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客叢書 (四庫全書本)/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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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野客叢書 卷十一 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十一
  宋 王楙 撰
  郭觧劇孟
  漢書郭觧為人靜悍師古注性沈靜而勇悍史記則曰為人精悍非靜字也漢書又曰臧命作姦剽攻休乃鑄錢掘冢師古注臧命作姦剽攻者臧亡命之人剽刼也攻謂穿窬而盗也休乃鑄錢掘冢者不報仇剽刼則鑄錢發冢也然驗以史記之文則臧命作姦剽攻不休及鑄錢掘冢較之班史添一不字以乃字為及字其文勢不同如此又漢書劇孟傳曰條侯為太尉乗傳東將至河南得劇孟師古謂乗傳東將者乗傳車東出為大將也史記則曰乘傳車將至河南乃知漢書誤以車字為東字而將字本方將之將非將帥之將也
  漢唐人丐閒之章
  唐人奏疏乞退休多數幾當退孔戣之章是其一者如司空圖三宜休李泌五不住之說僕嘗考之漢人乞退之章嘗有是體如王鳳上疏乞骸骨謝上曰隂陽不調災異數見咎在臣鳳奉職無狀此臣一當退也五經傳記師所誦說咸以日食之咎在於大臣非其人此臣二當退也河平以來臣乆病連年數出在外曠職素餐此臣三當退也
  師古注青紫
  石林云唐以金紫銀青光禄大夫為階官此㳂漢制金印紫綬銀印青綬之稱也夏侯勝傳取青紫如拾芥青紫謂綬耳顔師古以青紫為卿大夫之服漢卿大夫盖未服青紫師古但據當時所見僕觀揚雄解嘲紆青拖紫師古注曰青紫謂綬之色觀此語豈無見耶然所謂服者佩服云爾漢人亦有以綬言服如蔡邕章疏曰命服銀青曰命服金紫曰金龜紫紱之飾非臣容體所當佩服以是而觀師古之注未為謬也僕又考之秦時光禄勲有中大夫漢武帝更名光禄大夫皆銀章青綬魏晉以來有左右光禄大夫光禄三大夫皆銀章青綬其重者詔加金章紫綬則謂之金紫光禄大夫既有金紫之號故以本光禄為銀青光禄大夫晉時如王翹之嘗為此官而任遐為光禄大夫𭕒王晏乞一片金晏乃啓轉為金紫是也是則金紫銀青光禄大夫之階萌於漢武成於晉非始於唐也
  米價貴賤
  前漢食貨志曰漢興接秦之敝民失其業大饑米石五千人相食髙祖令民𭕒食蜀漢又按髙祖紀二年關中大饑米斛萬錢人相食令𭕒食蜀漢皆一時事所書米價不同恐稍先後亦未可知王莽末黄金一斤易粟一斛晉愍帝時米斗二金是一斗粟易錢二十緡一石粟為錢二百緡也後漢末董卓之亂百姓流離榖石至五十萬唐潼闗失守魯炅所守郡中米斗五十千是一石榖為錢五百緡也梁侯景食石頭常平粟盡米一斗七八萬錢是一石米為錢七八百緡也自古米貴未有如是之甚者漢明帝永平閒粟斛三十正與唐太宗米斗三錢之價同東魏元象間榖斛九錢趙充國傳金城湟中榖斛八錢漢宣紀榖石五錢自古米賤又未有如是之甚者等一石榖耳賤而至於五錢貴而至於七八百緡無乃太懸絶乎二公言時政
  虞預陳時政曰自頃長吏輕多去來送故迎新交錯道路受迎者惟恐船馬之不多見送者惟恐吏卒之常少窮奢極費謂之忠義省煩從簡呼為薄俗范甯陳時政曰方鎮去官皆列精兵器仗以為送故米布之屬不可勝計監司相容初無糾彈其中或有清白亦復不見標異送兵多者至有千餘家少者數百戸既力入私門復資官廩布兵役既竭枉役良人牽引無端以相充補若是功勲之臣則已享裂土之胙豈應封外復置吏兵乎今送故宜為節制以三年為斷二公陳時政皆以送迎之費為言想晉時之𡚁莫此為甚觀甯所謂送兵多者至有千餘家少者數百戸資官廩布而力入私門有以見當時去官不䘏州郡如此而今州郡送故迎新交錯道路所費不貲而勢力之家私占軍役不以為非者其殆晉之流風乎魏徵蒯通
  初魏徵常勸太子建成早除泰王及建成敗世民召徵謂曰汝何為離我兄弟衆恇懼徵容止自若對曰先太子若從徵言必無今日之禍此語盖祖蒯通之故知爾初蒯通教韓信云云信既伏誅上召通曰若教淮隂侯反乎通曰然臣固教之豎子不用臣策故自夷如此如用臣計陛下安得而夷之其事雖異其意則同是皆不以事敗而遽變前說要胸中有守而然異乎倉皇失措遽變前說者也是以於此反有以見知
  壺關三老
  戾太子遭巫蠱事與江充以兵相格上怒甚羣下憂懼不知所出壺關三老上書訟太子寃甚力謂充銜至尊之命廹蹙太子造飾姦詐羣邪錯謬是以親戚之路隔塞不通太子進則不得見上退則困於亂臣獨寃結而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盗父兵以救難自免耳臣竊以為無邪心其言甚當上雖感悟而不為罷兵吏圍益急太子度不得脫即自經繼而上知太子惶恐無他意而車千秋復訟太子寃謂子弄父兵罪當笞天子之子過誤殺人當何罪上大感悟謂曰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也公獨明其所以然遂族充家而擢千秋為丞相至壺關三老竟不聞尺寸之賞此甚與周生言霍氏事同所謂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也壺關三老班史不著姓名荀悅漢紀謂令狐茂
  古者金價
  惠帝紀云視作斥上者將軍四十金鄭氏曰四十金四十斤金也晉灼曰近上二千石賜錢二萬此言四十金實金也下凡言黄金真金也不言黄金錢也食貨志黄金一斤直萬錢也後漢何休注公羊百金之魚亦謂一金萬錢緗素雜記引一金萬錢以證晉王導所市練布之價則是一金萬錢不但秦漢為然自三代至晉莫不皆然何千百年間金價一律如此今日之價視古又何倍蓰耶
  少翁致神
  抱朴子謂前漢書及史記皆云齊人少翁為文成將軍武帝所幸李夫人死少翁能命武帝見之僕考史記武帝本紀及封禪書上有所幸王夫人卒少翁以方術夜致王夫人貌又考漢書外戚傳少翁夜致李夫人史記謂王夫人漢書謂李夫人二說自不同抱朴子謂二書皆云李夫人謬矣徐廣注封禪書謂外戚傳曰趙之王夫人潘岳悼亡詩曰獨無李氏靈彷彿覩爾容又以為李夫人其不同如此王子年拾遺記則又曰李少君致李夫人於紗幕中不言少翁而言李少君
  朝請
  今呼朝請即及奉朝請竝作上聲僕考漢書朝請其說有二一說漢律諸侯春朝天子曰朝秋曰請此合從去聲如竇嬰不得朝請王陵竟不朝請之類是也師古注才姓反又一說奉朝請無定員本不為官位東京罷省三公外戚皇室諸侯多奉朝請奉朝請云者奉朝㑹請召而已故韓退之東坡詩並作上聲押是也
  字人之官
  古者字人之官甚重漢郎官出宰百里必其經歴稍深望實稍重然後畀以是任非如今日限以改秩之制其權既輕其責甚重往往人以為難且以後漢杜詩觀之詩始仕郡功曹有公平稱辟大司馬府嵗中三遷為侍御史安集洛陽還以狀聞世祖賜以棨㦸復使河東翦滅賊徒拜成臯令且詩自功曹超三遷為侍御史又兩持使節方為縣令則其令不亦重哉惟其望重所以人服權重不敢動揺是以一邑之治無難能者觀漢碑嚴訢凡七為縣不以為煩盖以此也今人為邑得一滿秩如釋重負雖有過人之材孰肯希於再試乎
  正五九到官
  隨筆云齊書髙洋謀簒魏其臣宋景業言宜以仲夏受禪或曰五月不可入官犯之必終於其位景業曰王為天子無復下期豈得不終其位乃知此忌相承已乆不曉其義僕觀前漢張敞為山陽太守奏曰臣以地節三年五月視事其言如是則知前漢之俗未嘗忌五月也然張敞在山陽監䕶驕賀其責甚難卒以無事其後徴為膠東相亦不聞有凶横之說又觀後漢朔方太守碑云延嘉四年九月乙酉詔書遷衙令五年正月到官乃知拘忌之說起於兩漢之後然又觀獨孤及集有為舒州到任表曰九月到州訖乃知唐人亦有不忌九月者因考諸州唐人題名見不避正五九處亦多
  漢諸君末年
  前漢諸君末年甚有異者文帝十六年改為後元年其說出於新垣平之詐𠉀日再中以為吉祥故改元以求延年之祚繼而詐覺而被誅矣文帝猶且因之景帝即位元年至七年稱中元年又六年稱後元年至三年而終武帝在位五十四年屢更年號最後更為後元而以二年終不知當時何所據而分中與後謂之後則疑若有盡乃不諱何邪自是之後不復建後元之號矣然宣元哀三帝末年抑有甚異者宣帝末年號黄龍元年正月匈奴單于來朝二月歸國十二月帝崩元帝末年號竟寜元年正月單于又來朝五月帝崩哀帝末年號元夀二年正月單于來朝六月帝崩事之符合有如此者或謂匈奴從上游來厭之故中國輙有大故此事殆不可曉也
  借書一䲭
  李正文資暇集曰借書集俗謂借一癡與二癡索三癡還四癡又杜元凱遺其子書曰書勿借人古諺云借書一嗤還書一嗤後人生其詞至三四譌為癡或曰癡甚無謂當作瓻僕觀廣韻注張孟押韻所載瓻字皆曰借書盛酒器也故曽文清公還鄭侍郎通鑑詩曰借我以一鑑餉公無兩瓻然又觀魯直詩曰願公借我藏書目時送一䲭開鎖魚蘇飬直詩曰休言貧病惟三篋已辦借書無一鴟又曰去止書三篋歸亡酒一鴟曰慙無安世書三篋濫得揚雄酒一鴟乃作鴟夷之鴟近見漁隱後集亦引黄詩為證與僕暗合丁晉公治第
  丁晉公治第楊景宗為督役丁後籍沒而景宗貴顯乃以其第賜景宗錢思公嫁女令銀匠龔美造妝匳器皿既而美拜官思公以為妹婿向者器皿乃歸美家二事甚異僕謂人自不悟耳天下之物去來無定安可强執在己者以為我有哉豈獨物然雖天下亦莫不然曹氏為漢平董卓董卓既平而受漢室者曹氏也司馬氏為魏抗吳蜀吳蜀既抗而受魏室者司馬氏也劉裕為晉北伐然北方既定而受晉室者劉氏也天下事率多類此區區之勢豈足恃哉觀楊龔二事甚與衛青娶平陽公主事同
  班范議論
  班史言淮南王謀反憚汲黯守節死義至說公孫𢎞等如發蒙耳其言止如此范史論李固據位持重以爭大義其視胡廣趙戒猶糞土也何至是哉二公議論懸絶雖毁人亦然壊前漢之風俗者莫過乎孔光張禹晉人謂光禹之罪深於莽卓使范𣋌作光禹傳則必直書其罪而誅之也固則曰服儒衣冠傳先王語其醖籍可也然持禄保位被阿諛之譏以古人之迹見繩烏能勝其任乎其優游不廹如此以此見古人忠厚氣象
  汲冢
  史記燕世家所載或曰禹薦益已而以啓人為吏及老而以啓為不足任乎天下傳之於益已而啓與交黨攻益奪天下謂禹名傳天下於益已而實令啓自取此說甚背經㫖前軰往往致疑戰國策亦有是語司馬貞注曰經傳無聞未知所由僕嘗考之其說出於汲冢書汲冢書凡七十五篇出於魏安釐王墓中其言大率與今經史相反如云夏年多殷益干啓位啓殺之太甲殺伊尹文王殺季歴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非穆王夀百嵗幽王既亡有共伯和者攝行天子事非二相共和師春一篇書左傳諸國卜筮師春是造書之姓名也瑣語十一篇諸國卜夣妖怪相書也繳書二篇論弋射法此類不一今崇文總目有汲冢周書十卷
  蔡邕女賢
  羊祜父道先娶孔融女後娶蔡邕女孔氏生發蔡氏生承祜時發與承俱病度不能兩存乃專心飬發故得濟承竟病死其賢如此與古烈女何愧後閱蔡邕傳無聞烈女傳但載邕女為董祀妻者名琰字文姬䘮亂中為胡騎所獲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痛邕無嗣遣使以金璧贖之琰不能死節更為生子謂之烈女可乎史失去取甚矣
  古者糧給之數
  古者糧給之數嘗考其大略周禮廩人中嵗人食月三鬴注云六斗四升曰鬴三鬴為米一斛九斗二升三十日之食則日食米六升四合也魏李悝曰人食月一石半五人終嵗為粟九十石是一人食米五升也漢趙充國曰以一馬自佗負三十日食為米二斛四斗麥八斛是一人日米八升一馬日麥二斗七升也匈奴傳曰計一人三百日食用糲十八斛是一人日糲六升也後漢南蠻傳曰計人廩五升用米六十萬斛晉顧臻曰北方夷狄對岸外禦為急兵食七升兩漢上下糧給之數所得大略如此僕又考之古斛甚小漢二斗七升當今五升四合所謂人食米八升者當今二升一合六分所謂人食米六升者當今一升六合所謂人食米五升者當今一升三合有半重三
  今言五月五日曰重五九月九日曰重九僕謂三月三日亦宜曰重三觀張說文集三月三日詩暮春三月日重三此可據也曲水侍宴詩三月重三日此可據也
  喉脣喉吻
  或者謂文選沈約碑獻替帷扆實掌喉脣尚書為喉舌而以為喉脣無乃好異僕謂此語承襲已乆不但約也如宋趙伯符表曰無宜復司喉脣宋文帝目送王華等曰此四賢一時之秀同掌喉脣宋孝武曲水聮句臣偃曰喉脣廢職方思讓裴子野曰張吏部有喉脣之任宋志平南荆曲曰多選忠義士為喉脣喉脣事如此之多且沈約所言不但此碑也於范雲墓志亦曰乃作喉脣帝猷必舉是知此語非獨一處也僕又觀崔駰尚書箴曰龍作納言帝命惟允山甫翼周實司喉吻不但喉脣也又有喉吻之說是以胡宗愈啓曰崇禁臺喉吻之司首巖廊股肱之寄
  王建襲杜意
  王建詩曰人客少能留我屋客有新漿馬有粟此正杜子美肯訪浣花老翁無與奴白飯馬青芻之意僕考杜意又出於傅休奕盤中詩曰惜馬蹄歸不數羊肉千斤酒百斛令君馬肥麥與粟



  野客叢書卷十一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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