矣是以小事吉盖睽之常也
彖曰睽火動而上澤動而下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說而麗乎明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小事吉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萬物睽而其事類也睽之時用大矣哉
火澤无相得之性二陰有難和之情所以為睽火性上今動而上澤性下今動而下方之天水違行盖其小者雖不成訟亦為睽也然澤中有火謂之革上火下澤謂之睽革以不相得之性上下相交火自下而上澤自上而下其勢必遇而相息又不若睽之相違而不遇也小事吉者自卦論之初說而終明其道非睽也自爻論之六五上行得中而下應九二之剛其事非睽也其為吉也宜矣凡卦皆二義睽之彖先言睽之所以為睽之道也後言睽之時用則聖人用睽之時也睽非大人事故上言小事吉而聖人有用睽之道故下言大矣哉盖文王言其常而孔子極其用也非孔子不知其大也天高地下睽也男尊女卑睽也萬物散殊亦睽也天地雖睽不害于同事男女雖睽不害于通志萬物雖睽不害于事類盖睽之道必體睽而用合然後有濟孔子懼人不明其大故特曰時用大矣哉
象曰上火下澤睽君子以同而異
上火下澤異之象也聖人用睽有道存焉然用同者用睽之道也故大舜善與人同同也有天下而不與焉異也柳下惠不羞汙君不辭小官同也而曰爾為爾我為我異也故君子以同而異為用睽之道也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盖言不同于小人之事也此言君子以同而異盖言同于道也故言同雖一而為事道則異矣
初九悔亡喪馬勿逐自復見惡人无咎象曰見惡人以辟咎也
初九无應有悔之象居睽而說道存焉故悔亡也喪馬初睽也逐之則成其為睽不可合矣勿逐自復用同而復也惡人與已異者也見之所以同而異也能同而異何咎之有栁下惠曰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凂我哉故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焉象所謂同而異而初九見惡人其義一也見者遇之而勿絶之辭非必欲見之也子見南子之見是也孔子初不見陽貨盖以從大夫之後不敢先也在魯衞之禮不同非不見惡人者也
九二遇主于巷无咎象曰遇主于巷未失道也
在睽諸爻皆以見遇為言是以君子貴夫同而異也二五正應雖睽易合盖男女通志之義故遇主于巷也說文言巷里中道也里中之道出門則遇之言遇主之易也方睽之時遇主之易而无咎者不失正應之道故也古之君子難進易退況睽之世乎孟子曰君子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苟不由其道則其進易矣九二遇主于巷若甚易然疑其類于不由其道者故象特言其未失道也初九之无咎異于時九二之无咎同于道故不待喪馬勿逐而後自復亦不待見惡人而後可辟咎也同人曰出門同人又誰咎也睽之九二實似之
六三見輿曵其牛掣其人天且劓无初有終象曰見輿曳位不當也无初有終遇剛也
六三陰柔居二剛之間當睽之世欲求速合盖亦難矣故有見輿曵其牛掣之象見輿曳欲從而求合也其牛掣則違而致睽也時之方睽動輒乖異豈人力也哉天道然也然六三致牛掣之睽豈六三之罪耶時使之然故曰其人天且劓譬猶无妄之災非人所致孟子亦曰行止非人所能也无初者遇二剛而不得進也有終者睽道終極則反而從應也象言位不當者以陰位柔急于求濟故見輿曳而欲從焉
九四睽孤遇元夫交孚厲无咎象曰交孚无咎志行也天下之勢合則衆睽則孤凡睽皆然而獨于九四上九稱睽孤何哉盖上居睽極四近君而不得非若初之自復二之遇主三之有終也故稱睽孤焉處孤之道不過于求人以自助而已故求善士而相與以誠則雖危无咎矣所謂徳不孤也王輔嗣以初亦无應獨立同在體下同志者也故交孚无咎其志得行伊川曰元夫猶云善士也初九悔亡則處之至善者矣
六五悔亡厥宗噬膚往何咎象曰厥宗噬膚往有慶也處睽之世已為悔矣六五以柔自將又悔之道也得其正應能下賢焉故悔可亡厥宗二也二之應五若噬膚然言其易也故二稱于巷五稱噬膚其義一也君臣道合則非睽以是而往將有大慶又何咎之有睽之道用合而體睽二五盡之故彖言天地睽男女睽象言同而異皆一也
上九睽孤見豕負塗載鬼一車先張之弧後說之弧匪宼婚媾往遇雨則吉象曰遇雨之吉羣疑亡也
處睽之極故曰睽孤然天下之睽始于疑疑故睽不疑則交孚而无睽矣疑者小人之道也聖人无疑也睽之成卦本自二女則小人之象明矣故上九極言其疑也見豕負塗有之疑也載鬼一車无之疑也有之疑疑之始也无之疑其疑甚矣有无无所不疑是以張弧以禦之其道乖矣三之應上何寇之有其應甚正婚姻之道也故後有說弧之象焉往遇雨則吉者陰陽和則雨往而和則有无之際羣疑自釋睽道革矣是以吉也六三陰也上九陽也陽氣下降陰道上行故言遇雨見豕塗猶詩言誰謂鼠無牙有之疑也載鬼一車猶詩言誰謂雀無角无之疑也
䷦〈艮下坎上〉
蹇利西南不利東北利見大人貞吉
蹇難也見難而知止謂之蹇故蹇為智者之事蹇之時得人則濟故利西南不利東北利見大人西南得朋之地也東北喪朋之地也大人足以濟大蹇者也得人之道先在反已其身正而天下歸之故貞吉也
彖曰蹇難也險在前也見險而能止知矣哉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利見大人往有功也當位貞吉以正邦也蹇之時用大矣哉
險而止蒙者之事見險而能止智者之事蹇之與䝉用智不用智雖不同其于待人以濟險則一也猶屯解不同其于自動以濟險亦一也震之動剛其才足以自濟艮之止柔其才不足以自濟故䝉蹇必止而待人也蹇利西南往得中者謂九五也九五朋来而中節也不利東北其道窮者寡助之至至于親戚畔之道窮可知矣利見大人往有功者大蹇之時雖多善士亦不能有濟必大人而後有功也當位貞吉者所處知所止則无不當位之失无不當位之失則其身貞矣是以吉也古之聖人莫不先于治己故大人正己而物正當位貞吉則正已者至矣所以為正邦之本也蹇之時用以見大人為主雖乾龍飛見不過利見大人而止耳顧不大哉
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徳
古之君子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獨善之道无他修徳而已䝉也蹇也皆君子遇險獨善之時也故䝉曰果行育徳蹇曰反身修徳也蹇利得朋而反身修徳者君子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故得朋之道莫大于反身修徳之要也屯之難濟以動故君子以經綸困之難濟以說故君子致命遂志蹇之難在止于至善故曰反身修徳難非一也故所以濟難亦不能同也
初六往蹇来譽象曰往蹇来譽宜待也
蹇為智者之事見難而止智也見難而往非智也故往則蹇而来則譽也夫知止而止則安榮知止而不止則危辱故言来譽来譽雖美未足以究蹇之實用故宜有待以濟也
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象曰王臣蹇蹇終无尤也六二當位得中上應九五不私其身涉己之難以濟君之難非同徳興王之臣不能至也孟子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夫蓄君之徳濟君之難其志皆同无尤宜矣初六以往為蹇六二以蹇蹇為无尤盖九五大人也初六非見大人則當止不止則失身六二見大人則當往不往則失君此其所以異也
九三往蹇来反象曰往蹇来反内喜之也
蹇難之際非見大人則皆當止故往蹇之義皆同反者旣往復反之辭蹇自觀来九三復反于内故内喜之也初二陰爻故見剛反則喜之伊川謂反猶春秋之言歸九三之反實歸也
六四往蹇来連象曰往蹇来連當位實也
馬氏以連為難故輔嗣謂往来皆難伊川曰来則與下同志衆所從附也雍曰往来皆蹇何取當位惟其来而能連在下之志故曰當位實也六四之位實以接下為職今得其實矣
九五大蹇朋来象曰大蹇朋来以中節也
君道居蹇則天下難矣故云大蹇也九五以中正之道致匪躬之臣盖所謂反求諸己而天下歸之者也故曰朋来大蹇朋来所謂西南得朋之利也故彖曰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以中節者以中自反而致朋来也
上六往蹇来碩吉利見大人象曰往蹇来碩志在内也利見大人以從貴也
居難之極難將革矣猶能以往為戒慎之至也故有来碩之吉利見大人者以居難之極志當濟難徒謹失身之戒則乖正之義矣故利見九五之大人也志在内者謹失身之戒也以從貴者明得君之義也内外兩盡其道宜其来碩而吉矣蹇自二至上五爻皆當位故彖言當位貞吉其曰来譽来反来連来碩者碩大也反身修徳至于盛大則至矣譽則次之反者衆之所喜連則當其實而已方險難之時无悔吝凶咎而有譽反連碩无尤中節之得斯其所以為智之事歟
䷧〈坎下震上〉
解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復吉有攸往夙吉
解者難之解也故動乎險中為屯動乎險外為解解與屯為内外亦與蹇為反復故蹇利西南而解亦利西南雖止與動不同其險難則相接跡矣復者来之漸也難解之時无所往而復于道難作之際速于往而緩難各盡其宜是以皆吉也先言无所往而後言有攸往者安不忘危之義也亦猶先泰後否先旣濟後未濟也
彖曰解險以動動而免乎險解解利西南往得衆也其来復吉乃得中也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解之時大矣哉遇險而止者才之不足也遇險而動者才之有餘也以有餘之才故能動而免乎險所以為解也解利西南往得衆者西南得朋之地也得朋而動乃能濟險故蹇之大蹇朋来與解之朋至斯孚皆一道也其来復吉乃得中者險難旣解而来復不為太過乃得中也所謂𫉬三狐而得黃矢者也有攸往夙吉往有功者以有餘之才故往則有功如射隼于高墉之上者也夫有難則有解解終復于難故解緩之時復存夙吉之義亦休否其亡苞桑之道也解之道雖天地亦如之天地之解以雷雨故百果草木皆甲坼然則豈止人難解散而已乎故曰解之時大矣哉王輔嗣曰難解之時非治難時故不言用體盡于解之名无有幽隱故不曰義
象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
雷雨之作无間于大小美惡皆解其難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聖人法天以解大難亦无所不及雖過失罪戾之人亦有赦宥以緩之是所以能盡解時之大非私己自謀而已也古者罪有寛宥而无赦赦而釋之者惟過失耳此過罪之不同也故康誥言人有小罪非眚而曰乃不可不殺謂罪也乃有大罪非終而曰時乃不可殺謂過也觀解之象與康誥之言可見先王用刑之意赦過宥罪亦解之一耳語盡解之大則未也彖言解時之大故象復明其小
初六无咎象曰剛柔之際義无咎也
處解之初以柔居剛以陰應陽得无所往其来復吉之義故无咎也其為无咎盖于剛柔之交際盡其所處之道理必无過矣
九二田𫉬三狐得黃矢貞吉象曰九二貞吉得中道也狐疑之喜不足與有成況難解之時乎九二以剛陽之才田而𫉬之以去其害然後中直之道可得而守貞吉矣狐陰𩔖也解有三陰故云三狐黃中也矢直也
六三且乘致寇至貞吝象曰負且乘亦可醜也自我致戎又誰咎也
陽為君子陰為小人小人六也之事也君子三也乘之器也居非其位以而乘致寇之至不亦宜乎吝而固守益可鄙也凡来寇已者皆曰寇不必盗也
九四解而拇朋至斯孚象曰解而拇未當位也
輔嗣以三為拇伊川以初為拇九四拘于應初不知朋至斯孚之大故必解而拇而後朋可至此難之所以解也
六五君子維有解吉有孚于小人象曰君子有解小人退也
六五之君以柔居中下應忠直之臣无所不緩故曰維有解吉不言所事解之大者也其解之至有孚于小人者不私己以解難如天地雷雨无間于草木之微是以小人亦信之而退安其分也
上六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𫉬之无不利象曰公用射隼以解悖也
六三且乘悖亂之道隼之象也高墉三之位也乘非之所當乘墉非隼之所當處在三致戎猶負乘在上能獲猶射隼也夫以上六解悖之道以獲六三乘之醜是以无不利也孔子曰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解悖有道所謂器也高墉之上則其時也
䷨〈兌下艮上〉
損有孚元吉无咎可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名卦之義以一損无復謂之損損而復益謂之益故二卦皆有損義而其名則難同也世以損有損下厚已之意故以損為非美然損善損惡損上損下損其過與不及或損而為君子或損而為小人一治一亂莫不有損之謂也文王取損惡益善為言孔子因之至益則彖言民說无疆然後知損亦有損下厚已之意也聖人之旨深矣損惡之至至于有孚是以元吉无咎有可貞之道亦利于有行也曷之用二簋可用享猶言何必用多儀所以損其過也且禮者中也過則為偽不可謂之禮是以可損也禮以時為大故損之時雖二簋亦可用享不以微薄廢禮也與坎樽酒簋貳同意故彖曰與時偕行
彖曰損損下益上其道上行損而有孚元吉无咎可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二簋應有時損剛益柔有時損益盈虛與時偕行
損自泰来乾之九三損而成兌坤之上六益而為艮在卦之象以剛變柔謂之損以柔變剛謂之益故曰損下益上以義言之則下流惡也上善善也損惡益善則道日進故卦言利有攸往而彖言其道上行也或不知居尊之義損天下以奉一人則善日消而惡日長矣迂儒方究多儀備物之享不知損過復禮之義則天下不勝其偽矣伊川曰享祀之禮以誠敬為本儀物所以飾其誠敬之心飾過其誠則為偽矣斯言盡之也祀事在所損則其他可知二簋應有時者當末俗繁文之世二簋可享也時方得禮之中則二簋為不及矣所謂可用享者盖欲著誠去偽損其末節寧儉之意也可僅辭也非中禮之享也損剛者損乾之三也益柔者益坤之上也損剛益柔有時者亦猶二簋之享剛亦有時而不可損也故損益盈虛之道又有時焉遇其時則道與偕行矣以此見聖人非固為損益皆因其時而已
象曰山下有澤損君子以懲忿窒慾
山澤言二卦之體損之所以為損彖言損下益上而已忿欲小人之道也惡之所積偽之所生也必先懲忿窒欲以去小人之道然後君子所以為一損不復而繫辭曰損徳之修也然欲者平居无時不生故直欲窒之忿有時而作也遇作之時則懲之而已
初九已事遄往无咎酌損之象曰已事遄往尚合志也繫辭曰損先難而後易已事謂畢先難之事也遄往後易也以其道先難故言之于初也已事遄往則无咎以明難事未已往則咎矣以彖觀之損下為先難之事也以象觀之懲忿窒欲為先難之事也酌損之者酌其宜而損之過與不及皆非酌損也象言已事遄往尚合志者盖損下益上則其道上行是以上合六四之志顔淵問克己復禮孔子告以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請事斯語所謂已事酌損也所謂懲忿窒慾也所謂先難也修徳也損之道如是而已
九二利貞征凶弗損益之象曰九二利貞中以為志也初能已事遄往故二有可貞之道可貞而言征凶者三損于上足以致益二復損之則過矣故以征為凶而弗損也弗損所以益徳也九二得中故曰中以為志
六三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象曰一人行三則疑也
三人三陽也三陽彚征而損一人謂六三之損也一人行者上九之行也上九行而下得六三為應故云得其友也以泰之乾坤論之則下乾也上坤也乾坤交變故繫辭言天地絪縕也以三人一人言之則六三兊女也上九艮男也故繫辭言男女搆精也三則疑者損之成卦由六三上九之變得其友也三爻雖皆應而非艮兌成卦之主不可言得其友故一人行則可三則疑也三陽盛極必損之道故于六三言此
六四損其疾使遄有喜无咎象曰損其疾亦可喜也疾害己者也先損其害已者然後遄有喜猶已事遄往皆先難後易之義也先損其疾至于遄有喜是以无咎初九六四之辭略相𩔖者上下皆為損之初也亦可喜者能損其疾雖未至于道之大成己可喜矣意必固我人之疾也孔子絶之遷怒貳過人之疾也顔子去之謂之損其疾者如此故曰損以逺害
六五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元吉象曰六五元吉自上祐也
當損之時下損上益故居尊之位无不益也十朋之龜元龜也益之至豈獨人事而已雖元龜之靈弗能違此其所以元吉也洪範曰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六五之元吉猶洪範之大同也自上祐者所謂天且弗違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龜之弗違鬼神從之也先言或益之者由人益之而言也先儒皆以十朋為十龜神龜靈龜之屬非也大貝十朋之龜謂元龜也六五之辭與益之六二同者損至六五疑于益矣又其反對之義同也或益之謂来益之不一以見人從之多也
上九弗損益之无咎貞吉利有攸往得臣无家象曰弗損益之大得志也
一人行而得其友者上九也故无咎貞吉利有攸往是由損下益上其道上行之所致也得臣无家者天地男女君臣皆一象也得臣即得友之義无家者致一之臣象言大得志者修徳而至于无咎貞吉居上而得臣无家在損之時大得志者无踰于此矣上九為損道之成益且至矣无家之臣謂六三也損之道五得其元吉上得其无咎貞利也
䷩〈震下巽上〉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損益實一道相須以成徳有損而後有益故聖人先求損修徳之序也損而致益損之得也損而无益損之失也得則為善為君子失則為惡為小人此損之道有二也益一而已然損主止益主動止故有孚元吉无咎而後利有攸往益繼止以動故利有攸往而利涉大川也益象虛中而上下二卦皆木所以利涉大川損益之道相為終始故二卦之辭其義相繼
彖曰益損上益下民說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慶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動而巽日進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與時偕行
益自否来乾之九四損而成巽坤之初六益而為震是損上之四益下之初也民說无疆者言其為君而厚下也損不以君民為言者蓋其所損或善或惡其道皆上行耳損惡而上行則徳日進矣損善而上行是以自厚私已之道故與益為異也然自修徳言之則先損以逺害後益以興利是以其道大光也利有攸往言往而興利是以中正之道益天下斯天下有慶矣木道乃行者益之卦象與中孚相𩔖中孚之利涉大川以乘木舟虛也益之震巽皆為木道雖未若中孚之舟虛亦木道行而利涉矣神農氏斵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取諸益者亦木道之行也益動而巽則无盈滿之累故日進无疆顔淵有若无實若虛終日不違如愚所以見其進未見其止也孔子曰益長裕而不設故益裕道也雖天施地生其益无方亦長裕不設之大者耳聖人法天地是以中正有慶也損言損益盈虚與時偕行則并損益言之益言凡益之道至是損為己事則无損矣惟有益而已與時偕行以言其日進而不已也
象曰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
子夏傳曰雷以動之風以散之萬物皆益也故天施地生所以益萬物者莫盛于雷風也損之象言懲忿窒欲盖言修徳之始務損去其惡也其惡旣損則見善自遷矣然猶曰有過則改者非謂懲窒忿欲之未盡也蓋遷善之際猶或有失焉有之又當不憚改也過謂過失耳非若忿欲之為惡也顔子三月不違仁則亦有違矣不逺復則亦有未復之時矣所謂過也是以顔子克已之始于視聽言動之非禮者皆勿而絶之所謂懲忿窒欲也及其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又弗失所謂見善則遷也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孔子以謂殆庶㡬所謂有過則改也論語亦以不遷怒不貳過言之不遷怒則所遷者善矣故懲忿窒欲始也見善則遷中也有過則改終也知此則損益之道盡矣
初九利用為大作元吉无咎象曰元吉无咎下不厚事也
損為益之始益為損之終損益者終始之道也在損之初言當已事至益之初則遄往之時矣故言利用為大作而繫辭言益以興利其義一也自益之一卦言之則初九為益之始自損而至于益言之則初九道已成矣先難之事已矣言乎得失則元吉論其修徳則无咎當興利之初故利為大作也損益二卦終始相通故其辭意相接損之上九曰弗損益之无咎貞吉利有攸往得臣无家而象言大得志益之初九言利用為大作元吉无咎盖所以終利有攸往之辭亦知其大得志也猶之卦辭損自有孚終于利有攸往而益之卦辭以利有攸往為始也下不厚事者益之初九非先難之時故雖在下而不必厚于事是以直以長裕之道大有為以益天下自然元吉无咎也事如懲忿窒欲損惡之事固當厚而不敢忽然徳旣有成當利澤天下非厚事之時也何以知其徳之成蓋方忿未懲欲未窒之時非獨无以致元吉亦且未能補過而无咎矣
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永貞吉王用享于帝吉象曰或益之自外来也
損益本一道相須以相成以二卦反對言之則損之上益之初損之五益之二也故損上益初其辭相屬而損五益二又大同矣自損五之下去益旣逺于益為不及自益二之上去損復逺其辭為己過矣六二柔順中正人之所與故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也或者来益而不一之辭損之六五曰元吉自然之吉也此曰永貞吉久而有守斯為吉也君臣之道不同故其吉亦異或益之人益之也十朋之龜弗克違鬼神益之也王用享于帝吉天益之也益象虚中而六二謙以居之是以致益之多天且弗違況于人與鬼神乎在謙之彖言天道益謙鬼神福謙人道好謙益之六二皆得之伊川曰人之為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六二中正虛己而益之者自外来是也茍為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上九求益之極擊之者自外来是也
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象曰益用凶事固有之也
六三居動之極為益之過者過于益下雖不為凶而用于患難之際則得其宜而无咎也有孚中行告公用圭者信以行之貴于得中而後可以告公用圭也告公用圭治世之禮也益之過厚用于患難則固有之茍欲用之平世非有孚以中道行則不可矣此明時有不同其用亦異也伊川曰凶事謂患難非常之事然則孟子謂拯民于水火之時又如周官行人有賻補賙委槁禬哀弔之禮皆是也
六四中行告公從利用為依遷國象曰告公從以益志也
三四失中故皆以中行戒之四非有為之地居巽之下不能自動以益人故欲有行也告公而已欲遷國也依人而已不能自用也告公者以益天下之志告之也
九五有孚惠心勿問元吉有孚惠我徳象曰有孚惠心勿問之矣惠我徳大得志也
天下之能致益者君也而求其益者天下之民也有孚惠心則所以致益者有至誠之道焉此其所以元吉也有孚惠我徳則天下之民求益而得益至誠懷我之徳矣此其所以大得志也益之道于是為至損之上九言大得志蓋自損得益而為得志也此言大得志盖君有惠天下之志至于天下信而懷其徳是為大得志之時也孔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九五之謂也勿問者有孚惠心无所擇也猶彖言天施地生而曰无方繫辭言益之長裕而曰不設皆无限極之意
上九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凶象曰莫益之偏辭也或擊之自外来也
天下之理高極者必危滿極者必溢是以益贊于禹曰滿招損謙受益詩人美成王言能持盈守成則知盈滿之戒古人深慎之也益之上九益道旣極其損將至故莫益之莫益之者莫之與益也莫之與益則惟傷之者至是以至于或擊也夫以乾之健猶有姤以坤之順猶有復物之所不能免者當是時也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尚懼不免于擊況立心勿恒之人乎其凶宜矣偏辭者言莫益之之辭謂一偏于求益不已不知持滿之戒故至于極而莫之與是所以謂之偏也持滿之道何如孔子所謂安其身易其心定其交是也且方益之時天地人鬼无或不致益焉及其極也外来之擊斯亦衆矣謙言天道虧盈鬼神害盈人道惡盈益而至于盈其害必至與豐之上六闚其户閴其无人三嵗不覿凶其義皆同
郭氏傳家易說卷四
<經部,易類,郭氏傳家易說>
欽定四庫全書
郭氏傳家易説卷五
宋 郭雍 撰
下經〈夬 姤 萃 升 困 井革 鼎 震 艮 漸 歸妹〉
䷪〈乾下兌上〉
夬揚于王庭孚號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以剛決柔謂之夬剛柔者君子小人之象也小人之害君子也以喜怒之私心往往隂為之謀以行譖害君子之去小人也以天下之公義是以暴揚于王庭孚號其有自取危厲之道而決之也以一柔而乗五剛自危之道也不能退聽以違之是其可決也告自邑者始自王庭孚號其有厲而決之然後自邑國告之及于四方以見盡天下之公義也夫威天下者不以兵革之利况君子決小人有道存焉豈假威力以强之乎是以不利即戎也利有攸往者乾道將復雖君子不得自己往而決之隨時之義也此舜所以必先去四凶然後天下可得而治矣
彖曰夬決也剛決柔也健而説決而和揚于王庭柔乗五剛也孚號有厲其危乃光也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窮也利有攸往剛長乃終也
彖明剛決柔謂之夬非剛決柔不名夬也然有乾之健故能決有兌之說故能和小人既決合天下之公義故天下說而和所謂四罪而天下咸服也柔乘五剛不得不正其罪是所以必揚于王庭也其危乃光者明信宣布其所以自取危亡之道則君子之公義乃明矣所尚乃窮者以威力為尚而不知有道存焉適足以致小人之辭是自窮之道也剛長乃終者五剛既盛必復于乾而後己柔不去則剛不長剛不長非終道也小人不去則君子之道不長君子之道不長非君子之終也剛長乃終必決之義也
象曰澤上于天夬君子以施祿及下居徳則忌
説萬物者莫說乎澤今澤上于天有必下之𫝑在萬物有必說之理君子法之所以施祿及下是不以富貴自有而與天下共之也施祿及下者君子之所以澤物也居徳則忌者君子之所以處己也所處在徳不踰法禁之中躬已之厚也子夏所謂大徳不踰閑之義也惟躬己厚故可以澤物而天下說之矣孔子曰修己以安百姓故人君未有不正心誠意修身而能治天下國家者也或謂忌者禁民為非也夬之象以説下為主无法禁之義葢夬之取名本于五剛一柔卦彖論全卦六畫之象故以剛決為主而象則分兌與乾之二象論之故以説下為主是以其義不同也輔嗣又以則忌為明忌失之矣忌猶自有忌憚之思故亦通不踰法禁之意謂之居徳則知在我自居之徳也
初九壯于前趾往不勝為咎象曰不勝而往咎也四剛過中已為大壯況夬之五剛乎故大壯初九曰壯于趾而夬曰壯于前趾則又欲速進其壯矣然初九居剛長之初力未能決有必不勝之理必不勝而往其咎宜也此復所以有朋來无咎之義而夬之初九失之
九二惕號莫夜有戎勿恤象曰有戎勿恤得中道也初九過于用剛而不知不勝之咎九二處中居隂則无過焉是以有兢慎戒不虞之義惕知懼也號明戒也有備无患故雖莫夜有戎非所憂也得中道者以剛中自治而已非如初九之過于用剛者也大壯以初九九三用壯而二則貞吉皆與夬同惕號鄭氏音號令之號而作呼號者非其義也
九三壯于頄有凶君子夬夬獨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象曰君子夬夬終无咎也
夬與大壯内卦三爻相𩔖故初九九三皆言壯壯者小人用剛之事非大者之壯也二卦九三皆具君子小人二義故大壯曰小人用壯君子用罔而此則曰壯于頄有凶君子夬夬是也以小人用壯言之則知壯于頄者小人事也頄面顴也上體也三往用壯于上而不知有時焉是以凶也君子之剛則異乎此當可決之時則決之君子之道也是以九五之決有莧陸之易小人獨行用壯雖遇雨之和猶濡而有愠况非和乎故其為過實自取之无所歸咎也唯君子明夬夬之義則終无咎矣故象言終无咎非釋爻辭也葢言小人之有咎不若君子終无咎也九三雖用壯而上六為應故有遇雨之象夬夬者上之夬夬時也下之夬夬決也得夬之時而後夬決也大壯于君子用罔之下復言小人事故曰羝羊觸藩羸其角此于君子夬夬之後言獨行遇雨其義同也皆言君子小人者九三之位有上下之義然小人之歸者多矣故聖人皆重明小人之戒也胡安定以君子夬夬在若濡有愠之下伊川以獨行遇雨在君子夬夬之上皆以下有无咎二字難釋然義亦可通不必疑也至諸家非大失其意則不明釋之皆疑故也〈案自當可決之時以下原本脱落字句甚多今據大易粹言校補〉
九四臀无膚其行次且牽羊悔亡聞言不信象曰其行次且位不當也聞言不信聰不明也
五剛之中九四獨非中正之位故為不明之象葢有因循茍安之心且當三陽並進之時己獨居其上則不得其安矣故臀无膚初无果敢有為之志故其行次且能自勉以從陽亦可亡其悔矣羊狠而无知九四之象牽如牽復之牽勉强之意也然有見善不明聞言而不信者其悔亦未能亡也陽喜進而隂喜退其位不當則進退不一是以次且君子聽思聰故聞善言則信九四不足以與此
九五莧陸夬夬中行无咎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剛長至于五所謂可決之時矣君子于是決之如決莧陸之易无所用力焉故曰莧陸夬夬也初之為咎三之有凶皆非知時者也九五得其時得其位用衆剛之力有決之過无不及焉是以用中行之道則无咎過則咎也然九五尊位大中居光宅天下之任其道豈決小人而已哉決小人臣下之事也雖得中道亦未光也未光有終光之義能充其道則光矣取象于莧陸二物者如言摧枯拉朽之易也
上六无號終有凶象曰无號之凶終不可長也
伊川曰夬者小人之道消亡之時也決去小人之道豈盡誅之乎使之變革乃小人之道亡也道亡乃其凶也雍曰上六之凶適當五剛進決之時不可茍免故言无號終有凶也不可長者又言終凶之速也然號有哀號之意卦有三號字王氏以一為號令二為號呼或皆為號令字獨伊川以二為號令上六為號咷字最為當理
䷫〈巽下乾上〉
姤女壯勿用取女
夬之一隂將消之隂也姤之一隂方長之隂也其隂雖同所以為隂則異故夬姤卦象反對其義正相反夬以五剛為義姤以一柔為義也隂之方長女壯之象也自以一隂方長而陽道向消无畏五剛之志欲獨以一柔遇之用壯之甚也是以不可取也觀一陽之復猶曰朋來无咎而姤以一隂之遇不待得朋是以知其壯也陽至四五而後言壯姤一隂方長即為壯者亦見君子小人之情不同也是以陽為君子而隂為小人
彖曰姤遇也柔遇剛也勿用取女不可與長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剛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姤之時義大矣哉
以柔遇剛謂之姤遇之為事天地萬物不能无也无則萬物不生教化不成故地之遇天臣之遇君主于一則可而以一遇五則不可也遇不主于一豈長乆之道哉故貞女不從二夫忠臣不事二君是以姤之女壯勿用取也卦辭止于女壯勿用取女而已聖人懼學者止以女子之道而言姤故極天地明教化而言其義之大也天地不相遇則萬物不章剛為天柔為地也剛中之臣非得中正之君則教化不能盛行姤之時義其大如此彖辭前言姤之象後明姤之徳剛得中正謂五也
象曰天下有風姤后以施命誥四方
天下風行无物不遇后王法之可以施命誥四方夫姤之道最為難用聖人用于施命誥四方之際所謂善用易之道者矣非聖人明之則姤道廢矣伊川曰象稱先王者先王所以立法制若建國作樂省方勅法閉關育物享帝皆是也稱后者后王所為也財成天地之道施命誥四方是也君子則上下之通稱大人則王公之通稱雍竊謂先王王者之事后則凡有君道者皆同之君子大人通上下有徳之稱大人則又徳之大者耳故雖匹夫亦可為君子大人顔淵柳下惠是也
初六繫于金柅貞吉有攸往見凶羸豕孚蹢躅象曰繫于金柅柔道牽也
隂之始生雖有方長之漸而柔弱未可有行故利在堅固自制繫而不動以待其時斯可矣柅止車之物也能以固止為貞則吉有攸往則見凶也茍不能堅固自制以待時譬如羸豕躁動信能蹢躅而已安能有為有行哉動而不能有為有行徒有見凶之患所謂非徒無益而又害之者是以必繫于金柅不動可也柔道不能獨立初六之繫葢為柔道所牽耳夫遇有必動之理而初居不可動之勢以見遇之初猶將有待也
九二包有魚无咎不利賔象曰包有魚義不及賔也初六以隂居下魚之象也九二包而有之得相遇之道故无咎初當應四疑九二之包有為非葢姤遇之時遇為先也是以言包有魚无咎也賔者外來之隂也初六之隂二能包之二隂之來不能包也故九二不利賔之來也不利其來者以義不能包及二隂故也且初六柔道方長必有繼來之隂三四尚逺二當先遇故言不利賔也惟其不能包有二隂故賔之繼來則九二退而成遯時運已化姤遇之道息矣
九三臀无膚其行次且厲无大咎象曰其行次且行未牽也
九三不能安其位者也當遇之時无遇之位可以止矣當止不止是以至于臀无膚其行次且也至是則危矣且初六得遇之位以柔道不能獨立茍不能自制以有待亦有羸豕蹢躅之患况九三非遇之位其危宜矣二之遇四之應為有其事也无事而行九三也无膚次且之厲本非九三所有葢未嘗牽勉而妄行焉是以至此然无大咎者三居二四之間雖行不能越二剛終无妄遇之事故亦无大咎夬之九四辭相𩔖者夬姤三四反對之爻也與損益二五同
九四包无魚起凶象曰无魚之凶逺民也
四與初應為有魚也當姤遇之時初六見九二而先遇焉是九四失其正應故言无魚也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此无魚所以起凶葢言凶之起自无魚始矣魚民象也為君而不得其民能无凶乎四之與初非逺也而曰逺民者視二為逺耳他卦正應有間多為終吉獨姤之時以遇為急故也
九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隕自天象曰九五含章中正也有隕自天志不舍命也
九五尊位中正為道甚大其為遇也宜異夫在下包茅之微故言以杞包𤓰也杞大木也人君之象也瓜緜緜相繼之實也民象也髙其木大其䕃緜緜之屬託其本而有生焉是其為包也大矣含章九五之徳也有隕自天志惟天命之遇也志不舍命循天之理也以杞包瓜則盡養民之道有隕自天則无妄遇之災是其所以為含章之美也含章非含而不發也内有含章之美故見于外者如此
上九姤其角吝无咎象曰姤其角上窮吝也
居姤之終不知道之變道既上窮猶欲遇焉是其所以吝也无咎者姤以妄遇則有凶上九既不遇于君又進則无所遇非能得无咎之道幸而居无咎之位耳與九三无大咎同義
䷬〈坤下兌上〉
萃亨王假有廟利見大人亨利貞用大牲吉利有攸往萃聚之世既庶既富之時也故萃有亨之道孔子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聖人設教必于富庶之後而設教之道莫先于孝享以為天下先故觀之神道設教亦必以盥而不薦為首與萃之時王假有廟致孝享之意同利見大人亨者天下萬物萃聚之時主之者不得其道則亂由以生故非見大人則萃不能亨也大人為道之大足以容民畜衆者也所以利見大人者利貞故也正故能亨不正則不亨矣始言萃亨王假有廟統言之也自利見大人下詳言其事也見大人則正正則得主萃之道故天下可以用大牲而致孝享因萃之盛足以有為是以利有攸往矣由是觀之萃非大人適足以致亂也故卦辭先言萃有亨之道而後言見大人則亨也
彖曰萃聚也順以説剛中而應故聚也王假有廟致孝享也利見大人亨聚以正也用大牲吉利有攸往順天命也觀其所聚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其道不順其情不説則无萃聚之理剛中而應九五也萃之主也非剛則不能為衆聚之主非中則不可為主茍无其應又不能為之主也是以順以說為物聚之理剛中而應為能聚之道致孝享者嘉㑹之時禮在所先也萃之致孝享亦以身化天下也聚以正者見大人則聚以正道非大人則聚以不正之道故大人所以為時利見也用大牲吉利有攸往者因時而可有為也時則所謂天命也當可為而為所以順天命也然天地萬物之情所以聚者不過順說而已其道不順則無由以聚其情不說亦不能聚矣故天地萬物之情既不過順說是以彖言可見也
象曰澤上于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
澤聚于地萃之象也然天下之理順極者必逆説極者必怨聚極者必散乖爭陵犯莫不由此以生所以萃之時君子豫為之防除戎器而戒不虞也除謂除弊惡而新之
初六有孚不終乃亂乃萃若號一握為笑勿恤往无咎象曰乃亂乃萃其志亂也
初與四為正應誠信之應也而初六捨應從𩔖不終其道乃惑亂相聚非聚以正之道也雖有一握為笑之暫何可長也故必勿恤其𩔖往從正應以終有孚則无咎矣何以知初六之不終葢隂柔不能有立當萃之時見其𩔖則必聚今二隂在上故知其捨應從𩔖也其志亂者其志惑于其𩔖而失應故云亂也
六二引吉无咎孚乃利用禴象曰引吉无咎中未變也二雖隂柔而有中正之徳猶牽于羣𩔖不能自達必九五引而後應以見柔之不能盡萃聚之道也應而得吉吉乃无咎則得聚之道矣得聚之道則既庶既富是以可薦誠而用禴也禴祭簡薄以誠為主茍誠不至則不可以禴故以孚先之中未變者柔道好從而易變如初六捨應從𩔖是也二之所以引吉葢以得中故未變也二以用禴故知得萃之道初之乃亂乃萃知其失矣
六三萃如嗟如无攸利往无咎小吝象曰往无咎上巽也
三以其𩔖在下常失所聚故有嗟如之歎无應无𩔖何所利乎然與其上无應而下失初二不若往從上六雖非正應而萃之時或復以同𩔖而可聚也是以无咎然求之非其道能无吝乎上巽者以上六有柔巽之徳故有可往而從之之理也
九四大吉无咎象曰大吉无咎位不當也
九四之言大吉无咎道之至美者也而注釋之家皆反其意未以為美故伊川亦以象言位不當疑其所為未能盡善故云必得大吉然後无咎也且以卦爻觀之萃之六爻獨有二陽下皆有應四又上比于君得其所聚莫吉于斯故言大吉无咎也位不當者四得上下之聚有大君之象而位非君位不充其徳故言不當也以萃聚而得吉之大固其所宜而又曰无咎者以臣而有君聚之象其位不當疑于有咎故也萃之成卦在九四故為萃之主與豫之九四同
九五萃有位无咎匪孚元永貞悔亡象曰萃有位志未光也
居萃之時得位之當者九五而已然有其位斯有其事主天下之萃則其事也能充其道故為大人不能充其道則僅有其位无過亦幸矣湯之克寛克仁彰信兆民豈有位无咎而已哉故九五為匪孚也匪孚者未能大信于天下也不能信于天下則將有悔矣惟元永貞可以无悔元者盡君長之道也永可久也貞正也得位而孚充是三者之道則大君之能事畢矣湯文是也得位而匪孚未能信于天下故特悔亡而已此象所以言志未光也九五宜能充其道而爻象弗與何哉葢九四下比羣隂非其位而有其道矣萃聚之權獨在九四凡以九五未能孚于天下故也此爻辭弗與之義也必曰萃有位又見徒有其位而已所以甚言无其道也然九四大吉无咎而象曰位不當九五萃有位而象曰志未光者以見九四得萃聚之道而无君位可行九五雖有君位而其志未光大也
上六齎咨涕洟无咎象曰齎咨涕洟未安上也
衆隂可與之聚則逺而在下二陽可從之而聚而已獨乗之當萃之時失其所聚者上六也故有齎咨涕洟之象然能齎咨涕洟不敢自安于上猶為知懼之人故雖失其所聚亦无咎矣
䷭〈巽下坤上〉
升元亨用見大人勿恤南征吉
天地萬物皆有升在人則位之升謂之升徳之升亦升也升位則足以行道升徳則足以進道是以元亨之理在焉升位而見大人故无附麗小人之失升徳而見大人則日入于君子之塗故用見大人可以无憂而有慶也南為明方陽之位也君之所也君子之𩔖也故南征无不吉也惟見大人故可勿恤則害已者去而无憂矣故可至南征南征斯无不吉葢升之有序如此
彖曰柔以時升巽而順剛中而應是以大亨用見大人勿恤有慶也南征吉志行也
柔道不升則沈潛无以自達其徳與位日入于卑汙陷溺之域故書謂沈潛剛克者亦柔以時升之義也升以坤巽成卦二隂相附其體難升故必須時而後可升焉巽有入之道坤有順之義二五剛中而應故可升而大亨也用見大人勿恤者見大人則在己者无憂在己无憂則害己者去矣位日可進徳日可成故為有慶之漸慶者澤加于民天下之慶也然則南征則志无不行明矣
象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順徳積小以髙大
萬物之升其象則皆如地中生木也自毫末以至合抱人皆見其升之之迹者以順積而致之耳順則不逆於徳積則為之有漸故能升而不已以極髙大不然則逆徳暴行未能升而困及之矣
初六允升大吉象曰允升大吉上合志也
初六居衆爻之下沈滯而難升者能自信之篤然不移終自拔于沈滯之中故言允升而致大吉也上合志者二三之陽其升為易初六能上合九二九三之志與之同體而升所謂用見大人勿恤者也故无沈滯難升之害焉
九二孚乃利用禴无咎象曰九二之孚有喜也
書曰沈潛剛克故升之道亦以剛中而應而後大亨九二是也九二能以誠信之道孚于上下其進而有喜不亦宜乎必曰利用禴者事天地神與事君一道也禴祭簡薄惟以誠為主茍有誠信雖天地神无嫌于簡薄况人道乎是以无咎
九三升虚邑象曰升虚邑无所疑也
自下而升至于三其來不可禦也况有剛陽之才足以自致乎是以如升无人之虛邑其行无所疑矣
六四王用亨于𡵨山吉无咎象曰王用亨于𡵨山順事也
孟子言太王邑于岐山之下居焉又曰昔者文王之治𡵨也則岐山為太王文王之所治也太王文王其道皆亨是以吉且无咎然所以亨者无他順事而已觀其狄人侵則事之欲土地則去之又曰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此太王之順也故邠人從之如歸市而肇基王迹所謂亨吉而无咎矣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文王之順也故二老來歸而天下歸之光于四方顯于西土所謂亨吉而无咎矣謂之順事不亦宜乎升之道以順積為主獨六四得之
六五貞吉升階象曰貞吉升階大得志也
升之道在上為易在下為難在上以順而可升在下必有剛徳而後可升焉故六五之升獨无所事以貞自守不失其吉如歴階而升有進无退况九二以剛中而應之其大得志宜矣
上六㝠升利于不息之貞象曰㝠升在上消不富也在下升之難故初六必合陽剛之志而後可升在上升之易故上六有冥升不知止之辭焉利于不息之貞者冥升于祿位則失知止之戒茍能知止不息以進于道其為利貞孰大于是消不富者冥升不已則極于升而困矣困則消至焉是以不富葢冥升不已為消之漸而在消息之理息則富而消則不富故也易于坤體多言不富者隂道常乏也泰之六四謙之六五皆是也
䷮〈坎下兌上〉
困亨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天下之時不同而所以處之之道不能一也困為難處之時惟君子反諸其身以修徳不繫于困否故不失其亨也大人之貞寛裕有容如天地然何物足以困之是以吉而无咎以見小人匪正不能處困而凶咎必至也處困尚徳而不尚言雖君子之言人亦未之信况衆人乎
彖曰困剛揜也險以説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貞大人吉以剛中也有言不信尚口乃窮也
困之所以成卦以剛揜于隂不能自伸故為困也險陷而能說不失其所亨之道人之難能也故惟君子能之君子亦大人也言其成徳曰君子語其徳之大則曰大人大人以貞而吉者有剛中之徳也尚口乃窮者君子有徳則以徳濟身尚徳也小人无徳則以利口辯辭濟其身故云尚口也尚徳則不失其所亨尚口則終窮矣孔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君子小人惟困乃見故繫辭曰困徳之辨也
象曰澤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澤水一物也語其為功利之名曰澤論其為功利之物則曰水也澤必資水而利萬物澤无水則困而无以資物矣君子得位而後能澤加于民无位則困而窮處矣君子知命者也當其困也豈復怨天尤人哉一歸之天命而已故孔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而孟子則曰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則孔孟之困皆致之天命而无怨也遂志者君子所志者道道不以困窮而變窮亦是道也通亦是道也故孔子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遂志也孟子曰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亦遂志也遂志是以不失其所亨也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嵗不覿象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
臀困内自困也困于株木外困于物也處困之初内不能自安外不能有行内外皆困而欲以柔濟之則困益甚矣是以入于幽谷三嵗不覿也幽谷不明之所愈不能自安至于三嵗之久无所見焉又不若困于株木之有物也既困于株木而處之非其道故有入于幽谷三嵗不覿之象雖九四為應方且自困不能庇初故如株木不能庇物也然則處困之道何如惟修徳以致命遂志而已凡卦之初居下體之下故為臀為趾為拇為尾皆一象也
九二困于酒食朱紱方來利用享祀征凶无咎象曰困于酒食中有慶也
彖曰困剛揜也謂九二之剛揜于二隂所以為困非止三之揜二也然九二剛中之大人困而不失其所亨者特君臣未遇天禄未食君子困于家食之際无飲食宴樂之奉而已其道不可得而困也朱紱王者之象九五之君方將以同徳而來求則困于酒食非所患矣利用享祀者天下之至難致者君之求至難通者神之徳而九二剛中之徳至誠感物故无或不通以之待君之求則朱紱方來以之交神則利用享祀是其至誠之道无所感而不通也茍不知是道而欲妄進以求用則先自失其所亨凶之道也中有慶者大人以道自任豈以口腹酒食為困哉葢酒食以見君臣相遇交際之道不得乎此雖如伊尹樂堯舜之道不過老死莘野而已終无享天心革夏正之事也是知酒食之間有天下之大慶存焉故需卦于九五言需于酒食而詩人于鹿鳴言燕樂葢一義也
六三困于石據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見其妻凶象曰據于蒺藜乗剛也入于其宫不見其妻不祥也
石之為物堅不可犯知不可犯而不犯則无困焉知不可犯而犯之是以遇困也六三之柔不能以柔道自安反欲用剛上干二陽困于石也下乘九二之剛據于蒺藜也宫者自安之所也妻者所安之主也以進則非所困而困以退則非所據而據上下失自安之道雖有宫有妻將皆失之矣是以凶也象曰不祥也者其不能自安則不善之幾也至于不見其妻則不善之明應也故知處困而不自安終必至于名辱身危死期將至而後不祥之效終焉至于不能保妻子則他人可知矣
九四來徐徐困于金車吝有終象曰來徐徐志在下也雖不當位有與也
當困之時以隂求陽者无他焉求濟而已初六之困甚矣而九四正應不能以濟者以九二剛中在下力足以有濟而初六近而可從也故有金車之象焉金有堅剛之象車有積中之徳謂九二也來徐徐者初六既從二而于九四之應則徐徐其來也當困之時九二得濟難之權四不當位非其敵也故不能濟初之急而致徐徐其來也不能濟初之急是困于九二之權也困于九二而未能應初吝也雖吝而有終者正道終復而應也故初六言三嵗以見雖乆而有期非若終凶者也與九四有終之義相符象曰志在下者彼雖徐徐其來而四則未有忘初之志也有與者雖不當濟困之事以初六正應而有當與之道也
九五劓刖困于赤紱乃徐有説利用祭祀象曰劓刖志未得也乃徐有説以中直也利用祭祀受福也
困之象上下皆揜于隂在常人處之受其困而已在有為之君必思所以去之是亦有用刑之象劓刖者上下皆刑之也刑小人而去之所以進君子故九五劓刖以困于赤紱故也赤紱君子之服也病君子之不進故刑及小人也君子進則善者勸而不仁者逺何困之有且君子難進易退不求而致之不可得也故九五患赤紱之不進而九二有朱紱方來之辭以見九五之求之也九二中直之臣至而後有說故曰乃徐有説必曰紱者紱蔽膝也與黄裳之義同取其謙下之道也朱紱君也赤紱臣也九二以謙而不敢自進九五以謙而下求之故皆曰紱也君臣相與至誠而已其道雖鬼神可交况人乎故以九二事君之道用于享祀則利用享祀矣以九五下賢之道用于祭祀則利用祭祀矣此亦見其君臣同于至誠之徳用于人用于神皆可也如是則天下其有不治者哉志未得者非樂于用刑也君子未進人君志未得之初不得已而用之也受福者與孔子祭則受福之義同葢是道也用于君子則必得賢用于神則必受福人神雖不同其交感之道則一而已
上六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動悔有悔征吉象曰困于葛藟未當也動悔有悔吉行也
上六以柔居困之極不能脱困有葛藟糾之象復欲安而居之又甚危不可安也是處困之不能退不能遂者故曰困于葛藟于臲卼也曰動悔有悔者畏懦之過徒知悔吝生乎動不敢動乎悔中如是則必有悔至不知當困之極征而脫困則吉是未可與權之士也未當者處困之道未當也吉行者謂悔雖生乎動而困之上六吉在于行時有不得同也此爻葢聖人明處困失時之戒
䷯〈巽下坎上〉
井改邑不改井无䘮无得往來井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
井之為物水在下也今坎水居上而為井者水在下則未用在上則出而有功乃能盡井之義故卦辭合徳與用言之改邑不改井无䘮无得往來井井皆井之徳也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言井之用也井言其凶者以見雖有徳而不及用非井也中庸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又曰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又曰誠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故中庸之言皆終于用盡井之義則中庸之道得矣然卦辭不言其功獨言其凶者葢深以不克終其功為戒也能終其功則吉可知亦猶中庸言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之謂也井字本取井榦之象而井田又取井字之象故卦名非井田之義改邑不改井者邑有變而井无變故也取之不能竭勿取不能盈故无䘮无得往者謂已應而往者也來者謂方來而應之者也往者以此來者以此雖應物无窮而其徳未嘗改也幾至未盡綆而羸其瓶與无井徳者何以異是以凶也能克終其用則无凶矣孟子曰掘井九仞而不及泉猶為棄井也此論適與井之義同是以聖人貴夫有用而中庸之徳為至焉
彖曰巽乎水而上水井井養而不窮也改邑不改井乃以剛中也汔至亦未繘井未有功也羸其瓶是以凶也順入水性而能上水是之謂井葢井以靜為徳以動為功動而出故能致養于无窮不能動出特止水而已非井之義也由是言之則井之道其猶人之性乎人性本靜及其盡之也又足以盡人盡物而至于參天地賛化育井之徳亦本靜及其出而應物則致養而不窮故中庸自天命之性至修道之教而後其道終井自其徳以及于有用而其道亦終焉改邑不改井剛中之徳也汔至亦未繘井未有致養之功功用未成而羸其瓶非凶而何不言无䘮无得往來井井者何葢皆繫乎剛中之徳聖人舉一以明之耳
象曰木上有水井君子以勞民勸相
飢渇之害甚矣人能无飢渇之害者井養之功也民之勞苦亦甚矣使民忘其勞而服田力穡者君子勞民勸相之道也勞民勸相之道无他焉盡其性以安之而已因其性以利導之而已皆所以致養也故勞民勸相可以配井之功用則井之功用博矣
初六井泥不食舊井无禽象曰井泥不食下也舊井无禽時舍也
井泥在下之物也井以潔而食泥則汙穢不食矣舊井无禽汙穢也禽尚不至况人乎初六知守下而不知動出之功故為時舍也亦猶人之性不能自修偽惡日生則性失矣安能有及物之功乎
九二井谷射鮒甕敝漏象曰井谷射鮒无與也
巽之性順而入不能自舉以趨有用之地故九二亦失井之道而莫見其功也井以上出為功不能動而上反如谷水旁流足以射鮒不足以養人其徳既非美矣語其用則甕且敝漏雖有動出之名而无上水之實是以為衆所不與也敝漏近於羸瓶无與近于時舍若是者安知有用之大乎許氏云甕汲瓶也
九三井渫不食為我心惻可用汲王明並受其福象曰井渫不食行惻也求王明受福也
知井以上出為用而能自治以待用者九三是也渫治之而不食則不見知者衆也不見知者衆故有知之者為我心惻也心惻傷之也傷其可用汲而不食也猶之修徳之士不見用者王不知之也王不知之王之不明也王明則達而兼善天下而天下受其福矣象言井渫不食行惻也者葢言渫治而不見用其行可傷惻也爻言王明而象言求王明者君子難進易退葢求明王而事之也故古之人有非其君不事者所以求王明也欲見爻言王明為九三之未遇故曰求王明也
六四井甃无咎象曰井甃无咎修井也
九三有其才而未得其時故有求王明之辭六四近中正之君非无其時矣而其才不能濟物足以自修而已故有井甃之象焉雖不能濟物茍能自修則无咎矣未為失也易之言无咎于有疑之爻多言之其不言者或明見其无咎或明知其有咎如井之初六九二雖未至凶皆有咎之爻也九三雖未吉知其无咎矣六四之才疑于有咎故明言无咎以别之聖人之意或見于有言或見于无言是以人難得之也
九五井洌寒泉食象曰寒泉之食中正也
九五剛健中正才徳與位兼得之井道莫善于斯故言井洌寒泉食也洌潔也寒者水之性也寒泉既不失其性又修潔之食之美者莫善于斯猶人能自修不失其性則徳全矣天命之性初未失也皆以不中不正則失之其能自修使不失其性者无他焉中正而已寒泉之食亦猶是也然言洌又言寒者洌言井之修潔主人事而言也寒言泉有自然之性主天理而言也人事學也天理命也兩得之斯為至矣繫辭論九卦皆言徳徳未有不能修性而得者此井之道所以與性通也
上六井收勿幕有孚元吉象曰元吉在上大成也井无他道特以上出為功用耳故至上六為功用大成而元吉也收者功之成也勿以功成而遂吝其博施濟衆之徳故云勿幕戒其勿幕所以終井道也其功既成其施愈博天下信之是以元吉象言元吉在上者非上六之元吉也井道至上而大成盡元吉之道也
䷰〈離下兑上〉
革已日乃孚元亨利貞悔亡
甚哉革道之難也天下之事不和則革和則无革是革之繫乎時者也聖人以道論之乖于道則革不乖于道則不革是革又繫乎聖人也然方革之初固不能使天下之盡信俟其盡信則失時矣故聖人觀當革之時盡其在我所以革之之道雖衆所未孚革已則其孚必矣葢得革之道故也故卦辭首言已日乃孚以明革道之難也革道如之何元亨利貞是也元亨利貞天徳也无欲也革之而不失天徳是可革也故革之而當已日可孚其悔亦亡矣革之而失天徳是不可革也不可革而革則革之不當已日不孚必有大咎不止于其悔不亡而已悔亡者凡欲革者皆有悔是以革之當則能亡其悔也
彖曰革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已日乃孚革而信之文明以說大亨以正革而當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哉
息滅也非生息也水火之性以勝相滅然有相違者則不息也不幸如二女同居而不能相違其志復不相得則必革而息矣已日乃孚言革而後信之也文明以說大亨以正然後革而當其悔乃亡非文明以說大亨以正則知其革必不當其悔不能亡矣文明故見于未革之先說故孚于已革之後大亨故能終革之道正故能明革之公以是為當而悔亡則革之道其難矣哉然天地尚有革而不能廢况人道乎此湯武革命所以不能自已也惟順天故元亨利貞惟應人故已日乃孚上乃順天下能應人故悔亡能此則為湯武不能此是篡也且桀紂之君上則得罪于天下則結怨于民湯武知當革之時盡所以革之之道以順天應人而已曽无私欲焉此革之道也是以革通天道非止人事改更而已故曰大矣哉
象曰澤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厯明時
革天道也非人力也天道謂之革人力為之則曰篡也惟革本天道故卦具四徳而象言治厯明時聖人所以明天道而欽授之此革之所以為大也
初九鞏用黄牛之革象曰鞏用黄牛不可以有為也革有革者有革之者有從革者有輔君之革者諸爻之義不同初九在下非能革人亦非人所革者從革而已故固用黄牛之革黄中色也牛順物也戒其用中而順從是以不可有為也不可戒辭也初九雖非可為之爻聖人之辭又所以戒不知革道者也
六二已日乃革之征吉无咎象曰已日革之行有嘉也六二得君得位柔順中正可以革矣而臣道不當先君故君已革而後乃革之也已日乃革之非從君之革也謂終君之事而革天下也是以進則吉而无咎已日革之則盡臣道故其行有嘉君未革而革之則失君臣之道非嘉也
九三征凶貞厲革言三就有孚象曰革言三就又何之矣
革之為卦上則九五下則六二為革之主三不中而用剛非革之主也故以革道進則凶以革道守則厲不知革不可妄為有天道存焉非九三用剛炎上之性可自任之時也首言征凶貞厲葢九三之象如此下言革言三就有孚則明革之卦辭言三就之道也三就有孚者謂元亨利貞悔亡及已日乃孚也三者皆得之是為三就也故進則无凶貞則无厲九三既非其位又非其人而捨革言三就之道則又何之乎宜其征則凶貞則厲是誠不若初九鞏用黄牛之革矣
九四悔亡有孚改命吉象曰改命之吉信志也
九四近君而用柔輔君之革者也輔君之革非自用也故其悔可亡而上下信之是以有孚改命吉也不曰革而曰改命者四不若二之中正不能行已日乃革之大特可奉行改命而已猶之出納之臣也書曰夙夜出納朕命惟允然則出納王命以信為主此九四所以有有孚信志之辭信志者志可信于人者也
九五大人虎變未占有孚象曰大人虎變其文炳也盛矣哉九五之革也大人之道也且虎之文炳然而易見大人之道文明而可覩使天下曉然知大公至正革命之當无隂謀可疑之事以順天應人則天下不必占決而信之也昔湯征自葛而天下信之其大人虎變未占有孚之道歟
上六君子豹變小人革面征凶居貞吉象曰君子豹變其文蔚也小人革面順以從君也
上六革道既成君子小人皆從九五大人而革者也君子弸中彪外至誠以從君故其文蔚然以成豹變炳者文之著明也蔚者文之茂宻也豹與虎相𩔖葢言從君之徳也詩所謂濟濟多士秉文之徳羣黎百姓徧為爾徳是也小人雖无徳自將亦能革面從君不失順從之道此所以為革道之成也革道既成則无革矣猶欲以革進則凶惟能居守其貞是以吉也書曰夏迪簡在王庭豈豹變之君子乎
䷱〈巽下離上〉
鼎元吉亨
易以器物名卦者井鼎二卦而已聖人名卦必以道獨二卦以器者以明道器皆一也由道可見器由器可推道也井以不改為徳以動出為功井之道也鼎用以享上帝養聖賢鼎之道也伊川謂吉為羨字卦才可以致元亨未便有元吉也故彖辭无吉字
彖曰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飪也聖人亨以亨上帝而大亨以養聖賢巽而耳目聰明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元亨
井鼎皆物也彖于鼎言鼎象而于井不言象者葢井之象水在下今取于巽乎水而上水之義非象也鼎取以木巽火亨飪之象故曰鼎象也聖人之亨豈口腹之奉而已哉享上帝養聖賢而已享上帝交天也養聖賢交人也交通天人則亨飪之用大矣巽而耳目聰明者人君之視聽以天而其明四目達四聰也以人能享上帝養聖賢則其耳目聰明之用廣大矣故可以垂旒充耳而視聽天下也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五之徳也自聖人亨以享上帝以至得中而應乎剛皆致元亨之道也
象曰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
鼎能革物而已君子法之何取于正位凝命哉究鼎之用上足以享上帝下足以養聖賢雖人君垂旒充耳而聰明无不及焉故君子正其位以凝命以成垂拱无為之治者如此
初六鼎顛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无咎象曰鼎顛趾未悖也利出否以從貴也
趾下道也凡物之顛趾皆悖也惟鼎之用初必顛趾利于出敗惡以致潔取新故在鼎獨為未悖也妾下人也使妾有子悖也子足以奉祭祀承先祖亦未悖之道也是以无咎以從貴者否為賤而潔新為貴也
九二鼎有實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象曰鼎有實慎所之也我仇有疾終无尤也
凡陽為實而隂為虛九二剛中故為有實明鼎之方用非虚鼎也仇為我之害者也虛則方有容故害我者不來實則盈滿之時故害我者必至必使我仇不我能即然後吉此聖人持滿之戒也古之人爵髙祿厚不免凶禍者多矣皆仇能即之故也仇非一也既滿而仇人則人為仇既滿而驕則驕為仇既滿而貪則貪為仇凡能害我者无彼无此皆仇也是以古之君子慎之欹器之戒以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九二之仇不我能即者用中故也象言慎所之者方是時尤當慎其所之也之怨耦之驕之貪皆所之也有所之則有所致鼎既有實何致之有是求益也盈而求益損之道也故害且至焉是以君子戒之也我仇有疾終无尤者仇雖有害我之理然我能用中則仇自病之而不我能即故終吉而无尤矣
九三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虧悔終吉象曰鼎耳革失其義也
鼎以虚中故能受耳以虚中所以納九三居下體之上有鼎耳之象以陽居陽其實甚矣不能虚中以待是所以鼎道革而其行塞也凡物之行以足獨鼎待故以耳耳實則其行塞其行塞則不為用雖有雉膏烏得而食之雉文明之物也離之象也膏祿食也上有文明之君至美之禄其行既塞不可得而食也必待隂陽之和然後虧其悔而終吉矣豈髙明柔克之戒乎失其義者失鼎耳虛中之義也
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象曰覆公餗信如何也二與四同功之爻也二方有持滿之戒慎其所之故四以近君而任天下之重曽不自量其力至于喪身敗事沾汙狼藉其凶甚矣信如何者言力小任重之理信當如何言必至于敗覆也
六五鼎黄耳金利貞象曰鼎黄耳中以為實也六五文明之主柔順居中故有黄耳金之象黄中也中虚故能納金堅剛也故足與有行能如是焉鼎道備矣固守是道終无革耳折足之憂也中以為實者六五隂虚以黄中之徳為實也亦猶坤之六五美在其中之道也
上九鼎玉大吉无不利象曰玉在上剛柔節也上九鼎道大成剛柔適宜故得玉之象玉剛而温非一于剛者也是以大吉无不利與井之上六元吉在上之義同剛柔節者以剛節柔以柔節剛相與以相濟猶所謂欲剛必以柔守之之意也九三剛過于中无節也九四用剛自任之過无節也故獨上九得剛柔之節而盡玉之美以成鼎道之吉斯為至矣
䷲〈震下震上〉
震亨震來虩虩笑言啞啞震驚百里不䘮匕鬯
震一索而得男故謂之長男自乾坤而來變之始者莫先于震故為動之始然乾坤震動之始其來方興莫測是以有震動之象曰亨者天下之理不動則不亨故天地萬物待震而後亨也自震來虩虩皆主人事而言虩虩恐懼之貌啞啞和樂之意因震動而恐懼則長慮却顧終无危亡之失是以後獲笑言和樂之吉也震驚百里不䘮匕鬯者雖有大震恐不失主祭之道葢知恐懼修省而已主祭長子之事也然則文武始于憂勤終于逸樂其亦震來虩虩笑言啞啞之義乎
彖曰震亨震來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啞啞後有則也震驚百里驚逺而懼邇也出可以守宗廟社稷以為祭主也
震來虩虩因恐懼而致福笑言啞啞和樂而未嘗失則驚逺懼邇言震之大逺邇皆及之也震之為卦内外重震故有逺邇大震之象逺邇大震而能不䘮匕鬯此其所以可守宗廟社稷為祭主也匕者撓鼎之器所以載鼎實而致之俎鬯香酒所以灌地降神皆主祭之事也
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
洊重也上下皆震威益盛也當是時也知恐懼畏天修徳省身故可以无過而不至于危亡茍不知恐懼修省之戒則危亡矣
初九震來虩虩後笑言啞啞吉象曰震來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啞啞後有則也
恐懼修省于前則必𫉬和樂笑言之吉于後理之必然也初九震動之初恐懼修省不可緩也過此則危矣故于初言之
六二震來厲億䘮貝躋于九陵勿逐七日得象曰震來厲乗剛也
震之動自下而上在震之初猶欲恐懼修省况二之乗剛乎故震來則危厲而䘮失隨之也躋于九陵避其來也不知修省而避非其道也故不待逐而七日可得言不可避也七日一卦之復復則自來矣
六三震蘇蘇震行无眚象曰震蘇蘇位不當也
震自初動六三逺于動者而能蘇蘇然畏懼不自安是以行而无過眚也不敢自安者知位之不當亦所謂知懼者也
九四震遂泥象曰震遂泥未光也
九四處多懼之地限于重隂之間无中正之徳以自將故不能有行而遂泥也滯溺不自振又安有光亨之道乎
六五震往來厲億无喪有事象曰震往來厲危行也其事在中大无喪也
二以來厲而喪貝則五之往來皆厲宜其大有喪也得无喪有事亦幸矣有事者其事也謂六五之君事也象言危行者往來皆厲行則危也六五往而上則即柔來而下則乗剛皆喪有事之道是以知其危也六五位雖不正而用中焉其事既不失中道雖渉危行可以大无喪矣以无喪為大則知喪之亦大也億者恐懼驚歎之辭說者或為辭或為萬億或為億度其義頗不能通為辭近之
上六震索索視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鄰无咎婚媾有言象曰震索索中未得也雖凶无咎畏鄰戒也居震之極无中以自守内積驚懼失所處之道是以志氣索索然而其瞻視亦矍矍然不安也能止而守不過驚懼而已以征則凶也震驚之來未及其身方及其鄰能畏懼而戒之如此則无咎矣蓋先時而懼未至于極故也婚媾所親也有言失之小也處震之極得无大咎足矣小有言葢不可得而免也象言中未得者以失中道故索索然也震卦言虩虩啞啞蘇蘇索索矍矍與二五之言億諸卦皆无其義雖多為恐懼之貌亦于爻義各有辨也
䷳〈艮下艮上〉
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无咎
伊川曰艮與畜止之義何異曰畜止者制畜之義力止之也艮止者安止之義止其所也雍曰艮止之義最為近道而知之行之者鮮且天下之欲无窮而人每患于不能止者葢不知无欲之地而止之也有欲而止之大畜是也故有說輹豶豕之象伊川所謂力止之者也止于无欲之地所謂艮其背也人之有目欲于色者也耳欲于聲者也口欲于味者也鼻欲于臭者也至于背則无見无知故无欲常與物背而馳不相向使欲无自而生故得安于止之道一身且不獲况外物乎内欲不動則外境不入是以行其庭不見其人也不獲其身忘我也不見其人忘人也忘我者在止之止也忘人者在行之止也以止而忘我之止施之于行施之于人皆一也内外兼止則人欲自滅而天理固存是以无咎孟子言養心莫善於寡欲與艮其背之義正同
彖曰艮止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敵應不相與也是以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无咎也
止有止之止有行之止其行止之間又有時焉葢行止繫乎時而不繫乎止也止所以應行止者也時所以為行止者也是則艮止之止在我而行止之止則在彼矣行止為時則艮止為道矣故彖言時止則止又曰艮其止所以兼明有二義也且艮之道時方止則止其止時方行則行其止行止在時艮止在此在時者不可必在此者可必不以在此之可必而易時之不可必則止道盡矣是以艮止之中復有行而行止之行復有艮之止是所謂行其道者也孔子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孟子曰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是皆以止道應時也莊子曰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于塗中乎二大夫往矣吾將曳尾于塗中是為知止不知行有我廢時者也欲孰甚焉且天下之欲常生于必而无欲生于不必孔子所以毋必者止其欲也莊子不知必之可止而欲必其生之樂是以失時止則止時行則行之義老氏有曰絶聖棄智絶仁棄義莊子又曰焚符破璽剖斗折衡彼時有之而我絶之欲不在時與物而在我也易在彼之欲而為我之欲其惑甚矣故雖艮止之道聖人不能廢時老莊氏未之思也動靜統言之也行止亦動靜也動靜俱不失時其道至矣故光明也道大成則明故中庸曰誠則明其道光明則艮道大成矣艮始于止施之於行止又施之于行止之時此其所以為大成也止其所者又言止无他義知其所而止之耳上下敵應不相與者艮之六爻皆敵也敵所以成艮也知敵而相與則為交戰之道失艮止之義逺矣知敵而不相與則與敵背馳情欲自逺是以能不獲其身不見其人无咎也无咎者于道无失其為義大矣
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艮之為卦上下皆艮故曰兼山下卦内也内為身上卦外也外為人兼内外而統之所以有不獲其身不見其人之象也止无他義止其所而已以君子之位言之則思不出其位者亦止其所也位非獨爵禄而已所守之分皆位也必曰思者未有事之時也未有事之時則无欲矣待有其欲而止則非艮也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然則艮之為止其在兹時乎
初六艮其趾无咎利永貞象曰艮其趾未失正也趾初象也凡動之先莫先于趾止于動之先則易而止于既動之後則難止于其先故得无咎止于既動之後不能无得失也利永貞者利在乆于其道而固守之也中庸曰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是不知利永者也又曰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是能利貞者也象言未失正者止于未動之先未有失正之事也小畜于復自道言吉復于不逺復言元吉艮之初六有過于二者而不言吉葢吉凶者失得之象二卦之復雖與止相近然有失而能止則謂之復凡言復皆先失後得復則吉不復則凶吉凶可得而言也艮其趾則止于未失得之前吉凶失得皆在所止矣是以不言吉也然則艮之无咎豈不足于小畜與復之吉哉葢不使累于得失而已故象言未失正則止于无失止于无失則未嘗有得矣然世多以吉為過于无咎是不知吉與无咎自為二道論有為則莫善于吉論守道則无咎為大是以易辭或言吉或言无咎或吉而无咎或凶而无咎不可同也
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隨其心不快象曰不拯其隨未退聽也
腓腨腸也下體之所主也上而股下而足皆隨之故為六二之象也六二下卦之主也初六九三之所隨也六二雖居中得正得止之道然以柔用柔才有不足是以不能舉其隨而其心不快也方止之時忘我忘人而六二不拯其隨其心不快何哉葢六二有為之臣位也君子正心誠意之初故艮其背不𫉬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及其道之大成施之于天下國家欲天下各安其所止葢伊尹使是君為堯舜之君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孟子欲正人心之時而不能拯其隨者是以其心不快也此謂其隨失隨之義故君子之心不快象言未退聽謂隨者也
九三艮其限列其夤厲熏心象曰艮其限危熏心也不能止之于初至于三則難矣九三用剛有力止之象猶大畜説輹豶豕之道也限所以制内外也内欲不生外境不入所謂艮其限也亦猶列身之夤而制其左右也厲熏心者常以危亡之憂熏爍其心使不忘者所謂其亡其亡繫于苞桑者也曰熏者與詩言憂心如熏同意凡此者皆以九三之止失于早辨故必極于用力以限止之方之初六則甚難矣然艮止之道行无不善是以六爻終无凶危特有難易之别也雖然止而言厲何也中庸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𦊙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君子失性之危中庸謂之陷阱則艮之言厲一道也
六四艮其身无咎象曰艮其身止諸躬也
以初論四則初為早辨者也然有初之艮其趾然後四能艮其身先後之序理亦宜然艮其身則一身之内合于自然无不止也是以无咎止諸躬者謂能成已而已未能成物也
六五艮其輔言有序悔亡象曰艮其輔以中正也六五君位一卦之主葢主天下之止者也天下命令之所由出可不慎乎故艮其輔言有序而後悔亡也輔頰車也言之所出也有序中節也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有序者固如此也是以其悔可亡惟中正之君故能慎而止之如此庸主忽其言故天下亦共違之也觀舜命九官則知艮其輔言有序之道而商紂謂已有天命謂敬不足行謂祭无益謂暴无傷葢有間矣豈孔子所謂䘮之言哉
上九敦艮吉象曰敦艮之吉以厚終也
居止之極止之過中者也過中則疑于有失矣然慎厥終惟其始者古人之戒有始有卒者聖人之事能過于止是厚于終也又安有失哉故言敦艮吉
䷴〈艮下巽上〉
漸女歸吉利貞
漸之進不速而不已也天地之道進皆有漸况人乎舉人道而言之則進之漸者无若女之歸也女歸不以漸則奔也漸則為歸速則為奔故女歸以漸為吉也凡天下之進如女歸之漸无不吉也利貞者女歸之道正也固守之无不利矣然聖人制昏禮有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之節其禮為尤備是以知其漸也鴻之進也有于干于磐于木于陸之漸豈不猶女歸之禮乎故卦辭言女歸而爻明鴻漸其義一也伊川曰諸卦多利貞而所施或不同有涉不正之疑而為之戒者損之九二是也處隂居說故戒以宜貞也有其事必貞乃得其宜者大畜是也言所畜利于貞也有言所以利者以其有貞漸是也言女歸之所以吉而利者以如此貞也
彖曰漸之進也女歸吉也進得位往有功也進以正可以正也其位剛得中也止而巽動不窮也
彖言漸之進如女之歸則吉所以明卦辭也葢世俗多失漸進之道獨女歸有漸存焉耳進得位者先明女歸之漸而後言人之進也凡人之進以漸得位則往有功葢其進鋭者其退必速是以无功也進既以漸又能以正則可以正邦所謂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也凡進以漸者必不失正進不以漸而失正者多矣孔子于漸進之時又并進以正而言之也其位剛得中者言五之徳也止而巽動不窮者言艮以止巽而動是以其進不窮也
象曰山上有木漸君子以居賢徳善俗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則木之生未嘗不以漸也有山之髙而木生焉故其髙无窮猶漸之進其進有道故亦不窮也進之道何如止而巽是也先有所止不為妄進巽而入之則有漸矣居賢徳先有所止也善俗巽而入之也徳非一日可成也俗非一日可善也居賢徳善俗又漸之義也居賢徳而後善俗葢先自治而後治人彖所謂進以正可以正之道也易以巽主風教故此言善俗
初六鴻漸于干小子厲有言无咎象曰小子之厲義无咎也
易以象言之則一卦一爻之内天地萬物无不具焉聖人或取諸身或取諸物獨能舉其一以明之耳理不能盡也如艮則取諸身漸則取諸鴻非艮之象不在物而漸之象不在人也故卦言女歸象言進位爻言鴻漸互相發明无嫌于不同也世之論象者率拘于說卦已言八卦之象其所不言者不能明也况六十四卦之象古人未嘗明言之且震為龍而乾稱龍乾為馬而坤稱馬坤為牛而離稱牛皆非説卦之象八卦无鴻而漸稱鴻故知易之取象天地萬物无不具聖人亦不能盡言姑舉八卦之略使後世知所謂象者如此貴夫觸𩔖而長之也鴻漸于干者鴻水鳥也干水涯也言進之漸未逺于水也君子能安于漸也小子細人也志務速進故以漸為厲危之而有言是不知在漸之初未能逺進者其于君子之義无咎也何危之有
六二鴻漸于磐飲食衎衎吉象曰飲食衎衎不素飽也磐石之可安者自干而磐已𫉬安矣飲食衎衎葢君臣相遇安而和樂也與詩所謂嘉賔式宴以衎同意漸進之道見于得君之禄安樂飲食雖小子亦无危厲之言是以吉也不素飽者不素餐之謂也伊川曰不素飽者君子漸進于上將行其道以及天下豈徒空飽飲食而已乎而王輔嗣謂本无禄養進而得之其為歡樂願莫先焉孔氏因之曰素故也故无禄養今日得之故願莫先也觀此益見伊川先生造次不忘于行道二子所養如此而已昔孟子謂樂正子曰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啜也飲食之事疑于餔啜故孔子言不素飽之義以明之而二子以得祿養為歡樂豈不異哉
九三鴻漸于陸夫征不復婦孕不育凶利禦宼象曰夫征不復離羣醜也婦孕不育失其道也利用禦宼順相保也
初二之進也有漸而三則自任以剛其進欲速失漸之道是以致凶爾雅髙平曰陸自水而至于陸進之甚遠故有夫征不復之象進而比四不正之婦也故曰婦孕不育凶然九三之才有進无退患在失中獨用以禦宼則利也離羣醜者捨初二同體而進也失其道者比四之不正失漸之道也非所謂進以正可以正者也順相保者禦宼所以保其𩔖也初二隂柔順九三之相保也與䝉之上九利禦宼同義葢他无所用獨可禦宼而已䝉之象言上下順者以已獨處上衆皆順之也此言順相保者初二順而相保而已
六四鴻漸于木或得其桷无咎象曰或得其桷順以巽也
六四隂柔才有不足乗九三之剛從而比之非所安也故有于木之象桷平衡之柯或得則可安矣安則无咎象言順以巽者當不安之際惟巽與順可得安寧故也巽權道也繫辭曰巽以行權然六四順以巽終為无咎之爻而先言于木不安之象者葢六四之象有失有得獨言其得則人將莫知其失而不慎始者多矣聖人雖取其善終又欲人之善始是以兼明其失得也漸之為卦本明慎始之義
九五鴻漸于陵婦三嵗不孕終莫之勝吉象曰終莫之勝吉得所願也
陵髙阜也君之象也二五正應君臣同中正之徳宜其吉矣然猶三嵗不孕者以三四為之間故也四不能間五而能間二九三禦宼之才足以間五然君臣同得有間終合故終莫之勝也雖九五之尊猶有三嵗之乆者亦為之以漸故也三言夫征不復五言婦三嵗不孕以卦辭言女歸吉故以夫婦為言
上九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吉象曰其羽可用為儀吉不可亂也
先人有言陸當作逵逵者九達之衢雍曰漸進之吉至是无所不通矣安與樂皆不足以盡之漸之六爻其辭皆聲音相協故初則干言二則磐衎三則陸復育四則木桷五則陵孕勝如此則上九為逵儀明矣其羽可用為儀者九達之地非止十目所視而已通道大都人之瞻仰者衆莫不以為儀表也漸進之吉孰大于是羽者外見之美故人可則而象之也不可亂者至美外見獨異于衆人故人莫得而亂之也
䷵〈兌下震上〉
歸妹征凶无攸利
歸者女子之嫁也妹言少女也少女從長男非正之道樂于自進則凶也何所利哉卦辭言征凶者獨歸妹一卦然而非樂于自進亦无凶矣王輔嗣以歸妹為娣媵故其言曰雖與長男交嫁而係娣是以説也孔氏因之曰以妹從姊而嫁謂之歸妹誤矣娣媵謂之媵非歸也孔子言天地之大義謂夫婦也娣媵豈能具此義哉諸爻言娣義自不同輔嗣以初九有歸妹以娣之辭故以妹為娣媵耳六五曰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孔子象曰帝乙歸妹不如其娣之袂良也以見妹稱君而娣為媵矣
彖曰歸妹天地之大義也天地不交而萬物不興歸妹人之終始也說以動所歸妹也征凶位不當也无攸利柔乗剛也
有乾坤則有六子有天地則有男女夫婦天地夫婦之義一也繫辭曰天地絪緼萬物化醇男女搆精萬物化生故彖以歸妹為天地之大義葢主夫婦生化之道而言也歸妹人之終始者夫婦生化之道終則有始猶天地之无窮也說以動所歸妹者孔子先言女嫁皆曰歸至此論歸妹之卦所以征凶无攸利也闗雎之義樂得淑女葢以徳為主而此長男以所歸者妹遂說以動則不以徳矣彼既不以徳而説此又不以徳而進是以征凶位不當者卦爻皆不當位是以有不以徳進者矣以少女而婦長男非以柔乗剛而何宜其无攸利也或謂少女說而動如此則去淫奔不逺矣孔子曰説以動所歸妹也觀此則説動者男也
象曰澤上有雷歸妹君子以永終知敝
衛人作氓詩葢言男女无别遂相奔誘華落色衰復相棄背此所謂男女不終之敝也歸妹之義雖非奔誘然以長說少志在容色失夫婦之大義其去奔誘不逺矣是以君子于此欲思永終偕老之道而戒不終之敝也禮曰壹與之齊終身不改故夫死不嫁所謂永終者如此
初九歸妹以娣跛能履征吉象曰歸妹以娣以恒也跛能履吉相承也
初在下賤者之位也上无正應无所歸焉娣之象也自无所歸因人之歸而為娣媵故言歸妹以娣也跛能履者娣雖非正亦足以有行猶跛者之能履也故進而佐其君則吉恒者可乆之道也娣媵古之道非妄為也故可乆吉相承者言娣以進而承君為吉也
九二眇能視利幽人之貞象曰利幽人之貞未變常也九二剛中賢女也長男説少女而動則夫之非賢可知矣女從男者也夫之不賢女不能制也一賢一否眇之象也眇而能視以見九二之獨賢也然夫之不賢豈可變常而從之哉守其幽獨之操不為不賢之人奪其志可謂女子之貞者矣斯其所以為利也故曰利幽人之貞九二葢能獲其利者非才不足而戒之也幽人亦女子之象
六三歸妹以須反歸以娣象曰歸妹以須未當也六三之女不正也不正之女人之所棄故難其歸而有待也雖有待而終難其歸固不若反歸妹之義而從娣媵之事也未當者居位未當是以不能有所歸而待也下卦惟九二得中有歸妹之象初居下位三失正徳故為娣媵義殊不同而謂一卦皆為娣媵之象則非也娣媵非天地大義安足以盡歸妹之象
九四歸妹愆期遲歸有時象曰愆期之志有待而行也三之與四其不當相似而辭有不同何哉葢六三以柔用剛又為過中而九四以剛用柔有未中之義是其所以不同也以其不當无應亦不免愆期有待而已其歸終有時故无反歸之事象言有待而行者行如詩言女子有行是也又以見所以愆期者在我有所待非人不求之也以是知過中與未中用剛與用柔其不同如此所以繫辭言三多凶也
六五帝乙歸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幾望吉象曰帝乙歸妹不如其娣之袂良也其位在中以貴行也
六五以柔居尊得謙下之道故為帝乙歸妹與泰之六五同意此王姬下嫁之象帝而稱乙亦言其謙柔也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者君謂妹也妹以徳自飾不以服飾為事故不如其娣之袂良也詩序言王姬車服不繫其夫下王后一等猶執婦道以成肅雝之徳則詩人所美者繫乎肅雝之徳不獨取于車服也月幾望者不自滿假之意也其娣袂良猶能謙下而无嫉妬之心葢樛木逮下之義也帝乙歸妹下于其夫也月幾望下于其娣也夫如是吉孰大焉故樛木之詩每章必以福履終之是亦月幾望而繼以吉之義也月隂類也小畜上九曰婦貞厲月幾望則月為女子之象矣其位在中以貴行者天下未有不得中而能謙下于人者六五之位在中也以尊歸卑是以為貴行也惟在中故能不失貴行之義聖人之意尚徳而已
上六女承筐无實士刲羊无血无攸利象曰上六无實承虚筐也
上六居一卦之極失謙下之義无以奉祭祀則非夫婦之道矣故稱女士焉未嫁曰女未娶曰士筐所以載實也承筐无實失婦道也禮云血祭盛氣也親割牲而无血失夫道也夫不夫婦不婦何所利哉是以夫婦之道有不能永終者以此聖人貴其知敝故夫夫婦婦而家道正矣言无實无血无攸利于上六之爻皆不能永終之敝也
郭氏傳家易說卷五
<經部,易類,郭氏傳家易說>
欽定四庫全書
郭氏傳家易説卷六
宋 郭雍 撰
下經〈豐 旅 巽 兑 渙 節中孚 小過 既濟 未濟〉
䷶〈離下震上〉
豐亨王假之勿憂宜日中
豐者盛大之名盛大所以亨極天下之盛大惟王能至之葢王者有道之主也然物極太盛者憂必將至惟用中道自持則可无憂故欲勿憂則宜如日之方中也日過中則昃豐過盛則憂一道也聖人欲持滿以中故言宜日中然噬嗑與豐皆明動之卦噬嗑先動而求明得明而後可亨也豐已明而後動則不期而自亨矣故噬嗑亨繼以利用獄利于求明故也豐无不亨故特曰王假之而已亦猶乾之不言所利也
彖曰豐大也明以動故豐王假之尚大也勿憂宜日中宜照天下也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虚與時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神乎
非動則不能致豐不明以動又无自而豐惟明以動是以豐也豐之為道尚也大也非盡王之道者不至之也日未中則不及既中則過皆偏照也惟日中无偏照故王者宜法是道以照天下是以聖人貴夫持之而不失也日中而後有昃月盈而後有食昃食皆有憂矣葢以其道失中故也此再明勿憂宜日中之義也豈特日月而已乎雖天地盈虚尚與時為進退如春為陽中秋為隂中過是皆隂陽之極矣况在人與鬼神者乎孔子作彖畧及豐大而言中為詳者大其時也中其道也詳其道所以垂戒亦見豐之時非易處者矣
象曰雷電皆至豐君子以折獄致刑
噬嗑動以求明故雖為雷電而未極其至豐先明而後動則動无不善是以極其至也故曰雷電皆至葢明之至而動亦至也折獄斷弊也致刑麗于刑也方動而有明有不明故明罰勑法以申戒之求于明也既明而後動則无疑矣是以斷弊而致之刑也
初九遇其配主雖旬无咎往有尚象曰雖旬无咎過旬災也
有為之世所莫先者明動而已豐者有為之時也明與動相配之道也初之遇四以明遇動故言配主非遇配主則不能有為矣輔嗣曰旬均也配主雖均而可與有為故雖均亦无咎而往則有尚是宜往配以有為也過旬災者才力既均則當相資以有成一欲偏勝則為災矣是以初以四為配主四以初為夷主迭自為賔而莫適為主斯无過旬之災矣王氏以旬為均者以初九九四均陽爻也非正應也
六二豐其蔀日中見斗往得疑疾有孚發若吉象曰有孚發若信以發志也
六二為離明之中而有豐蔀之闇者以隂居隂才位不足上非正應所以有從闇之象也蔀者覆障而致闇之謂也居明而豐于闇自致之也故至于日中見斗葢豐于闇則闇必至焉天下之理明則无疑闇則疑六二用明投闇往得疑疾乃其宜也然天下之无信者生于不中不正既中且正斯為有孚矣任其中正有孚而發則動无不吉捨中正有孚之徳而從居隂從闇之義則惑矣是其所以疑也信以發志者由固有之明信發中正之志則吉也六二有中正離明之徳足以致吉有居隂從闇之義足以蔽明是以聖人之辭兩及之然有為則在人耳故人守徳不妄動則吉舍徳而妄動則疑理之必然也有孚發若内也主在己之徳言也豐其蔀外也主在外之事言也是以君子不明則不動終无豐蔀見斗之患唯智者能之然日中无見斗之理是之謂疑疾猶睽之載鬼一車也
九三豐其沛日中見沬折其右肱无咎象曰豐其沛不可大事也折其右肱終不可用也
王氏謂沛為幡幔之屬然凡偏蔽之象皆謂之沛非必幡幔之𩔖也沬昧也𨼆昧不明之象也自蔽其明至于𨼆昧不明之地則傷其明矣人之有為也目有所見而後手足可為今自傷其明至于幽昧无所見焉是不能有為也故有折其右肱之象无咎者猶雖凶无咎之義葢言折其右肱疑于凶而无咎也〈案自无咎者以下原本脱去二十字今據大易粹言校補〉且豐居盛大之際最為大有為之時非天下之至明不足以盡其道今自損其明如豐沛見沬則其才不可以有為也自知其才不可以有為而彊為之則其為過甚矣知其才不可以有為而不為亦可謂自知之明矣是所以折其右肱无咎也象言不可大事者既失其明不可有為故也必言折者葢絶其有為之資示終不可用也九三過中而從隂故有是象右肱偏體也
九四豐其蔀日中見斗遇其夷主吉象曰豐其蔀位不當也日中見斗幽不明也遇其夷主吉行也
二之豐蔀見斗以重隂而非正應也而有孚發若吉者中正也四之豐蔀見斗非中正也而遇其夷主吉者應初之求而有遇也反復參考之則二爻之義實相𩔖故其辭同而皆終之以吉有為之時明動必相濟然後有成故初謂四為配主四謂初為夷主夷等也等亦匹配之義迭稱主者均為陽剛特明動相湏不能專任以有為莫適賔主惟足于明者知求動以為主居于動者知求明以為主故也象言位不當者非中正也遇其夷主則行斯吉矣
六五來章有慶譽吉象曰六五之吉有慶也
觀豐之世以无所豐為大不知此而徒欲務豐于外是蔽于豐者也蔽于豐故惟見斗見沬而已非處豐之道也猶為之君者居豐盛之世上欲豐于朝廷下欲豐于民物或欲豐其貨財或欲豐其土地城邑宫室車徒之類是不知豐之世盛大无以加又求豐之是无厭也故必有一偏之蔽然後從而損其明則向之欲豐今反損矣聖人貴夫持盈守成而不以豐大為務故書有滿招損之戒而易著豐蔀豐沛之失且卦辭言王假之又言勿憂宜日中則知能行道者乃能極其至而持之以中道者又所以无憂也是以六爻之中稱豐者皆无善道而六五不言豐獨為可尚也來章章之也所以章豐之盛大也豐在彼者也豐之來我能章之而已茍豐之來我亦豐之是二三見斗見沬之不明也章之之道何如持之守之保而弗失使豐之道久亨于世无加損焉是為章之之道也此五所以獨能至之也不知出此而有一偏之蔽則所豐者小道而損豐之大所豐者末務而忘豐之本是日中而求昃月盈而求食非聖人章豐之道也來章如是則其慶其譽何時而已耶是為六五之吉也不然茍務豐而不知善終之道聖人无取焉故豐其屋蔀其家固非有期于闚其户閴其无人而其為應必至是而後已可不戒哉
上六豐其屋蔀其家闚其户闃其无人三嵗不覿凶象曰豐其屋天際翔也闚其户闃其无人自藏也
屋之覆障非特蔀沛而已而豐其屋蔀其家又為自厚于一身一家之事者也于豐之道豈不小哉然天下之理有謙盈之異效雖欲自厚其如天地鬼神何故豐屋蔀家者固非有期于窺其户闃其无人而其為應必至是而後已也久而无所見其凶甚矣見斗見沬猶有見焉上六既極故不覿而凶也天際翔者天際之髙不可極也髙不可極猶欲至而翔焉是不知豐大之无以加遂窮无厭之欲者也故為豐其屋之𧰼自藏者其无人也非由人致之實自致之耳序卦曰窮大者必失其居其是之謂歟班固言許史三王丁傅之家皆重侯累將窮貴極富見其位矣未見其人也豈闃其无人之謂乎
䷷〈艮下離上〉
旅小亨旅貞吉
旅者失其所居也序卦曰窮大者必失其居故受之以旅是以豐之上六豐其屋蔀其家闚其户閴其无人而旅之象已形焉旅雖失其所居而未困故亦有可小亨之𧰼然自亨之道論之則旅得其小者耳自貞吉論之亦不能大全獨得旅之貞吉也故在亨得其小者在旅得其貞吉是以言小亨又曰旅貞吉也由是觀之則小亨未必不大于貞吉而旅之貞吉未必不小于小亨也諸卦亦有是義因旅可明之耳
彖曰旅小亨柔得中乎外而順乎剛止而麗乎明是以小亨旅貞吉也旅之時義大矣哉
旅自否來以六五為成卦之主六五柔得中也自否三而為旅之六五是柔得中乎外也上承上九順乎剛也艮止也離明也止而麗乎明則止不失其所者也是皆所以小亨而貞吉也旅之時義所以為大者居尊得中順剛麗明安得不為大義乎故大有之所以為大火在天上而已旅之所以為大義亦以山上有火故也以火在天上而為元亨則山上有火又宜為小亨矣觀此則知君人之道其以明為大也如此是以詩人于闇亂之世則思古明王葢下民之至情也
𧰼曰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
易於火在天上明出地上山上有火雖𧰼有大小不同其為至明則一也君子法之是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也獄者天下之至難明者也以舜之聖猶至于再三訓戒有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有曰惟明克允有曰明于五刑由是觀之則明慎用刑宜聖人之致意也留獄則為不明矣聖人深懼其不明故又申言之旅之明義見于卦象而不見于卦辭故孔子于𧰼明之此葢義之大者也
初六旅瑣瑣斯其所取災𧰼曰旅瑣瑣志窮災也旅雖有失其所居之義而卦𧰼之中至明存焉故君子之處旅也必思其至明而法以行事然後足以得旅之大義此𧰼所以言明慎用刑之意不知出此反致意于瑣瑣細末之務則闇于大義是其所以為取災之道歟夫窮志畢力于瑣瑣之務者終不能大有為于天下也初六隂柔之才自居於卑故无髙逺之見如此孟子曰養其大體為大人養其小體為小人旅之大義與其瑣瑣皆在人自養之而已可不審哉
六二旅即次懐其資得童僕貞𧰼曰得童僕貞終无尤也
伊川曰次舍旅所安也貨財旅所資也童僕旅所賴也雍曰旅幾于困者也不得其安則困不得其資則困不得其助則困今安即其次懐其資又得童僕之助則處旅之善者矣是所以不能困也童僕以助上為正得其貞則得其助矣終何尤哉六二柔順中正故其善處如此語之以大義則未也
九三旅焚其次喪其童僕貞厲𧰼曰旅焚其次亦以傷矣以旅與下其義喪也
旅以致明為大而柔順中正亦足小亨九三剛而不中俱失亨大之義故不能安旅失助而危也旅焚其次則失其所安斯亦可傷矣然二以旅自處故得童僕貞王以剛暴之才不以旅自居反欲自脱于旅而以旅道居童僕宜其失衆心而喪也童僕以助為貞既喪則失助是以貞為厲矣夫旅豈與人之道哉君子修已安人自卑自厚而已故終无以旅與下之事焚亦言其剛暴也旅有火之性也
九四旅于處得其資斧我心不快象曰旅于處未得位也得其資斧心未快也
九四居上體之下无髙亢不屈之義葢亦安于旅者方之即次亦庻幾焉雖得資用徒能自修異夫童僕之助者是以其心未快也君子之快何如使是君為堯舜之君是民為堯舜之民是也不然則雖得資斧適足以獨善其身而已何所快哉故九四之我心不快孟子所謂窮也所謂不得志者也且爻辭言于處而象言未得位亦以見六二即次為得位而于處未得位者窮處而未得志者也
六五射雉一矢亡終以譽命象曰終以譽命上逮也六五君位又為成卦之主且自否三升而為文明之君豈非射雉一矢亡之象乎君子藏噐于身待時而後動故一矢而亡之發无不中也終以譽命者終譽以致天命也譽在人者也命在天者也天聽自我民聽也上逮者其道登聞于天也葢言人君修徳于身終致文明之盛下得百姓之心而上受天命也猶文王受命作周之詩而言令聞不已葢未有不得于人而能受命者也六五射雉有由艱危以致治之象兹豈非人君在旅之義乎
上九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咷喪牛于易凶象曰以旅在上其義焚也喪牛于易終莫之聞也
旅不可窮也而上九窮之是以失其所安之甚如鳥之焚巢將无依焉旅之道易入而難出未嘗不先笑而後號咷也其于得失之際則得之甚艱失之甚易牛大而難失之物亦易喪之三者究其終皆无獲吉之理是以凶也象言其義焚者窮旅于上必焚之義也喪牛于易方自失不暇終无譽命之得故莫之有聞也
䷸〈巽下巽上〉
巽小亨利有攸往利見大人
伊川曰巽與兊皆剛中正巽兊義亦相𩔖而兊則亨巽乃小亨者兊陽之為也巽隂之為也兊柔在外用柔也巽柔在内性柔也巽之亨所以小也雍曰巽入也故能亨然柔弱自居其小宜矣能入故利有攸往居柔小亨故利見大人聖人懼小其志而欲養其大體也是亦沈潛剛克之意與
彖曰重巽以申命剛巽乎中正而志行柔皆順乎剛是以小亨利有攸往利見大人
上下皆巽是為重巽上以巽入而化下下以巽順而從上是以命行无違也剛巽乎中正而志行者上以巽入而化下是剛以巽而无太過也柔皆順乎剛者下以巽順而從上是柔以巽而无不及也上下之巽如此故亨而利也
象曰隨風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君子之徳風也有風之徳而下无不從然後具重巽之義故象言隨風巽則知重巽隨風之義皆繫乎上下而言也君子有是徳下民如是而從其于申命行事也何有易于巽主教命猶詩之言風也故觀則省方觀民設教姤則施命誥四方蠱則振民育徳皆主巽而言也由是觀之則巽之命可順之命也命或不可順而欲以剛強之亦難矣哉
初六進退利武人之貞象曰進退志疑也利武人之貞志治也
卦以居柔而不能大初六又以柔而不能決是以有進退之象武人三軍之勇者不膚撓不目逃其志決於進者也初六疑于申命行事之際則敗且至矣宜以武人之貞自治其志可也治已以武人之貞斯无進退之疑矣孔子語冉求以聞斯行之是也然道雖不一于進而此利在行事是亦行權之義
九二巽在牀下用史巫紛若吉无咎象曰紛若之吉得中也
二有剛中之徳巽无不行矣而猶過于恭巽有牀下不安之象者此其所以謂之巽也是道也雖神明可交而受福况人乎然過于巽在聖人之道疑若有咎矣而當巽之時九二以剛徳能行巽之道是其所以无咎也故象言紛若之吉得中也然惟九二剛中故有巽在牀下之美不然殆且過矣
九三頻巽吝象曰頻巽之吝志窮也
過于剛而不中是以或巽或失所謂既不能令又不受命者也非吝而何其志終不能以有行是以窮也
六四悔亡田獲三品象曰田獲三品有功也
六四近君志決于進无初六之疑既无羣疑則悔亡矣是以有田獲三品之功也六四至柔不當有田獲之功而此以順乎剛故得之由是觀之則剛以巽而无太過柔以巽而无不及則巽之為道豈柔弱畏懦之義哉是其可與有行也
九五貞吉悔亡无不利无初有終先庚三日後庚三日吉象曰九五之吉位正中也
剛以巽而後貞吉柔以巽而後有功貞吉則无太過有功則无不及是以四五皆得巽道而悔亡也九五居尊中正為巽之主固守是道吉无不利猶曰无初有終者巽之為象以柔而用剛也惟以柔故有初六進退之疑惟用剛故有九五正中之吉是為无初有終也先庚三日後庚三日吉者九五人君之位也出命人君之所先也慎乃出令君人之道也故必先後三日而申命之夫上有巽入之道下有巽順之義風行草偃莫易于斯時猶且先後三日而申命之者慎之至也慎之至者令出惟行弗惟反故也命令之出有必可行之善而无不可行復反之失是以吉也上曰貞吉九五之吉也下曰吉葢命令以是為吉也庚即命令也先庚謂未出令之前已申命後庚謂出令之後三日而後行事也伊川曰甲者事之始也庚者變更之始也
上九巽在牀下喪其資斧貞凶象曰巽在牀下上窮也喪其資斧正乎凶也
九二有為之臣也以巽用剛者也上九巽之極者也巽極不知變而欲同九二之道則其過也甚矣過則失故喪其資斧貞凶也巽之道剛柔用之皆獲其利今喪其所資之利能无凶乎故巽在牀下无用于上窮之時喪其資斧殊乖悔亡之利彼以悔亡而吉則此以喪失正乎凶矣觀此則知謂之資斧者其行權之義乎是不可失者也
䷹〈兌下兌上〉
兌亨利貞
兌之為説非有意于説人亦非有意于求説天下説之道在上者不違是道以臨人在下者得其志而自説耳使有心于其間非兌也兌之所以亨者此也何謂説之道即王道是也然使有心于其間則為常人私欲之情非天下之公說是以利貞惟貞則无私矣故兌因貞而利也
彖曰兌説也剛中而柔外説以利貞是以順乎天而應乎人説以先民民忘其勞説以犯難民忘其死説之大民勸矣哉
兌之為象剛居中而柔在外剛居中則无私柔在外則足以説物无私則貞足以説物則亨此兌之所以亨利貞也順乎天而應乎人者兌説有道得其道則能順天而應人以盡天下之大公失其道則不能順乎天而溺于私心是亦不能應人之望也昔湯之征也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此得兌説之道者也武王自西自東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亦得兌説之道者也所謂順乎天而應乎人者若湯武是已孟子論以徳服人者中心悦而誠服也中心悦而誠服兌之道也是能應乎人者也能應乎人則順天矣其應人也非寒而衣之飢而食之又非有矜憐撫恤之言使之聞之也聖人惟知道耳故聖人知道而不知説天下知説而不知道道行有必致之説初非有期于民者也説以先民民志其勞説以犯難民忘其死非聖人固如是以説人也在道論之則非民情之説聖人有所不敢為必説在事為之先則民可忘勞説在患難之先則民可忘死民或未説而欲覬其忘勞忘死雖聖人不能也是以聖人平居無事之日使民飽食煖衣養生送死无憾所謂説以先之也故文王事紂非不能説民也武王卒伐功非能説民也順天應人之道聖人不得私焉昧者充私情故勞而日拙聖人明公道故逸而日休天下可以無事處之矣説道之大有至于此是以視民之自勸皆可見説之大也孟子嘗謂齊宣王曰取之而燕民悦則取之取之而燕民不悦則勿取若孟子者所謂知説之先民者歟
象曰麗澤兌君子以朋友講習
麗者附著相連之意亦見上下之説誠意交而連結也説之大有見于順天應人而其微有見于朋友講習蓋順天應人之説與朋友講習之説大小不同其情一也孔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説乎有朋自逺方來不亦樂乎此朋友講習所以為説也況天下大説又有在于朋友講習之間乎
初九和兌吉象曰和兌之吉行未疑也
初九固非知道者之事而知兌説在和其去道不逺矣是以得兌之吉也夫知和為説不和為非説則上不諂媚以從人而下無私情示人之失是則用和為貴何所疑乎疑者上不知説之在道次不知説之在和既惑于説與不説之際是以其行不能无疑也吉亦无自而至矣
九二孚兌吉悔亡象曰孚兌之吉信志也
九二有剛中之徳蓋賢者之能自治者也故知説之在我不在于天下不求説于天下而孚兌之道自信其志彼天下之説有不期而自至者矣是以吉而悔亡也使有心求説于天下而不知信其在我者則徇外忘内物我兩失之剛中之賢固如是乎有賢如此未有事是君為容説者也昔成湯克寛克仁彰信兆民蓋信在我而信之者在人雖君臣之道不同其與九二孚兌信志之理一也
六三未兌凶象曰來兌之凶位不當也
來兌求説也説自有道其可求乎失道求説是以凶也
九四商兌未寧介疾有喜象曰九四之喜有慶也當兌之時處上下之際不妄從説而擬議不遑寧是知所擇者也為臣如此賢矣哉故終有介疾之喜也介然自守外患不能入故能全兌説之喜喜非獨一身而已終亦有及物之慶也昔伊尹五就湯五就桀湯三使往聘之然後幡然而改所謂商兌未寧者如此至于享天心革夏正所謂有喜有慶也且隂者陽所説也捨所説而比五故為商兌之義然兌之象剛中柔外其象上行九四捨三而此五上行也至扵九五比上失在小人蓋亦上行之象雖其性均本乎象而得失之異則係乎爻伊川曰兩間謂之介介分限也故人之守節者謂之介
九五孚于剥有厲象曰孚于剥位正當也
當兌之時居九五中正之位宜其天下心悦誠服而此有厲何哉蓋兌之象上行不知擇賢而比之反上親容悦小人之徒是以危也夫既得其位又得其時不能孚兌之道而上比小人故孔子惜其得位而失道則曰孚于剥位正當也剥者小人之事安足與語説之大乎古之人君或以小人之術自任雖茍一時之譽終不能究大人之造者孚于剥之謂也孟子曰舍其梧檟養其樲棘則為賤場師焉惜乎九五之未進此道也
上六引兌象曰上六引兌未光也
説有引之而説者從人也隂柔不足以有為引之則從人而説蓋上六不當有事之象无毁无譽特不能光大而已于道固无得而亦未至于失已故吉凶悔吝无得而言焉
䷼〈坎下巽上〉
渙亨王假有廟利渉大川利貞
渙者離散之義天下離散為渙而散天下之難亦為渙居渙得散而亨散天下之難亦亨也王道至而有廟則難散矣萃與渙其義相𩔖難渙則萃萃則渙難故當萃聚難渙之時宜莫先于有廟以致孝享也利渉大川木行水上之象也利貞者渙難以是為徳之先也經曰孝莫大于嚴父嚴父莫大于配天王者有廟孝享必至于嚴父配天而後其道盡故象又言享于帝立廟所以終王假有廟之義也
彖曰渙亨剛來而不窮柔得位乎外而上同王假有廟王乃在中也利渉大川乗木有功也
渙之成卦自否來故剛自四來而為二柔自二升而為四剛來得中而不窮柔自内升位乎外而上同此言成卦之義也王乃在中者以王居渙難之中故難散而後假有廟也大川難也乗木濟難之方也濟難有功則難散矣此渙之所以亨也
象曰風行水上渙先王以享于帝立廟
水難也風行水上則无不散矣此渙難之象也享于帝立廟者天地祖考王祭之大也難渙之時莫急于此也能此則治天下可運諸掌不能此則亂將復矣是以先王不敢後也
初六用拯馬壯吉象曰初六之吉順也
初六難之始也方難之始而能竭其至健之才以拯之則難无不濟矣是其所以吉也天下之事辨之于早則順而易舉故象曰初六之吉順也卦以初二四五皆為渙難者初能比二四能比五故也三與上私于其應能免其身幸矣明夷用拯馬壯吉曰順以則也此言順也是知馬以健順為義故坤之象有取于馬也
九二渙奔其机悔亡象曰渙奔其机得願也
九二之剛自外來而得中得去危就安之義故有奔其机之象焉剛不得中則不可有為而其道窮道窮則其志失矣惟得中就安故彖所以言不窮而象言得願此悔之所以亡也言奔與悔亡皆去危之義
六三渙其躬无悔象曰渙其躬志在外也
渙難之時六三知應于上而不知有所擇而比之以行渙難之志是其志之小者也故其為道止及其身而已終无濟時之義然不失正應終亦不為悔也志在外者志應上九也
六四渙其羣元吉渙有丘匪夷所思象曰渙其羣元吉光大也
六四之柔自下而升故有上同之義夫以柔道上行而輔君為臣之至美故君臣相濟能渙天下之難也羣者天下罹于難者也能渙天下之難則其道大矣非止于其躬而已故无吉難雖渙散猶若有丘焉勿謂難之小而弗戒也有丘則匪夷矣有丘匪夷之思其可一日忘乎此雖已濟難不敢忘難之意也是亦其亡苞桑之義昔禹平水土成湯伐夏救民皆渙其羣者也成王懲而毖後患所謂匪夷之思也元吉光大之義于夏商可見然易之卦變屢見于彖至渙尤明見于二爻之辭不然則九二剛中自无奔机之象而六四至柔豈能具渙羣之吉乎惟究成卦之變則二爻之辭可得也
九五渙汗其大號渙王居无咎象曰王居无咎正位也令出惟行弗惟反則號令之出其猶渙汗乎一出不反之義也是以王者重慎之四五君臣合徳以渙天下之難其號大矣故渙之大號則王居之渙羣之功則六四主之王居渙號則正位以令天下得君道也故无咎六四主渙羣之功則宣力四方盡臣職也吉孰大焉故元吉此君臣之義不同也
上九渙其血去逖出无咎象曰渙其血逺害也
難不能散則傷之者至矣上九知見傷之憂故渙其血去逖出而後无咎也逖逺也違難必逺乃可免害此與渙其躬者无以異蓋止于一身之謀非天下之大計也夫同聲相應同氣相求二爻之應亦其志同耳然渙之六爻皆无凶悔者以皆知濟難及保身之道也茍不能有道以濟天下之難又不能明哲以自保其身是皆凶悔之徒歟此蓋不必六爻有象而後知之故易之辭觀吉可以知凶由凶可以見吉斯得知微知彰之義矣
䷻〈兌下坎上〉
節亨苦節不可貞
天下之理有過則有節不及无節也過而不知節則傷害隨之節无傷害是以亨也節之過與无節同非亨之道故苦節不可貞如是則節无他道焉中而已然節獨以過為主中由過與不及言也此其所以異者
彖曰節亨剛柔分而剛得中苦節不可貞其道窮也説以行險當位以節中正以通天地節而四時成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
節之成卦自泰三五而來剛柔分而上下剛上而得中故為節且賁之與節皆自泰來其義相𩔖賁則柔來而文剛剛上而文柔節則柔來而節剛剛上而節柔夫泰為天地純剛柔之卦賁以剛柔純質而无文故文之節以剛柔過盛而无節故節之𧰼言剛柔分而剛得中則知節之名卦以剛柔皆過盛為義也是以泰之象曰后以財成天地之道而節則終其義者也然天下之理中則可久不及與過皆非可久之道苦節過中是以其道易窮而不能久也説以行險非苦節也中道也九五居尊位有能節之勢而行甘節之道道與位當故言當位以節居中得正其道乃通此節亨之義也人知過盛之可節而不知天地非節亦不能有成是非獨人事而已故聖人因明天地節而四時成為君者必法之以制度故不傷財不害民也天地節者剛之節柔柔之節剛也剛節柔猶冬之有春柔節剛猶夏之有秋不然則大冬大夏而已安能成四時乎泰之六五以剛節之而成坎少陽也春之象也泰之九三以柔節之而成兊少隂也秋之𧰼也天地之節于此可見故易之卦變于節為尤詳然易卦雖以人事為主亦未有不本于天地而來者葢上下二體三才亦皆具天地之𧰼聖人明人道本于天地故彖之所言或取變或取二體三才其稱天地亦非一道也革節是已
象曰澤上有水節君子以制數度議徳行
澤无水困則為不足澤上有水則為有餘不足則為困有餘則當節理之常也在人之節則制數度所以節于外議徳行所以節于内也為國為家至于一身其内外制節皆一也
初九不出户庭无咎𧰼曰不出户庭知通塞也
六爻惟初為有應而曰不出户庭无咎者所以節之也不知有節則出入无時而失慎宻之道且通則行塞則止當出則出初不係于有應无應也應者助其外而已而在我之節其可廢乎故𧰼以不出户庭為知通塞而繫辭又明慎宻不出之義聖人之㫖深矣節之議徳行于此可見伊川曰户庭户外之庭也門庭門内之庭也
九二不出門庭凶𧰼曰不出門庭凶失時極也
初為不當有事之地而二以剛中居有為之位其道不可同也故初以不出户庭為知塞而二以不出門庭為不知通知塞故无咎不知通則有失時之凶矣極至也有初故可以節二有二則可以節初二者亦相濟之道歟
六三不節若則嗟若无咎𧰼曰不節之嗟又誰咎也自成卦之初論之則六三所以節剛也自生爻之後論之則六三居不中正乗剛履險不知節者也不知節則傷嗟且至咸其自取又誰咎乎
六四安節亨𧰼曰安節之亨承上道也
以隂比陽以柔從剛安行承上之節而无勉強矯為之意此六四所以亨也亨自亨也未足以及人古之所謂守節之士也
九五甘節吉往有尚𧰼曰甘節之吉居位中也
安節自安而已而人未必安甘節則施之于已施之于人皆不以為苦故无往不可所以為人君之道九五居中履正以甘節節天下上下同之其吉宜矣盡節之大者是以往有尚也詩所謂如月之恒如日之升者其往有尚之意歟葢言日進而無已也
上六苦節貞凶悔亡𧰼曰苦節貞凶其道窮也
上六居節之極葢節之過者以苦節人固不能于以自節亦非可久之道如是為貞則凶矣夫苦節不可貞而上六固守之故凶而道窮也伊川曰上六之悔亡與他卦異葢言悔則凶亡矣
䷼〈兌下巽上〉
中孚豚魚吉利渉大川利貞
雜卦曰中孚信也夫信者孚之一也孚者其道之大全也以信不足以盡孚故必曰中孚然有信之而信者有作也有未嘗信之而信者无作也无作中孚是也故自人之為徳論之則曰信又其小者則信于言而已自道論之則曰孚或未見于有為而其道可孚或无其人焉而是道為可孚皆曰有孚也故孚之道有无心于信天下而天下信之之意无不感也无不通也亦无不受而容之也无作也无止也亦无損益盛衰之理有孚于一身于一家于一國于天下逺近大小衆寡之不同其孚一也然易之卦皆道也而爻則人也在卦辭言之則主道也在爻辭言之則言乎其人也而中孚又以名卦者以信不足以名卦也且道有誠有孚有信人或未之别葢信者孚之一也孚者誠之一也道之所至誠亦至焉故道大誠亦大而孚為道之信信為人之徳是其别也自二帝以來言信者葢寡至成湯而後言彰信兆民文王演易復稱孚詩人亦言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作孚故道之盛者後世莫若文王也至武王而後復言惇信明義及乎世衰道微人不知孚之為道獨知信而已孔子作易所以曉天下萬世欲其明而无惑故為言曰中孚信也是使後世由信而可得中孚之道也學者于此即以信為孚以孚為信不知孚之有别斯失聖人釋經之㫖矣夫中孚之𧰼中虚也虚已而對物則无物在物先來則應之不來則无應此中孚之為信所以進乎誠也茍實其中則先物有物矣先物有物則不誠在物先安得謂之孚乎故子絶四曰毋我毋我則虚已矣是无先物之物也上天之載無聲無臭亦不過如是而已使有聲臭實其中非天道也有物以實其中非聖人之道也豚魚吉者信及豚魚也惟天地之道可信及豚魚葢天地以生為徳而无私于豚魚以生為徳故豚魚以是道而生信及也使有心于豚魚則信及者微而其不及者大非天地也聖人法之亦如是而已信及豚魚則孚于天下可知也利渉大川中虚之有濟也利貞者中虚之徳也中虚之徳天徳也
彖曰中孚柔在内而剛得中説而巽孚乃化也豚魚吉信及豚魚也利渉大川乗木舟虚也中孚以利貞乃應乎天也
中孚之象二隂居内而二五剛中下説而上巽故孚聖人法此所以化也儀刑文王萬作孚豈非化之謂歟豚魚物之至微而无知者信之難及者也信及豚魚況于有知者乎又況于人乎觀此則化可知矣巽木也木而中虚所以難可濟也利貞乾徳也虚中而利貞其孚所以應天而大也
𧰼曰澤上有風中孚君子以議獄緩死
治獄聽訟虚中為先實其中則有閡此中孚之卦君子所以議獄緩死也議獄亦舉一端言之也凡天下之務當虚中者皆如治獄用中孚之道也且聖人之為治也有道以為之本刑罰助治而已非聖人之所專任以治天下也知此則知虚中之道矣不知此則刑罰先實其中道无自而入焉是其為治无適而非刑也安得議獄緩死之事哉如書言宥過无大又言罪疑惟輕皆議獄之謂也觀舜與臯陶之言然後知聖人之刑舜之戒臯陶曰明于五刑以弼五教則五刑者正所以弼五教故命臯陶于契之後非五刑可獨任以致治也曰刑期于无刑民協于中則聖人之心以无刑在刑之先此葢虚中之道也其命臯陶則先曰蠻夷猾夏宼賊姦宄故知舜之刑由蠻夷猾夏寇賦姦宄而有之非此則无用于刑也臯陶稱帝之徳曰宥過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則知聖人之刑皆不得已而用也不得已而用則由天下有罪而後有刑葢聖人不先刑以制天下也故至于好生之徳洽于民心則盡孚天下之道矣中孚之獄如是而已後世舍道徳仁義獨任刑以為治者不患天下之不孚而患網之不宻不患徳之不洽而患文之不峻于是有刲屠夷族之禍而人之有生殆犬彘之不如矣又安足與語中孚之道哉秦漢是已
初九虞吉有它不燕𧰼曰初九虞吉志未變也
中孚之虚无物閡其中故其孚最為近誠虞吉者審度吉道而後行也度吉而行固善道也然已為有物非中孚之虚矣故言有它有它則中實非安于中孚之道𧰼言志未變者言虞吉有它之志未能忘也忘此則中孚矣初九中孚之始未能盡其道故尚有虞吉之志盡中孚之道者无適而非吉又何虞乎
九二鳴鶴在隂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𧰼曰其子和之中心願也
中孚之道與物无閡況于交感之際為感通之易者乎是猶鶴鳴于幽隂之中而其子和之必至之理也有好爵以與爾靡之又其子之願也是其所以和也好爵猶美道也吾與爾靡其道虚已以容人也葢言中孚之美道其能感人也虚已而已然中孚本應物之道二得之而三失之
六三得敵或鼔或罷或泣或歌𧰼曰或鼓或罷位不當也
自一卦論之則三四為虚中自爻言之則六三之不當位又不若六四之能虚己也且中孚之道不立已何得敵之有得敵則有已甚于虞吉故物或怒之則鼔或困之則罷或悲之則泣或樂之則歌四者有感于外而動于中者也感于外而動于中不能忘敵也不能忘敵有我之過也惟中孚虚己无與為敵外物之來如投虚然或怒之則无鼔也或困之則无罷也或悲之則无泣也或樂之則无歌也舉无得敵之理則其道全矣
六四月幾望馬匹亡无咎𧰼曰馬匹亡絶𩔖上也六四處得其正蓋有中孚之道者月幾望居盛位而不盈也馬匹亡舍衆志而獨上也六四近君有自盈之失今月幾望則虚己而不盈矣馬匹不亡則有鼔罷泣歌之累今馬匹亡則安行上道終无得敵之理是以无咎也匹亦敵之𩔖也得敵匹亡其道相反也𧰼言柔在内而爻則其道相反蓋卦爻取義有不得而同者也
九五有孚攣如无咎象曰有孚攣如位正當也
孚之道无不通亦无不感可以通天下之志至于固結攣如是以无咎九五君位足以感通天下又无私應之累故直曰有孚攣如位正當而已
上九翰音登于天貞凶𧰼曰翰音登于天何可長也中孚虚己也虛己者道之虛也道之虛故足以應天下之實而无不通焉是以聖人尚之也翰音登于天聲之虛也聲之虚不足以有為也以是為貞則凶矣虛聲无實非可久之道也九五知虚己而用道于中故足以通天下之志上九獨務虚聲而事于外不知其道已喪于中矣故凶而不可久也
䷽〈艮下震上〉
小過亨利貞可小事不可大事飛鳥遺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
大過四剛二柔剛過之𧰼小過二剛亦曰過者蓋剛實其中則為過矣是以聖人貴夫居柔而用剛故中孚而後有小過頤而後有大過也
彖曰小過小者過而亨也過以利貞與時行也柔得中是以小事吉也剛失位而不中是以不可大事也有飛鳥之𧰼焉飛鳥遺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上逆而下順也
小過之亨蓋以小者過則亨是以可小事也過以利貞故能與時偕行而无違非利貞則雖小過亦不能有行矣此小過所以莫先于利貞也可大事者剛也柔可小事而已二五柔中故小事則吉三四剛而不中故不可大事凡剛非二五皆非得位故言剛失位而不中也中孚虚中而實外舟虚之𧰼也小過中實而外柔飛鳥之𧰼也飛烏遺音能下不能上上則逆也下則順也逆則无適而非凶此順所以為大吉也由是言之則小過之義可過于下不可過于上可過于順不可過于逆可過于柔不可過于剛故不及其君遇其臣所以為小過之无咎歟
𧰼曰山上有雷小過君子以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
凡物之過者非其物也事之過者非其事也過則其𧰼變矣如泰之過不為泰否之過不為否也惟行之過恭不失其為行喪之過哀不失其為喪用之過儉不失其為用是則為可過之道所謂宜下大吉也故凡可過者過之則不為失不可過而過之斯為過矣孔子曰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此其所以為可過也歟自道論之三者猶為道之小者故稱小過
初六飛鳥以凶𧰼曰飛鳥以凶不可如何也
卦彖言飛鳥之𧰼飛鳥之音而初上又明飛鳥之凶中實外柔飛鳥之𧰼也上逆下順飛鳥之音也迅疾多過飛鳥之凶也别而言之固不同合而言之則飛鳥皆有是三者之義也初六以柔居下其道順也從剛而應四則舍順而從逆飛鳥上逆之過也是以有凶飛鳥之過一往不及反雖欲救止之末如之何矣故曰不可如何也
六二過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无咎象曰不及其君臣不可過也
伊川曰陽之在上者父之象尊于父者祖之象四在三上故為祖又曰五隂而尊祖妣之象也雍曰過其祖而遇其妣謂二之遇五也不及其君遇其臣謂五之遇二也過祖之妣尊妣也不及之臣自卑也尊妣而自卑則二五雖俱為隂柔而君臣之分不亂所謂行過乎恭也是以无咎二五非正應而相從故言遇遇則所謂小過非大得志也
九三弗過防之從或戕之凶𧰼曰從或戕之凶如何也聖人之所以為防者禮而已惟禮足以防人亦足以防已遇人而不知防則從或戕于外守已而不知防則從或戕于内傷害既至其凶如何信不可逃也君子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皆所以防之耳九三以陽居剛為道過矣過而不知防是以凶也
九四无咎弗過遇之往厲必戒勿用永貞𧰼曰弗過遇之位不當也往厲必戒終不可長也
九四以陽居柔无過也故无咎无咎无過遇之而已遇之者下順乎柔不以剛自居也若舍柔用剛以是而往危之道也故必戒焉勿用永貞貴夫知時而已時不可過而過之故有往厲之戒時可小過焉又不可以斯道永貞也此過之與時偕行者也位不當者所謂剛失位而不中也剛失位而不中是以弗過而遇之也或得位而中斯為大有為之君尚何往厲之戒乎故往厲之戒特處九四之道耳終非可久之貞也觀爻辭之義則遇為小事而過為大事故上六弗遇過之所以為亢也
六五密雲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象曰密雲不雨已上也
雨之潤澤萬物非小道也豈小過柔中之君能盡其道哉雖與二為遇亦可小事而已故言雨則密雲自我西郊方興而未有潤澤之功蓋見其不可大事也公弋取彼在穴者弋取小事故能有在穴之獲在穴之獲謂二之遇也君臣之遇固非小事然未能大得君未足以澤及天下故為小也若乾之二五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所謂大矣已上者言隂道已上行而未雨蓋君臣俱柔之𧰼也
上六弗遇過之飛鳥離之凶是謂災眚𧰼曰弗遇過之已亢也
知不可大事而遇之者二四之无咎也知不可大事而過之者上六之災眚也鳥之飛也多失之過鳥飛之過則離凶焉非獨天災亦自取耳上六當過之時不知處過之道至于亢極其凶宜矣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其斯之謂與
䷾〈離下坎上〉
既濟亨小利貞初吉終亂
已濟難為既濟方將濟難為未濟名卦之義甚明然則既濟之亨可知矣易六爻有應者八卦既濟未濟居其二而未濟不能濟難者以既濟六爻皆得位未濟六爻皆失位故也六爻皆應皆得位在六十四卦之中獨此一卦而已以是知欲濟者必在有應必得其位然後可也既濟亨小者小為衍字蓋縁未濟亨之下有小字故亦誤書于此又孔子彖言小者亨也因此遂不能去六十四卦无亨小之義如旅小亨巽小亨是誠小亨也既濟亨之大者也然則孔子言小者亨也者蓋濟難大人之事故未濟言小狐汔濟以明小者不能濟故為未濟若既濟則雖小者亦有濟故孔子彖言小者亨也所以别未濟之義也小者如小道小徳亦有濟也又如大事雖濟小事亦濟也是皆為小如是則知舉无不濟矣使卦辭有小字則孔子彖辭當以既濟亨小者為句斷下句獨曰亨也殊无義理必以既濟亨為斷句則見既濟亨為文王辭小者亨也為孔子釋之之辭也且大人于難无所不濟故既濟未濟不必論大人惟既濟之後雖小道小徳皆可亨未濟之時非小道小徳所能亨也故必以小者亨小狐濡尾為别也孔子于小亨增者也二字即文義與旅巽自不同矣初吉者既濟无不吉也道窮則變未濟終焉故終亂也既濟有初吉終亂之𧰼未必濟者皆亂也終亂不亂則在人耳故聖人慎終如始所以復濟終亂之道也昔成湯黜夏命之後乃曰茲朕未知獲戾于上下慄慄危懼若將隕于深淵武王大告武成乃偃武修文歸馬放牛示天下弗服若是者豈有終亂之道乎是以商周享國久長由湯武有以濟終亂之道也有其𧰼則卦言之而亂與不亂在人事者非卦所可盡言也
彖曰既濟亨小者亨也利貞剛柔正而位當也初吉柔得中也終止則亂其道窮也
小者皆亨故曰既濟小或未亨非既也既者皆盡之辭利貞者既濟以六爻剛柔皆當位而濟以是知其利貞也使不當位而可濟則非貞利矣六二柔得中也初二皆卦之始也故為初吉終止則亂者止謂難止則亂至也猶上六濡首之厲是也難止則亂至有不至者何也蓋難止亂至者𧰼當然也有不至者聖人維持之力也
𧰼曰水在火上既濟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水性下而居上火性上而居下交則相濟是為既濟也既濟雖非有患之時而患必生于既濟之後故君子思患而豫為之防也成湯之危懼成王之小毖皆思患豫防之謂也故卦言終亂𧰼言豫防爻有濡首之厲其義一也
初九曵其輪濡其尾无咎𧰼曰曳其輪義无咎也既濟之初方出難矣是以有曳輪濡尾之𧰼曳輪所以出難也濡尾以曳輪而濡也曳輪而濡尾則身出而難在後矣是以知其既濟也既濟故義无咎
六二婦喪其茀勿逐七日得𧰼曰七日得以中道也六二柔而得中者也當既濟之時在我者得其位則不失已在人者得其應則不失人内外无失又何患于喪乎有喪亦有復故勿逐七日得也如是則六二之𧰼有得无失而辭言婦喪其茀者蓋得失者消長循環之道方得之際失在前也猶既濟之終必復于難君子思患而豫防之勿謂其无喪而遂忘其喪也此六二所以言婦喪其茀之義柔中婦之𧰼爾雅謂輿革後謂之茀而詩有簟茀魚服鄭氏謂茀之言蔽也故伊川曰婦人出以自蔽者也而馬氏王氏皆為首飾未詳其㫖伊川曰卦有六位七則變矣七日謂時變也雖不為上所用而中正之道无終廢之理也
九三髙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𧰼曰三年克之憊也
髙宗中興之賢君也鬼方至逺之伐也髙宗之中興其為政事豈伐逺方而已哉故知鬼方之伐在髙宗為小事也小事猶克之以見小者亦亨也猶有三年之憊者既濟之難未至大亨也髙宗中興所謂既濟之大亨矣鬼方小事猶且小人勿用則大者可知此其所以中興歟九三當既濟方興之時故有髙宗之𧰼
六四繻有衣袽終日戒𧰼曰終日戒有所疑也
既濟思患豫防而六四又為多懼之地近君居險是以有繻有衣袽之戒袽敝衣也説文謂繻為繪采蓋其意以謂勿以新繪而忘敝袽亦猶勿以既濟而遂忘未濟之難也終日者言无怠時也有所疑者雖未有患以多懼而豫防之也
九五束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實受其福𧰼曰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時也實受其福吉大來也
大難既濟為之君者何所事焉惟祭祀為先耳與萃渙二卦王假有廟同意牛祭祭之盛者也禴祭祭之薄者也祭之盛者非无誠也然以物為主祭之薄者非无物也然以誠為主物過于誠則物勝誠而誠日以衰誠過于物則誠勝物而誠日以著鬼神惟誠而後通物亦因誠而可薦則祭祀之道誠在所先而物在所後明矣是以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實受其福也𧰼言西鄰之時蓋君子誠之為貴方既濟之初未能備物為亨是得其時也吉大來者既濟亨矣其吉方興而未艾是猶天保之詩言吉蠲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嘗于公先王其卒章言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夀不騫不崩如松栢之茂無不爾或承謂之大來者如此伊川曰東鄰陽也謂五西鄰隂也謂二也
上六濡其首厲𧰼曰濡其首厲何可久也
上六處既濟之極當終止之亂是以有濡首之危非可久于既濟之道也既濟之極難之始而未深也故但濡首而已惟聖人通其變而不至于極則无是危矣
䷿〈坎下離上〉
未濟亨小狐汔濟濡其尾无攸利
易六十四卦終于既濟未濟者凡人事之終始惟曰濟與不濟而已故以是二卦終焉先既濟而後未濟者猶泰之與否也泰極則否既濟窮則未濟天道人事莫不然也聖人之為戒深矣既濟曰亨未濟亦曰亨者既濟之亨已然之亨也未濟之亨將然之亨也既濟言濡其尾而未濟亦言濡其尾者既濟之濡其尾以曳輪既濟而濡尾也未濟之濡其尾以小狐幾濟而濡尾也夫濟難大人之事豈狐疑小人之所能哉宜其濡尾而无攸利此其所以為未濟也幾濟而濡尾不喪其生亦幸矣何所利乎若夫飛龍在天大人之造何難不濟是以有不言所利之大
彖曰未濟亨柔得中也小狐汔濟未出中也濡其尾无攸利不續終也雖不當位剛柔應也
未濟知其亨也以六五柔中知其有濟是以亨也小狐幾濟未能出險之中故濡其尾无攸利未能終其濟也有始有卒者其唯聖人乎是以續終之事固非狐疑小人之所能也六爻雖不當位而剛柔皆相應雖處已有失然亦未嘗失于人故得人之助是以有終亨之𧰼而小狐之濟亦止于无攸利而已不然則凶及之矣
𧰼曰火在水上未濟君子以慎辨物居方
火性炎上而在上水性潤下而在下二氣不交不相為用是以為未濟亦猶天地不交而為否也物之有可辨者如水火之性是也居方者猶居上居下是也君子觀未濟之𧰼而慎于辨物居方者欲其所居各得交濟之道无若火在水上而不相為用也不然則物自各止其所在君子何慎之有
初六濡其尾吝𧰼曰濡其尾亦不知極也
初六隂柔在下居險之中而上應九四是則小狐欲濟之𧰼然不能有終而濡其尾是隂柔不足以有濟故吝也極至也度可至而至之智者之事不度才力而妄欲有濟是不知可至之道也无凶而止于吝者得其應以為之助耳
九二曳其輪貞吉𧰼曰九二貞吉中以行正也
曳其輪者將以有行也九二以剛中之才居險難之中剛而有濟故曳其輪貞吉也夫六五之君柔中未能有濟必得九二剛中之臣相與為應乃可濟矣是以有曳輪濟難之漸固守是道无不吉也中以行正者其曳輪也所以輔其君以有濟道之正也以九居二中之徳也以中之徳行道之正故曰中以行正也既濟初九曳輪而已濟者也未濟九二曳輪而將濟者也夫濟者宜有用舟之𧰼而二卦皆言曳輪者以見濟難之時用力甚艱而後有濟故也
六三未濟征凶利渉大川𧰼曰未濟征凶位不當也三非中正之才不足以有濟必欲力征而有濟斯取凶之道也然二卦謂之濟者非獨濟其身而已有載上濟下之道故皆有曳輪之𧰼茍濟其身則為小狐之事也非濟之大者也六三雖非中正之才而處險之上險不能害以之自濟則可濟衆則不可是以雖征凶而利渉大川也征凶以其濟衆也利渉大川自濟也必曰未濟征凶言欲以未濟之道而征是以知其欲大濟也征凶固不若九二曳輪之吉而利渉大川復優于小狐濡尾之吝以此見六三之才居初二之間特以不當濟難之位往濟則凶也
九四貞吉悔亡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賞于大國𧰼曰貞吉悔亡志行也
四居近君之位有剛強可濟之才而能固守居柔之貞是以吉也吉則未濟之悔亡矣故可以震用伐鬼方震用伐鬼方則其才足以逺濟非獨自濟其身而已故其君報能濟之功是以三年有賞于大國也必言三年以見未濟之時艱于有為也自古觀之舜有大功三十而後為天子禹八年于外而後平水土湯十一征而天下信之文王九年而大統未集周公東征三年而歸未濟之難如此則九四之三年有賞未為久也志行者上有六五虛明柔中之君故九四得以行其志而有鬼方之伐不然則自濟不暇又安能濟逺人乎既濟九三與未濟九四皆有伐鬼方之象者二卦三四為反對故其象同與損益二五言十朋之龜夬姤三四言臀无膚其行次且同義稱髙宗則知伐鬼方為小亨言震用則知伐鬼方為大事矣係乎其人大小不同也
六五貞吉无悔君子之光有孚吉𧰼曰君子之光其暉吉也
六五柔中文明之君虚己而有容故賢者樂為之輔以濟天下之難是以九二有曳輪之吉而九四有鬼方之伐也人君不以尊位自居而樂于虚己待賢固守是道宜其吉而无悔矣貞吉而无悔是以未濟之悔可亡于九四也為君之徳孰有光于是者乎此其所以為文明之君有孚虚中也虚中故能尊賢而容衆是以吉也上言貞吉始之吉也下言有孚吉終之吉也此所謂能續終者也昔文王之為君也徽柔懿恭所謂柔中也光于四方顯于西土非君子之光乎至于得賢而用之則有若虢叔閎夭散宜生泰顚南宫适之徒以為疏附先後奔走禦侮之臣故在詩則文王獨稱大明而在易則未濟六五亦獨為君子之光也
上九有孚于飲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𧰼曰飲酒濡首亦不知節也
六五有孚于賢者故為君子之光上九有孚于飲酒適足自養而已安能有濟哉然自養者獨善其身雖无大咎至于難將及已濡首而不變是不知進退存亡之節者也向之謂有孚今則失是矣上九剛明之才可用而不知變故聖人之辭戒之如此昔伊尹始則耕于有莘之野終則幡然而改所謂知進退存亡之節者又安有濡首之失乎
郭氏傳家易説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郭氏傳家易説卷七
宋 郭雍 撰
繫辭上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繫辭首一章之義當先辨天地非乾坤乾坤非天地及明道之乾坤易之乾坤三才之天地卦中之天地然後其義可明若直以天地尊卑便為乾坤孰不知天地尊卑之理如此則于道于易于卦皆無意義若非聖人之言也聖人之言豈茍然哉此章蓋明作易聖人首畫乾坤二卦之義此謂易之乾坤卦中天地之象也且无形者道有形者物乾坤道也天地物也故道有乾坤而无天地物有天地而无乾坤及乎觸𩔖而長之然後乾為天坤為地非本无分也此乾坤天地之辨也无象則道也有象則卦也道之乾坤无象也有其道而未見于書也易之乾坤有象也畫而為卦見之于書者也三才之天地天地也卦中之天地上下二卦又三才之象也孔子繫辭繫周易也周易以乾坤六畫為首故首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蓋言文王重卦得天尊地卑之象而後乾坤之卦定也若論乾坤之道則乾坤定而後天尊地卑其義不同故包犧之畫在上為天尊道也文王之重在下為地卑道也尊包犧而自卑之是為得天尊地卑之道矣天尊地卑然後卦象形六位著剛柔分其始則乾坤二卦先定故曰乾坤其易之門邪
卑高以陳貴賤位矣
卑地也高天也天地高卑以陳則人位乎兩間而人道著矣貴賤人道也天地純一故一高一卑人道不齊則或貴或賤而位有分焉此六位之所由以立也有六位而後剛柔生焉故位為一定之體而剛柔則變矣
動靜有常剛柔斷矣
乾陽也陽為動坤陰也陰為靜爻之變本乎動靜觀動靜常理則六爻剛柔斷然可知動以變為常靜以不變為常易稱剛柔皆謂九六也上言乾坤定者由上下二卦也貴賤位者六位也此言剛柔斷者六爻也
方以𩔖聚物以羣分吉凶生矣
乾坤畫卦之始本無吉凶因人而生也方所也物以方而聚言其大致也復以羣而分言乎其微也𩔖聚羣分皆在物也物動則有吉凶而其幾則見于易故易之吉凶因物之𩔖聚羣分而生初未之有也易之所有者卦與爻位而已前三者是也因三才而生見者吉凶變化也論乾坤卦位六爻吉凶變化如此則諸卦可知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
此章論乾坤先言卦位生爻以盡設卦之道繼言吉凶生變化見以見乾坤之致用變化之道至微難見因在天成象以見乾之變化因在地成形以見坤之變化故曰變化見矣
是故剛柔相摩八卦相盪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日月運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
變化之見在易則見于剛柔八卦在天地之間則見于雷霆風雨日月寒暑在人則見于男女皆乾坤變化之道也剛柔者六爻之九六也乾坤九六剛柔相摩而變故八卦因之相盪而六十四卦生焉此見于易者也雷霆風雨之鼔潤日月寒暑之運行皆八卦變化之象見于天地之間者也雷霆風雨鼓潤萬物者也日月運行寒暑者也乾道成男在易則震坎艮是也在人則男也坤道成女在易則巽離兌是也在人則女也
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簡能
自天尊地卑言乾坤之設卦卑高以陳言乾坤之六位動靜有常言乾坤六爻之剛柔繼言因方物而吉凶生因象形而變化見則乾坤之義略備矣繼又明變化之見有見于易者有見于天地之間及人道者雖各不同而其象一也自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之下大明乾坤之徳而終之以聖人法乾坤之道則乾坤之義畢矣繫易之義莫大于此莫先于此故以是首章也且自易言之則易始于乾坤而乾又為坤之始是為大始也自物言之則萬物始于坤坤始于乾是為大始也大始以氣言乾為天天知始物而已非生也坤為地地成形則生而作成之也此地道之代終也然乾之大始以易而知知始而已亦非生也坤之成物以簡而能能則作成之義也非易則不知非簡則不能乾坤之道不過于此况人乎是以聖人之道无他焉法乾坤易簡而已
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乆有功則可大可乆則賢人之徳可大則賢人之業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乾道易故人亦易知坤道簡故人亦易從人能法乾坤之易簡者以易知易從而已以易知之道接物故物輔而相親以易從之道有為故人歸而有功有親樂其易也易則可乆之道也有功成于簡也簡則可大之道也且乾以無不覆為易坤以无不載為簡人思无不覆之道則天下萬物不能外其親此其所以可乆也思无不載之道則天下萬物不能外其功此其所以可大也法乾坤之易簡至于可乆可大則賢人之徳業至矣原始要終雖天下之理不同皆以易簡而得之此所謂知其所本者也天下之理得則與天地合徳是以成位乎其中而參天地且乾以易知天亦易也坤以簡能地亦簡也聖賢之徳業以易簡而成天下之理以易簡而得天地與人其徳一歸之易簡非合徳參天地而何此章前言設卦之道而後言賢人可大可乆之徳業則知易不徒設也將以其道用于天下耳昧者未之知故務為艱險以去其易務為繁苛以去其簡徇目前之利而不顧方來之弊則徳于是乎不可乆作聰明窮奢欲矜權術滋法令則業于是乎不可大天下之理既不能得于是上下乖離而天下始亂矣漢唐之弊是也安能知成位乎其中本于至簡至易之道哉聖人憂患後世不知君人之有道此文王之易所以作而孔子復繫辭以明之之意也然乾坤易簡與人道易簡本非二道故孔子論易簡自乾坤終以人道相馴而致无少間也此章始自天尊地卑終于易簡乾坤之義畢矣
聖人設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凶剛柔相推而生變化是故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憂虞之象也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剛柔者晝夜之象也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
此章明聖人設卦之道卦所以觀天下之象象在彼者也聖人像之于卦故觀于此而可得也有畫而无辭則吉凶不可得而知繫之以辭所以明吉凶也剛柔不相推則止于乾坤而已變化无自而生變化不生則六十四卦不能成也然吉凶變化雖各有所主䆒其實亦皆象也易以象為主而象為難明故復詳言之彼有失得則卦以吉凶象之彼有憂虞則卦以悔吝象之彼有進退則卦以變化象之彼有晝夜則卦以剛柔象之彼所有之象聖人莫不觀而象之于此此作易之道也六爻之動動則變所以象三極變化之道也既象進退又象三極者進退特人事耳由卦全體而言天地人之道皆具豈獨人事而已哉曰明吉凶則悔吝可知然剛柔變化自為易之二道相因而生故各有象獨辭无象故不言也剛之極則柔晝之極則夜所以剛柔象晝夜也
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樂而玩者爻之辭也是故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上言聖人謂作易之聖人也此言君子謂玩易之君子也有聖人作易如彼故君子玩之如此非獨明作易之道亦所以垂玩易之法又以見非聖人不能作易而君子之成徳玩易之所致也然玩易有二道一則所居而安者易之序所樂而玩者爻之辭是也一則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是也易之序者卦之序也序有時在其中故君子居其時而安之者得其序也如居否之時則儉徳辟難居既濟之時則思患豫防之是以安也爻之辭所以明道也道非樂玩其辭則不可得而見故因介于石而有得于知幾之神因鳴鶴在陰而有得于樞機之慎舉爻辭尚樂而玩則卦辭為可知矣此其一也其二則聖人又明居處動作之有異不可以一塗盡其道方居之時无所營為故觀易之象以明時玩易之辭以探道及動之後悔吝攸生故觀其變以知善惡玩其占以明吉凶是以君子常吉而天祐之者蓋于所居所樂一動一靜之際莫非以易道自處非天私君子而祐之實自致也占不獨蓍龜也凡極數知來皆占也謂占于易之道也前章終于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謂在上尊位之聖人也不曰聖人而曰賢人謂能法乾坤易簡非獨聖人可得天下之理賢者亦可修而得也此章終于君子玩易蓋兼上下窮通之君子其玩易皆一也稱君子兼聖賢言之
彖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變者也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无咎者善補過也
前章言卦之象備矣此章又明玩辭之法也彖之辭所以言一卦之象也象非為天為地而已八卦之義變動不居皆其象也爻之辭所以言一卦之變也卦由爻以變爻之辭又明其變之所以也吉凶言其失得之大悔吝言其所失之小无咎稱其善補過此五者皆易辭之道也君子樂玩在此而已
是故列貴賤者存乎位齊小大者存乎卦辨吉凶者存乎辭憂悔吝者存乎介震无咎者存乎悔
上而貴下而賤係乎六爻故曰存乎位乾坤之大井鼎之小皆卦也故言齊小大繫辭焉而明吉凶是存乎辭也憂悔吝者方悔吝未至之時先明于幾微則无疵故存乎介亦由思患而豫防之也知畏過咎常自震悔則可補過故存乎悔亦由恐懼修省者也人有貴賤而位列之人有小大不齊而卦齊之介雖所以憂悔吝而悔又以震无咎也能知辭之所言如彼又知理之所存如此樂而玩之是其所以為君子也
是故卦有小大辭有險易辭也者各指其所之
觀卦之象而卦有小大之異君子所居不可同玩卦之辭而辭有險易之辨君子所樂不能一各指其所之者之于常則其辭易之于變則其辭險是非辭无以示其所之也
易與天地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
自此至知神之情狀别為一章天地至大也人居其中則備三才易之為書三才之道也是以一卦之中皆備三才之象故與天地凖凖則其道彌綸周滿天地而无有餘不足之差故天地人无或不知者以不能外乎易故也言天地則人在其中矣
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説
由易之道仰觀俯察則天地幽明之故无不知幽則天地之道其隱者也明則天地之道其顯者也在人則原形氣之始反形氣之終其死生之説尤為易知故謂幽明之故者以事理言至死生則可説者也
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神之情狀
萬物出于天地者也人與萬物皆一也由天地至精之氣鍾而為物物散而變則復于天地是鬼神之情狀雖極幽隱不過于人物聚散而已蓋可得而知也故文王之易于卦具天地而爻具人位是人由天地精氣而生雖有參天地之道而无同天地之體也卦以用事而終窮窮而變亦猶神也故人之象與卦一也上言幽明之故天地也死生之説人也精氣游魂鬼神也辨天地人鬼之理宜其同章先儒别鬼神于下章未詳其旨
與天地相似故不違
自此别為一章論聖人之道至无方无體而終也聖人與天地合其徳故與天地相似天且弗違而况於人乎是以天地无違于聖人聖人亦无違于天地也或謂易與天地相似易非特相似而已相似者謂人道也
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
聖人以周物為知以濟天下為道未嘗私一身而周濟之也故能與天地相似其道雖大而不為過者以此上言與天地相似猶中庸所謂參天地也此言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猶中庸所謂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案原本脱參天地也至中庸所謂二十一字今據大易粹言校補〉
旁行而不流
聖人應天下之變一以易道而已故雖委曲旁通而未嘗逐物流移適則用之過則棄之而已所以和而不流也蓋亦曲能有誠之義
樂天知命故不憂
聖人不能无憂而此言不憂者蓋聖人之憂在道而其所不憂者在身樂天則无偽知命則无欲憂者偽欲之所生无偽无欲无適而非天則憂无自而至也此言天者孟子所謂知性則知天之天也此言命者孟子所謂有命焉之命也中庸言天命之謂性亦是道也故此言樂天知命説卦言窮理盡性至于命及中庸孟子之言其道皆一致中説竊聖人之言曰樂天知命吾何憂窮理盡性吾何疑其言似也其道非也且言樂天知命吾何憂雖未大失然其意以窮通為命矣至言窮理盡性其失逺矣夫窮理盡性聖人之事非特去疑而已其與樂天知命相為終始未易以憂疑為辨也語曰知者不惑不惑則无疑矣况窮理盡性聖人之事乎聖人之无疑乆矣至于盡已之性盡人之性盡物之性又豈无疑而已哉文中子不明此務為心迹之説反覆其言不過于一身憂疑而止耳蓋不知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以窮理盡性之説者也故區區于心迹之間終不能遺一身而觀之是之謂不知道
安土敦乎仁故能愛
安土常人之情聖人之治因之而已固不能從已之欲也能因其所安而安之而後可以敦乎仁敦乎仁則愛道廣矣所謂仁者愛人也愛者好生之徳也
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
聖人以一人之身固不能範圍天地之化然所謂範圍者為之有制而已天地之化有時而過者在彼聖人範圍之制无傷財害民之失則所過在彼而制其過者在聖人是猶泰所謂財成天地之道也曲成萬物而不遺者盡人之性盡物之性生成而无天傷无所遺焉所謂輔相天地之宜也易言晝夜之道最為難明夫幽明隱顯也晝夜之道非幽明之故也昏極則生晝明極則生夜猶陰之生陽柔之變剛動極而靜皆有道以運之而變于是乎生變者有象運者无形由有象則可以知无形由晝夜陰陽剛柔動靜則可以知道故曰通乎晝夜之道而知通乎晝夜則陰陽剛柔其𩔖舉可知也以人事言之則盛衰治亂進退存亡得喪孰非晝夜之道乎故有範圍之道以參天地有曲成之道以育萬物通乎晝夜之道則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矣非聖人極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于此先儒或以範圍為犯違誤矣
故神无方而易无體
經言神易道聖人凡有四者之異且神无自神其在道則道之神也在易則易之神也在聖人則聖人之神也神寓于道易聖人而道易聖人各有其名不謂之神此神所以无方也易之有體者書也書之為體者卦象也書以卦象為體卦象未立而是道具有及其既立則曰卦也曰象也不得復謂之易如此則易為无體矣然聖人範圍曲成通乎晝夜豈无自而能然哉蓋用易无體之道以盡无方之神而後能之也如是則神也易也託聖人以為方體耳故以是終之
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
繫辭言道此章為甚著蓋惟道兼統三才三才不過二象陰陽是也天地人皆具陰陽故六是之謂一陰一陽之道也繼之者有自然之善成之者有在人之性大其性者于此成其大小其性者于此成其小仁者見其仁而得之謂道為仁知者見其知而得之謂道為知故自古聖賢雖各有得而未嘗同者其性之所成異故也然謂仁知非道則不可也特非道之大全耳仁者知者猶有見而得之斯民之愚又日用而不知矣凡日用而順成者皆道也百姓不知有道故性之所成者鮮此聖人所以明之也明之則天下後世皆知其一陰一陽為具三才之道繼之者有善而成之在人使仁知不為獨見之異百姓用而知之此聖人明道之意也然則聖人何如其明也包犧以八卦文王以六十四孔子以彖象繫辭是已故易之為書所以明易之道也易之道三才之道也三才之道一陰一陽之道也一陰一陽之道道之大全也道之大全天得之而天地得之而地人得之而人又成于性者有仁知聖賢之異道盡于斯矣然經自成之者性之後主人事而言其言繼之者善則與道同體不獨在人之善矣經所謂易簡之善配至徳之善也能充孟子性善之説則可以明此為善惡論者不知有此也此善天道也天道无不誠故至善存焉中庸論誠首言天命之性孟子良心赤子之心與性善之説雖本諸此又加詳焉
顯諸仁藏諸用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
此章明易與聖人之同用也易之道无體故隱顯无常當用則顯諸仁已用則藏諸用顯也蔵也皆有所託故知易之无體也方其用也雖鼔動萬物使之化育而无道不行之憂是不與聖人同憂矣
盛徳大業至矣哉富有之謂大業日新之謂盛徳易有盛徳大業聖人用易之道亦見于徳業故盛徳大業不獨主聖人言之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乆此易之盛徳也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此易之大業也然富有則无外无外大之至也聖人用此故有可大之業日新則无窮无窮則乆聖人用此故有可乆之徳也前言易道之不與聖人同憂者此言其所同者徳業也
生生之謂易成象之謂乾效法之謂坤極數知來之謂占通變之謂事陰陽不測之謂神
此章先明易與乾坤體用後言聖人之效法也自易而生乾坤自乾坤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而後二篇之䇿當萬物之數所謂生生之謂易也自易之生乾為成象之始坤則效法于乾此乾坤之義也能盡天下之數以前知者易之占也通其變而周流无窮者易之事也惟神无方无乎不在故以陰陽不測言之此論易與乾坤之體以及于不可知之神皆體也自此而下易與乾坤之用也
夫易廣矣大矣以言乎逺則不禦以言乎邇則静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
易道廣大彌綸天地故逺不可禦而无不及近无所遺皆靜而正天地之間或道或事在人在物无不備于斯此易道之用也
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闢是以廣生焉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陰陽之義配日月易簡之善配至徳
乾為陽主動坤為陰主静一于動則不能生大无其體也一于靜則不能生廣无其用也大哉乾元萬物資始靜專也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動直也坤之含𢎞靜翕也光大動闢也故又曰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徳方此廣大所由以生也乾坤之廣大足以配天地其變通足以配四時其為陰陽之義足以配日月其易簡之善足以配至徳至徳主聖人中庸之徳而言盡中庸人道之至徳則可乆之徳可大之業皆至徳也配者非乾坤不足于是四者而曰配也以言乾坤之一足以配其全徳則天地四時日月至徳皆為乾坤之一象耳是以乾坤以廣大之一道足以盡天地而天地不足以盡乾坤者此也
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聖人所以崇徳而廣業也前言易與乾坤之義故此復歎美易之至而言聖人用其道以崇徳廣業也崇徳故徳盛廣業故業大盛徳大業非用易之道則不能至故聖人先歎美易之至而後言法效也至謂前所言易與乾坤之事也
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義之門
易之廣大備于天地之間故舉天下之事莫不皆有易之道凡具天地之象者易已在其中矣故聖人无適而不用易非獨崇徳廣業而已也且知以崇高而後明禮以卑遜而後恭知崇禮卑宜无與于易矣然崇者天之道卑者地之徳知崇效天禮卑法地則天地之位已設矣天地之位已設則易已行乎知禮之中此聖人所以大而徳業小而言行至于天地人鬼之變无適而不用易者此也惟成之以性存存不忘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道義之要皆由此塗出故易為道義之門也法乾坤簡易以崇徳廣業特其大者耳故此又言知崇禮卑以見其小者也
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㑹通以行其典禮繫辭焉以斷其吉凶是故謂之爻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也言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也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擬議以成其變化
此章明擬議爻象之道至盜之招也而終且賾者天下之至隱不可得而見也聖人或擬其形容或象其物宜易于是乎有象矣天下之動變所由生觀時㑹通以行典禮則爻之動為觀時之要也繫之以辭斷其吉凶則爻之辭吉凶之證也謂之爻者如此二者蓋作易聖人立爻象之初意也象為天下之至賾勿遂惡其賾而忽之也爻為天下之至動蓋因時有宜而不可亂也所以然者君子于一言一動必以爻象擬議之而後能成變化之道則所樂而玩者極其至矣上言聖人立爻象之本意下言君子擬議爻象而後言動亦猶前言聖人設卦觀象終之以君子觀象玩辭之説也能明此故知爻象之用是以君子玩易必擬其象而議其辭可也
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邇見乎逺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同人先號咷而後笑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黙或語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
自此以下皆言擬議爻象之道也鳴鶴在隂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初非有及于言行也聖人擬議之則見言行之不可不慎既得其道則言行之間所以成其變化也同人先號咷而後笑初非有及于出處語黙也聖人擬議之則見其同心之利同言之臭既得其道則出處語黙之際所以成其變化也聖人憂患後世不知爻象之用故明擬議之道如此而已
初六藉用白茅无咎子曰茍錯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夫茅之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術也以徃其无所失矣勞謙君子有終吉子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徳厚之至也語以其功下人者也徳言盛禮言恭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亢龍有悔子曰貴而无位高而无民賢人在下位而无輔是以動而有悔也不出戸庭无咎子曰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子曰作易者其知盜乎易曰且乘致冦至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盜思奪之矣上慢下暴盜思伐之矣慢藏誨盜冶容誨淫易曰且乘致冦至盜之招也此五者當與鳴鶴在陰同居爻象擬議之終蓋皆擬議之道也或别為一章非也擬議者聖人用易之道蓋觀象玩辭所以反諸其身也然不曰用而曰擬議者爻象必先擬議而後可用方擬諸形容象其物宜必從其事物象𩔖以探作易聖人之意是以必至于擬議而後可也古之君子以擬議為學易之要務而世多略而不言或言之復失擬議之道是以易終不用于世也且玩易之辭有曰藉用白茅无咎則知无所失之慎有曰勞謙君子有終吉則知以功下人之恭有曰亢龍有悔則知貴高不可以无輔有曰不出户庭无咎則知言語不可以不密有曰負且乗致冦至則知非所乘而招盜是皆擬議而知其變化也五者之下各繫以孔子之言蓋孔子擬議之辭所謂擬之而後言者也能觸𩔖而長之則三百八十四爻能事畢矣天地之間備矣聖人存其大法得此七者已足用蓋難盡為之言也聖人初已盡言于彖象文言以謂擬議之學未明故復繫于此其憂後世所以垂教至矣盡矣後世欲務空言誇世則不必深明其説茍欲為力行之學歸于君子之儒則擬議之道宜先盡心焉其言作易者其知盜乎者蓋聖人歎易之道无不備也盜之情不必知也宜其无所見于易也尚且深明于此則天地之間舉无遺矣擬議之道其可忽乎故驚而歎之有是言也觀此則知崇禮卑又无足疑者繫辭自天尊地卑之後至此章終凡言重卦設卦易道易辭爻位彖象乾坤神聖及聖賢之所法則君子之所觀玩與夫學者擬議之道略盡于斯其所未言者數所未詳者變化之道故繼之于後也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案原本此節錯置易有聖人之道四焉此之謂也後故説曰前言天數五地數五者此也今從程子朱子傳義移此〉前言天數五地數五者此也漢志言天以一生水地以二生火天以三生木地以四生金天以五生土故或謂天一至天五為五行生數地六至地十為五行成數雖有此五行之説而于易无所見故五行之説出于厯數之學非易之道也〈案原本云此二十字當在天數五之上錯簡于此今已移正附識之〉
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案原本此節在故再扐而後掛句後故説曰先大衍而天地次之今從朱子本義移此〉一三五七九天數之五也二四六八十地數之五也一與六二與七三與八四與九五與十皆合也故曰五位相得而各有合積一三五七九之數凡二十五故曰天數二十有五積二四六八十之數凡三十故曰地數三十合天地之數五十有五天地所以能成變化而行神者莫不有數存焉成變化行鬼神所謂幽明之故也變化見于萬物者也鬼神運于四時者也易數以大衍為宗天地之數大衍之所合也故先大衍而天地次之
大衍之數五十
聖人易數之學不傳乆矣今粗能通者天地之數大衍之數乾坤二篇之䇿而已捨揲卦之外亦莫知其用也世之言易數者皆出于緯書星厯災異之學流為陰陽末技非聖人之道也然大衍天地謂之數乾坤二篇謂之䇿則數者䇿之所宗而䇿為已定之數也孔穎達謂于二篇之䇿萬有一千五百二十之中獨取五十䇿為用是則數反出于䇿大衍反出于二篇其倒置甚矣豈不思積數之揲而後有䇿由大衍而後有二篇乎京房以十日十二辰二十八宿為五十馬融以太極兩儀日月四時五行十二月二十四氣為五十荀爽以八卦六爻加乾坤用九用六為五十皆妄相傅㑹非學者所宜言至鄭康成姚信董遇皆取天地之數以減五六義雖近之而鄭氏謂五行減五為五十姚董謂六畫減六為四十九五六當減則減又何必傅會五行六畫此儒者之蔽也韓氏取王弼之言曰演天地之數所賴者五十夫何賴焉顧歡云立此五十數以數神又何立焉夫數本于自然數之所始聖人能知而明之耳安能以私意加毫末于是也故大衍之數五十是為自然之數皆不可窮其義窮之愈切其失愈逺惟毋意母必斯得之矣故曰至誠如神自其用四十有九之後聖人得以用之也若是則大衍之數五十猶數之天也其用四十有九猶數之人也天人之道既立則用與不用生焉此之謂易之數也然近世厯家多稱出于大衍蓋傅㑹其數于其始名是而實非及一變用則其數支離終不可復得何大衍之有皆妄人之説也厯數之學傅會甚易且以五十為始四十九為始五十五為始八十一六十四皆可首數至其窒不能通則小小遷就亦无大失是如顧歡之言可立之數也儒者往往不明乎此肆為術士所欺然自漢以來太初四分猶為近古故其數多本乎自然是以厯家有言曰古之六術並同四分以遷史攷太初亦四分也而亡失特甚厯之疎繆有古以來莫甚于三統班氏不復討論太初而備載三統至其傅會欺妄之言一語不遺良可歎也後世皆謂一行王朴之術出于大衍二者亦皆術士之學第能文飾之耳欲如太初四分近古之數尚未之有況易乎故易數與厯不可同論也
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竒于扐以象閏五嵗再閏故再扐而後掛
五十者數之本也四十有九者數之用也此聖人用數揲蓍之法也揲蓍之法自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兩儀就兩儀之間于天數之中分掛其一而配兩儀以備三才之象故曰掛一以象三也揲之以四象四時也奇者所掛之一也扐者左右兩揲之餘也得左右兩揲之餘寘于前以奇歸之也歸奇象閏也五嵗再閏非以再扐象再閏也蓋閏之後有再嵗故歸奇之後亦有再扐也再扐而後復掛掛而復歸則五嵗再閏之義矣凡一竒再扐三變而成一爻十有八變則一卦成矣然併奇與扐計之初揲非餘五則餘九再揲三揲皆非餘四則餘八世俗以八九謂之多四五謂之少故有三多三少之言其數雖不差而其名非矣且初揲餘五再揲餘四三揲餘四以四十九數計之去此十三數則左右兩手之中得四九三十有六老陽之數也故陽爻為九而其䇿為三十六初揲餘九再揲餘八三揲餘八以四十九數計之去此二十五數則左右兩手之中得四六二十有四老隂之數也故陰爻為六而其䇿為二十四至于世俗所謂兩少一多者去其十七則得四八三十有二少陰之數八也俗所謂兩多一少者去其二十一則得四七二十有八少陽之數七也揲蓍之法本无二致因或者誤以扐為奇又好以三多三少論陰陽之數故異説從而生焉
乾之䇿二百一十有六坤之䇿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當期之日二篇之䇿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萬物之數也
䇿者揲而所得之數也乾坤之䇿皆取老陽老陰之數老陽之數三十有六六之則乾之䇿故二百一十有六老陰之數二十有四六之則坤之䇿故百四十有四二篇之䇿凡陽爻百九十有二皆乾之九也陰爻百九十有二皆坤之六也合為䇿萬有一千五百二十以象萬物之數也乾坤之䇿三百六十而日當期之日者三百六十中數也二十四氣過之故曰氣盈十二月不及焉故曰朔虚氣盈朔虚積而為閏者也聖人舉中道言之故曰當期之日乾坤二篇之䇿皆一定之數出于大衍者也故大衍之序先天地而乾坤之䇿又次之
是故四營而成易十有八變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而伸之觸𩔖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
四營謂分而為二掛一象三揲之以四歸奇于扐其營有四也四營而後有爻爻而後有卦故云成易也一掛再扐共為三變而成一爻六爻則十有八變矣自八卦小成引而伸之觸𩔖而長之重為六十四卦合三百八十四爻為䇿萬有一千五百二十則天地之間无不備矣乾坤䇿數之後復繼以四營成易之道者以明易之作始于數也
顯道神徳行是故可與酬酢可與祐神矣
此言聖人能顯易之道神易之徳行而用之故可以酬酢天下之變而贊天地之化育也祐助也祐神所以贊化育也繫辭自首章至天下之能事畢矣皆聖人顯道神徳行酬酢祐神之事故以此終之
子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為乎
變化即盡神也故由變化可以知神天下之變化或不得而知則由易之變化以知之知神之所為者知神之所謂也
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
言則用其辭動則用其變制器用其象卜筮用其占聖人用易之道又有是四焉者故言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也
是以君子將有為也將有行也問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響无有逺近幽深遂知來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于此
君子有為有行問言受命蓋言求其道于易中如問之以言求而得其道如響應以見易之无乎不備可與酬酢也无逺近幽深見幾知來非易為天下之至精孰能如此
參伍以變錯綜其數通其變遂成天地之文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非天下之至變其孰能與于此
凡天下之變皆變也凡天下之數皆數也而易又參伍之錯綜之蓋變與數之所自出又制其變數不可窮盡者也雖天地之文必成于其變天下之象必定于其數則知易之變數不可窮盡如此故為天下之至變也凡天地之道顯而可見者皆曰文天下之物可見者皆曰象如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皆為天地之文或陰陽晝夜以變而運或生長融結以變而成皆是也或謂天地之文如青赤之文非也
易无思也无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于此
易无思无為宜其不能與人事相感而反能通天下之故者是易為天下之至神也至于聖人用易以易簡之道得天下之理亦可謂通天下之故矣
夫易聖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惟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上言至精至變至神皆謂易之道也此言聖人用易之道以極深而研幾也天下之事至深難測也幾微難見也用易之道則能極其不測之深研其難見之幾矣然極易之深則天下之志无不通是能得其至精也研易之幾則天下之務无不成是能得其至變也又盡易之神故得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所謂感而遂通者也
子曰易有聖人之道四焉者此之謂也
前言聖人之道四四者本于人事由人而言之也繼以至精至變至神三者易之道由易而言之也又繼以惟深惟幾惟神言雖聖人猶極深研幾如此也復以聖人之道四焉終之者蓋易之道其精變神如此聖人用易極深研幾又如此則天下後世于言動制器卜筮之間豈可任其私智以他求哉必當尚易之辭變象占也此衆人當尚之事而曰聖人之道者以言聖人猶尚此道也聖人尚此者以易為至精至變至神天下无以加焉故也此之謂者猶言謂是故也
子曰夫易何為者也夫易開物成務冐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
易之道難窮不可以一言盡故此章又明開物成務冐天下之道也以言乎天地之間則易无不備故能冐天下之道蓋言天下之道无不具于其中也
是故聖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以斷天下之疑
孔子言易道于上必繼以聖人用易于下以見聖人无適而非易也此章先言開物成務冐天下之道繼之以通天下之志本乎易之開物也以定天下之業本乎易之成務也以斷天下之疑本乎易之冐天下之道也故聖人有為有行未嘗不本于易
是故蓍之徳圓而神卦之徳方以知六爻之義易以貢蓍卦六爻各言其徳固非易道之大全聖人用之亦所以通志定業斷天下之疑也圓而神故能通志方以知故能定業易以貢故能斷疑聖人之于易也取而用之左右逢其原矣貢猶告也
聖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凶與民同患神以知來知以藏往其孰能與于此哉古之聰明叡知神武而不殺者夫
以此洗心者以易洗心也聖人之用易也隨用隨取隨取隨足故能无思无慮以滌其心蓋其酬酢應變在易不在心則心无留事亦无應變之方非洗心而何故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莫不一本于易微而至于耒耜舟楫臼杵弧矢之用亦必取諸益取諸渙取諸小過取諸暌聖人皆无容心焉是所以能洗心而退藏于密也彼愚而好自用者雖極精神逞智力而天下之志未必能通天下之業未必能定天下之疑未必能斷又安知聖人通天下之志者用易開物之道也定天下之業者用易成務之道也斷天下之疑者用易冐天下之道也天下之事不過于志業疑三者而已聖人用易亦不過三者之道也所謂洗心用易者如此雖聖人吉凶之患不得不與民同然无心受之亦无妄之道也夫何患焉若是者非神之妙足以知方來非知之崇足以藏已往又安能與于洗心之道哉古之聰明叡知之君神武不殺而天下治者蓋得洗心退藏之道也是知心之為物用之則塵滓不用則清明衆人不知不用之術而聖人獨明不用之道故聖人洗心在此而衆人莫之知也
是以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是興神物以前民用聖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徳夫
聖人明天之道察民之故无或不通故興神物以前民用則无有逺近幽深遂知來物聖人初无與焉是以能齋戒其心休休然以神明其徳也神物易也前言聖人用易而不自用其心故曰洗心此又追本而言聖人作易之時亦无容心焉因神物固有獨能興之而已故既興神物以前民用是乃所以齋戒神明其徳夫齋戒所以洗心也洗心所以神明其徳也
是故闔戸謂之坤闢户謂之乾一闔一闢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制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謂之神
繫辭論變通最為易之要道而人多畧之變通者易之道也用易之道也故孔子于繫辭三致意焉蓋其義微而難知也因其微而難知故以闔户闢户言之蓋聖人舉近人而易曉者莫若户之為用也固非乾坤之道止于闔户闢户而已也因闔戸闢戸以明變通則又并及象器法神而言者以見乾坤變通以至制法盡神之妙舉一戸之義足以兼明之則聖人所以探賾索隱鉤深致逺者如是其至也然一户至末也猶必盡此道而後可用于天下後世則聖人所以治天下者其可不盡變通之道乎故易曰神農氏没黄帝堯舜氏作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乆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然則變通之道是乃黄帝堯舜氏得之以治天下者也可不務乎且坤陰物也故有闔户之象乾陽物也故有闢户之象既能闔復能闢是所謂變也朝闢之暮闔之日復一日往來闔闢不窮是所謂通也通也者通其變也至于其户之可見則曰象也其有形則曰器也制而用此者則曰法也利于出入之用而天下之民无不用之者又其所以為神也如是則一戸之設豈茍然哉故治天下之道无他焉如制一戸之法使之變通可乆斯得之矣雖黄帝堯舜之治不過于此
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
太極者三才未分之名統三才之道者也兩儀猶曰二象也謂有乾坤天地之二象而未為乾坤天地也四象者九八七六隂陽老少之象此與大衍之序同大衍太極也分而為二兩儀也揲之以四四象也四象既生然後太極分而為三才兩儀定而名乾坤八卦以成吉凶以定而大業生焉吉凶者八卦之所有而非八卦之所生大業者聖人之所造吉凶定則易道成矣易道成故聖人用之以崇徳廣業也
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變通莫大乎四時縣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崇髙莫大乎富貴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莫大乎聖人探賾索隱鉤深致逺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龜
自論乾坤變通至天生神物四事皆首以是故為言蓋因洗心齋戒用易而有是四事明文義相屬也聖人洗心齋戒用易以應天下之務蓋用易不用心故用乾坤變通而至于利用出入之神用大極兩儀之道而至于生大業由聖人用易備物致用為天下利故與天地四時日月蓍龜同為莫大神明之徳終言聖人效象天地神物皆不自用其心有所則象亦洗心用易之道也且天下物理有形名氣象者固不可槩舉也然有法象者非一而莫大于天地變通者非一而莫大于四時懸象著明者非一而莫大于日月崇高者非一而莫大于富貴備物致用者非一而莫大于聖人探賾索隱者非一而莫大于蓍龜富貴謂人君之勢位道必假此而後行故位為大寳聖人亦人也以能用易故莫大也然法象變通著明崇高備物致用探賾索隱皆易之道而天地四時日月富貴與聖人蓍龜得之皆成莫大之徳又以見易之開物成務冐天下之道无乎不備如是之大也
是故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
聖人用易无他焉欲不自用其心耳蓋自用其心則是有心于成敗好惡皆私心也不自用其心則酬酢萬變皆取諸易成敗好惡聖人无容心焉此所謂洗心也聖人不獨用易以酬酢萬變也凡天地萬物可則象者皆則而象之故天生神物則則之天地變化則效之天垂象則象之河圖洛書則則之以見洗心之道皆有則象未嘗自用其私智如此河圖洛書先儒之説多不同至于取緯為證者尤非學易之事也蓋河出圖而後畫八卦洛出書而後定九疇故河圖非卦也包犧畫而為卦洛書非字也大禹書而為字亦猶箕子因九疇而陳洪範文王因八卦而演周易其始則肇于河圖洛書書畫于八卦九疇成于周易洪範其序如此〈案原本此節説詞有脱誤今據大易粹言校正〉
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繫辭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凶所以斷也
四象所以示變繫辭所以告得失吉凶所以斷行事自易有四象以下與前文不相屬又非别章疑其錯簡
易曰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子曰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又以尚賢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也
已順故天助之以順已信故人助之以信大有之君履不失信下足以感人思不失順上足以動天又以尚賢是以吉无不利也横渠張先生謂此章宜在立心勿恒凶之下亦疑與前文義不相屬也若然則當在易曰憧憧往來之前蓋自易者象也至小人之道也結語助辭多稱也與所以示也所以告也所以斷也皆相𩔖自憧憧往來困于石公用射隼皆稱易曰故自天祐之宜在其前也上篇擬議七爻自鳴鶴在陰皆不稱易下篇十一爻自憧憧往來皆稱易曰與自天祐之文意同〈案自亦疑與前文義以下原本少十數句今據大易粹言校正〉
子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然則聖人之意其不可見乎子曰聖人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偽繫辭焉以盡其言變而通之以盡利鼔之舞之以盡神
聖人作易所以盡言意易之一書為言亦備矣為意亦盡矣猶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者言意豈茍然哉所以明乎道于以見道之難明也如此若是則聖人之意其不可見乎蓋夫子又欲明言意之盡也且意不可以言盡也故立象以盡之情偽不可以徧舉也故設卦以盡之言非一説可盡也故卦爻彖象文言互為之辭以盡之若是則易道明矣于是乎極其變通又盡其美利窮其鼔舞又盡其至神則易之為道无遺蘊矣然立象設卦繫辭皆聖人作易以盡道者也變通鼔舞又明聖人用易之盡其道者也變而通之則經所謂通其變使民不倦之意鼔之舞之所謂神而化之使民宜之也聖人以書必不能盡其所欲言言必不能盡聖人之意故立象繫辭智者觀之則見其可盡也味者亦未之知〈案自言意豈苟然哉以下原本少數句今據大易粹言校補〉
乾坤其易之縕邪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毁則无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
乾坤與易其名雖異其道一也易之道縕于乾坤故易之書成則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如是則乾坤有體而易无體也有體則成毁從之故上言成列下言乾坤毁易以无體託于乾坤故乾坤之卦毁則无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之道亦因以息矣此蓋言易之道固不係于有書无書而无書則易不可見而乾坤之道亦息以明聖人不得不作易之意也
是故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舉而錯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道无形故言形而上器有形故言形而下形而上者杳然而難知形而下者炳然而易見其不同如是其為變通則一也化而裁之謂如一闔一闢不執一也推而行之謂可運行无窮也如是則可以舉而措之天下矣前言乾坤變通自言易道之變通也此言道器變通言聖人用易道之變通也曰化而裁之推而行之聖人之事也下言象爻卦辭言易書之中象爻卦辭各有變通也其化而裁之推而行之言用易之象爻卦辭亦存乎聖人之變通也且大而天地細而萬物物物各具變通之理天地不變通則不能長且乆人與萬物不變通則死矣故舉人而言之朝而作闢之道也暮而息闔之道也一作一息變也與日无窮通也茍朝而不能作暮而不能息非死則病矣然則聖人尚象制器制法以利天下不知變通之道其可乎故包犧神農黄帝堯舜之王天下所以大過人者无他焉能通其變而已是以聖人以此洗心不敢自用其私智也
是故夫象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㑹通以行其典禮繫辭焉以斷其吉凶是故謂之爻極天下之賾者存乎卦鼔天下之動者存乎辭化而裁之存乎變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
象爻卦辭易之書也化而裁之推而行之神而明之黙而成之皆聖人用易也易之道知之則可用故直曰謂之變謂之道易之書擬議而後可用故言存乎變存乎通雖存乎此不思則不得其道觀夫子之辭自繫辭首章以及于此莫不以用易之道終之以是知易之為書用道之書也然易道廣大以言乎天地之間无不備故聖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皆可取而用之以成日新之徳富有之業又何必焦心勞思任一已之獨智而後可以有為于天下乎夫是之謂洗心
郭氏傳家易説卷七
<經部,易類,郭氏傳家易說>
欽定四庫全書
郭氏傳家易説卷八
宋 郭雍 撰
繫辭下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
上篇始于乾坤之成卦繼以易簡賢人之徳業下篇始于八卦成列繼以乾坤示人易簡其道雖相𩔖然上篇言所未盡者見于下篇是相為終始之道也象非重卦而後有也盖始于八卦成列之初三奇三偶皆象也爻因重卦而後有六位剛柔是也觀此則知象始于包犧畫卦之時而爻立于文王重卦之後故聖人設卦觀象則易之為書以象為本矣是以成列則有自然之象重之則有自然之爻有剛柔則有自然之變有繫辭則有自然之動皆非聖人之私意也
剛柔相推變在其中矣繫辭焉而命之動在其中矣有象而後可重重而後有爻有爻則有剛柔剛柔推而有變剛柔相推以此易彼迭盛迭衰猶日月相推之義也象爻易見而變為難知故聖人必又繫辭而明其吉凶以命之也因動則生吉凶因吉凶則聖人繫之以辭故繫辭雖本于明吉凶以告人而君子必觀吉凶而後動是繫辭所以命之故曰動在其中矣
吉凶悔吝者生乎動者也
上言繫辭焉而命之而動之説未詳故繼言吉凶悔吝生乎動所以終其言也蓋謂聖人繫之以辭者所以明其吉凶悔吝以告人使人知吉凶悔吝莫不生乎動也
剛柔者立本者也變通者趣時者也吉凶者貞勝者也剛柔者爻之剛柔也爻有剛柔則可相推相推故變變故自乾坤而成八卦自八卦而為六十四所以剛柔為易之本也變通謂剛柔之變通也一剛一柔即變也相推不窮即通也剛柔相推所以明時之異故曰趣時也吉凶者繫辭之所明也君子玩易之辭而知吉凶故以貞勝也貞正也吉凶之道正則勝而常吉匪正則弗勝而常凶如是則吉凶在夫正與不正之間故惟貞可以勝吉凶也上言爻在其中故此復言剛柔立本上言變在其中故此復言變通趣時上言動在其中故此復言吉凶貞勝皆所以明在上未終之意
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日月之道貞明者也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
上言吉凶以貞勝故此復以天地日月天下之動明貞之義也天地之所以示人日月之所以常明皆正也天下之動所以貞夫一者亦以一則正二則非正也吉凶貞勝之道亦若是而已矣然聖人之辭所以盡意意盡則辭止意之未盡則再三言之所以復言三貞之義于以見聖人之情也
夫乾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簡矣爻也者效此者也象也者像此者也爻象動乎内吉凶見乎外功業見乎變聖人之情見乎辭
乾之示人以易也然不易坤之示人以簡也隤然无變是為天地貞觀之道也由乾坤示人易簡觀之則八卦六十四莫不有所示故效其所示之謂爻像其所示之謂象于是雷風水火山澤之異與夫震動巽入坎陷離麗艮止兌説之情莫不具于爻象矣爻象動乎卦中而吉凶見于人事聖人用其道故觀變以成功業學者究其微則由辭以知聖人之情能事畢矣然自八卦成列以及于斯與上篇首章互有𤼵明其歸一致也
天地之大徳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
天地以生物為徳故人以大徳歸之聖人得崇高之位然後成位乎中而贊化育故以位為大寶也大寶者亦非聖人自以為寶也天下有生幸聖人之得位以䝉其澤故天下以為寶也然位惟仁可守不仁則失之故孟子曰惟仁者宜在高位且足以資人之生者皆曰財得其所資則人聚失其所資則人去斯民一日不可以无者也聖人理財非自用也生聚人而已又正其辭以出號令禁民為非以明法禁此五教五刑之用有義存焉然天地易簡一于生而已聖人法天地亦一于生曰仁曰財曰義皆所以生斯民者也
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逺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徳以𩔖萬物之情
易之道道之大全也有古以來聖人用之未嘗絶也自包犧畫而有卦文王重而有書于是斯道明矣故世言易始于包犧者蓋言因易之書而後其道明也故繫辭論卦亦以包犧為始然聖人必觀天下之象而後畫卦故包犧觀象于天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細大无不察也近則取諸身逺則取諸物内外无不取也如此而後能畫卦八卦既成則神明之徳于是乎通萬物之情于是乎𩔖所謂通于天地應于萬𩔖者也前乎包犧未之有也故言始作八卦然為天地雷風山澤水火者皆包犧法象于天地也動物之屬馬牛雞雉皆鳥獸之文也植物之屬木果竹葦反生果蓏皆地之宜也為首為腹寡髪廣顙心病耳痛取諸身也自身之外皆取諸物也
作結繩而為網𦊙以佃以漁蓋取諸離
自以𩔖萬物之情已上言包犧所以畫八卦自作結繩之下言取諸離之義八卦者道之大全也作之所以明道于萬世也離者道之一也聖人遭時用道以利天下趣時者也聖人不能獨盡天下之時故亦不能盡用天下之道是以明大全之道于方來而其遭時所立不過一二而已故明與不明係乎聖人而用與不用又係乎時焉雖聖人不能必也包犧之時未有犧牲故作結繩為網罟以佃以漁而已當時之人知為網𦊙佃漁不知有所取也孔子以易道觀之然後知是道有取于離故曰蓋取諸離離麗也網𦊙麗道也然包犧始作八卦所謂係乎聖人者也作結繩而為網罟所謂係乎時者也此聖人道與時之辨也
包犧氏没神農氏作斵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敎天下蓋取諸益
包犧有犧牲而未粒食炎帝氏為耒耨之利以敎天下故號曰神農然則粒食自神農始也取諸益者益以重震巽二木成卦故有斵木為耜揉木為耒之象而其彖則曰木道乃行粒食木𩔖也耒耜木敎也故言取諸益然則益以益下為道又有天施地生其益无方之義耒耨之利是亦益下之道也亦其益无方之道也皆備易之三義
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蓋取諸噬嗑
古之聖人所以利天下者非自用其私智皆有取于易此聖人洗心之道也為市以合民取諸噬嗑者嗑合也凡合之道皆本于噬嗑此言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是又合之大者故曰取諸噬嗑也方神農時有八卦而已文王未重未有益與噬嗑也而此言取諸益取諸噬嗑者蓋六十四卦之畫象雖始于文王而六十四卦之道未嘗无也百世之下獨有孔子能追明其道若曰耒耜之敎雖始于神農考其所取蓋益道也為市合民亦雖始于神農考其所取蓋噬嗑之道也于是而為言曰蓋取諸益蓋取諸噬嗑以明雖未有易之時而自古聖人所用之道亦不過六十四者而已天下之道不能外是所謂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也是道固有乆矣文王知而重之為書故曰因而重之由孔子之辭則知文王之所作者易之書其非文王之所作者易之道也以書言之神農之時未有益與噬嗑也以道言之神農之時蓋有益與噬嗑也先儒惑于二卦故謂神農重易誤矣渙隨諸卦皆同
神農氏没黄帝堯舜氏作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乆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時異則事異于是乎有變唯聖人能通其變則民不困于事是以不倦于有行也故雖聖人神道設敎不過宜斯民而已宜氏則非甚高難行之道亦不過為舟車臼杵弧矢宫室書契之𩔖凡可以利斯民後世之所不能易者皆是也知道之人固以是為聖人之道不知道之人謂聖人之道變化超忽如神豈在舟車杵臼之間哉故聖人先言宜民而知後之制器皆宜民之道也然自易道觀之道窮則必變變而後通通則可乆況用之于民者乎故自包犧神農黄帝堯舜氏皆能通其變者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非天私此數聖人也天之所祐民之所宜皆在夫通變之間耳易凡三言自天祐之吉蓋謂如是之祐皆聖人有以自致則无不利
黄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
垂衣裳而天下治謂无為而治也能无為而治者无他焉法乾坤易簡而已
刳木為舟剡木為楫舟楫之利以濟不通致逺以利天下蓋取諸渙
渙之為卦木上而水下是以有舟楫之象故其彖曰利渉大川乗木有功也
服牛乗馬引重致逺以利天下蓋取諸隨
致逺之道人之所難也不有所隨安能有所至哉故服牛乗馬引重致逺所以取諸隨也且聖人之所用以致逺者道也故聖人隨時之義在道衆人之所用以致逺者牛馬也故衆人之所隨牛馬而已然舟車者皆人所恃以致逺故隨渙皆言致逺之利使天下之民得舟楫牛馬之用知舟楫牛馬之利又安知聖人取諸隨渙哉此所謂百姓日用而不知也
重門擊柝以待暴客蓋取諸豫
豫備豫也備豫之義蓋非一也此獨舉重門擊柝者黄帝堯舜之世獨有此耳不若後世防禁備豫之密也以黄帝堯舜之世猶設是焉則後世之君可不豫為之防哉豫之一卦本無備豫之義而孔子又明備豫于此者以見諸卦之𧰼元不可以一義盡也
斷木為杵掘地為臼臼杵之利萬民以濟蓋取諸小過小過有實中之象而臼杵致實中之利自神農氏興耒耜之敎臼杵之制不可无也故黄帝繼之萬民以濟此皆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者也
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蓋取諸睽暌无弧矢之象而弧矢取諸睽者非謂物乖爭而弧矢足以威之也蓋弧矢之用以暌而發也弧矢相暌則發而為用暌之至則為用亦至故弧矢二物有至暌之道存焉暌之象曰君子以同而異同而異者其唯弧矢異物而同功乎
上古穴居而野處後世聖人易之以宫室上棟下宇以待風雨蓋取諸大壯
宫室之制上棟下宇有覆物之象天之道也大壯有天之道而動則人事故為宫室之象
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樹喪期无數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椁蓋取諸大過
上古之世知簡不知禮故葬親之薄有至于此喪期无數者哀盡則止也聖人為之制禮然後棺椁有度則喪期可知矣大過雖取其過于厚然四剛居中有堅中之象故取以為棺椁也養生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可不過于厚乎上世嘗有其親死則舉而委之于壑者孟子謂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此蓋聖人易之以棺椁取諸大過之意也
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蓋取諸夬
未結繩之初結繩所以為治也結繩之後書契所以為治也結繩書契皆所以防小人之偽非待君子也夬之為道以剛決柔君子道長小人道憂書契所以取諸夬者亦以決去小人之偽也自離至夬十三卦與本卦之義多不同以見卦之象義皆不可一例窮盡能變而通之則其例亦无窮于天下矣此之所言亦其一也故曰通其變使民不倦
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彖者材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動者也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
易之為書卦象莫知後先雖聖人觀象以設卦卦立而象復見于後故易之為書象而已象也者所以像天下之有象者也彖爻皆出于卦象已立之後彖所以内明一卦之材爻所以外效天下之動爻立然後吉凶生而悔吝著此成易之序也
陽卦多陰陰卦多陽其故何也陽卦奇陰卦偶其徳行何也陽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陰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
陽宜其多陽也陰宜其多陰也今則反是其故何也陽以竒為主陰以偶為主陰陽徳行又何也此聖人設問之意也凡陰陽二卦皆以陽為君一君而二民者其道順也順故為君子二君而一民者其道逆也逆則為小人其故其徳行以是而知也横渠先生曰一其歸者君子之道多以御者小人之理
易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嵗成焉往者屈也來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徳也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徳之盛也
自憧憧往來至莫益之十一義皆明聖人所以玩易之辭蓋將致用于天下以終上篇擬議之道也道以用為大故聖人以中庸為至者道之用也自一心之正推而及乎天下自一性之盡推而至于盡物皆用也所謂精義入神以致用者此也且以咸卦論之則憧憧往來朋從爾思言其志意未定也孔子于此雖論何思何慮而極天下往來之理而論之則知爻辭往來二字非徒然也是所謂玩辭也且往來理之常也有往必有來有來必有往理勢之相感然也往而不來來而不往理无是也知往來之説則凡憧憧往來相感无定固有理存不必皆從爾思也惟知同歸殊塗一致百慮則天下何思何慮矣蓋朋從爾思者爾所感也不從爾思者非爾所感其往來自相感也日月寒暑是也有以屈信相感者尺蠖龍蛇是也有以精義相感而致用者聖人是也此雖殊塗而同歸于感也又何必朋從爾思乎故日月往來則明生寒暑往來則嵗成尺蠖之屈知其必信龍蛇之蟄知其必神然則聖人精義入神豈用以寂黙而已哉必將致用于天下利用安身豈用以私一己而已哉必將崇徳而廣業是皆往來屈伸相感而利生出于自然者也然非往則不來非屈則不信非精義入神則不能致用過此以往皆非聖人致用之道是以聖人未之或知也蓋謂繁而見于事業者也若是則窮神之妙知化之極非聖人盛徳孰能與此觀乾之初九潛龍勿用至九五而後飛龍在天此所謂屈信相感精義入神以致用者也
易曰困于石據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見其妻凶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據而據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將至妻其可得見邪
當困而困當據而據道之正也非所困非所據失道之正是以名辱身危也太甲所謂自作孽不可逭者也妻者至親而易保入宫必可見者也非所宜為而為之者終至不能保其妻子尚安能保四海乎此所謂失道者寡助也
易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𫉬之无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動而不括是以出而有𫉬語成器而動者也
君子以道存諸己而困于外者在時是以藏器于身猶有待也括結也結則有閡凡无其道則括非其時則括動而不括然後出而有𫉬此章蓋語成器而後可動動亦必有時焉故也藏器于身有其道也高墉之上斯其時也
子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屨校滅趾无咎此之謂也
小人非不知天下之所謂善惡亦非不知天下之禍福也蓋昧于善惡㡬微之際故積而至于大惡以受天下之大禍者多矣聖人憫其愚而受禍也于是制刑以小懲之懲其小而誡于大則終无大惡大禍之虞是豈非小人之福哉此所以屨校滅趾于初然後終无咎也
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无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无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易曰何校滅耳凶
善惡之道皆積而至非一朝一夕之故積惡不已能无終凶乎明善惡之積知所當為知所當去斯謂之君子已夫
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易曰其亡其亡繫于苞桑安危存亡治亂蓋相代相生之道是以聖人居安慮危故終无危亡之患
子曰徳薄而位尊知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勝其任也
道之用无施不可自一身至天下其可用皆一安有不勝之患哉此論不勝其任者蓋因鼎而言也鼎器也于人才器之象也才器限量不同猶若鼎然故有不勝其任之凶君子不器則无限量矣故形而上者為道形而下者為器
子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其知幾乎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易曰介于石不終日貞吉介如石焉寜用終日斷可識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
人有君子小人之辨者以君子知道知道則知幾矣小人不知道不知道則不知幾矣是以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皆以其不知幾故也且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言吉則凶可知君子由幾而趣者吉也故此獨言吉方豫之時其介如石有无逸之戒居上居下无與為豫者是以上交不諂下交不瀆而為知幾之君子也且諂瀆至微也而鳴豫之凶有由諂瀆而生者是其所以為幾也君子極深研幾則能盡神故曰知幾其神乎知微知彰自微而知著也知柔知剛由一而知二也是皆知幾之道也知幾則能成天下之務是有長人之道故為萬夫之望横渠先生曰常易故知險常簡故知阻豫之六二常不動故能得動之微
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易曰不逺復无祇悔元吉
顏子亞聖之道未能无過故論語稱不貳過未能无得失故中庸言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由此則知幾于聖人矣故此言其殆庶幾乎
天地絪縕萬物化醇男女搆精萬物化生易曰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言致一也
天地男女之化生皆由致一以交感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言致一以交感也損自泰來由乾坤而為艮兌故有天地男女之𧰼
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後動易其心而後語定其交而後求君子脩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動則民不與也懼以語則民不應也无交而求則民不與也莫之與則傷之者至矣易曰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凶
君子慎于持滿之戒脩此三者以保其常全蓋懼益之極也益道未極則人必與之人與之則益日至益道既極則人必莫之與莫之與則莫之益也故傷之者必至此固損益常理況立心勿恒之人寜无凶乎
子曰乾坤其易之門邪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徳而剛柔有體以體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徳其稱名也雜而不越于稽其𩔖其衰世之意邪
此章論易之為書也乾坤二卦在易之書猶易之門學者首當明乾坤之義也自道言之三才之内无非物乾坤雖非天地萬物以𩔖言之亦陽物陰物也況在易之乾坤見于卦𧰼者乎乾坤合陰陽之徳而後有剛柔之體蓋言先得乾坤陰陽之道而後見于象者剛柔之體具焉剛柔之體具則六十四卦由之而生故觀其象則可以體天地之撰明其義則可以通神明之徳矣六十四卦稱名雖雜而不越乎乾坤剛柔之一道稽其言之𩔖不過于幾微禍福吉凶悔吝豈皆衰世之意邪是亦聖人之情見乎辭也
夫易彰往而察來而微顯闡幽開而當名辨物正言斷辭則備矣其稱名也小其取𩔖也大其㫖逺其辭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隱因貳以濟民行以明失得之報易之為書也所以彰往聖之道察方來之變而垂敎于无窮其微顯闡幽所謂顯道神徳行也開明大道至于六十四其當名辨物正言斷辭无或不備雖其稱名小者其取𩔖大也旨逺者道具于旨也辭文者道顯于辭也其言屈曲而𤼵无不中其事肆直而理无不精開明失得之報以濟民之所行故曰因貳貳者失得也斯道得則吉報之斯道失則凶報之故吉凶所以為失得之報也前言當名謂卦也辨物謂象也正言爻彖之辭也斷辭繫之以吉凶者也
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
易始于包犧而興于文王故曰中古作易者其有憂患乎蓋謂文王也説者謂既有憂患則須脩徳以避患故明九卦為徳之所用誤矣夫聖人脩徳又豈係于憂患乎而孔子言此者蓋以聖人居崇髙之位道行于天下為帝為王參天地贊化育則易行乎其中矣固不必有作也及其道不行于天下而憂患天下後世之深欲力以斯文昭示來世則不得不作矣此文王所以䝉大難而作易也然則孔子道不行而繫易其亦所謂憂患者乎故憂患者蓋憂患後世之不後與聞斯道也
是故履徳之基也謙徳之柄也復徳之本也恒徳之固也損徳之脩也益徳之𥙿也困徳之辨也井徳之地也巽徳之制也
聖人用易上篇言之詳矣而脩徳之事或未盡也故舉九卦以明之夫擇可履而履之故為徳之基謙以持之為徳之柄復以反之為徳之本恒以可乆為徳之固損其害己之欲故為徳之脩遷其益己之善故為徳之裕困而不失其所亨故為徳之辨改邑不改井井猶性也〈案原本脱此句今據大易粹言校補〉故為徳之地巽以申命行事故為徳之制此聖人以九卦成徳于内也
履和而至謙尊而光復小而辨于物恒雜而不厭損先難而後易益長裕而不設困窮而通井居其所而遷巽稱而隱
説而應乎乾和也辨上下定民志至也尊而謙益光之道也復之早辨不逺復也剛柔皆應恒是以雜而不厭也懲忿窒欲先難後易也天施地生其益无方長裕不設也不設者不居于一方也困窮而通人窮而道亨也井居其所而能遷其不窮之養也巽之申命其稱也順而入之其隱也此九卦之性情也
履以和行謙以制禮復以自知恒以一徳損以逺害益以興利困以寡怨井以辨義巽以行權
聖人因履之和以和行因謙之遜以制禮因復以自反于道因恒以不變其徳因損以去其害己者因益以遷善因困而亨道則无怨尤于天人因井以辨勞民往來之有義因巽以行申命之權是皆聖人用九卦以見于有行也權者反于古而宜于今道之權也非小人之狙詐也堯舜傳賢而禹傳子權也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亦權也
易之為書也不可逺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
人之于道不可須臾離也故于易不可逺可離者非道可逺者亦非易也易之為道數遷而變動未嘗止周流六爻或初下而升上或由上而降下以剛易柔以柔易剛不可以常道拘也唯變所適而已此之謂易之道也
其出入以度外内使知懼又明于憂患與故无有師保如臨父母初率其辭而揆其方既有典常茍非其人道不虚行
人之學道能不逺易則出入行藏必謹其度外焉知懼則懼其失于有行内焉知懼則懼其失于脩身憂患者一己之憂患也故者天下之務也明于憂患與故則自一身以及天下无或不明也人能明此以不逺易故也雖无師保敎訓常如父母之臨豈无因而然哉知易之道須臾不可逺離而已且如臨父母則敬易之心存焉易之言敬有二道有接物之敬需所謂敬之終吉是也有先物之敬坤所謂敬以直内是也接物之敬有作有輟直内之敬雖造次顛沛无時而非敬故常如父母之臨之也初率其辭而揆其方既有典常者聖人言學易之道也學者初循其辭以探其道而後可以得其典常典常大要也〈案原本句上脱典常二字今據大易粹言校補〉茍非其人能盡學易用易之道則易道安能有行于世哉然君子之于學也有二道有率其辭者自外入也故易之為書不可逺有率其性者由中出也故中庸之道不可須臾離書不可逺則道不可逺矣道不可離則書不可離矣明乎此然後善學
易之為書也原始要終以為質也六爻相雜唯其時物也其初難知其上易知本末也初辭擬之卒成之終若夫雜物撰徳辨是與非則非其中爻不備噫亦要存亡吉凶則居可知矣知者觀其彖辭則思過半矣
前曰易之為書蓋明易之道此言易之為書蓋論卦爻之要皆終以學者之事且自一卦論之原始要終上下不遺為一卦之質也卦名之義名其質而已如乾之為乾也原始要終知乾之質為健故名其卦曰乾至于潛見飛躍則非質也六爻之義剛柔動靜吉凶悔吝之不同各從其時與物之異而已是則潛見飛躍之謂也此卦爻之義不能一也爻之初為難知及其上則易知者本末之不同也初者事之始事之微其辭則擬之而已故為難知上者事之終事之成其辭无隱故易知也若夫雜辨天下之物論撰衆人之徳明二者之是非則非其中爻不能備矣蓋言初上本末不能具也説者以二五為中爻此章論六爻相雜之道既言初上本末于其上則下言中爻者二五三四皆是也蓋二五三四皆為人道雜物撰徳辨是非人事也故中孚以三四為中而王輔嗣亦疑初上之无位此言雜物撰徳則兼天下之物與徳為言非止二五君臣而已故知捨初上之餘皆中爻也而其辭言不備者謂非此四者不能備天下之象也學者要中爻之存亡吉凶以考其所居得失皆可以自知此所以不可逺也彖辭明一卦之義物徳是非存亡吉凶未能論辨者觀乎彖辭則思己過半矣此又言學易之要在夫彖也先儒或謂彖辭為文王卦下之辭非也直今之彖耳
二與四同功而異位其善不同二多譽四多懼近也柔之為道不利逺者其要无咎其用柔中也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凶五多功貴賤之等也其柔危其剛勝邪二四陰也三五陽也陰陽之功同而位則異也二之多譽中也四之多懼近君也此其善之不同也二四宜以柔居之而柔之用近不利逺者則六二何其多譽乎然要其終所以无咎者六四不若六二之用柔中故也三之多凶五之多功其貴賤不同位有當不當也三五皆宜以剛居之而九三多凶者賤而失中也五柔則危而剛則勝者貴而得中也上言中爻而此論二四三五蓋其同功而異位者皆中爻也王輔嗣不辨四者為中爻而反以初上為无位不知以六位言之則初上不得為无位以中爻言之自无初上也
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兩之故六六者非他也三才之道也道有變動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雜故曰文文不當故吉凶生焉
易之為書廣大无不備者蓋有三才之道焉故六畫非他也兼三才而兩之之道也一卦之道各有變動因其變動而别言之故為爻此言六位之辨也爻有貴賤上下之等故曰物物謂二四三五之𩔖是也物雜九六則以剛柔相文故曰文文之當其位則吉九之于五六之于二是也文之不當其位則凶六之于三九之于四是也大致如此故曰吉凶生焉
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徳邪當文王與紂之事邪是故其辭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其道甚大百物不廢懼以終始其要无咎此之謂易之道也
文王遭紂之世䝉大難而演易是故其辭危危懼也懼斯道之不聞于天下後世也後世得其言則危者可平失其言則易者可傾其道甚大天地之間无不備是以天下无廢物懼人以終始則使人慎終如始安不忘危存不忘亡要其歸終使无咎而已此所謂易之道也説者或以危為述憂危之事使後世危懼避患或以危為微不正之辭二者皆非聖人之道也
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徳行恒易以知險夫坤天下之至順也徳行恒簡以知阻能説諸心能研諸侯之慮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
横渠先生曰恒易故知險恒簡故知阻又曰易簡故能説諸心險阻故能研諸慮或者言亹亹勉也以意逆之則謂天下之事功也定吉凶成亹亹皆由乾坤之易簡故也諸侯之慮侯之為衍字故王輔嗣曰能説諸心能研諸慮
是故變化云為吉事有祥象事知器占事知來
凡人道變化云為之間吉事則先見其祥象事則先知其器占事則知方來皆言人事不能先見是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也
天地設位聖人成能人謀鬼謀百姓與能
天地設位于上下而已不能自成其能也惟聖人成其能以備三才之道此所以參天地而贊化育也聖人亦豈自謂其能哉人謀鬼謀百姓與其能而已所以致是者有道存焉道者易也既曰人謀又言百姓者猶洪範之言卿士庶民也
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剛柔雜居而吉凶可見矣變動以利言吉凶以情遷
八卦有象而未有言故以象告六十四卦之後有爻彖之辭故曰以情言剛柔相雜而後有得失故吉凶可見是三者皆卦所具之情也變動以利言者聖人變而通之以盡利故變動主于利也吉凶以情遷者卦之吉凶因人善惡而遷也
是故愛惡相攻而吉凶生逺近相取而悔吝生情偽相感而利害生
六爻剛柔各因其愛惡相攻而後有吉凶逺或相應近或不相得則有悔吝此皆言爻之情也亦猶在人情偽相感而生利害與爻一也
凡易之情近而不相得則凶或害之悔且吝
凡易之情與人之情何以異哉自六爻觀之相近而不相得則凶矣雖无不相得或少害之亦悔且吝也人之情蓋亦猶是此盖重釋上言吉凶悔吝利害之説以先言人之情偽相感故此復言凡易之情
將叛者其辭慙中心疑者其辭枝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誣善之人其辭游失其守者其辭屈
六者之辭宜无與于易焉然由六者觀之則易之辭盖无是也然聖人作易所以无是六者之辭者以聖人之辭出于道未嘗出于胸中之私也六者之人所以有六者之辭者各因其心之私而不自知其為是言也以是知衆人之所任者心而聖人之所任者道也凡心惡善皆私也惟道為天下之大公故足以洗心知言如此然後可見聖人之情
郭氏傳家易説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郭氏傳家易説卷九
宋 郭雍 撰
說卦
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幽贊于神明而生蓍參天兩地而倚數觀變于陰陽而立卦𤼵揮于剛柔而生爻和順于道徳而理于義窮理盡性以至于命
説卦論説八卦之道而此極重卦而言者明八卦六十四終始一道耳或者言聖人謂包犧也然以八卦六十四卦言之則非獨包犧矣聖人以道幽贊神明故生用蓍求卦之法猶繫辭言是興神物以前民用盖是道本于神明聖人能生之是為幽贊之道矣故有神明之道有幽贊之道有生蓍之道以道合道故能生是道也此言變化之始也自蓍道生而後數可倚數可倚而後卦可立卦可立而後爻可生作易之道終矣易成而後道徳理義有所寓聖人窮見之理盡萬物之性復于天道故曰以至于命此章自幽贊之始至以至于命盖明以此道始復以此道終有无循環實由一道非聖人有私意以作也微顯闡幽而已天地者數所由生陰陽者變所由生剛柔者萬𩔖所從生故參兩觀變𤼵揮之也易于道徳无違也和順顯𤼵之而已于義无作也明辨之而已盖言象辭之間其道徳與義本諸自然聖人因之而作易特載以明之而已故聖人于玩易之際復用此道以窮理盡性至于命也窮理者窮天之理也盡性者盡天之性也然後不失其所謂天之命矣是知聖人由道以生易由易以復于道非聖人則无生无復謂之聖人作易可也然異乎衆人之所謂作者矣
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將以順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分陰分陽迭用柔剛故易六位而成章
前章自作易生蓍終于性命而止此章復因性命之説而詳言之以見易之為書所以能至于命者以本乎性命之理故也性命之理即天地人之道也性命本一故中庸言天命之謂性孟子言君子不謂性命因天地人而言之則天道之謂命人道之謂性于是乎有别矣是以陰陽柔剛仁義各異其名也陰陽者天之二道也柔剛者地之二道也仁義者人之二道也天地人之道各二所謂三才兩之也易能兼三才則皆兼其兩之之道此易之畫所以六而後成卦也然則文王之重不得不作矣盖出于三才自然非文王之私意也自六畫成卦而後三才陰陽之位具于是乎迭用柔剛之爻以居之則變化見矣故曰六位而成章也章者變化之道明見之謂也分陰分陽非謂立天之道陰陽也言三才之道皆一為陰一為陽見于六位也迭用柔剛非謂立地之道柔剛也言三才陰陽分為六畫迭以九六柔剛居之也故三才二道不兼九六言之則曰六畫兼明九六柔剛而後謂之六位是以六畫成卦特有其象而已至六位成章而後道大明也方包犧未分三才陰陽故卦止三畫文王重之以備三才陰陽故六畫具由此言之則三畫之道不為不足六畫之道不為有餘孔子言立天立地立人言包犧之道也言陰陽柔剛仁義言文王之道也包犧立其始文王成其終孔子明其終始三聖人實出于一心是為同道道同故其書同一聖人不作則斯道不明後世不復有聞矣
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
天地之位定然後山澤雷風水火相與為用或異體而交通或同氣而相薄或不相入而為用此八卦所以必相錯之道也八卦不相錯則道雖立而不及于用是以聖人重之重而後可以數往知來人之道數往者順而易知來者逆而難易之逆數未見其難者非止卜筮之用盖由其道之始必知其道之終也是亦原始可以要終知微知彰之義故孔子以知幾為神衆人獨知卜筮而已
雷以動之風以散之雨以潤之日以晅之艮以止之兌以說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
天地雷風功用與八卦同故或言象或言卦其實一也動止說又其性也散潤晅又其功也君其道也蔵其徳也互言之知其互備也
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萬物出乎震震東方也齊乎巽巽東南也齊也者言萬物之潔齊也離也者明也萬物皆相見南方之卦也聖人南面而聴天下嚮明而治盖取諸此也坤也者地也萬物皆致養焉故曰致役乎坤兌正秋也萬物之所說也故曰說言乎兌戰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陰陽相薄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勞卦也萬物之所歸也故曰勞乎坎艮東北之卦也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
天道始于震萬物從之皆出而有生生而齊齊畢出也至離而明明則可見至坤而養養而後物成物成則說乾以純陽居陰地故陰陽相薄而戰自出至戰乆勞于外必歸而有以休息之故勞乎坎息之而後終終則有始此雖萬物之情實天之道也故言帝以先之自天地定位之後皆論八卦此章獨異復有重釋之辭盖上論八卦之位未明言其所故下復明言之曰震東方也巽東南也如是則无嫌于重釋之也唯潔齊之義難通求其意則齊一而已
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
道則道也易則書也聖人則人也獨神為无方而三者皆有之故道亦有神易亦有神聖人亦有神神非别一物惟以其道之見于用而妙萬物者名為神也易與聖人之神皆一也因妙萬物而言之為神故曰妙萬物而為言也觀易則知神之為貴究神之為言則知道以用為大此孔子所以言中庸其至矣乎
動萬物者莫疾乎雷撓萬物者莫疾乎風燥萬物者莫熯乎火說萬物者莫說乎澤潤萬物者莫潤乎水終萬物始萬物者莫盛乎艮故水火相逮雷風不相悖山澤通氣然後能變化既成萬物也
此章論象其序與前八方之卦同獨不言乾坤者乾坤妙萬物之神在六子而已莫疾乎雷莫疾乎風其神也萬物无以加之也故易皆取神物以為八卦之象至乾坤之神又不得而見之矣橈散也澤上為天澤下為藪澤故莫說乎澤也天地之間山之養物為多故能終始萬物上言雷風則艮與山同功矣下言艮則雷風震巽同功矣其義互見非艮獨異也六子之象雖有動橈燥潤之功而或各專其用獨動獨橈不能變化亦不能成物必水火相須雷風相從山澤相通于是乎變化而畢成萬物況易之于卦坎離震巽豈能獨用也哉此聖人所以重卦之義也重之故變變則通通則乆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乾健也坤順也震動也巽入也坎陷也離麗也艮止也兌說也
此章言乾坤之徳與六子之性情所以釋八卦之名也八卦之名出于包犧氏上古之言止于八者而已文王能明之而不訓其義孔子訓之故後世可以學易非健順八字則易不復能讀矣故乾坤八字盡三才之道健順八字盡八卦六十四之道然則文王不載之簡編孔子何由而得之夫是之謂聖人
乾為馬坤為牛震為龍巽為雞坎為豕離為雉艮為狗兌為羊
遠取諸物皆此𩔖也說者或以巽主號令雞能知時義猶近之其言豕處汙濕狗善禁止鄙矣
乾為首坤為腹震為足巽為股坎為耳離為目艮為手兌為口
乾无首之象也坤之含𢎞腹也陽動于下足也順于下而動于上股也坎幽利聽離明利視艮具動靜而下垂兌為口舌而上向也
乾天也故稱乎父坤地也故稱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謂之長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謂之長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謂之中男離再索而得女故謂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謂之少男兌三索而得女故謂之少女
乾坤天地父母皆一道也此論父母男女之象故乾坤主父母而言六子之變自下為先震自坤變而得陽畫于初巽自乾變而得陰畫于初故皆曰一索而為長男長女也坎自坤變而得陽畫于中離自乾變而得陰畫于中故皆曰再索而為中男中女也艮自坤變而得陽畫于上兌自乾變而得陰畫于上故皆曰三索而為少男少女也一二三之義取于三畫之初中上也王氏云索求也自坤而求陽皆男也自乾而求陰皆女也卦變之義盖始于此文王之重亦无以異也故說卦首章曰觀變于陰陽而立卦
乾為天為圜為君為父為玉為金為寒為冰為大赤為良馬為老馬為瘠馬為駁馬為木果
繫辭言包犧氏始畫八卦以通神明之徳以𩔖萬物之情此皆所謂𩔖萬物之情也乾之于八卦天之于三才君之于臣父之于子金玉之于土石皆一道也是之謂𩔖也乾之道天之形人之首皆圜也寒冰西北之位也大赤乾剛之色也馬行健也良則善于其道也老則乆于其道也瘠馬駁馬未詳其旨先儒或以瘠為柴益非也孔氏又謂駁馬有牙如鋸能食虎豹雖古人有說亦誤矣未有蹄物能搏虎豹者也或言有獸名駁食虎豹事非經見亦非馬𩔖疑无其字借用駁耳非駁馬也又言果實著木如星之著天如是則果為星象非天象也乾无為萬物之始居羣物之上萬物之所資焉而果者木之始也木以果為始亦猶物以乾為始也然聖人言此使學者知其道无乎不在也此亦舉其大槩耳安能盡言天下萬物之象哉觸𩔖而長之斯可矣自人言之則千夫長百夫長夫之于妻長之于㓜亦皆乾也自物言之宫室之覆車盖之象亦皆乾也麒麟之于走獸鳳凰之于飛鳥泰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亦皆乾也山河雖坎艮之象方其于丘垤于行潦則乾也至于虎狼有父子之仁螻蟻有君臣之義孰謂乾之道又有在于虎狼螻蟻之間者乎故知其道无乎不在特知而用之者鮮矣八卦之象皆然
坤為地為母為布為釡為吝嗇為均為子母牛為大輿為文為衆為柄其于地也為黒
布均皆猶地之徳釡猶地之化吝嗇陰性也子母牛蕃生也大輿厚載也物雜則生文數偶則衆柄為化權純陰之色黒大赤之反也八卦之義最難通故聖人詳其所象亦立象盡意之謂也詳其一卦所為之象然後可通一卦之義不然則乾坤八卦非親質之三聖人終莫知其為義矣惟八卦有象如此其詳故雖百世之下亦可聞而知之也聖人反覆言八卦于前又列其卦言之于後得无深旨耶
震為雷為龍為𤣥黄為旉為大塗為長子為決躁為蒼筤竹為萑葦其于馬也為善鳴為馵足為作足為的顙其于稼也為反生其究為健為蕃鮮
乾為純陽坤為純陰自乾坤相索一索而得震故震為陰陽交變之始其去乾坤未逺也是以震備乾坤之象為具體而微者錯而言之則其色𤣥黄𤣥黄天地之色也别而言之則龍乾畜也決躁乾剛也旉與大塗坤之道也其于馬者因乾而言也其于稼者因坤而言也其究為健乾也為蕃鮮坤也蒼筤萑葦反生皆盛生之物雖為陽卦陰道盛也善鳴動而有聲也馵足作足陽動于下也卦以白為陰的顙陰在上也此亞乾之四馬也
巽為木為風為長女為繩直為工為白為長為髙為進退為不果為臭其于人也為寡髪為廣顙為多白眼為近利市三倍其究為躁卦
木為曲直曲直為工白陰也長高木象也進退風性也臭以風而傳物以進退而不果陰卦多陽是以其究為躁寡髪剛上也廣顙重剛也為多白眼近利市三倍未詳其象
坎為水為溝瀆為隱伏為矯輮為弓輪其于人也為加憂為心病為耳痛為血卦為赤其于馬也為美脊為亟心為下首為薄蹄為曳其于輿也為多眚為通為月為盜其于木也為堅多心
江河谿澗皆水也溝瀆人所為者也隱伏水性也矯輮弓輪方圓曲直之易也加憂心病耳痛血卦陽陷于中也坎再索以中為主中得乾之剛故為赤震坎皆有馬象者得乾徳之餘也美脊亟心陽在中也下首陰居上也薄蹄下亦陰也流物故為通流不能止故多眚離日而坎月也盜小人之隱伏也木堅多心剛中也于輿之義疑當作其于輿也為曳易曰見輿曳又曰曳其輪故輿有曳而馬无曳也乾震之馬四而坎之言馬五亦知曳為輿矣屯以坎為雲解以坎為雨而于此不言者于以見八卦之象不能盡言者多矣
離為火為日為電為中女為甲胄為戈兵其于人也為大腹為乾卦為鱉為蟹為蠃為蚌為龜其于木也為科上槁
離麗也火日電皆麗物而明者也坎陽為水而離陰為火者陽卦多陰陰卦多陽故也坎艮不言中男少男離兌言中女少女者互見也甲胄戈兵剛在外也甲胄自衛戈兵以外向也于人為大腹虚中之陰也乾卦燥也鱉蟹蠃蚌龜介物也介物甲胄類也孔氏云科空也科木上槁陰中而无實也與堅多心之義反矣
艮為山為徑路為小石為門闕為果蓏為閽寺為指為狗為鼠為黔喙之屬其于木也為堅多節
震自坤變故為大塗艮其小者則為徑路艮大為山其小亦為石山與小石如坎水溝瀆之義門闕閽寺性之止也果蓏亦乾之餘陽也指亦手也陽過而在上无中下之剛是以陽卦之中獨艮不言馬其剛在上所用益小故于獸畜之𩔖无行健之功徒有噬齧之象狗鼠黔喙之屬皆是也震之剛動于下故言足坎之剛動于中故言心艮之剛動于上故言喙皆因所索而言也且坎之為隱伏也在賢者為隱在小人為盜艮之為利則為狗為害斯為鼠皆一義而二象也堅多節者剛不中也中則為心不中則為節心則利用節不利于用二卦之辨也
兌為澤為少女為巫為口舌為毁折為附決其于地也為剛鹵為妾為羊
兌藪澤之象亦為天澤雨有潤澤之功故雨亦名澤别而言之雨其物也澤其功也故坎與兌義不同也唯言其功故凡可以澤物者皆為兌又不止雨之為澤而已八卦之中三索而成者皆動于上也以陽動者艮也以陰動者兌也陽動則有口之義而未見其象陰動則卦具口象于上故直言其為口舌也巫之通神以口舌而致精誠也古之巫與今之巫異古之巫誠人也今之巫妄人也誠故可用以通神妄非聖人之所用也口舌之用非止辯論是非毁譽而已或附或決或用以毁折也附猶誓命使天下之比附決猶號令之決小人毁折猶噬嗑之用獄除間以去天下之害則口舌之用大矣非小人之所謂口舌頰舌之間而已是以天下說之也陽在下為剛陰在上為鹵盖亦藪澤之象妾為女道之下者也兌雖二剛在下而卦以上之一陰為主故无良馬行健之功而有羝羊羸角之患也附決之意與詩之疏附同
郭氏傳家易說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郭氏傳家易說卷十
宋 郭雍 撰
序卦
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
三才之序先天地而後萬物萬物盈天地之間人居萬物之中聖人之道周萬物而濟天下則萬物復附于聖人故聖人與天地相似是以萬物盈天地聖人之道亦盈天地物盡則聖人之道盡孟子所謂塞乎天地之間者也
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
易卦三才也乾坤為天地惟人事不齊故自屯以往皆為人道然後可配乾坤以見乾坤之大非諸卦比也屯為人事之始故次于坤物之始生屯之始也其究則盈也卦或有一義或二三義言于此者或取其一或二三取之不必皆同
物生必䝉故受之以䝉䝉者䝉也物之稺也
上䝉卦也下䝉物之䝉也物以稺而䝉也
物稺不可不養也故受之以需需者飲食之道也飲食必有訟故受之以訟
物稺不可不養故天地待聖人以成能養人為事也〈案原本作養為人事也今據大易粹言校正〉飲食欲也欲為訟之始
訟必有衆起故受之以師師者衆也衆必有所比故受之以比比者比也比必有所畜故受之以小畜
畜徳畜賢畜君畜衆皆畜也是以比必有所畜
物畜然後有禮故受之以履
衆必有比比必有畜畜而有禮則安无禮則危
履而泰然後安故受之以泰
履之而通者安之道不通則不安非所宜履也
泰者通也物不可以終通故受之以否物不可以終否故受之以同人
泰否時也同有盈謙皆在人事自取之耳能盡同人之道則否傾矣舜文是也物不可者猶云物不能終通終否也
與人同者物必歸焉故受之以大有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謙
如器之容物盈則不能有故有大者同天无物可以盈不盈為謙
有大而能謙必豫故受之以豫
以謙有大則絶盈滿之累故優游不廹而暇豫也
豫必有隨故受之以隨
豫猶中庸所謂素也素有富貴之道則可行乎富貴素有貧賤之道則可行乎貧賤行則隨矣富貴貧賤其所隨者也統言隨義不必皆為隨人
以喜隨人者必有事故受之以蠱蠱者事也有事而後可大故受之以臨臨者大也
隨善道也喜隨人則失于无所擇故必有弊蠱者已弊之事弊而知改為則可大故有事復為大之幾
物大然後可觀故受之以觀
天地可觀者也聖人與國皆可觀也而聖人又觀乎道故可觀皆大物
可觀而後有所合故受之以噬嗑
凡合在觀之後未有无所見而合者不獨大觀而後有合也
嗑者合也物不可以茍合而已故受之以賁賁者飾也人之合則有上下長少非禮以飾之則无分无分則亂故不可茍合
致飾然後亨則盡矣故受之以剝剝者剝也
自同人大有謙豫隨蠱臨觀噬嗑賁聖人所以履泰傾否之美道備盡于斯其道極盡則有剝矣
物不可以終盡剝窮上反下故受之以復復則不妄矣故受之以无妄
剝窮則降而必復于道復于道則不妄以見小人之剝皆妄也是以小人无忌憚而君子惟誠之為貴
有无妄然後可畜故受之以大畜
大畜畜无妄之道而已无妄之道天道也有无妄之道則可畜猶有天命之性則可率而循之是以君子存其心養其性使不失赤子之心者以此
物畜然後可養故受之以頤頤者養也
有所畜則天道止于我矣不有以養之將復失其正孟子所謂以直養而无害則塞乎天地之間者也
不養則不可動故受之以大過
大過之動非常動也不能大養其徳者不可動養大過之徳如養枮楊使之生稊盖亦難矣豈可失所養而妄動哉此孟子所以養浩然之氣也
物不可以終過故受之以坎坎者陷也陷必有所麗故受之以離離者麗也
過越非常則蹈陷害何所謂陷必有麗也或麗于險或麗于阻皆為陷也
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
有天地然後生物人出其中則有男女男女人道之大夫婦人道之始父子君臣相因以生至于上下分定而後禮義有所錯舉禮義而錯諸上下也人道以此為急无此則亂矣
夫婦之道不可以不乆也故受之以恒恒者乆也物不可以乆居其所故受之以遯遯者退也
日月乆照尚有昃食况萬物乎乆居其所而退者宜也
物不可以終遯故受之以大壯
遯以陰侵而遯大壯以剛長而壯消息往來之理
物不可以終壯故受之以晉晉者進也進必有所傷故受之以明夷
剛過則柔至進極則必傷
夷者傷也傷于外者必反于家故受之以家人
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治國治天下而不治者必反于家治自近始實一道也
家道窮必乖故受之以暌睽者乖也
治道不可窮極有家有國有天下皆一也
乖必有難故受之以蹇蹇者難也
合則有飾乖則有難理之宜也
物不可以終難故受之以解解者緩也緩必有所失故受之以損損而不已必益故受之以益益而不已必決故受之以夬夬者決也
難必思戒思戒故可緩緩則不知懼不知懼則必失損極則益益極則決皆理勢之常也
決必有遇故受之以姤姤者遇也
人之于性決去其惡則徳可遇其在國也決去小人則君子可遇
物相遇而後聚故受之以萃萃者聚也
相遇則道合而聚不合亦散矣故利見大人貞
聚而上者謂之升故受之以升升而不已必困故受之以困困乎上者必反下故受之以井
聚而上進于道則日升升不知止則遇困遇困而後反下其常理如此
井道不可不革故受之以革革物者莫若鼎故受之以鼎主器者莫若長子故受之以震震者動也物不可以終動止之故受之以艮艮者止也物不可以終止故受之以漸漸者進也進必有所歸故受之以歸妹得其所歸者必大故受之以豐豐者大也窮大者必失其居故受之以旅
動極而止止極復進進極必傷進以漸則有歸歸得其所則大窮其大則必失盖非有大以謙故也
旅而无所容故受之以巽巽者入也入而後說之故受之以兌兌者說也
窮无所容其入必決入然後感感則說不入則无感矣
說而後散之故受之以渙渙者離也物不可以終離故受之以節
說而後羣疑可散散而无節則乖離矣
節而信之故受之以中孚有其信者必行之故受之以小過有過物者必濟故受之以既濟物不可窮也故受之以未濟終焉
有節故可信如人之言无節行无節者皆不可信也信故可行行則有濟濟之極則復于未濟然自屯至于未濟雖皆相受之道而君子居而安之者又必有其道焉是以履泰則不至于否居豐則不至于旅又非常道相受之所能拘也故繫辭言吉凶則曰貞勝稱君子則曰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郭氏傳家易說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郭氏傳家易說卷十一
宋 郭雍 撰
雜卦
乾剛坤柔
六子之剛柔索于乾坤六十四卦之剛柔重于八卦故卦中之剛柔皆乾之剛坤之柔也是以獨乾坤為剛柔
比樂師憂
比以比輔從順為樂師以相須行險致憂是天下可乆比而不可乆師也故比有永貞而師无之
臨觀之義或與或求
臨與所臨觀與所觀二卦皆有與求之義或有與无求有求无與皆非臨觀之道有舜在上必有戴舜者是為臨觀也
屯見而不失其居䝉雜而著
屯旅皆近困旅困于已窮故失其居屯困于始生故不失其居而利于有為也䝉未有所知之時中无所執則雜而著見故𤼵之屯之難見于象者也䝉之稺著于形者也
震起也艮止也
陽動起于震初止于艮終盖震為一索之始艮為三索之終也
損益盛衰之始也
損己必盛故為盛之始益己必衰故為衰之始消長相循在道當如是也
大畜時也
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然則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徳亦以待時也
无妄災也
无妄之謂災其餘自作孽而已故无妄匪正有眚
萃聚而升不來也
不來不知反也故至于困來則知止无困矣
謙輕而豫怠也
謙輕已豫怠已也以樂豫故心怠是以君子貴知幾
噬嗑食也賁无色也
頤中有物則必斷故噬嗑利斷猶人之食也賁以白賁无咎故无色无色則質全有天下之至飾存焉
兌見而巽伏也
其道見則說其道伏故入
隨无故也蠱則飭也
隨之道在此事在彼所隨有道不為事變故言无故蠱弊事特加整治因飭之而已言非大有作也
剝爛也復反也
小人之道必害于物君子必反于道
晉晝也明夷誅也
晉與明夷朝暮之象也故言明出地上明入地中誅亦傷也
井通而困相遇也
往來井井則其道通困遇剛揜所以為困遇者柔遇剛之遇也遇其困我者也
咸速也恒久也
感為天下至速之道所謂不疾而速者也
渙離也節止也
散則離矣有節故可止
解緩也蹇難也睽外也家人内也
睽本于外疑家人本于内治故治家者必先其身治天下者必先其家
否泰反其𩔖也
否泰反𩔖而相馴致之道故休否之道復反其𩔖𩔖謂陰陽之𩔖如君子小人是也否反其𩔖得君子則傾也泰反其𩔖得小人則亂也在人道言之則曰君子小人治亂而已合三才言之故云𩔖也〈案謝主簿校正是書第八條謂脫故休否之道六十六字校補之今此本弗脫前數條亦然無須校補舊以謝主簿校證八條原文彚列卷末既嫌複贅且滋淆惑今附識于此〉
大壯則止遯則退也
壯不知止小人之壯也君子之壯則有止遯之退大壯之止皆克已之道
大有衆也同人親也
其有非一故衆衆則大能同乎人則天下親之易知則有親同人之親其得乾之易乎
革去故也鼎取新也
革鼎之義相為終始是以去故取新共成一道
小過過也中孚信也豐多故也親寡旅也
因豐則多事无親而後為旅旅則我之親寡也非天下皆寡親也
離上而坎下也
上下猶水火之性也
小畜寡也履不處也
寡則不能大其施履以行為義非處之道
需不進也訟不親也
需有待則不能自退訟違行相親之道絶矣
大過顛也
中之四剛大難之象也有大難而本末弱故顛
姤遇也柔遇剛也
柔之遇剛曰姤剛之來復不可謂之遇也
漸女歸待男行也
待男而行其行漸也是以吉
頤養正也
養其正所以去其非正謂之頤
既濟定也
濟則難定
歸妹女之終也
女以歸為有終
未濟男之窮也
剛柔失位男道弱而窮矣柔失位則以賤居尊剛失位則以貴居賤是以窮也
夬决也剛決柔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
姤遇夬決始終之道異也聖人貴于行道毎致意于君子小人之際故以是終之雜卦前皆二二相耦至大過之後獨各言一卦觀歸妹未濟之辭又非簡錯聖人之旨莫可詳究豈雜卦從變而言其序有不同歟
郭雍子和家傳伊川先生之學初示余兼山先生中庸解易說四學淵源論乆之子和又以所著中庸易說二書及兼山九圖相授其道則子思孟軻一出于誠廣而充之求為聖賢皆有益于徳者也舉而措之事業可以廸哲爽則清靜簡易悉本諸人情可无為而有成功是書之傳豈曰小補之哉伋承之宜春奉詔書搜羅逸遺伋不揆輒以雍之學行薦于朝廷今又以其書傳諸學者茍有絲髪之益則愚之志願足矣伋以斯言寄子和乃報云子何為者耶吾將與書俱隱幸勿廣也隆興甲申六月十五日右奉直大夫知袁州軍州主管學事兼管内勸農營田事賜紫金魚袋曾伋書
郭氏傳家易說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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